男孩托着发痛的脑袋，慢吞吞坐了起来，抬起眼睛瞪着徐之元。
徐之元也瞪着男孩，一屁股瘫坐床上：“你、你是谁？”这场景太熟悉了！男孩的脸他也太熟悉了，还有那双异色的猫儿眼！他突然回忆起那两个恶梦，顿时冒出一身冷汗。
男孩冷笑了一声：“我就是你的‘小可爱’呀？”他站起身，朝徐之元走过去，“你不记得我了吗？你每天搂着我睡觉、跟我亲嘴嘴，还我跟你一块洗澡呢。你不是发现我的秘密了吗？没错！我是一只狼，按你的说法，是半兽人。”
“可、可你为什么没穿衣服？！”徐之元转开了视线。
“就因为没有衣服，才不得不维持动物的样子呀？”男孩在徐之元旁边坐下，用被子裹住了身体。他看了一眼徐之元受伤的手腕，很不屑：“谁让你先对我不礼貌！不过你放心好了，我没有狂犬病，你没必要打预防针……”
“你他妈到底想干吗？”
徐之元狠推了男孩一把，把对方推了个跟头。他可不想让梦中的预言成真——即使男孩真的很漂亮，比梦里看见的更漂亮，徐之元也不想跟他搞成男同志。
男孩吓一跳，继而冷哼着一笑，说：“上礼拜一，我早晨起床，发现我两只眼睛的颜色变了，变得跟波斯猫似的一蓝一黄；我妈带我看了医生，医生也查不出什么病，就在当天晚上，我洗澡的时候，又发现身上莫名长出许多毛；我觉得痒，不停地挠，裹了毛巾从浴室里出来，想让我父母看看是怎么了，结果他们一见到我就大叫，还骂我是怪物，叫我滚，我跑到镜子前面一瞅，发现自己变成了半狼半人的怪物，而且发不出一点儿人类的声音了。妈妈拿起电话要报警，我很害怕，就跑了。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成了狼。我逃进动物园，想看看那儿有没有能帮我的人，可那儿的狼就是狼，人也是普通人。我绝望极了，躲在一个下水道似的地方，白天不敢出去，肚子又饿。这时候，刚好有三个小孩从眼前走过。我一下子就知道了他们的名字——我也弄不明白怎么做到的，反正就是知道了。我想让他们帮我买点吃的，就开始追他们。他们当中的一个知道我是狼，带着另两个扭头就跑——他们当时说我是苏门答腊狼，你说我是极地狼，把我都搞糊涂了——我怕我被别人看见，心想，要是周围只有我们四个就好了，结果真得实现了。
“再后来，不知怎么搞的，突然之间，我又变回了人。我发现我没穿衣服，赶紧躲入就近的一个排水洞。那三个小孩刚好在那儿，我叫住了他们。他们当中最大的那个上动批帮我买了衣服，我才敢出来见人……”
“就、就算这样，你也不能上人家里……”
“我是不想去！可我要一回自己家，又变成狼怎么办？我当时想，如果我是那三个小孩的家人就好了，结果他们真的把我当成家里人了，还管叫我聪聪。上他们家以后，我再也没变成过狼，直到你跟那位眼镜哥突然闯进来——我听见你们说话了，知道你们想抓我。我藏进床底下，希望这时候自己能变成狼，然后就变成了狼。可你看见我的时候，说我是狗，还说很可爱，那我干嘛不装一下、逃过一劫？”
徐之元听着，才知道自己从一开始就犯了错。
男孩接着说：“你非得把我领回家，我已经被认定是狗了，不能突然变回人吧？再说我也没衣服穿。我可没打算骗你，也没什么企图。我就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会事！”
徐之元盯着自己的双脚，眨了眨眼睛：“照、照着么说，你没有证儿了？”
“我有身份证！街道去年就发我身份证了！”
“谁说身份证了？神迹注册证！”
“那是什么？”
男孩顶困惑的表情看着徐之元。很显然，他是无辜的，而且对神迹一无所知。
“那你连催眠术跟隔界也不知道了？也不知道是被谁激发的？”徐之元问。
男孩没说话，只皱起了眉头，表情越发困惑。
“行了，我知道了，你跟我来吧？”徐之元从衣柜里拣出两件衣服丢给男孩。
“上那儿啊？”男孩边穿衣服边问，“你不会把我交给那个叫什么暴力王的组长吧？我会有什么下场？”徐之元的衣服穿在他身上有点大，使他看起来更像个洋娃娃。
“你把你刚才说的话再对他们说一遍，就不会有什么下场。”
徐之元正要打开房门，一转念，还是决定从隔界走。他拉上没穿鞋子的男孩，把对方直拖到了单位门口。
“我能不能不进去？”男孩退缩了，躲到徐之元身后，“我有点害怕。万一跟你说的似的，有什么吸血鬼、灵魂终结者什么的，我不找死呢吗？”
