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尧的失忆只是一场梦该有多好。偏偏抱着这个想法,迷迷糊糊地睡去,进入一片黑暗之中。
周围如此安静。
“尧……”
偏偏从梦中惊醒,猛然坐起,身上的衣物全被汗湿。窗外可见橘黄色的光芒,已近黄昏。是梦就好。究竟梦到什么,他已不记得,但那噩梦带来的恐惧却久久不能消退。他抹一把额头上的冷汗,愣愣地看着窗外,随即将头埋进双膝,轻舒一口气。
“梦到什么了?”
身后突然响起一道声音,吓得偏偏弹跳而起,扭头一看,轩辕招尧不知何时进来的,抱着双臂站在床边。
“你,你什么时候进来的?”偏偏怒视着他。他根本没有听到开门的声音。
“噩梦?”轩辕招尧上下扫视他。
“嗯。”偏偏模糊地应了一声,从床上跳下,找出一套干净的衣物。
“我倒是做了一个美梦。”轩辕招尧慢悠悠地道。
偏偏没有吭声。
“梦见你我二人在一个有些熟悉的地方……”
“什么地方?”偏偏猛然抬起头,眼底充满期待而不自知。
轩辕招尧摸着下巴思索,低语道:“火红的枫树林……”
偏偏的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半晌没有说出话,脸蛋通红可媲美西红柿。这家伙,即使失忆还是对枫树林念念不忘。
他羞恼地瞪了一眼轩辕招尧,将他推到门外:“你先出去,我要换衣服!”
等偏偏下楼时,轩辕招尧已经点好菜。他扫了一眼,顿时愣住。桌上的菜有轩辕招尧喜欢吃的菜,也有他喜欢吃的菜。出门在外时,除了招牌菜,那几道菜是他们必点的。他不由紧盯着轩辕招尧看,几乎要怀疑他根本没有失忆。
“怎么?”
“没什么。”偏偏笑着摇了摇头。尧的潜意识里仍有自己,该知足了。这么想着,他总算轻松了些,撩起衣摆在他旁边坐下,飞快地拨饭。
轩辕招尧轻抿一口酒:“这么急?”
“吃完后看着小二煎药。”
“亲自看着?”
“当然。”偏偏理所当然地道,“不知窦准到底派了多少人来,必须时时防备,谁知他们会在暗中做什么手脚。”
轩辕招尧右手拈着酒杯,凑到唇边,却未喝,温和的目光落在少年的脸上。
偏偏大大方方地任他看,不时冲他灿烂一笑。之前本来是轩辕招尧一直占着上风,此时倒是被他弄得哭笑不得了。不过,这少年的笑确实迷人,眼眸弯弯,如同弯月。
吃完饭之后,偏偏回房间取了药包,果真亲自监督小二煎药去了。
轩辕招尧不紧不慢地品着酒,等偏偏端了药碗出来,将药喝了,二人才一起上楼。
走到轩辕招尧的房间门口,偏偏不舍地道一声“明天见”,才慢吞吞地走向自己的房间,手腕忽然被抓住,紧接着被拉入轩辕招尧的房间。
“一起。”轩辕招尧唇边含笑,邀请道。
偏偏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按坐在床沿,见轩辕招尧不像是开玩笑的模样,大方地退了外衫,爬到床上躺在内侧,竟然有些紧张。
轩辕招尧瞄了他一眼,右袖轻扬,灭了烛火。
窗外有月,偏偏隐约看见他脱了衣衫,随即也翻身上床。他在黑暗中眨巴眨巴眼,试探地将右臂落在轩辕招尧的腰上,仗着黑暗的掩饰,也不用担心撒谎会被看出来:“以前我经常这样搂着你睡,说不定你会想起来。”
“是吗?”轩辕招尧一动不动。
偏偏看不见他的表情,不知他是信了还是没信,不过总觉得这两个字有点意味深长。
“是啊。我不抱着你,你就睡不着。”偏偏脸不红心不跳地继续胡诌,将手臂心紧。
“没有枕着你的胳膊?”
