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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炖江湖之豆腐东施——by玉案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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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霎时惊得坐起,急问:“你怎么受伤了?”

说话间咽喉作痛,令他吐字都有些困难,声音嘶哑低沉。

甄之恭倏然睁开眼,里面布满血丝,刹那闪过喜悦之色,却不回答,只反问:“除了颈子,还有哪里不舒服么?”

窦家富摇头,复又固执地指着他的肩头哑声问:“究竟怎么回事?”

甄之恭不以为然道:“一点小伤而已,不碍事。倒是你,颈子受伤不轻,这几天最好少说话。”

两人来回说了几句话,窦家富忽然醒悟一事,他居然还活着?没被甄之敬掐死?那甄之敬呢?

想到那人,想起昨夜发生之事,似乎连颈中痛楚都加重了一分,他禁不住惴惴道:“你二弟呢?”

甄之恭脸色沉了一沉,语气却依旧温和:“放心吧,我已经替你教训过他了,从今以后他再也不会伤害你了。”

窦家富心中略定,只是,甄之恭说的教训,是怎么个教训法?他肩头的伤不会是昨晚兄弟二人大打出手时被甄之敬所伤吧?

回想起昨晚自己昏迷前最后看到的甄之恭惊怒欲狂杀气腾腾的模样,连他都禁不住要打个寒战。

他正想开口询问以证实自己的猜测,甄之恭却竖起一指摇了摇,“我刚才说的话忘了?你这几日要养颈伤,如无必要最好不说话,否则加重伤势成了哑巴,到时候哭都来不及。”

甄之恭说话的神态语气亲昵而自然,还带着些许一贯的霸道与戏谑,似乎昨夜以及昨夜之前真的没有发生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一切还与从前一般。

窦家富却有点不是滋味,明明今日之前的三天里两人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冷战,别说没斗嘴,根本连面都没见上一面。

他本以为今日自己便要悄然离开甄家了,却没料到昨夜竟会发生那等匪夷所思令人毛骨悚然的意外。而听甄之恭的语气,似乎接下来几天他要留在甄家养伤,而不必按照约定月满离开了。

他不禁转过头看向屋角的架子,他昨晚睡觉前把自己少得可怜的东西打了个包袱挂在上面,打算今天一早就离开的。

现在那张架子上空空如也,包袱不见了。

甄之恭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旋即又若无其事的收回目光,“你先歇着,我去洗漱一下,等会儿给你送午饭来。”

窦家富眼睁睁看他离开,嘴唇动了两下,终究什么也没说出来。

其实,他还有很多问题想问的。

比如,为什么他在消失两日后又突然于半夜回来?

比如,他昨晚昏迷前看到的那种伤痛中混合着后悔自责的神色究竟为的什么?

比如,他昏迷后兄弟俩之间又发生了什么事?

又比如,他到底是如何看待自己的?

甄之敬说,“难怪长成这等模样我大哥还会看上你”……

不,不要再想了!那是不可能的!

窦家富紧紧闭上眼睛,强迫自己摒弃心中杂念。

这时,院外却突然传来女子尖利的哭叫声,“甄之恭,你还我的小敬!”

窦家富心中一紧,这声音,听着似乎是甄二夫人潘氏?

他忍不住起身来到窗边,果然见到潘氏云鬓歪斜泪流满面,跌跌撞撞地奔了进来。

院里厨房与下人厢房的门口有几人探头探脑,迟疑着要不要迎上前去,跟着见大少爷冷着脸从屋里快步走出来,又立即噤声缩了回去。

甄之恭沉声道:“二娘,早上我已经跟你解释过,你为何还来这里哭哭啼啼,叫外人看见成何体统。”

潘氏一脸怨毒地盯着他,流着泪厉声道:“我不信!你敢对自己的亲弟弟下杀手,难道还怕外人看见不成?!”

窦家富闻言一惊,甄之恭杀了甄之敬?

“甄之恭,你好狠的心哪!你还我小敬的命来!”潘氏妆容惨淡,状如厉鬼,发了狂一般伸着尖尖十指朝甄之恭扑去。

这时,秦氏带着几名仆妇也疾步进了院子,见状连忙喝道:“还不赶紧把二夫人送回房里!”

