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究竟在坚持些呢……？”焰难得对自己手下的调教对象产生了好奇，他突然想要去了解玖空昊到底在想什么，想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的倔强，想知道他为什么还能坚持……“小昊儿，呵呵，原本以为你只是混进来的细作，不曾想你却是个来头不小的少爷，真不明白，你不是应该很懦弱吗？怎么会有这么扎人的个性？”
“……疼……呜呜……”玖空昊没有回答，所有的意志都已经被那种无法逃离的疼痛侵蚀，他根本不知道焰在问些什么，他只盼这种痛苦能早日终结，死亡，是奢望，他从不敢想自杀，他没那种勇气……
“焰师父，”屏风后传来了童儿恭敬的声音，“枫爷要我通知您，这两天要初次验收。”
第十八章：失而复得
随着青衣小童，玖空影第一次踏入凤轩阁的大门，一路走来，也算是见识过不少大风浪的玖空影也不禁暗自感叹，这样精巧的楼阁，这样复杂的轩榭，真不愧是北国行一的南风馆。
“你就是玖空家的少主？”说话间，玖空影一行已经走进了一间装饰素雅的房间，房间正中的梨木交椅上坐着的玄衣男子正用狐疑地目光打量着先一步跨进房间的苏阅。
苏阅此时的形象，说起来确实是不怎么雅观，您看看他那张脸就知道了，原本风流儒雅的一张俊脸上青青紫紫，显得格外滑稽可笑。
苏阅倒是无所谓的看了一眼座上的男人，微微一笑，极自然的欠身让出了走在后面的玖空影，“这才是我们家少主。”
枫爷眼神一凛，门口的少年看起来也不过十五六岁，却周身散发着一种让人感到压迫的气势，那一双凌厉的紫眸更是让人一眼生畏。邻国的玖空家，枫爷自是略有耳闻，只不过没想到，这个被人传的神乎其神的少主，居然确是个人物。可想那枫爷也不是上不了台面的人，岂能败给一个孩子，只见他冷淡的说：“二位请坐，上茶。”
不一会儿，精致的青花瓷盏端了上来，枫爷端起茶盏扫了一眼玖空影，说道：“玖空家的少主大驾光临真是让小店蓬荜生辉，只是不知，玖空少主千里迢迢所为何事啊？”
“这位想必就是枫爷了，久仰久仰。”玖空影双手一抱拳，“明人不说暗话，在下这次来，是为了舍弟。”
“哦？你家弟弟跟我们凤轩阁有什么关系？”枫爷眉毛一挑，冷淡的眼神里略显笑意。
“舍弟年少无知，误闯了贵楼，还望枫爷海涵。”玖空影一笑，手中把玩着精致的青花瓷盏，只是荧紫的眼眸仍旧落满了雪。
“误闯？这……玖空少主说的可是柳儿？”枫爷纤长的手指有节奏的轻叩着桌面，不紧不慢地问。
“柳儿？”玖空影眉心微蹙，玖空昊软濡的声音又浮现在脑海里，「我姓柳，玖空什么的我才不稀罕。」
“如若玖空少主说的当真是他，那真是抱歉了，柳儿是自愿卖身进来的，我们并不知道他是贵府上的小公子，幸好，柳儿还未出堂。”枫爷仍旧云淡风轻，他早就知道玖空影定是会找来，自然不会没有说辞。
“不知枫爷可否让我见他一面？若真是舍弟，在下愿出双倍的价钱把他买回来。”玖空影自知这事儿理亏，不能来硬的。
“呵呵……玖空少主客气了，若真是您要找的人，凤轩阁自当奉还，不过，我有个条件。”枫爷轻笑出声，说话的口气不卑不亢，他断定玖空影不敢硬抢人，若是闹将起来，事态扩大，仅凭一个玖空家是兜不住的。
“好，只要我玖空影能做到。”玖空影心里略松了一口气，他刚才还想，要是枫爷不肯放人，他硬抢能有多大的把握把这事儿摆平。
