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思惭愧道:“属下无能。”
轩辕招尧不以为意:“你们若是无能,不就等于我这个用你们的主子更无能?”
秋思与落虹精神一振,齐声道:“是属下失言,主子恕罪。”
轩辕招尧摆手,漫不经心地道:“认真想想‘轩辕公子’得罪过哪些人,又碍到哪些人的路。”
隔日,刑盘与仰黎非突然来访。
谷偏偏曾听轩辕招尧提过刑盘有喜欢的人,如今看来,那人便是仰黎非无疑。但刑盘与仰黎非虽是并肩而入,二人之间却无半分亲昵感觉。
刑盘见到谷偏偏,心中也有几分好笑。前几次见面,谷偏偏都是站在轩辕招尧身边或者身后,这一次却坐在桌边不说,还无半分见外地品尝水果与糕点。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这一次我来,是想邀请你们一起去进州。”
原来,汇星楼刚得到消息,惊弓派也发生与括苍派类似的悲剧,惊弓派掌门阮惊天身受重伤。惊弓派作为武林双霸之一,竟也受此重创,引起武林中人震惊,不少武林中人已前往进州,打算共商此事。
谷偏偏脸色微变,越来越觉得自己已被卷入一场巨大的阴谋。
“偏偏,什么事?”轩辕招尧注意到他的神色变化。
谷偏偏欲言又止。
刑盘道:“我与黎非出去用早膳。”
刑盘与仰黎非离开之后,落虹与秋思也识趣地退下。
谷偏偏默然不语。事情越来越严重,他已经没有自信可以全身而退,不想因此而连累为他作了担保的轩辕招尧。
“说话。”
“其实,林淮殇是我师公。”谷偏偏犹豫片刻,道。
“呵呵……”
“你笑什么?”谷偏偏皱眉道。
轩辕招尧提壶斟茶,叮咚作响:“我一直在想你会什么时候说出来。”
“你早就知道了?”谷偏偏惊得站起。
“不。”轩辕招尧道,“破绽很多,无论是惊涛山之行,还是你的易容之术,甚至是神秘的文字……”
谷偏偏想起在白云客栈时轩辕招尧看到过信件上的内容,支吾道:“那是……”
轩辕招尧却转了话题:“倒是没有想到你的母亲才是林淮殇的徒弟。”事实上,所有去过惊涛山的人包括他和刑盘在内,都理所当然地以为林淮殇的弟子是一个男人。轩辕招尧暗自猜测青黛的身份怕也不简单。惊涛山上被清空的房间显然是青黛的,若非身份神秘,为何极力隐瞒相关信息?还有神秘的文字,他自认见多识广也从未见过。
谷偏偏点头道:“黛黛原本带着我独自一人在江湖中流浪,后来机缘巧合之下救了师公,所以才被师公收为徒弟。林木叔叔是师公的儿子。”
轩辕招尧道:“你多大?”
“啊?”谷偏偏一愣。
“你母亲救了你师公时,你多大?”轩辕招尧耐心地又问一遍。
谷偏偏想了想,道:“不到四岁。”
难怪他恨他的父亲。一个美貌的女子带着一个四岁小童在江湖中漂泊,一定吃了不少苦。轩辕招尧凝视他良久,直到谷偏偏不自在地红了耳垂才将目光收回,却将谷偏偏搂入怀中。
“小骗子,本公子支持你把你父亲的世界搅得鸡犬不宁。”
他在考虑,待谷偏偏心性更成熟些,他可以将轩辕家独门内功心法教给他。
第048章:刑盘旧情
谷偏偏茫然地眨眨眼。轩辕骚包不是应该更关注人皮面具的事吗?
轩辕招尧暗笑,这小鬼大概还在迷糊之中,不然的话,不可能这般乖巧地呆在他怀中。他自然不会惊醒谷偏偏,把玩着他的发丝,语出惊人道:“林淮殇应该尚在人世吧?”
谷偏偏一惊,猛然抬起头,险些撞上轩辕招尧的下颔。
“你怎么知道?”
