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还好……”丰子凌说着，边看雷欧放开自己探身到桌子底下，只是摸了几把，就明白了自己的意图，伸手朝自己看来。
“找点尖利的东西来。”
“哦……”眨眨眼，丰子凌在桌上找了找，拿了把拆文件的刀子，递过去，“给……”
对方艰难的弓着身体捣弄了半天，半响后，把刀子甩出来，重新伸手，“再另外找一样。”
小凌子又趴在桌上一通翻找，递过一把剪刀，“这个呢？”
半响，又是重复以上动作，大掌再次探出，“再找。”
小凌子看着那只手半天，突然嘿嘿的笑出来，一边从椅子上下来，去墙角的文件柜下方找。
“你笑什么？”雷欧探出脑袋不解。
“没什么。”小凌子一边找一边说，“觉得像小孩子玩医生游戏。”
“……”某人额头青筋跳，也不想想他是为了谁才在这里弄得一身汗……
“啊！这个！”小凌子从文件柜前面站起来，手里举着把撬干，“以前这文件柜打不开，齐宁找来给风罡的，我就想会不会还在这里……”
某人额头青筋继续跳，那你倒是早点拿出来啊……
这回雷欧只是轻松几下，地板被打开了，两人正想看个究竟，突然，从天花板的小喇叭里，传来一阵笑声。
“不用那么白费劲了，你们什么也不会找到的。”
那是一把女人的声音，娇媚温柔，丰子凌一惊，四下看去，才发现在天花板角落不起眼的位置，居然有一个小型扩音器？
“丰子凌副组长。”那女声顿了顿，突然又笑起来，“啊，不好意思，现在应该是代理组长……你好，我叫雪莉，初次见面。”
“初次见面？”丰子凌眯了眯眼，冷笑，“我可是只闻其声而不见其人啊。”
“……”那边明显沉默了一下，随后之前的温柔消失，变成冰冷的敌意，“不愧是传闻里不好相处的男人，这种性格以后可讨不到老婆。”
“多谢你关心。”丰子凌哭笑不得，“不过这应该和你无关。”
“……你就不问问我是谁？”那声音越发焦躁，似乎声音的主人脾气并不好。
“雪莉小姐。”丰子凌一派悠然，“你刚才说过了。”
“你！……”
“好了你这个蠢女人！”喇叭里，又有一个女声传来，似乎比之前的人干练许多，“丰子凌，我不跟你拐弯抹角，我们就是要你命的人。”
“……”丰子凌眉头微拧，他倒不是被吓到，而是对这群人居然如此轻易在警局里和自己对话而感到有些烦躁。
“我们已经知道你怀疑上风罡了，就算你想在他的办公室里找什么，那也不可能，我们不会留东西给你。”
这里还有摄像头吗……是风罡一直被人监视着……还是只是为了等他来？
四下看了看，丰子凌对上雷欧的眼睛，对方此时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他猜想，如果此时说话的人就站在雷欧面前，雷欧是不是会直接揍人？
不过……对方可是女的呢，打女人的男人，不管出于什么理由，他都不会待见的。
想到这里，丰子凌竟鬼使神差的突然开口，“喂，你会打女人吗？”
这句话一出口，不仅是雷欧，连广播里的人也沉默了。
“你在说什么？”雷欧莫名其妙，刚才那女人说的话和他提的这个问题有关系么？
“只是问问。”丰子凌眨眨眼，像是比起对那两个不速之客，他对雷欧更好奇一些。
“不会。”雷欧斩钉截铁的回答，“我不会对女人动手。”
“恩……”丰子凌满意的点点头，广播那边，有人顶不住了。
“我说赛普亚！艾利欧还说他难对付？我看这小子根本是傻的吧！”
“你给我闭嘴！”被叫做赛普亚的女人似乎也很恼火。
雷欧也搞不懂小凌子在想什么，却见小凌子依然是不慌不忙，蹲下身把木板下的东西拿起来，放在手上看了看。
“这叫什么东西也没有？”
一边说着，一边拆开封了好几层的纸包，最后暴露出来的，居然就是他们一直在找的……那份包裹！
“这是怎么回事！”没等小凌子惊讶，广播那边的雪莉已经尖叫起来，“这包裹是怎么回事！你不是已经把包裹交给雷纳德了吗！”
“……”赛普亚沉默了，她第一反应就是……被风罡背叛了？！
其实说来也是，原本就是指名寄给重案组的包裹，又怎么可能不会由风罡签收，小凌子皱眉，难道风罡从一开始就把东西掉包过了？可这样做的意义是什么？
“该死……”赛普亚那边像是要挂断广播了，而就在这时，孟焦突然从门口冲进来，举着一份资料：
“小凌子！查到了！”
“恩哼。”丰子凌勾起嘴角笑，“新世界广场对面的银沙停车场吗？”
把资料念出来，雷欧和广播那般的赛普亚显然一惊，不过雷欧是恍然大悟的吃惊，原来一开始他就准备好拖延时间好让孟焦顺藤摸瓜，不过赛普亚显然不知道，声音里满是错愕“你怎么会知道！”
