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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丽缘下——by安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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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桃瞪眼:“莫不是没睡好,大半夜魇着了?”

扯着姐姐袖子,周毅来不及辩解,只慌乱不堪:“是萧十一爷……”

想到“被冤枉下药”的萧在渊,绿桃忍不住偷乐,笑道:“胡闹!好端端地,自家人怎会打打杀杀?就算说着玩儿,也忒嫌过分。”

周毅急急道:“性命攸关,姐姐你莫打岔!”

哭笑不得点头,绿桃无奈摆手:“得,你先说。”

周毅凑近来,压低些声,道:“吃了酒回来,正遇着珑二爷自淡马锡北上报讯的,道是带着萧七老爷的急信。我便急忙拿进来找姐姐,谁料想,听见上屋里,有萧十一爷闷哼!”

咦?

——八卦之火顿时熊熊燃烧!

绿桃握拳,赶紧追问:“究竟怎样?”

见话语终于被重视,周毅急忙道:“寻常姐姐不是告诫过,那位十一爷是杀过人的,万万不能轻慢得罪?我也仔细瞧过,萧家那些狠家伙,都唯十一爷之命。”

绿桃撇嘴:“快别废话……都仔细说说,十一爷到底哼个啥?嗯,是猝然惊吓失声那种,还是受伤后疼了惨叫?”

用“你已经是半个死人”的眼神瞧着姐姐,周毅那叫一个恨铁不成钢:“自是猝然惊吓,有甚可问——谁受伤是钝刀子慢慢割地?”

绿桃揪住弟弟袖子:“你都听真了?果然是萧十一的声音?……肯定不是三爷?”

周毅怒:“你当是京城砖砌厚实火墙的院子?这占城屋子比玛尼尔讶做得细致些,屋顶也无非棕叶,恨不得编张草席就是墙,甚么声音能听岔了?”

无视弟弟的怒火,绿桃托腮傻笑:“做人莫装B,装B遭雷劈啊,哦呵呵……”

——萧在渊,让你尝尝啥叫“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

咔咔!

嗯,玉儿呐好三爷,关键时刻不掉链子,是真汉子!

被猛摇一通,抬头,是周毅惶急还添了无奈的脸:“平日他们都宿外院,姐姐怎么不问,萧十一爷怎生跑珏三爷屋里去了?”

大力拍他肩膀,绿桃道:“小孩子莫乱问,回去睡觉,啊?”

周毅皱眉:“萧家真怒了,我们几个做生意的伙计哪里扛得住?”

绿桃眉花眼笑:“天塌下来有大人顶着,珏三爷连翰林都考上了,还怕甚的?”

迎着弟弟将信将疑的小眼神,绿桃继续哄:“乖,甚事也没有,好兄弟就莫胡思乱想了哈。嗯,把七老爷的信留下,你自回去睡罢。”

硬躺下,却也睡不踏实。

绿桃翻来覆去一阵子,又自己傻笑几声,终于迷糊,被朦胧睡意俘虏。

忽听叩叩声,绿桃迷糊笑道:“扯到半夜三更的,还没说够啊?好兄弟莫闹我,再睡会儿。”

响起却是李珏的声音:“妹妹助我!”

这位向来矜持读书人风度,难得语调竟带出些惶急。

李珏来了?

……满血满蓝原地复活!

八卦之魂强悍啊。

本来就是和衣胡乱睡下的,绿桃也不梳头,立时蹦着冲出门,不太明晰的隐约曙色中,打量胡乱裹月蓝道袍、脸色煞白的李珏:“三哥有甚差遣?”

李珏神情苦涩,低声道:“远宁晕着,唤不醒。”

——这就从冷冰冰拒人千里的“侯爷”升级为亲昵朋友的“远宁”了?

可见,有力的永远是行动!

啦啦啦啦。

配合着李珏表现出的情绪,绿桃努力无视他眼底的恍惚的温柔,只装得很严肃,悄声问道:“是不是折腾太过,累极睡着了?”