“有,当然有。”偏偏立即撑起上半身,将他的脑袋抬起来放在自己的胳膊上,立马后悔。
好重的脑袋!
“嗯,不错,很舒服。”轩辕招尧满意地赞一句,未再开口。
偏偏很快听见他的呼吸变得平稳而绵长,已经睡着,叹一口气,忽视胳膊上的重量,渐渐睡去,不忘留两分警惕心。
轩辕招尧确实睡着了,带着“继续下午的那个梦”的期待。他果然又做了一个关于枫树林的梦,那片火红就像是一个红色的海洋。男子与少年均在树下,一人着白衣,一人着红衣,男子将少年压在枫叶搭成的地毯上,深深亲吻,身躯交缠在一起。那男子有一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而那少年分明就是偏偏……
一夜无事,次晨,天蒙蒙亮,偏偏就醒来,叫醒轩辕招尧和大山二人,启程回骆城。
“只有两匹骆驼?”轩辕招尧道。
偏偏早已打定主意要抓住一切机会创造亲密接触的条件,毫无愧色地道:“省钱。”
轩辕招尧喔了一声,没有说什么。
未出城门,偏偏已察觉到有人暗中跟在后面,暗自冷哼一声,只当做不知。窦准已经失踪,国字脸几人也不知所踪,这帮人即使想找他们的麻烦,也不敢轻举妄动。
花了一天半的时间,三人才回到骆城。中途,偏偏没有忘记亲自给轩辕招尧煎药,但对于恢复记忆并无作保效果,轩辕招尧仍然想不起以前的事。
偏偏心里说不失望是假的,但也知此事急不得,更何况,轩辕招尧如今失忆,更需要他,双方都需要慢慢适应。
还未靠近骆城,一道紫色人影就飘了过来。
易如繁这几日几乎望眼欲穿,见到远处熟悉的人影,险些激动得蹦起三尺高。
“我的大少爷,小少爷,你们终于回来了!”易如繁手舞足蹈,埋怨地叫道,“再不回来,我就要疯了!”
偏偏苦笑一声,从骆驼上跳下。
“易大哥,对不住,是我们回来晚了。”
“你真的是男人?”轩辕招尧仍悠哉地坐在骆驼上,打量易如繁,挑眉道。
“啊?”这句古怪的话让易如繁愣了愣,他并非无理取闹之人,看出偏偏的情绪不对劲,又盯着轩辕招尧,“发生什么事了?”
偏偏顿了一下,道:“发生了一些事,尧什么都不记得了。”
“什么?”易如繁大惊,“连你也不记得?”
轩辕招尧悠然落地,瞥他一眼。
偏偏笑了笑,故作平静:“呵呵,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回客栈吧。”
给大山一张百两的银票,将他打发走了,偏偏和轩辕招尧、易如繁三人仍旧回到之前那家客栈。
第183章:易兰逢中毒
刚到客栈门口,一人迎出来。却是凌云出。
偏偏意外地挑了挑眉。当初他们请了凌云出做向导,结算了酬金之后,与凌云出便没有更多的交集,他一直以为凌云出在骆城休息够了就会回中原,没有想到他还在骆城。
“如繁,你回来了。”凌云出脸上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目光落在易如繁身上。
此话让偏偏更加疑惑。听起来凌云出和易如繁竟是相识的?