丰子凌低笑了一声，抬起脸，对着喇叭的方向露出一个寒意沁人的笑，那是警告，也是威胁，也是赌上自尊的东西，“我想告诉你们的是，你们能随时找到我，我也能随时找到你们！不要太过目中无人！”
可恶的他们到底把警局当成什么！秘密基地吗！
“啪”的一声，手里的资料被重重摔在办公桌上，广播里有一瞬间的沉默，靠在门口的上官炎挑起眉头吹了声响亮的口哨。
“呵呵。”从最初的震慑之后，赛普亚逐渐恢复过来，她赞赏道，“不错，果然是名不虚传，这一次是我们小看你了，不过……还有件事我想我需要告诉你……”
“赛普亚！”一直沉默不言的雷欧猛的抬头，只是他的话还没说完，那边的女人已经把话说出。
“丰子凌，你一直最信赖的雷欧·库雷音，他是实实在在的意大利第一黑手党的二当家。”
广播挂断，办公室里，一阵诡异的沉默蔓延，丰子凌有一瞬间的大脑当机，那女人说什么？意大利第一黑手党？二当家？雷欧？
啊啊，没错，他确实是意大利人来着，矫健的身手，敏锐的第六感，危机意识和浩然他们旗鼓相当，他之前就知道他不是一般人，被那个上官炎带回来的都不会是一般人，可是……这是什么？超过常识范围了吧？上官炎呢？上官炎知道吗？
“那个……小凌子？”孟焦也一时有些搞不清楚状况，“派人去银沙吗？”
“去了也没用。”上官炎笑嘻嘻，“那群人早该跑了，小凌子只是想搬回一些颜面而已，毕竟那群人太过嚣张了不是吗？”
“……”孟焦有些担心的看了看丰子凌，又看了看雷欧，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凌……”雷欧伸出手去，却猛的被挡开。
“别这样叫我！”丰子凌抬头，眼里有浓浓怒气，“你一直想要隐瞒的，就是这个？！”
“……”雷欧此时也无力反驳了。
“上官炎！”转头，丰子凌看那笑嘻嘻的男人，“你早就知道？”
“对啊。”大方的承认，上官炎并不想掩饰，不如说，他早就想看雷欧被戳穿的这一幕了。
“为什么？”丰子凌不解，“为什么让黑道的人来做警察？”
“谁知道呢。”上官炎眨眨眼，“只是觉得他很合适而已。”
“合适？！”丰子凌不敢相信，他终于明白为何当日艾利欧知道雷欧是警察时，会笑成那个样子，“他和我们根本是两个世界的人！我们……我们……”
我们是敌人啊！
这句话，不知为何，小凌子始终说不出口，明明是黑道的人，却跟着上官炎来做警察，这人到底在想什么！
“凌！”雷欧一把抓住丰子凌的肩，他现在也有些生气了，“我和你是两个世界的人吗！我和你们相处了这么久！你自己问问你自己，我们是不是两个世界的人！”
“……”问问自己？丰子凌呆滞的看雷欧，他要问自己什么？为何会如此受打击？为何会觉得自己受到了伤害？为何自己有一种被愚弄了的感觉？为何觉得无法接受？为何如此恼怒？为何……为何……
如此心痛？
也许，雷欧到底是不是黑道的人，根本无关紧要，而他真正在意的，是他一直隐瞒的真相，对自己隐瞒的事实，对自己闭口不言的那些沉默，如果真的说出来，他也许也不会怎样，毕竟上官炎那样的人，做出什么事来他们都不会惊奇，可问题是……雷欧并没有说，最初没有说，他相信他时没有说，他问他时，他也没有说。
而眼下被戳穿的这种尴尬和无奈，让他只感觉到一种事实，那就是对方并不信赖自己。
真是奇怪，比起他们应该是敌人，比起被欺骗，他却更在意，对方并不信赖自己，而为此，他现在的心情很糟，心也很痛，大脑无法顺利的给自己一个答案，只能看着雷欧，说不出话来。
应该是有很多话要说的，责骂暴怒吼叫，可是那些情绪全部涌上喉咙，滚到舌尖，却突然就被无力取代。
“小……”
“好了好了。”孟焦的话刚出口，就被上官炎拖着衣领子离开，同时，他回头对屋里僵持的两人道。“现在什么最重要，别忘记了。”
一句话，小凌子突然回神，眼光落到手里的包裹上。
“我要继续查案了，你……”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从现在开始你暂时停职。”
“等一下！”雷欧瞳孔猛的放大，一把拉住丰子凌拖进怀里，“你现在很危险！我必须保护你！”
“我不需要！”小凌子也火了，“我为什么需要你保护！我自己能保护自己！”
“哦？是吗！”雷欧吼回去，一把将丰子凌推到墙上按住，作势要吻，“现在危机就在眼前！你阻止给我看看啊！你保护自己一次给我看看啊！”
“你！”丰子凌脸色一白，只觉得这句话像耳光一样甩到自己脸上，“你放开我！”