一抹晕红染上来,李珏本就倾城的容色,顿透出慑人滋味。

但眼神……并没有绿桃以为的“大功告成”版甜蜜,而是近来常见的坚毅冷静。

退后一步,李珏从容长揖,低声道:“牵累妹妹半生名分闺誉,为兄一向辗转不安。却又觍颜来求扰,实是愧杀。”

愣一下,绿桃问道:“甚么让三哥这般为难?”

李珏垂头道:“不敢让下人瞧见远宁伤势,可……”

参观战场啊?

绿桃笑嘻嘻道:“贴身服侍三哥这些年,自心底光风霁月就好。至于往日……不得不瞧见那些,小妹自会记在侯爷账上,三哥却不必多想。”

李珏喟叹一声,断然抱拳道:“三哥不胜感激。”

如画眉目间,全是连累绿桃导致的不安和歉疚。

和……隐隐的决然。

看懂李珏的为难和祈求,无非事后那些琐碎,娇贵爷们弄不来。这年头,流行的是男女授受不亲原则,绿桃又变成义妹了而不是没人权的丫头,李珏自然不好开这个口。

——哼,该瞧的、不该瞧的,啥没见过啊?

作为一手设计事故的某人,绿桃觉得吧,挤兑萧在渊被XXOO其实木啥,但,事后工作不妥,导致留下后遗症之类,自然是能免则免。

绿桃豪迈地:“三哥先回去守着,我去要些热水,就来。”

踏进门,连最后的一丝担忧都放下了。

盖着轻薄绢被,榻上的萧在渊眼睛还没有睁开。脸色看起来比平常红些,能肯定不是受伤发烧的那种红,想必无碍。

挓挲着手,李珏迟疑道:“还是我来罢?”

明知这位爷连倒水都不太会,绿桃放下手里端的盆子,边利索地拧汗巾子,扭头递给李珏,边笑道:“成。你先把人身上汗擦净。”

掀开薄被后,李珏只胡乱擦几下,就发现搬动躯体擦拭也是力气活,拧身子坐的姿势,用不上力。

他毫不犹豫起身,改成单腿跪在榻边,要帮熟睡中的人翻身。

旁边绿桃闪过一眼,立刻发现萧在渊颈边、胸口都有隐约吻痕。李珏手里的热汗巾子擦得毫无章法,跟鬼画符有得一拚,眼神却无比严肃,还蕴藏着款款柔情。

很想闷笑。

绿桃识大体地强忍住抖肩,背过身,提点道:“三哥莫慌着擦,汗巾子给我。”

听话地递过,李珏低唤:“远宁,远宁?”

声音有些颤抖。

在热水中涮洗干净,绿桃把汗巾子重新塞在李珏手中。他是身临其境过的人,也就接过了,继续满头大汗地坚持擦拭大业。

换过一盆干净热水进来,见萧在渊仍阖目仰卧,李珏半跪榻前,低声自语:“……远郎,真不想再瞧见玉儿了?”

语调平静,却渗出凄然泪意。

绿桃愣一下,原地站住。

只听李珏还吞着声儿,极柔地轻道:“周家大妹非我大明人氏,想必是非善恶尽皆不同……玉儿以性命担保,她下这般药,决计不是记恨远郎,唯不知以生死相胁,累远郎堂堂七尺男儿不得不行妇人之道,是泼天耻辱。远郎这就启程返京,义妹流落蛮荒南洋,彼此再不相见,也就罢了。”

绿桃纳闷,脱口而出问道:“三哥,这话却怎么说?”

李珏背影略一颤抖,很快定住,只低声道:“男尊女卑,夫为妻纲,天之道也。侯爷何等尊贵,为兄凌之,生死早置之度外……”

打量一眼床上高大家伙快速颤动的眼皮,绿桃哭笑不得:“先不说侯爷晕着,三哥这许多话全是白唠叨……只说吃了药这事,侯爷何尝没有凌迫——哼,旧帐又怎么算?”