轩辕招尧的手臂放在他的腰上未松:“不难猜。看得出来,你与林淮殇感情不错,若他真已离世,你不可能一点儿也不伤心。”
谷偏偏不情愿地点了点头,道:“人皮面具的事绝对与我师公无关,只要他能站出来指证,一切问题迎刃而解。但他被人暗下毒手,伤得很重,现在还在养伤。”
“无妨,我自有主张。”轩辕招尧轻笑,“小骗子,我今日的心情非常好。”
“我的心情一点儿也不好!”谷偏偏白他一眼,双手将他推开。他当然看得出轩辕招尧心情很好,不知在高兴什么。但他却是郁闷的,心中为去进州之后会发生的事而担忧。轩辕招尧不与他分忧也就罢了,竟还在他面前炫耀自己的好心情。
轩辕招尧捉住他的右手:“喔?你的心情不好,我的心情似乎更好了。收拾东西去。”语毕,直接拽着谷偏偏上楼。
谷偏偏试图把手抽回,未遂。掌心微微发热,害怕轩辕招尧察觉到他躁动的心,越发大力。轩辕招尧却反将他的手握得更紧,没有禁锢的意味,却也让他无法逃脱。二人兀自做着无声的较量。轩辕招尧的坚持与淡定最终占了上风,谷偏偏不得不松了力道。
轩辕招尧在前方勾了勾唇角。
刑盘与仰黎非回来后,一行六人便出发向进州而去。
一路只管赶路,无甚乐趣,观察刑盘与仰黎非成了谷偏偏除了与轩辕招尧斗嘴以外的唯一乐趣。他看得出来刑盘对仰黎非用情颇深,但仰黎非始终很平静淡漠,让人捉摸不透。只有在小铜钱跳到他身上时,眼神才微有变化。不知他是隐藏得太好,还是果然对刑盘无意。
轩辕招尧尽管看得出他只是好奇,仍然对他将太多注意力放在刑盘与仰黎非身上而感到不悦。
刑盘笑道:“偏偏,你再这么盯着黎非看,会有人吃味的。”
谷偏偏尴尬一笑,连忙对他致歉:“刑楼主,我并非有意。”
刑盘不由失笑。这孩子有时古灵精怪,有时偏又迟钝得很。他还道他说的是自己?“何必如此见外?叫我‘邢大哥’即可。”刑盘对于称呼问题也觉得有些好笑。按辈分来算,他与轩辕招尧是平辈,谷偏偏实则该称他为“叔叔”。只不过,轩辕招尧既然与谷偏偏关系暧昧,这声“叔叔”却是无论如何也要不得了。
想到此处,他调侃地向轩辕招尧望一眼。
轩辕招尧挑起嘴角,不知是否看出他的戏谑之意。
“出发很久了,不如在前面休息一会儿。”刑盘指着前方一棵榕树对轩辕招尧道。
“也好。”
榕树极大,落下的树荫足够将近百人在下方休息。马儿们自去吃草,六人颇有默契地构成三个阵营。落虹与秋思将水囊交给轩辕招尧后,在较远处坐下;轩辕招尧与谷偏偏坐在一起;刑盘与仰黎非则在大榕树另一边。
“黎非,喝些水润润喉。”刑盘递过水囊。
仰黎非未接,向自己坐骑上的水囊瞄了一眼:“多谢。”
刑盘暗自苦笑,无声一叹:“有时我真的会怀疑,你还是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仰黎非。”
仰黎非的身躯几不可察地一颤。
“但我知道你是。”刑盘淡淡道,“你身上的气息,我不会忘记。只不过,我不明白,你到底发生何事。我想帮你,却不知从何做起。”
“我很好。”仰黎非转头看着他的眼睛,平静无波。
刑盘也回视他,想起二人的初遇。
那是刑盘一生最狼狈的一次。从扬州回杭州途中,遇到埋伏。不巧的是,那次他只带了两个随从,均不敌而丧命。对方显然是早已调查清楚他带的人不多。一路且战且逃,他不慎从山上摔下。因为及时护住头部,他并未受重伤,正在庆幸之际,却感觉到脚踝处一痛,当即晕死过去。