枫爷一扬手，旁边侍立的玄衣仆役就恭敬地双手捧上了一张纸，苏阅看到接过去展开来看的玖空影脸色微变，不禁也好奇地伸长了脖子偷瞄了一眼，在看到纸上面的字时，苏阅的眉心立马拧到了一起，不可能答应的，绝对不可能答应的，这是苏阅的第一反应。
“好，我答应，不过我是以玖空影的名义答应的，不代表玖空家的立场，烦请枫爷把柳儿带出来吧。”玖空影顺手烧掉了手中的纸条，话音里没有任何情绪。
“少主不可……”苏阅想也没想就冲口说了出来，那纸上分明写着：这个人情，我想要的时候自会找玖空少主讨回来。这样的条件，怎么能……
玖空影回头淡淡的看了苏阅一眼，只淡淡的一眼，那眼神中的固执和杀气却刺得苏阅一颤，立马闭了嘴，只是苏阅眼睛中的那抹震惊仍然收不回来，他知道，少主很在意小少爷，甚至在意到了他本人都不知道的那种程度，可没想到，从来不愿受任何束缚制约的少主，竟会答应这种条件。
“叫焰把柳儿带过来。”玖空影的情绪枫爷全看在眼里，他心里不免暗暗地佩服这个十六岁的少年，十六岁，就敢星夜驰骋闯邻国，十六岁，就能把玖空家叱咤风云的暗堂收拾的服服帖帖，若说他身上还有一丝孩子气，那也就是这对弟弟不一般的执着了吧。柳若楹，不，应该是玖空昊，怕是很难明白这其中的深意吧，这两个人的好戏，怕是有得看了。
“初次验收还搞那么隆重，枫爷你脑子坏掉了吧？！”打断枫爷思绪的是焰特有的嚣张口气，只见焰一脸孩子气的不耐烦，怀里抱着的，可不就是咱们的小昊儿。
玖空影眼光扫过抱着玖空昊的焰，寒光乍现，无奈人家焰连正眼都没给玖空影一个，自顾自的说着，就把玖空昊放在了房间中间的地板上退回枫爷身边去了。
“玖空少主，这就是柳儿。”枫爷也没有理会焰没完没了的抱怨，只看了一眼乖乖躺在地上的玖空昊。
“我说——不是吧……柳儿还没出堂呢，你买主都找好了啊，啧啧~~”焰似乎是刚刚发现这房间里还有外人，一脸嘲讽地看着玖空影摇了摇头，这可是不合观月厅的规矩，可是自从这观月厅由枫爷当了家，规矩不规矩的还不是枫爷一句话的事儿。
这是苏阅第一次见到能让他家少主冷淡的性格抓狂的正主儿，只见小昊儿一身白色的宽袍松松垮垮的罩在身上静静地蜷缩在地板上，那表情很迷茫，像是懵懂的小动物突然来到了陌生的世界，水汪汪的黑眸很漂亮却没有光泽，分不清他究竟有没有在看着什么。
玖空影一眼就认出了玖空昊，他走过去，一把拎起蜷缩着的昊儿，轻轻地揽在怀里，唤道：“昊儿？”
玖空昊微微瑟缩了一下，没有挣扎，这样的乖巧反而让玖空影觉得一阵心疼，以前的玖空昊都像是个炸了毛的小野猫，见到自己从来没好好说过话……
昊儿？玖空昊深陷在黑暗中的意识有点迷茫……谁是昊儿？这个声音好耳熟，是谁的……又是一阵疼痛袭过，玖空昊苍白的嘴唇哆嗦了就下，“疼……”
玖空影眉头皱的更紧了，用质疑的目光询问向枫爷。
“柳儿，抬起头来，看看你的买主。”焰先一步开了口，而玖空昊在听到焰的声音后更是战栗了一下，缓缓的抬起了头，晶莹剔透的眸子此时像是蒙了一层雾，怔怔地盯着面前的玖空影。
“放……放手……滚开……”短暂的沉默之后，玖空昊开始剧烈的挣扎，全然不顾自己受伤了的腿仍旧撕心裂肺的疼痛。
“咚——”玖空影没有想到玖空昊会是这样的反应，一时失神，就被玖空昊挣脱了跌落在地上。他迅速伸出去的手，却在半空中停住了，因为小昊儿正颤抖着艰难的朝墙角的方向爬去，那背影说不出的倔强。