李珏涩声道:“做人奴妾,伺候床笫原也该当。”

辞气渐渐转凄凉,竟怆然呵呵低笑,又自语般道:“远宁困于药性,只当李珏是一副解药,或能开解一二?待事过境迁,此生此世,能留一赍恨于心,珏之幸耳。”

凉意泛上来。

看着萧在渊好端端地,绿桃又宽心了些,撇嘴道:“哦,侯爷才头一趟遭这罪,就是泼天的耻辱,该当恨你一辈子。间中只差一张契书,三哥就不是人?”

李珏略一闭眼,泪珠滚滚而落。

嘴角却含着一缕温柔笑意。

定定瞧着萧在渊紧抿着的唇,李珏小心翼翼伸手,以柔软指腹拂过刚毅唇线,道:“能与远郎行夫妇之道,纵然是解药性,不得已而为之,玉珥心中也……欢喜得紧。”

停顿片刻,又低唤“远宁”,“远哥哥”。

语调深幽暗哑。

强制自抑,又格外婉转深情。

透出刻骨的相思。

绿桃不禁笑出声:“只被折腾一宿,便能得三哥这般情意,侯爷可真值!”

正说着话,忽见寒光一闪。

李珏说话时,手一直按在榻边乱堆的衣裳里。猝然竟拔出萧在渊贴身带的雪花镔铁匕首,对着咽喉猛扎下去。

刹那间,看不清“晕”着的萧在渊怎么快速动作,只见他死死握住了刃口,寒光凛然的匕首已撞上李珏咽喉要害——中间垫着萧在渊的手。

鲜血汩汩流出,很快凝成粘滞的暗红,缓缓沿手腕流淌。

萧在渊神色诡异,定睛瞧着着李珏。

张了张嘴,竟没发出声音。

一旁,惊得整个人都傻了,绿桃浑身竟没一处能活动,只大张着嘴。

反而是李珏先惊醒,嘶声低呼:“药……快去要些金疮药来。”

萧在渊另一只手突然伸过,轻巧夺过匕首,随意掷出。金属流光微闪,只听见轻轻“咄”一声,扎在了软木窗框上,颤巍巍晃动。

李珏惊魂未定,抖着声音问:“远宁,你——”

萧在渊眼神一转,瞪向绿桃只一刹那,却凛凛有威。

强忍住王八之气侧漏引发的寒意,绿桃回过神,心疼地看一眼快晕过去的李珏,问道:“你那些人当中,谁手里有金疮药啊?……去要些来,岂非比寻药铺子买省事?占城蛮荒了些,万一……”

语音未落,萧在渊不耐烦地翻一下眼皮,居然又——

晕过去了!

绿桃怒。

——靠,都露馅了,还晕个毛啊!

动作比闪电还快,也没见为手上的伤口皱一下眉头,眨眼功夫说倒就倒,栽进慌乱的李珏怀里……只见萧在渊浑身直挺挺活像僵尸,扑克脸红润泛光,眼睛闭得那叫一个用力!

演得也太不敬业了吧?

就算想再骗李珏多唠叨几句心里话,好歹也装头蒜,表伪装拙劣水仙花来吓人啊!

吓死人很难,恶心死人很难受的!

腹诽着,绿桃扭身,不情愿地往外挪。

身后,传来李珏担忧哽咽的声音:“远宁,你醒醒……疼得怎样?”

萧在渊喉咙里呼噜两下,像是很严重……

更像强忍住的偷笑有木有!

绿桃默默念叨着“本姑娘冷静睿智、明慧过人,而且大人有大量,才不跟刚刚被爆菊的家伙计较哼哼哈嘿”,转身往外走。

更重要的原因,当然是她的神经粗细属于正常人范畴,受不了持续面对鲜血淋漓的伤口。

但……走开几步,耳边好像还回荡着李珏深切地哀伤啜泣。

绿桃不蛋定了,退回来。

里面,李珏惨然低唤:“远郎,万莫睡过去,远郎……”

恶劣因子咕嘟嘟冒出邪恶的小气泡。

叩一下窗,绿桃笑嘻嘻开口:“三哥,只怕侯爷晕着,最要紧的不在外伤。不妨伸手指探一探,把灌入他后头的阳精导引出来,便能醒啦!”