“不要紧，有我呢。”徐之元拉住了男孩的手。他只想鼓励鼓励一下男孩，可等他发现的时候，对方也紧紧握住了他的手，让他想松都松不开了。
第四章
徐之元先带小可爱办理了神级注册手续，领了证件、和每个神级必备的一本《狄安娜十三律》——他这才知道，小可爱的真名叫赵非凡。他让赵非凡在办事大厅等他，他一个人去了东郭的办公室汇报请况。
东郭没在办公室，只有胡步贤在里面。徐之元推门进去时，胡步贤正用东郭的笔记本电脑上网打麻将呢。
“啊呦！您在呢？那什么，科长呢？”
“不知道。”胡步贤盯着电脑屏幕，大声说。
“那、那我等会儿再来？”
“不用。”胡步贤关了点脑，“想说关于那只狼的事吧？我都他妈知道了，回头我告诉东郭。接下来，你听我说。”他放慢了语速，口气仍是极度强硬，“那只狼就是个傻冒儿！为了往后他不再给咱们添麻烦，由你负责教导他。最好说服他加入神迹管理总署……”
“啊？为什么？”
“半兽人的级别通常都很低，最强的也超不过八级。可是那小子初次变身后就达到了三级，比你丫强多了。估计用不多久，厅那边儿就会派人来挖角，到时候就对咱们不利了，所以必须赶在之前让他死心踏地成为咱们这边儿的人。”
“可、可是组长，我不行呀！”徐之元心想，那么一来，我不是必须得长时间跟那小子在一块儿了吗？我变成基佬的梦不就该实现了吗？不行不行！
“他是你养的狗，你必须负责！”胡步贤露出一个恶作剧似的笑容，“也该到你遭报应的时候了。”
“报、报应？！”
胡步贤绕过办公桌，微笑着朝徐之元走了过去。徐之元看着他，怎么都觉得那笑容像是不怀好意。
胡步贤说：“别以为你没在隔界里看见我，我就不在那儿。我他妈什么都看见、听见了，张柯是证人。你丫说我是‘神迹界臭名昭着的暴力王’。”他冷不丁掐了一把徐之元的左肩，轻巧地走出了办公室。
“那什么组长！我那会儿是特殊情况！”徐之元捂着痛处追出去，而胡步贤已然不知去向。他只得垂头丧气地往办事大厅去，一面盘算着过后怎么对胡步贤解释。半路上，他与开会回来的东郭多闻撞了个满怀。
“哦，小徐？”
东郭先打了招呼，“三级考试准备的怎么样了？”
“啊？哦！”能说完全忘了吗？徐之元挠挠头，简直不好意思开口。
东郭看出后辈的苦恼，鼓励似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被胡步贤恨捏了一把的左肩：“别忘了你是先知。”
“嗯！嗯！”
徐之元真想揉揉肩膀，不敢喊疼。正说着，只见赵非凡风风火火地跑过来。他像根本没看到东郭，猛拽了一下徐之元的袖肘，嚷着说：“那儿有个人叫我跟他走呢！他说他认识你！咱们快走吧？这儿的人怎么都跟神经病似的！”
徐之元不好意思地瞄了东郭一眼，给赵非凡使眼色，叫他闭嘴。赵非凡全不领会，仍摇晃着徐之元的胳膊催促：“快走吧！快走吧！”
“你朋友？”东郭笑问。
“不是，那个……”
不等徐之元再开口，东郭又笑了：“既然你们有事，先忙吧？”他打声招呼，进了办公室。
“你怎么回事儿呀你？”徐之元埋怨赵非凡，“不让你挨那儿老实等着吗？”他忽然有种感觉，大家开始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他了。是错觉吗？还是预言将成为事实的前兆？
男孩眨了眨水汪汪的、异色的大眼睛：“刚不说了吗！那儿有个人说认识你，一个劲儿地让我跟他走！吓死我了！死变态！”
“谁呀？谁这么没流儿呀？”
“他说他叫周超。”
“周、周超？！”他不是上印度了吗？！
徐之元还没从惊讶中反应过来，忽然觉得有人拍上了他的左肩。他一疼，猛转过身，见周朝笑嘻嘻地站在他面前。
“怎么样，哥们儿？老没见了吧？”周超先开了口，“我又回来了！”
“就是他。”赵非看着周超，小声提醒徐之元。
徐之元立刻想起胡步贤对他说过的挖角之类的话，把赵非凡挡到了身后：“可别说你回来是专门找我吃饭的。”
周超看了赵非凡一眼，哼笑了一声：“有这个打算，怎么样，赏个脸吗？叫上你这小兄弟，咱仨一块儿？”
“不用了吧？”徐之元说，“他已经决定决定加入我们署了……”
“什么加入？”赵非凡突然插话，“我什么时候说了呀？”
“闭嘴！你给我闭嘴！”
“可我真的没……”