玖空影心下一沉，随即那种从未有过的恐惧和绝望弥散开来，像是失落了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
苏阅浑身一震，他从没见过这样的少主，这样流露出落寞神情的少主。
“混蛋！！”就在苏阅无所适从的时候，玖空影眼底一闪而过的低落被一股极强的暴戾之气湮没，想他玖空影自打娘胎里出来，就只有他不要，没有他不得！
只见玖空影一把就揪过没爬多远的玖空昊，刚要发火，就一眼看见玖空昊膝盖附近的白袍上染了血迹，那种殷红，在玖空昊的身上出现让玖空影觉得刺目无比，“你……你受伤了？”
玖空昊扭过身子，啪的一声打落了抓住自己的手，用尽了自己所有的力气喊道，“不要你管，你不是不管我了么？！你不是再不管我了么？！我才不稀罕……不稀罕……”喊道最后终于没了底气，细细的抽噎着。
“我……你……”玖空影一见玖空昊的眼泪完全没了主意，眼睛中的冰霜也全都土崩瓦解。他静静地伸手把玖空昊重新抱在怀里，轻轻地安抚着那小小的颤抖的肩膀，柔声说：“我们回家吧。”
第十九章：归来
来时的昼夜疾驰仿佛梦境一般不真实，马车行进的速度是那么的不紧不慢，一如在幽寂的小径上闲散漫步一般，护卫在车旁的护卫只有不多不少的四人，保持着微妙的距离随侍在马车的四角，警惕的观察着沿途的环境。自家少主孤身一人潜入他国，他们这些侍卫本就有着脱不掉的责任，这次要是在回程途中出了什么事，那他们就真的万死难辞其咎了！
外表看来甚是平常的马车，内里却出奇的宽敞舒适，玖空影斜斜倚靠在马车内铺设的软榻上，怀里小心的搂抱着兀自昏睡的玖空昊，向来冷峻的面容上是掩饰不去的担忧和心疼，怀里那瘦弱的人儿，连睡觉都像只受惊过度的小兽一般紧紧蜷缩着，苍白不见一丝血色的精致小脸，再不见以往的倔强灵动，只剩下无法安抚的惊惧不安。玖空影心里钝钝的疼痛日渐加剧，铺天盖地的疼痛让他几乎无法呼吸，如果他早一点发现昊儿的失踪，如果他早一点查出他误闯了凤轩阁，如果他早一点赶到这里，如果他早一点救出昊儿……无数个如果，无数个早一点，却没有任何一个能弥补昊儿所受到的伤害。
“少主，您多少也歇会儿吧。”苏阅心底忍不住暗叹了口气，不是他放马后炮，自家少主早该在发现人的下落时就立刻将人带回去，搞到现在这样，小少爷被折磨不说，心疼的不还是他自己？绝对是典型的自作孽不可活！
“还有多久？”玖空影轻柔的理了理小昊儿额前的发丝，看都不看对面的苏阅一眼，说出的话也是一贯的冷淡无情，他现在只担心小昊儿的身体，那天将人带出凤轩阁时他几乎恨不得毁了整个凤轩阁，可那雪白宽袍上那刺眼的血让他不得不暂时放弃那个想法。
“连夜的话，明天上午。”苏阅撇了撇嘴，轻声却称不上恭敬的回答。自家少主还真是明显的差别待遇，偏偏那“差别对象”还对此完全不领情，他真想对天狂吼一声——这就叫一报还一报！！
“连夜赶路！”玖空影眉峰微蹙，搂着昊儿的手不禁又收紧了几分，想了一下又沉吟着开口叮嘱，“昊儿的事，绝对不能再泄露出去！连我爹都不许说！！”
“是！”苏阅的脸上出现了严肃的神情，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他还是非常清楚的，自家少主的脾气他可是比谁都了解，一个不小心，绝对会死得凄惨无比又凄惨无比。看了看护仔一样的少主，转身将马车车窗打开了一道缝隙，低声向车外的侍卫交代大小事宜。不过片刻功夫，马车便渐渐加快了一些速度，却依然平稳如初。关好车窗，苏阅忍不住将目光投放到被自家少主抱在怀里的人脸上，不可否认，那张脸确实是精致小巧，说不出的可爱灵秀，不过，苏阅很是有点疑惑，那个真的是传说中的小少爷？不是说是一个神经大条又死爱钻牛角尖的倔脾气小鬼头吗？难不成凤轩阁几月游真把人调教成了乖宝宝一名？！