几名仆妇领命,跑上前将潘氏拦住,然后连拖带拽地把她拉出了院子,只留下凄厉瘆人的哭骂声一路回荡。

秦氏脸色很不好看,眼神既担忧又困惑,对甄之恭欲言又止,略顿了顿后叹道:“一会儿去看看你爹吧,他头痛症又犯了。”

说着,目光有意无意地在院里扫过,恰与站在窗边的窦家富对上,停了一瞬后又立即滑开,似乎并未看到他一般。

窦家富微微一怔,他可以确定甄夫人看到自己了,但很清说清那一眼究竟是什么含义,似乎少了些这几日来的慈爱,多了几分陌生的疏离与避讳。

他摇了摇头,刚才多半是他的错觉吧。

甄之恭低低应了,将母亲送出了院子。回过身来却见窦家富走到房间门口,带着探询紧张的神色看着自己。

他只得走过去,关上房门,与他面对面地站着,缓缓道:“昨晚我与甄之敬打了一场,他败在我手下,头部受了伤,现在还昏迷不醒。大夫说,他有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了。”

窦家富心里一沉,昨晚这兄弟二人果真大打出手自相残杀?难道是因为他的缘故?那他岂非成了罪人?

虽然他昨晚曾经被甄之敬那般不堪而又凶狠地对待过,但毕竟只是颈部受了伤,休养数日就好了,并无性命之攸,而甄之敬的伤势却比他严重得多,更何况还是伤在自己的亲哥哥手里,这叫他实在良心不安。

想到甄二夫人刚才的控诉与哭叫,他心里越发自责起来。

看他脸色就知他心中所想,甄之恭轻叹一声,道:“小豆腐,不要把他人的过错揽到自己身上,甄之敬之所以落得如此下场,是他罪有应得。就算我顾念兄弟情分和我爹的感受,在他雇凶杀我一事上放他一马,昨晚之事我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姑息。”

窦家富心中一跳,抬头向他看去。

甄之恭也定定望住他,深吸一口气,说出话来却云淡风轻:“你想问我为什么,是么?那我便告诉你,因为,我喜欢你。无论是谁像昨晚那般对你,我都会控制不住想杀了他。”

说出来吧,承认吧,藏在心里避而不见又有什么好。他自以为对两个人都好的逃避与退缩,却得到他被人欺辱折磨的惨痛后果。想起昨夜看到的那一幕,心中仍止不住的绞痛。

至于这番坦白会得到怎样的回应,是被拒绝、被嫌弃还是得到唾骂,他现在已经不在乎了。

他堂堂甄大少,不过喜欢了一个人,又没有作奸犯科,有什么说不出口的。

45.出击

甄大少这辈子第一次对人表白,无论面上多么淡定镇定安定,心却仍是不稳定地乱跳起来,第一次体验到自己命运掌握在他人手中的紧张与惶恐。

然而,他却半天都没得到回应。

因为此时此刻的窦家富,无异于头顶炸响九天玄雷,将他的大脑轰成了一团豆腐渣,连正常的思维能力都丧失了,又如何能答复甄大少这番惊世骇俗惊天动地的表白。

难言的苦涩滋味在口腔中泛滥开来,甄之恭眼神黯了黯,却也没有如往常那样一旦有人违逆自己的心意便发飙。

没关系,他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他甄大少拿起得就放得下。

虽说在放下的过程中身体某个部位会有点不舒服。

好吧,或许不止一点。

他尽量语气轻快自然道:“昨晚的事情我会善后,你不必担心。那什么,我去洗个澡补个觉,午饭一会儿陈妈会送来。”

说罢再不看窦家富,转身开门走了出去。

门扇吱哑一响,窦家富方才拣回了零碎成渣的意识,一张脸红得好似火烧,心跳剧烈得好似擂鼓。

可是,人呢?怎么不见了?

难道刚才某人那番话是他幻听了?

