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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炖江湖之豆腐东施——by玉案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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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此处,甄之恭心中微微一动,一股陌生的暖意在胸腑间缓缓流过。

窦家富却有些不自在,咳了一声,道:“宝山大叔,我没事了,你们回去吧,桃花妹子还在家等着呢。”

张宝山夫妻俩看到甄之恭便放了心,又实在记挂小闺女,因此道了谢后便走了。

窦家富要从车上下来,嘴里吸着气,姿势十分笨拙。甄之恭伸手将他按住,旋即弯下腰,将他轻轻松松打横抱了起来。

窦家富瘁不及防,“啊”的叫了一声,接着别扭地挣扎起来,“放我下来,我自己会走!”

甄之恭板着脸吓唬他:“别乱动,不然掉到地上屁股摔八瓣我可不负责。”

窦家富一听便老实了,躺在甄之恭臂弯里再也不敢乱动,只是脸上涨得通红。

把人放到床上,甄之恭习惯性地训斥:“笨蛋,救人也不掂掂自己的份量,别一个不小心把自己也搭进去了。”

窦家富不服气道:“见死不救怎么行,我又没怎么样,就是脚趾头磕破了点皮。”

甄之恭嗤之以鼻,“你就嘴硬吧,刚才疼得嘴都歪了,我可瞧得一清二楚。现在你走路都成问题,比我还像瘸子了。”说到后来,有些幸灾乐祸地笑起来。

窦家富着恼,本来还想跟他辩驳,却紧接着犯起愁来。

甄之恭所言不错,他脚上伤得不算轻,大脚趾盖几乎被磕掉了,痛得钻心,估计最少几天右脚都使不上力了,那还怎么干活?怎么进城卖豆腐?

见他一张小脸皱成一团,很是苦恼的模样,甄之恭有些于心不忍,便道:“行了,吃一堑长一智,下回别再随便犯傻了。”

窦家富没吭声,也不理他,气鼓鼓地扭头向里继续犯愁。

甄之恭还饿着肚子,窦家富这副模样也不好让他起来做饭,无奈只能自己进了厨房。

他前二十年从来没下过厨,但好歹一个月来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有时候无聊了便在一边看窦家富做饭,多少也领会了一点,因此鼓捣了半晌后,冒着差点引火烧身的危险,居然煮出了一锅半干不稀的粥来,又切了棵白菜洒了点盐胡乱炒了几下,再配上现成的咸菜豆干,一顿晚饭便做成了。

窦家富被叫醒后看到床前摆的饭菜时,吃惊得眼珠子差点没掉下来。

甄之恭得意得尾巴都要翘上天了,做饭嘛,也就这么回事,他以前是不屑于做,也轮不到他这位大少爷来做,不然指定能成顶级大厨。

窦家富抬起头,看到甄之恭的脸,却“噗”的一声喷笑出来。

甄之恭莫明其妙,有什么好笑的,本大少开天辟地头一回下厨做饭,你小子应该荣幸得感恩戴德才对吧!

窦家富见他不解,索性直起身来,伸手在甄之恭脸上摸了一把。

要在以前,甄之恭绝不可能让外人如此近身接触,此刻却窦家富下了手,他却没有产生什么戒备与抵触的不适感觉,而窦家富的动作也做得随性,好似已经这样做过无数回。

窦家富摊开手掌露出一抹黑灰,笑眯眯道:“只是脸上沾了灰,而不是烧了头发,真不容易。”

甄之恭悻悻,伸指在他脑门上一弹,“少废话,赶紧吃你的!”

窦家富“哎哟”一声,跟着乖乖地捧着碗吃起来。

第二天清早,窦家富忽然坐了起来,挪动着腿脚要下床。

甄之恭被他的动静弄醒了,不快道:“你脚都伤了,干不了活,还起来做什么。”

窦家富闷声道:“我要起来尿尿!”说罢下了地,提着右脚兔子一般往前蹦。

甄之恭不禁莞尔,随即也下了床,抓住了单脚跳的兔子。

窦家富一愣,“干什么?”