一零七、是耶非耶,化作蝴蝶

耳边传来朦胧的声音,似忽远忽近:“妹妹,可好些了?”

没等绿桃想清楚怎么回答李珏,又响起个冷冽的声音:“几日来,请了好几拨郎中,都说周大娘子只是寻常热症,竟致不起,只缘底子虚弱……玉珥切切当心些,若过了病气,兹事体大。”

总是硬邦邦说话的家伙,语调竟出奇的温柔。

就像雄狮懒洋洋晒着太阳。

很不习惯诶。

忽觉得眼前一站一坐两人渐渐清晰,绿桃浑身也有了一点气力,却还是没法自然地行动。

不禁叹口气,低低道:“这是不是回光返照?”

热带本就是瘴疠地啊……这么猛烈的发热什么的,非常有可能是运气不好,感染上了某种古代条件不能辨别出热带传染病。

——君不见,另一个时空的人们去南非旅游,规定都要提前打免疫针!

李珏震惊,急道:“何至于此?”

萧在渊神色显然不看好病情,安慰地轻握李珏手。

李珏连连叹息:“昔日于京城时,深恐锦衣卫神出鬼没,不敢问及后世如何。眼看信风又至,定要好起来,一同上船回普吉,瞧瞧你巧思的海边庄子。”

——什么庄子啊?

是别墅,无敌海景别墅!

心情更郁闷了些,绿桃瞄见两个人似无意低垂却紧握的手,唠叨本性发作,喃喃道:“侯爷千万莫要忘记,你对天地发过誓的,我三哥是你一世金兰兄弟……生同衾死共穴只是情分,按着道理,你是有妻儿的人,不能拿他当妻子待。”

李珏眼眶中顿时湿润,涩声道:“妹妹好生将息。”

端正打量喘息渐艰难的绿桃,萧在渊忽沉声道:“靖海侯萧在渊已殁,日后朝晖夕阴、海域万里,生死与共。玉珥是吾友,吾弟,吾命。”

这才像话嘛!

绿桃笑吟吟夸道:“这话在理!侯爷要是早这么着,何至于三爷难受这些时——咳咳……”

一句话没说完,突地被剧烈咳嗽打断。

浑身忽一轻,飘悠悠而起。

绿桃本能伸手,想抓住李珏的衣袂。

——滨海别墅建成后还没来得及好好享受,李珏的心结复杂堪比中国结还需要慢慢捋顺,萧在渊这死冰山好像懂事了,却还不那么牢靠……萧在渊的那个七叔,带队留守在淡马锡军事基地,打探了那么多有用的西方讯息,是不是还玩了很多牛逼的建设啊?

炮舰的发言很有力,印钞的前景很美妙,移栽到海边的植物长得应该不错……

未来还有很多更精彩的好日子呐。

绿桃一万遍痛悔,过去这十年都忙什么呢?

做丫头的悲催时日好容易熬过去了,居然没好好锻炼身体,白瞎了日后几乎是注定的风光日子?

掉头,绿桃竟然能看见自己的身体,无助地躺着,垂在枕畔的手,已经成软软耷拉造型。

无可抗拒的强大吸力降临。

不甘心地再回头瞥一眼,绿桃感觉到类似飞机下降的失重。

******

恍惚中,似过去五百年,又仿似只一刹那。

总算觉得可以控制自己眼皮,绿桃忙忙睁开,呻吟道:“水……”

耳边是熟悉到极点的声音,哽咽着:“桃子别急,医生说吊针灌进血管的水太多,避免肾脏负担太重,先不喝水啊……妈妈帮你用棉签湿润下嘴唇,感觉好点了?”

不需要思考,绿桃本能应道:“妈……这是哪里啊?”

视线渐渐成功聚焦,第一眼看见的,是打开的笔记本电脑,桌面上画面,是玩到一半的植物大战僵尸。

没人操控了,僵尸们正缓缓进军,咔咔蚕食掉植物们的地盘。不久,响起电子模拟的一声惨叫——房屋主人的脑子被僵尸吃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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