不可能啊,那种霸道凶狠的话若不是某人亲口说出来,他自己哪里想得到。

可恶!太没有诚意了!明明他脑子里经过一番天翻地覆电闪雷鸣天人交战后正准备回答他的!

窦家富深深地忧伤了。

接下来数日风平浪静,窦家富乖乖留在甄家养伤,没有提出要走的事。

自那天潘氏来哭闹过一场后,类似的事情再未发生。甄老爷和夫人不知因为什么不再大驾光临来吃饭了,甄之敏也不见了踪影,据说小少爷转了性,开始出门独立做生意去了。

窦家富偶尔从院里下人的闲言碎语中获知甄之敬的状况,只是这位二少爷仍然昏迷未醒,情况不容乐观。

至于那个雷电交加的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只听到各种不靠谱的猜测,想来有人提前下了封口令,或者根本就将事实真相完全掩盖了。

这让窦家富多多少少安心了些,毕竟那晚的事情既耻辱又可怕,令他现在想起仍然心有余悸。

至于甄之恭,依旧早出晚归整日忙碌,只是每天无论忙到多晚都会回来睡觉。在院里若是遇上窦家富也会打个招呼说上几句,关心一下他的康复进度和生活起居,派人给他送汤送药细心服侍,态度不远不近,不生不熟,客客气气的,颇有点君子之交淡如水的味道。

可惜窦家富不是什么读圣贤书的君子,只觉得这样和他相处实在别扭,几日下来肚子里憋了一大股气,再不找个出口发泄,整个人都要爆炸了。

几日后,窦家富的颈伤痊愈了,嗓子也恢复了,终于又能中气十足地说话了——当然,骂人也不成问题。

这天一早,甄之恭又要匆匆出门时,窦家富把他拦住了,很认真地问:“你每天都很忙么?”

甄之恭不看他,只随口答:“是啊,没办法,生意越大,事情就越多。”

他这话没有半点炫耀的意思,只是陈述事实。身家地位如他,已经不需要在口头上为自己镀金添彩了。

窦家富理解地点点头,“既然你这么忙,我的伤也全好了,那不如今天我就回去了。”

甄之恭一怔,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他这句话的意思,当即想也不想就否决了:“不行!”

窦家富皱眉问:“为什么不行?不是说好我住一个月就走么,这都一个多月了,再住下去恐怕不太好吧,非亲非故的。”

非亲非故……本大少倒是想跟你有亲有故,可你小子没答应啊!

甄之恭额头青筋跳了跳,片刻后急中生智道:“我有些事需要你帮忙,你不会没义气不肯帮吧?”

虽然这小子没答应,可他还是不想放他走。就算两个人的关系不能更进一步,能够每天见个面,知道他安好无恙,衣食无忧,也行。

窦家富撇嘴,“有什么事你大少爷自己都解决不了,还需要我来帮忙?”

甄之恭信口道:“没错,只有你才办得到。只是那事有些复杂,目前我还没理出个头绪来,等哪天搞清楚了,再告诉你。”

窦家富忍不住在心里暗骂,理个屁的头绪!难道你一辈子搞不清楚,小爷就陪你耗一辈子么?!

面上却作无奈妥协状道:“那好吧,我就再等等。”

甄之恭闻言一喜,正待说点什么,窦家富又道:“我这几天练功感觉有些进步,你今天若是不太忙,能不能看我练一遍?”

他刚刚同意继续留在甄家,甄之恭欢喜还来不及,这点小小要求当然满口答应下来。

其实,甄大少虽然的确比较忙,但也可以不必那么忙的,有些事尽可以交给周福生或其他信得过的管事去办,只是怕与窦家富相处久了把持不住,闹得两个人都难堪,这才让自己忙到昏天黑地,没有那么多精力再去想这个人。

窦家富当下拉开架势,将甄之恭教他的两套拳法和刀法一一演练了一遍。

练毕,甄之恭毫不吝啬地喝了一声彩:“好!要是照这样练下去,不出一年,像赖三那等人来个十个八个也不是你的对手了。”