“易大哥,你们认识?”偏偏好奇地问易如繁,看见他一见到凌云出,脸色就沉了几分,一副不高兴的模样。
“谁认识他?偏偏,不用管他。”易如繁招呼偏偏和轩辕进门,大声叫道,“小二,开一间上房。”
偏偏见凌云出默不吭声地跟在后面,耸了耸肩。看得出来易如繁和凌云出之间有些渊源,不过他没有多想,如今他一心念着轩辕招尧,没有心思理会旁的事。
待偏偏和轩辕招尧进了房间,易如繁将凌云出挡在门外,不客气地道:“你走开,我们有要事相谈。”
凌云出的脾气出奇地好,仍是对他一笑,点了点头,深深地看他一眼,才回了自己的房间。
坐定之后,偏偏简单地讲了讲遇到沙尘暴的事。
易如繁莫名地想笑,艰难地忍了半晌才克制住。不是他没有同情心,实在是轩辕招尧在他心中一直是一种强大的存在,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那么强大的人竟然因为沙尘暴而失忆。
他轻咳一声,拍一拍偏偏的肩膀,安慰道:“偏偏,无妨。轩辕失忆是因为外伤,肯定会恢复的。”
轩辕招尧皱了皱眉。这种感觉并不好,虽然易如繁是好意,但他不喜欢别的人来安慰偏偏。就算偏偏需要安慰,那个人也该是他才对。
“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就不用你操心了。”
“好酸啊。”易如繁故意叫道。
偏偏无奈一笑,摇了摇头:“对了,易大哥,易公子怎么样?”
“他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我想,还是早些救他出来为好。”易如繁道。
偏偏附和道:“我也是这个意思。我想带尧回中原,这里的事只能尽快解决了。”
易如繁完全理解他的心情,毕竟扳倒茅十二对他来说并非十万火急之事。如今轩辕失忆,他和偏偏两人肯定都想早些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易如繁倾听门外,没有察觉可疑的气息,才道:“我当初的打算本来是找人假装商队,诱使茅十二派人去抢劫,最好是亲自带队。只要唯索不插手,我们可以轻易地将茅十二给收拾了。偏偏,你是不是有什么其他的想法?”
偏偏颔首:“和你的想法差不多,不过有些变化。”他示意轩辕招尧和易如繁附耳过来,一番低语。
易如繁听过之后,拍手叫绝:“妙啊!高招!”
“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轩辕招尧也一脸赞许。偏偏已和他讲过易兰逢、茅十二等人的事,所以他能梳清其中的关系。
偏偏得意地对他眨眨眼,笑道:“近朱者赤嘛。”
轩辕招尧回以一笑。
易如繁见他们二人之间默契不变,也为他们感到欣慰,故意啧啧两声:“哎哎,你们俩收敛点,这还有外人在呢。”
“知道自己是外人还不走?”轩辕招尧气死人不偿命。
“好好好,我走。真是的,一个一个都是见色忘友。”易如繁无奈长叹,自觉地出去了。
当晚,易如繁换了夜行衣,悄然往茅府而去。
片刻,另一扇窗户打开,凌云出同样穿一身夜行衣,紧紧地跟在他后面。
偏偏睡不着,隐约听到外面的动静,偏过头见轩辕招尧睡得正熟,无声一叹。今日易如繁抢先为他们定了一间房,两人都没有反对。他是不想反对,而尧是如何想的,他却不得而知。虽然他们躺在一张床上,挨得很近,但和陌生人没有什么两样。
“尧……”
轩辕招尧无声。
偏偏看着他的脸,自言自语道:“我不想给你压力,但是……”一定要想起我们的过去。
他翻身面对墙壁,在黑暗中发呆。一条手臂突然压在他的腰上,他小心翼翼地回首,见轩辕招尧仍然熟睡着,试探地握住那只手,轻若风吹。那只手没有躲开,也没有动。他一点点地加大力道,终于将那只手紧紧地握住,心底的空虚似乎这才被填满了,唇边露出一线恬淡的笑意,闭上眼,意识渐渐远去。
易如繁飞出不远,就感觉到身后跟着一人,回身狠狠一瞪,低斥道:“你跟着我做什么?”语气满是不耐。
“帮你。”凌云出闷声道。
“谁要你帮?无耻!”易如繁低声骂道。
凌云出仍旧不远不近地跟着:“你去茅府做什么?”