醒来时,他躺在一张床上,最先看到的是一只型似老鼠的小动物,随后便对上一双漆黑纯净的眼。面前的男子不过二十二、三,面容秀雅,一身青衫,侠气张扬,唇边噙着含蓄的笑。那人便是仰黎非。
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在一栋朴素却不乏雅致的竹屋里,从敞开的窗户可以看见缓缓流淌的河流,白色的水面在阳光下泛着粼粼波光。
“你被毒蛇咬到了。”仰黎非道。
刑盘一惊,低头一看,脚踝上包着白色纱布,隐有痛感。
仰黎非安慰道:“不用担心,小铜钱已将你体内的毒吸出来。”
刑盘细问之下才知晓,小铜钱正是那只小动物。仰黎非本来住在河边感悟一套剑法,带小铜钱出来散步时,小铜钱突然从他怀中飞出。仰黎非跟在它后面才发现躺在河边沙石上昏厥过去的刑盘。小铜钱本身无毒,却天生嗜毒,及时将刑盘体内的毒吸出,刑盘才侥幸保住性命。
虽然小铜钱将毒吸出,但刑盘中蛇毒后,体内经脉受到影响,全身上下暂时无法动弹,不得不在仰黎非的住处休养两个月。
在这两个月里,二人日久生情。这两个月是刑盘难以忘记的岁月。然而,等到他伤愈时,却也是仰黎非离开之时。仰黎非之所以会在此处本就是受了师命感悟新剑法,期限已到,必须回去复命。仰黎非把小铜钱留给刑盘照顾,二人相约一个月之后在杭州相见。谁知,仰黎非就像一缕空气一般消失,无论刑盘如何寻找都得不到他的半点消息。直到四年以后的现在,仰黎非才突然再次出现在他面前。
刑盘一度甚至怀疑自己在做梦。
“我对你一如往昔。”刑盘不经意道。
仰黎非身躯猛然绷直。
“你呢?”刑盘问。
仰黎非不语。
刑盘优雅一笑,低头逗弄小铜钱,嗓音愉悦:“我明白了。”
仰黎非突然开口道:“我已经……不爱你了。”
“我不信。”刑盘仍旧脸上带笑,没有半分不悦,“我会找到答案的。”
“这是我的水囊!”那边厢传来谷偏偏的叫嚷声。
刑盘转头一看,轩辕招尧与谷偏偏二人又在拉拉扯扯。
“你自己又不是没有?”谷偏偏伸手去抢轩辕招尧手中的水囊。
轩辕招尧一手拦住他,另一只将水囊凑到嘴边慢条斯理地抿一口:“莫要小气。我们都共吃过一碗粥了,还在乎多这一口水?”
谷偏偏顿时感觉到脸上发热,抿嘴偏过头去背对轩辕招尧,悄悄摸一摸自己的脸,果然烫得很,不知是否红了。
轩辕招尧强行将他拉过来,勾勾手指:“过来,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谷偏偏假装饶有兴致地扯地上的青草玩儿,未回头。
“呵。”轩辕招尧不满地挑眉,两手一扳将他的脑袋拧过来,这才注意到他躲闪的眼神,心下突然变得柔软,唇边不禁带一抹笑,凑到他耳边,“小骗子,我问你,你对刑盘与仰黎非二人之间的关系有何看法?”
“他们?”谷偏偏想了想,道,“不太好。”
轩辕招尧的笑容淡去:“何为‘不太好’?”
谷偏偏压低声音,一副鄙视的口气:“这还用问?刑大哥很在意仰公子,仰公子却对刑大哥很是冷淡。你看不出来?”
轩辕招尧愣了一瞬,右手扶额,哑然失笑:“呵呵呵……”
“你笑什么?”谷偏偏不悦道。
“呵呵,没什么。”轩辕招尧拍拍他的脑袋,笑意盈盈,方才微窒的心立即恢复轻松。这答案不尽人意,却已经不错。
刑盘一直含笑注视着他们,暗自羡慕轩辕招尧与谷偏偏二人之间纯粹的感情。他站起身,优雅地走过去,笑道:“聊什么这么开心?我们是不是可以继续赶路了?”