他这倒不是为了取悦心上人而故意夸大其词巴结讨好,而是窦家富的确进步明显,虽然起步晚,但却比寻常人更有练武的天赋,加之刻苦勤奋,进境就比常人快得多。

窦家富弯着眼睛发自内心地笑了,一口齐整细密的白牙亮得直晃甄之恭的眼。

甄之恭正打算别开视线,又发现窦家富一边喊热一边拉扯衣襟,布满汗水的小半个白皙胸膛随即露了出来。

他心中霎时一紧,赶忙道:“很热么,我替你扇扇风就凉快了。”

说罢从瓶子里抽了把折扇,“刷”的一下展开了,十分殷勤地给窦家富扇起了风,另一只手装作不经意地帮他理了下松散的衣领,把那半敞的襟口又合拢了。

窦家富先前拉扯衣服本是无心之举,的确是因为练功热了才会如此,心中并无半点邪念,可是甄之恭这样欲盖弥彰的动作反叫他突然醒悟过来,一时间不由又羞又气又觉好笑,心里也是又酸又苦又是甜蜜。

能让甄大少亲自打扇送凉的人,这世上怕一共也没几个吧?这几日居然还对小爷这般客气,我看你还能客气到什么地步!

窦家富暗自磨牙,随即在心中做了个大胆的、让他自己止不住脸热心跳的计较。

46.考验

他随即提议道:“咱们来比试一场吧?老是我自己练感觉总是不实在。”

甄之恭有些犹豫,“这不大好吧?”

虽说窦家富的功夫大有长进,毕竟只学了一个多月,与他之间的差距还是比较大的,所以两人根本不用比,结果就毫无悬念。若真的比了,拳脚无眼,两人过招时万一有个闪失伤到人,那可要心疼死他了。

窦家富把眼一瞪,“你瞧不起我?那我找别人比试去!”说罢便要出门。

甄之恭赶忙把他拉住,“行行行,那就比试一场吧。”

甄家武功最高的就是他甄大少了,若是换成别的家丁护院,手上没个准头,更容易出现意外,还不如他亲自上场呢。

窦家富微微一笑,又道:“既然是比试,那来点彩头才好玩儿,输的人要怎么惩罚,赢家又该得什么奖励呢?”

甄之恭暗觉好笑,无论如何,他都是绝对不会输的,窦家富说要惩罚输家无异于挖了坑自己往里跳。

啧啧,这小家伙还真是一团孩子气,先前夸了他几句,就真以为自己已经艺满出师能够与他一拼了?不愧是他看中的人,怎么能这么可爱呢!

心里赞叹了一句自己的品味后,甄大少倒真有点好奇窦家富能想出什么好玩的彩头来惩罚自己,便爽快道:“你说了算。”

窦家富歪着头想了片刻,然后击掌道:“不如就罚输了的人喝三杯酒吧,然后,赢家可以要求输家做一件事,怎么样?”

还以为是什么,原来是罚喝三杯酒啊,那太简单了。至于赢家可以要求输家做一件事,那也没多大意思,自己对这块小豆腐好还来不及,当然不会强人所难地让他去做什么为难的事。

甄之恭大失所望,不过先前已经满口应承让窦家富说了算,他也不好反悔改口,只得同意了。

接着,两人仿照江湖上的规矩相对抱拳一揖,接着拉开架势你来我往地对打起来。

窦家富可是全力以赴的,虽然心里另打着“不可告人”的小小算盘,虽然知道自己还远不是某人对手,但也不想随随便便三招两式便被他打败了,否则面子上也太过不去了。

甄之恭怕伤到他,则只用了不到五成功力,慢慢陪他周旋应对,并不时出言指点提醒。

这种过招比窦家富自己闷头练要有效得多,体力消耗也更大,三十来个回合后便有些顶不住了。

又苦苦支撑数个回合后,窦家富终于气力用竭,脚下一软,便往地上栽倒。

甄之恭哪里会真让他摔到地上,当下不假思索地长臂一展,将人捞进怀里。

窦家富顺势往他肩头一靠,抱着他的腰大口喘气。

甄之恭身体霎时一僵,觉得两人贴得太紧有点危险,但也不好立即把人推开,只得正色问道:“怎么样,没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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