易如繁哼了一声,故意道:“你不是说要帮我吗?有本事你就去给我找一副唯朵朵的画像来。”
凌云出没有吭声。
易如繁冷哼一声,未再开口,足尖在房顶上一点,如同猫儿一般无声无息,窜出几丈之外。不一会儿功夫,已到茅府。
易如繁已经对茅府极为熟悉,轻车熟路地穿过花厅,越过庭院,期间数次轻易地避开府内守卫,片刻已到关押易兰逢的牢房外。此时,他已感应不到凌云出的气息,暗骂一句,懒得理会,身形快速变换,急如闪电,点了离他最近的两人的穴道。
茅十二却非愚人,自从轩辕招尧和轩辕偏偏来了之后,便知道事情可能有变,牢房的六名守卫正是十二勇士中的六人。这六人的身手比起易如繁要弱许多,却也不是三脚猫。另外四人见同伴被制住,一边大叫,一边与易如繁动起手来。
牢房里放着一张木床,虽是简陋,床上铺着的褥子却是干净的,一位年轻男子盘膝坐在床上,相貌平凡,有些书卷气,正闭目养神。听到动静,立即睁开一双犀利的眼,见到易如繁,脸上露出一抹笑意,连忙快步走过来。
“大哥!”
易如繁传间入密道:“兰逢,你还记得唯朵朵的长相吧?我需要她的画像。”
易兰逢回道:“记得是记得,但是他们不可能给我笔墨纸砚,也不可能给我机会作画。”
“放心,今天来就是救你出去的,你的伤怎么样了?”他之所以暂时将易兰逢留在牢里的另外一个原因就是为了让他养伤。
易兰逢脸上露出喜色:“早就好了。”
“易如繁,老夫对你是不是太纵容了?”一道浑厚的声音带着怒气传来,茅十二庞大的身躯飞行而至,阴冷地盯着易如繁。
“我呸!”易如繁一见到他那张肥硕的脸就一阵恶心,“谁要你纵容?也不撒泡尿照照!”腰间宝剑出鞘,劈向牢门,木门立即被劈开。
易兰逢劈出一掌,立即将门推倒,上前帮手。
“爹,发生什么事了?”茅俭带着几个手下,闻声而来。
“无事。”茅十二示意他站在安全的地方,“你过来做什么?这里的事交给爹就行了。”
茅俭恭敬地道:“我当然相信爹,不过吻如繁这厮狡猾得很,儿担心你。”
“嗯,我儿果然孝顺。”茅十二欣慰地颔首,眼底一片阴鸷,“放心,为父一定把朵朵给你找回来。”
“谢谢爹!”茅俭想到唯朵朵那张美貌的脸,一副色迷迷的模样。
茅十二背着手站在几步之外,冷眼看着易如繁和易兰逢二人与手下交手,许久才古怪地一笑,开口道:“易如繁,你真以为老夫会没有任何准备?”
“什么意思?”易如繁警惕地瞪着他。
茅十二淡笑,向易兰逢示意:“何不问一问你弟弟,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易如繁大惊:“兰逢?”
他回头一看,易兰逢靠在墙上,捂着腹部,脸上冷汗直冒。
“大,大哥,我大概是中毒了……”
“什么?”易如繁大怒,将剑指向茅十二,“茅十二!”
茅十二呵呵一笑,盯着他的脸,暗自啧叹,果真是美人:“老夫说过,只要将唯朵朵交出来,自然会放了他。这几天老夫未再对他用刑,已经很给你面子了。拿唯朵朵换解药,很公平的交易,不是吗?”
“你!”易如繁忍着怒气,放下了剑。今日,是无法将易兰逢带走了。
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唿哨,易如繁抬首一看。凌云出站在墙头,对他招了招手。
“什么人?”茅十二没有料到易如繁不是一个人来的,大喝一声。
易兰逢飞掠远去,凌云出与其并肩很快飞远。
“老爷,不好了,书房失窃了。”一个家仆高呼着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