“小少爷啊——！！！！”马车还未停稳，一道尖利悲切的嘶喊就像是炸雷似地平地而起，众人还来不及皱眉抽搐，一嫣红色不明影状物就直愣愣地扑向了马车的方向，然后……
“彭咚——！”一声，烟儿那杆儿似的小身板就华丽丽地倒飞倒地，单手扶着车门的苏阅先是一愣，待明白过来之后不由尴尬地抽了抽眉角，不好意思地拿另一只手拂了拂鼻尖，干咳了一声开了口，“那个，不好意思啊……”他真不是故意那么用力推门的。
“呜……小少爷~~~！！！！”烟儿扭吧扭吧地从地上爬起来，也不管脸上糊了一片的泪水灰尘，再一次向着马车冲了上去，一同守在门边迎接大少爷归来的侍从婢女呆若木鸡地看着，看着烟儿再次被PIA回了大地母亲的怀抱……
“哇啊——！”苏阅猝不及防地被狠狠踹出了马车，毫无形象地连同眼儿一起砸在了地上。
“碍事！”冷冷瞪了眼摔做一团的两人，玖空影面无表情地抱着小昊儿步出了马车，在门口的化石堆里扫了一圈，最终定格在了一名懒散的青年身上，“青云，随我走。”
“了解~！”懒懒地应了一声，身为玖空家专职大夫的青云幸灾乐祸地看了眼狼狈的苏阅，转身跟上了玖空影离开的身影。
而与此同时，皇宫大门外的宽广管道上，玖空家老爷正开怀大笑着和好友定安大将军相谈甚欢。
“司空将军，你家小女儿真不愧是你教出来，敢爱敢恨才是真性情！”玖空老爷拍了拍好友的肩膀，说话间不难看出言语间的赞赏之意。
“你家影还不是小小年纪就一表人才，将来定少不了一番成就，我家老爷子可是相当欣赏他，恨不得把自家老底都掏给他！”
“那混小子哪有你说的那么有出息，他不把我气死就是好的！”玖空老爷虽然一副气愤不已的模样，那眼眸中的笑意却是怎么也遮掩不了的，“也亏得你家老将军看得起他，家里那些个西席没一个不对他头疼的！”
“瞧你说的，”司空将军摇头一笑，拉着玖空老爷向自家马车走去，“走走走，今晚到我家去喝酒去！我家那丫头都快把我念叨疯了，整天就惦记着她的玖空伯伯呢！”
“我看不是惦记我这把老骨头吧？”玖空老爷边走边露出了调侃的笑，“谁不知道她想见的是我家那不争气的小子，司空你就别整那么多的弯弯绕绕的东西了！”
“哈哈哈！既如此我也就直说了，”司空将军爽朗一笑，开口间不觉多了几分郑重，“我家那丫头就是看上你家影了，只补知你家影是否愿意做我司空家的女婿？”
“我就知道！”玖空老爷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感情都是培养出来的，今晚回去我就跟内人说去，假如你放心，就让你家丫头在我家住上写时日，到时候就是他们年轻人的事了！”
“好！就按你说的办！”司空将军一锤定音，这场“相亲”就这么定了！
相谈甚欢的两人不知道，他们这么一个决定，之后竟会惹出那么大的风波来，司空家的大小姐，一举造成了自己一生的悲剧，当然，这些都是后话，我们暂且不提。
第二十章：针锋相对
人常言：山雨欲来风满楼，对于此刻的玖空家某个略显平静安详的小院落来说，玖空老爷前儿晚上酒过三巡之后带回来的无疑是……引发暴风骤雨的这满楼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