谷偏偏这才想起自己尚未喝水,赶紧拔开木塞饮几口,一边站起。
轩辕招尧向仰黎非看了一眼,笑道:“那就出发吧。”
仰黎非察觉到他的目光,顿了一下,翻身上马。
第049章:疑团
一行人在这日晌午时分进了进州地界,远远瞧见三岔路口一家不小的茶楼,外面雨棚下摆了七八张桌子,只余两张空桌。诸位茶客一见便知是江湖人,大半也是往进州城去。夏日将至,阳光极烈。谷偏偏一见到茶棚,顿时如见了亲娘,快步走过去。
“几位客官,随便坐。”小二快速跑过来,为几人倒上茶。
谷偏偏捧起茶杯就要喝,轩辕招尧眉头一皱,握住他的手腕。
旁边茶客的呼吸似乎同时停了一瞬。
“本公子真是怀疑你是怎么平安活到十六岁的。”
刑盘、仰黎非、落虹与秋思四人随意站着未动,神色却明显警惕起来。
谷偏偏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向茶杯中一看,对着天阳光,可见水面上隐隐泛着一层黄色的荧光。茶中有毒!
他暗自后怕,口中却道:“小爷以前只是一个无名小卒,谁会想来害我?”
“那现在呢?”轩辕招尧目光锐利,“你应该很清楚你现在几乎是众矢之的,为何还如此大意?”
“那不是因为有……”谷偏偏一句话险些脱口而出。他没有想依赖任何人,但不知不觉中对轩辕招尧已太投入太多信赖。这一路上,虽一直在赶路,他却觉得更像在游玩。因为轩辕招尧在身边,一切需要注意的,轩辕招尧早已都考虑到,根本用不着他如何防备。
轩辕招尧让他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想到这里,他白了一眼一脸不悦的男人。
轩辕招尧却笑了,目光扫向小二。
小二早已吓得腿软,脸色惨白地跪在地上:“客,客官……真的不关小的事,小的什么也不知道……”
轩辕招尧不语,视线从他身上掠过,盯着其余茶客。茶客们如同得了号令,一跃而起,亮出兵器,同时向他攻来。
轩辕招尧不仅没有闪开,反而在板凳上悠然坐下。
“找死!”落虹娇叱一声,腾空而起。剑气如爆竹爆破,所到之处,银光闪烁。谷偏偏尚未将她的招式看得清楚,地上已倒下二人,均一剑重伤。
秋思也已出手,站在轩辕招尧身后,与试图从背后攻击之人交手。
谷偏偏看了片刻,神色略变。与刑盘、仰黎非交手的各自一人,其余人都是冲落虹与秋思而来。也就是说,这些人想杀的其实是轩辕招尧。自与轩辕招尧同行,轩辕招尧曾遇到多次追杀。但对方已沉寂许久,为何会在这种时期再次动手?
他向轩辕招尧看了一眼。他看出来的,这个男人一定能看出。但他却神色悠然,似乎对所发生的事毫不在意。
一道刺眼银光闪起,碧麟剑出鞘。谷偏偏拔剑挡住一位趁落虹与秋思被调走、试图偷袭轩辕招尧的刀疤男子。行随心动。谷偏偏闭眼默念一句,再睁开时,双眼清明而犀利。
轩辕招尧未阻止他,右脚踩在板凳上,微侧过身,披风垂地,左肘落在桌上支颔,好不惬意的观战架势。
“偏偏,既然出手就莫要出丑。”
“哼!无所事事的人没有资格说话。”谷偏偏叫道。
“刀疤男”一脸轻蔑地瞥一眼谷偏偏,长剑扬起,一招“灵蛇出洞”,袭向谷偏偏胸口。谷偏偏脚下滑动移位,灵活而快捷如在冰上滑行,右臂横扫,仿佛只眨眼的功夫,碧麟剑及时架住对方的剑,寒光慑人。“刀疤男”有一丝诧异,神色认真许多,当下收剑变招,直取谷偏偏左腰空隙,如农夫砍樵,去势凶猛。谷偏偏同时也在找他的破绽,腰部骤缩,剑尖堪堪离了两寸。左足在地上一点,低喝一声弹跳而起,若鲤鱼跃龙门反转至男子身后,向他后肩刺去。“刀疤男”只觉得头顶闪过一团阴影,急急转身,剑刃挡住碧麟剑,急踏步而退。谷偏偏此时已落地,右手挥剑连刺几下,左脚忽起,直踹对方腹部,速度极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