“不是让你闭嘴了吗？”徐之元捂住了男孩的嘴，把他强行拖出单位，从隔界拖回了家，他自己的房间。周超一直在后面跟着，直至碰到徐之元布下的魔法保护层，才退了出去。
“我跟你说，从今往后，你必须什么都得听我的，别没事儿老胡说八道。”徐之元反锁了房门，指着赵非凡的鼻子，严厉地说，“你要是不听话，我就把你送回家！你想回家还是想留下？”
男孩不服气地撅起了嘴巴：“你别想吓唬我，我都听见了，那个暴力王组长说了，说让你摆平这些事。反正你得付责让我爸妈接受我。要不然，我就住这儿不走！”他说着，在徐之元的床上呈大字躺下了。
够他妈耍赖的！
“行！你丫行！不是耍赖吗？还偷听人说话！你给我等着……”
“等就等！”男孩说，“我看出来了，你想让我上你们单位，你要是敢对我怎么样，我马上就跟那个叫周超的变态走人，让你没办法跟暴力王交代！”
“那、那你想怎么着？”徐之元感觉自己被拿住了。他告诉自己，他不是怕了这只狗，只是不想在胡步贤面前找麻烦。
“你得听我的。”
“听你什么？”
“还没想好，不过你的先让我再咬你一口……”
“啊！为、为什么？你不是都咬过一口了吗？”徐之元把包裹着布条的左手举起来给对方看。
“那个不算。免得你后悔的证据，必须得再让我咬你一口！”
“那、那你就得同意加入我们署。”
“我同意。”男孩根本不犹豫。
徐之元闭起眼睛，把右手慢慢伸了过去。两秒钟后，一阵钻心的疼痛迫使他发出了杀猪似的尖叫。
尾声
“徐之元无论如何都不想变成基佬，即使他已经在梦里给自己做过很多次预言。他是个先知，预言准确率之高令人骇然，但他还是不敢相信，他其实已经成了基佬。他深深地爱上了一个能够变身成狼的半兽人男孩。说起这个男孩，英俊潇洒、琴棋书画会舞蹈……
‘你够了吧你？！’徐之元一看到男孩在电脑屏幕上打出来的字，就恼怒得直接拔掉了电源插销，‘谁变成基佬了啊？’
‘不是你说的吗？’半兽人男孩不服气，重新打开电脑，‘说让我离你远点儿、在你家住就得变成狗的样子，要不然你怕你的预言之梦成真。你这么说，就表示你喜欢我……’
‘谁、谁、谁喜欢你了？’
‘就是你！要不然你干嘛刻意跟我保持距离？这说明你在潜意识里面喜欢上我了。虽然听你说那两个梦时，我也觉得挺恶心……’
‘那什么！别、别废话了！你到底回不回你自己家？！我可都给你那儿摆平了，你妈跟你爸都不记得你变成狼的事儿了。我还给他们刷了你上同学家住几天的假记忆，你他妈可别让我露了馅！’
男孩不屑地摆摆手：‘知道了！等过几天再回去，要不他们老逼着我上学！’
‘你不上学还想怎么着啊？’
‘我已经是神迹了，学凡人那些还有什么用？’
似乎也有道理。徐之元还想顶对方几句，可是半个字也想不出来。今后该怎么办呢？他陷入了无穷无尽的烦恼中。即使让男孩回家，到时去了单位还是能跟对方碰见；即使他想甩开对方，可组长给他下达了必须教导这位新人的任务……
难道我真的喜欢上这小子了？！该怎么办？！
徐之元狠狠瞪了半兽人男孩一眼：‘那什么！’他气哼哼地吼道，‘我要成了基佬！你丫也跑不了！’这下准能给他吓住！徐之元得意地想，只要让他自己滚蛋，我不就安全了吗？
可是男孩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以轻松的语调说：‘被同性爱上总比没人爱强。反正我就是喜欢大家都喜欢我。’
说是这么说，当天，男孩回家了。
徐之元松一口气。一定要想办法！
然而第二天下班，徐之元疲惫地走进家门，一眼就看到了变身后的男孩——即使对方假装成一点哈士奇狗，徐之元还是知道，那是狼！是男孩变身后的模样……”
——《S.W.Π〈其他人的想法〉人生很无奈尾声》
“这、这都是些什么呀？！”
徐之元看到网上、他的文文结尾处里突然冒出一篇关于他变成基佬的文章，大吃了一惊，“这他妈谁的恶作剧啊？谁做那种梦了？哪儿来的狼人半兽人男孩儿呀！”
他料定这一定是想报复他的神迹干的，可惜抓不到人。他想索性删掉这篇《人生很无奈》，但网站没有提供这种功能。没办法，他只能锁了它们，却引来的一些女性读者的公愤。他不得不将它们解锁，在尾声中加了两句声明：
我——徐之元本人声明，绝对不是基佬！废话到此打住，谁也不许在此乱贴文章！
第二部·其他人的想法·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