甄之恭挑眉,“来而不往非礼也。”

窦家富琢磨着这意思是报答自己曾经扶他上茅厕的恩情,心里便高兴起来。

然而,到了茅厕,甄之恭不避不闪站在一旁,窦家富也如他当日一般觉得有些别扭,憋了片刻后讷讷道:“你转过身去,你看着我尿不出来。”

甄之恭恶劣地勾唇一笑,“我能尿你怎么尿不出来?难道你那玩意儿长得见不得人?”

窦家富又气又羞,面红耳赤,偏偏又还口不得,真是因果报应。

看样子这无赖是打定主意要旁观了,窦家富无法,只得稍稍侧了身,硬着头皮解开了裤子。

接着便听到旁边传来十分鄙夷的评价,“啧啧,果然人长得小,就哪里都小,跟本大少没得比。”

窦家富简直无地自容,他,他这样也是正常的好不好!根本是这混蛋的尺寸太变态了!!!

只不过是撒泡尿,窦家富头一回觉得时间漫长而辛苦。

“瞧这颜色,粉粉嫩嫩的,看样子还没用过吧?”

某个家伙毫无愧疚之心,继续恶意打击。

窦家富羞愤欲死,恨不得一口咬死这混蛋。没,没用过又怎么了,他还没成家,才不会没有节操地随便乱用!

好不容易解决完,窦家富赶紧拉上裤子,上完刑一般松了口气,心里发誓下回就算爬也要自己爬来上茅厕,再不让这个下流无耻的家伙帮忙了。

“不过,看着还挺可爱的。”

甄之恭最后随口补充了一句。

轰的一声,窦家富整个人都烧着了。

10.桃花

因为伤了脚,窦家富只能暂时在家歇着,与甄之恭大眼瞪小眼。两个人都是右脚有疾,互相取笑贬低一番也不算无聊。

快到中午时,院外响起一个女声,“家富在家吗?”

窦家富应道:“在家!是宝山婶吗?我这就来。”接着起身单脚跳着要往外迎。

看他那滑稽的模样甄之恭就想笑。

“你伤了脚,别出来了,就在屋里歇着吧。”外面的女人说着人就进了院子。

话音刚落,门口现出两个女人,一个正是昨天送窦家富回来的张宝山之妻赵氏,另一个却是个年轻姑娘,十七八岁的年纪,个子比较高,体形丰满,脸如银盘。

那姑娘见到窦家富便张口叫道:“家富哥。”

家富哥……甄之恭牙都快酸倒了,这女人看起来年纪明明比窦家富要大。

窦家富明显意外,“桃花妹子,你怎么来了,身体不要紧么?”

张桃花十分爽利地答道:“不要紧,已经没事了。昨天多亏了家富哥,不然我肯定沉河底了,还害得你伤了脚,真是过意不去。”

赵氏笑道:“这丫头记挂你的脚伤,硬要我带她来看看。”

张桃花闻言脸颊微红,略为忸怩地抿唇微笑。

窦家富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没什么的,一点小伤,不碍事。”

甄之恭抱臂斜倚在床头,不说不动,大爷一般懒洋洋地看着。

赵氏头一天已经见过甄之恭,但慑于他的气势也不好跟他搭腔,里里外外随便扫了一眼道:“瞧这乱的,这家里没个女人还真是不行哪。”

窦家富腾地一下红了脸,吭哧吭哧地接不上话。

甄之恭听着却没来由地觉得不舒服,终于慢条斯理地开了腔:“乱点怕什么,住得自在就行。”

其实,窦小富家虽然窄小简陋,家什都粗旧笨拙,但打扫得还是很干净的。窦家富手脚勤快,再忙也时常会抽时间洗洗擦擦扫扫,只是东西摆放随便了点,看着稍显零乱。

往日里甄大少自然是嫌弃的,可是眼下突然来个八杆子打不着的老女人指手划脚,更让他不爽。

赵氏被堵得没话说,脸上顿时有点挂不住。

张桃花适时接口道:“家富哥,你们还没吃午饭吧,我刚才多做了一些,不嫌弃的话就将就着吃点。”

说着便将手上挽着的竹篮放到桌上,揭开上面盖着的一块蓝底碎花布,现出两个大海碗来,各自盛着一大碗白米饭和堆得冒尖的菜,随便一瞟就能看到油汪汪的大肉片,热腾腾的香气扑鼻。