“你不是能保护自己吗！”雷欧眼睛都发红了，恶狠狠的说，“如果昨晚我再继续坚持下去，你猜会怎样？恩？口口声声能够保护自己的人，说不定就已经防线失守了不是吗！”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声在屋里响起，隔壁办公室，孟焦肩膀一缩，只觉得光听声音都很痛的样子，上官炎则是眯着眼睛站在窗边，咂舌：“哎呀哎呀……”
“你……”小凌子手掌发痛，怒气让他的呼吸都变得艰难。
“……”雷欧被打得偏过头去，嘴角破了，隐隐泛出血红来。
“从我的眼前消失。”
丢下这句话，丰子凌推开雷欧，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与此同时，隔壁市区，喧哗的闹市中心，一起车祸引来了众多的媒体。
周围的人群还没从刚才的惊吓中回过神来，就见冲出马路撞碎了商店玻璃窗的是一辆黑色轿车，消防队员正艰难的撬开司机的门，一双白皙柔嫩的手无力的垂在方向盘下，鲜血一滴一滴从门缝里流出。
被扔在副驾驶座上的手机，持续的响着铃声，屏幕上显示着“齐哥”两个字，五彩的灯光不停的变换闪烁，却始终无人接听。
第二十九章：痛
A市医院。
雪白的墙壁，刺眼的白炽灯，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消毒水味道，穿着同样雪白制服的护士和医生在忙碌的工作着，没有人会去特别注意在隔着一条走道的另一端，不断传来的哭泣。
刚来的实习护士抱着病历表停在走廊口，循着声音朝里面望去，手术室门前，一对中年夫妻抱在一起，确切的说，是丈夫用力搀扶着自己的妻子，那已经不再年轻的女人，眼角有些微的皱纹，乌黑的头发里掺杂了一些白色，但仍然能看出她年轻时必然是长得小巧可爱的，但此时此刻，那双大眼睛里不断的滚落出豆大的眼泪，如果不是丈夫用力拉着，早就已经瘫到地上去了。
而那个丈夫，只是紧皱着眉头不说话，但是从他颤抖的肩膀上能看得出来，他也受到了不小的打击。
“别看了。”年纪大的护士走到了后面，出声提醒，“赶紧做你该做的去。”
“啊……是……”年轻的护士连忙点头，但还是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在做手术的人难道伤的很重吗？这两人看起来，已经像是到了世界末日一般，那失去了最重要的人的悲痛气息，弥漫在整个走道里，让原本就有些凄凉的光线看起来更加绝望。
“果然你还太年轻啊。”年老的护士叹口气，也看了一眼那持续嚎啕大哭的女人，一个小时前有紧急救护车从隔壁市开过来，担架上抬着一个年轻的男人，那男人满身是血，让人一眼看到只觉得触目惊心，即使是鲜血污了脸，她也能看出那男人必定长得十分好看，真是可惜了……
“走吧，你刚来还不太适应，这种事医院每天都会发生，看多了，自然而然就习惯了。”
说完，老护士几无察觉的叹了口气，推着放满药品的车子朝住院区走去了，留下还咀嚼着这句话的实习护士，心里蔓延出一股无奈的辛酸来。
转身，实习护士准备离开，却只是刚回头，就毫无防备的撞上一个人，对方的身体很结实，护士捂住鼻子，只觉得眼泪都被撞出来了。
“……不好意思。”暗沉嘶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护士吓了一跳，后退几步，仰头看，就见比自己高出两个脑袋的男人，双手拿着两罐从自动贩卖机里买的热咖啡，垂眼看着自己。
“……没……没关系……是、是我没注意……”护士有些呆愣，因为那个男人长得十分英俊，硬朗的轮廓，高挺的鼻梁，短平干净的头发让这个人看起来干练，但更让护士吃惊的是，从这个男人身上，她几乎感觉不到活人的气息。
也许护士这么说，是有些夸张了，但当下，她的脑海里却只浮现出了这么一句话，感觉就像是这个男人已经死掉了，双眼无神，目无焦距，眼眶一圈赤红，看起来有些骇人，明明是一张极好看的脸，脸色却如死人一般灰白，浑身笼罩着一层绝望和迷茫……
那男人见护士没事，便绕过她走进走廊里，步伐缓慢而游移不定，像是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那个词叫什么来的……护士想了想，对……行尸走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