窦家富赶忙道:“这怎么使得,你们留着自己吃吧。”

赵氏不由分说将两个大碗端了出来,一边道:“怎么使不得,你救了桃花一命,还受了伤,我们怎么感谢都不为过,这点东西算什么,赶紧趁热吃吧。”

窦家富也说不出什么客气拒绝的话,只是摸着头嘿嘿笑。

张氏又道:“吃完了把碗搁着就行,桃花下午再来拿。”

之后也不再废话,母女俩便离开了。

送上门的饭不吃白不吃,也不用窦家富招呼,甄之恭径自在桌边坐下来开吃,吃了两口便挑剔道:“肉炒得太老了,跟豆腐渣似的,还没你做的好吃。”

窦家富老妈子一样伺候了他一个月的吃喝,还是第一回得到他对自己手艺的肯定,虽然也不是什么很中听的表扬,但也足以令窦家富受宠若惊了,当下咧着嘴傻笑着谦虚:“桃花妹子做的也不错的,很香。”

甄之恭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什么哥啊妹的,也不嫌倒牙,都是老姑娘了。你有十六没?”

窦家富立马瞪圆了眼睛,“怎么没有,我今年都二十了!她才十八!”

二十了啊,只比自己小两岁,还真看不出来,怎么看都像个发育不良的十多岁少年——不过,这不是重点。甄之恭眯起了眼,“哟,这就把生辰八字弄清楚了,动作很快嘛,什么时候和你的桃花妹子拜堂成亲啊?”

窦家富霎时红了脸,结结巴巴道:“什,什么成亲,哪,哪有这,这回事……”

甄之恭挑挑拣拣吃着碗里的菜,显得没什么胃口,漫不经心道:“怎么没有,那村姑明显是看上你了,又是上门探望又是亲手做饭的,只差对你以身相许了。”

窦家富吓了一跳,压低声音道:“你别乱说,对姑娘家的名声不好!”

甄之恭抬头紧紧盯着他,直截了当问:“你喜欢她?”

窦家富下意识答:“哪有!”

甄之恭勾唇一笑,“没有最好。那姑娘长得那么粗壮,一个人快有你两个宽,若是亲热起来趴在你身上还不得把你压扁了。再说,你现在穷得叮当响,连聘礼都给不起,拿什么来成亲。”

窦家富窘得脸上都快冒烟了,想反驳又没某人那么厚的脸皮,何况甄之恭说的也是实事,半晌才怏怏不乐地闷头吃饭。

甄之恭看不得他这副愁眉苦脸的郁闷模样,忍不住在他头上敲了一筷子,“本来就丑还皱着个脸,快成苦瓜了。没钱就努力赚钱,等你发财了,大把美女向你投怀送抱,你娶她十个八个都不成问题。”

窦家富破罐子破摔,豁地一下起身愤然大吼:“丑又怎么样,大不了我一辈子不成亲了!我才不像你,花心烂肝,娶一大堆祸害人家姑娘!”

说罢端着碗怒气冲冲出了门,再与那个祸害同桌吃饭,他怕自己忍不住会摔碗掀桌。

甄之恭本来就吃得没滋没味,当下也摔了筷子。

这小王八蛋,人长得不大,脾气倒不小,居然还敢跟他吹胡子瞪眼,真不可爱!关键是,他又没成亲,哪里祸害了一堆姑娘,什么花心烂肝,分明是污蔑,真是岂有此理!

这顿饭两人不欢而散,之后几天关系紧张,互不搭理,好似仇人一般。

张桃花后来又跟着她爹或娘来过几次,窦家富再迟钝也看得出姑娘对他的意思,而且张宝山夫妻俩对他的家境显然也并不如何嫌弃。

换作以往,这无异于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可是那天被甄之恭阴阳怪气地嘲讽一通后他就落下了心理阴影,眼下对成亲娶媳妇儿的事半点提不起兴趣。

见他态度消积没有半点主动,张桃花自然委屈,张宝山夫妻俩热脸贴个冷屁股更是不快,数次后便再也不上门了。

于是,窦家富这辈子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撞上的“桃花运”,就这么被甄大少白白葬送了。

11.夜谈

过了几日,窦家富脚趾稍好了些就又开始起早干活,没办法,几天没进城,家里除了一点黄豆,其他东西基本都吃光了。

其实他脚伤还未全好,用力的时候还会隐隐作痛,但咬咬牙也就忍了。家里若是只他一人,那点米面省吃俭用凑合着也能过一阵子,但现在多了个能吃能喝又挑三拣四的大爷,开销用度蹭蹭上涨,不过几天就顶不住了。

窦家富推着板车要出门时,甄之恭难得良心发现,道:“你那脚行么,别走到半路上又裂了。”

窦家富没好气地答:“不行又怎么样,家里都没米了,我不去卖豆腐换钱表哥你吃什么?”

“表哥”无言以对,既为窦家富的出言不逊感到恼火,又为他说中事实而难堪郁闷。

家里境况如何他自己也清楚,昨晚从米袋里抖出一把米煮了半锅稀粥,两人对付着吃了一顿。早上窦家富磨了豆腐,用剩下的豆渣烙了几块饼子,这就是两人这一天的口粮了。

甄之恭自己都要佩服自己,他大少爷素来锦衣玉食无肉不欢,如今比和尚过得还清苦,他居然还捱了这么久,不能不说是个奇迹。

在他自怜自艾的当儿,窦家富推着车吱吱呀呀出了院子。

天快黑时,窦家富还没回来,甄之恭不免担心起来,那小子不会真的脚伤加重,在路上出了什么意外吧?

想到此处,他的心猛然揪了起来,再也顾不得许多,踮着右脚便出了门,循着窦家富进城的那条路往前走。自从受伤被救以来,这还是他第一次迈出这个院子。

还好,没一会儿的功夫,便看到那个推着车的熟悉身影,步履虽然有点不稳,但是那小子不错。

甄之恭放下心来,又有些不满道:“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脚很疼?豆腐卖不完就算了,剩下的留着自己吃不是一样的。”

他现在已经习惯了顿顿有豆腐的日子,哪一天吃不到还会觉得不舒坦。

窦家富没吭声。

甄之恭以为他生意不好心里不痛快,象往常一样跟他闹脾气,也不当回事,两人一起回到小院。

进了屋点了灯,甄之恭才发觉有点不对劲,窦家富始终低着头躲躲闪闪的,不与他正面相对,跟他说什么也没反应。

甄之恭不耐烦了,一把捏住窦家富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来,“你躲什么,做什么亏心事了?”

一看之下,甄之恭便倒吸一口气,窦家富几乎面目全非了,小脸上一片青紫红肿,挤得本来就小的眼睛都快看不见了,嘴角还破了个口子,沾着染了黑灰的血污。

甄之恭当下沉了脸,“怎么成这副鬼样了,谁打的?”

窦家富本来心里就窝着一团火,被甄之恭黑着脸一问更是烦躁,当下用力将他推开,硬梆梆道:“你管他是谁,反正跟你没关系!”

跟他没关系?

甄之恭气极反笑,这小王八蛋,还真想造反了。

窦家富带了一小袋米和一些明显是别人挑剩下的烂菜歪瓜回来,甄之恭主动下厨做了饭,味道虽然比不上窦家富做的,但于他而言也算难得了。

吃饭时,窦家富仍旧没开口,只是乌青的脸上表情不再那么难看。

吃完饭各自洗漱过后,两人上床睡觉。

本来窦家富每晚睡觉都会光着上身,一来方便自在,二来也减少衣服的磨损,这晚却穿了件里衣,倒让甄之恭有些不适应了。

窦家富骨架匀称皮光肉嫩,手感极好,甄之恭每晚抱着他,时常忍不住会摸上两把。现在隔了一层粗布衣,触手处像粗糙的砂纸,当然觉得不爽快。

两人以彼此习惯了的姿势侧拥着躺了约摸一刻钟后,甄之恭低低道:“小豆腐,说说你自己吧。”

过了一会儿,窦家富闷闷的声音响了起来,“你怎么知道我没睡着?”

甄之恭轻笑,搭在他腰上的手抬起来十分准确地捏了捏不够高挺却小巧微翘的鼻尖,“我当然知道了,你平时一沾床就会睡着,一睡着就会打小呼噜,像只猪一样。现在安安静静的连呼吸声都听不到,那自然是还没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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