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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枕浮欢+番外篇——by苏行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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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说还有一丁点特别的,也许就是他那老挂在脸色的笑容。平平淡淡,温温和和,从从容容,仿佛就算是天塌了地裂了日月颠覆了,你看着他这笑,也能泰然自若的镇定着。

他的笑,莫名的有种镇定人心的效果。

穆双想,他大概就是被这笑容蛊惑的,若不然,依他当年美色第一的挑剔样,怎么可能被他几句话就说动了,又怎么可能在这一年间里竟想着跟这样一个平凡之人共度那天荒地老?

唉,只可惜执手偕老只是他一厢情愿而已,掌柜的那边始终无动于衷,每每他流露出那么点意思,都被顾左右而言它的扯开。

掌柜的是跟他一样的人,虽然他没问,掌柜的也没说,但穆双就是知道。

今年年头时候姚景被人包养了当作男宠送往江南,路过四平镇。当时自己正和掌柜的在街上买东西,冷不丁的就撞到了。

姚景见着旧好,也不管众目睽睽光天化日,只一个劲儿眼光放亮的扑了上来,走进跟前还娇嗔道:“你个狠心的,怎么说走了走也不留个话儿,可想死我了!”

当时穆双听得骇然,心想这位冤家真是热络放肆,浑然不管给他惹多大的麻烦。他忐忑的看着身边的白若来,谁知后者稍微露了丝诧异后又回归平静。

而后姚景误当掌柜的是自己新欢,打趣着,白若来也是笑而不语的站在边上,听着自己仓皇解释。

自那天开始穆双就知道白若来其实是跟自己一样的。若是常人,知道身边的伙计是那样的,不说厌弃的赶走,总归是要保持泾渭分明,哪像他那么一无所谓的留着,还跟原来那样处着?

所以穆双就根据之前的总总迹象揣测着,掌柜当初把自己留下来,是否是另有意味?

这个揣测让他欣喜,要知道那时候他对白若来就已生了非分之想,奈何白若来看着一副文弱相,却硬生生有一种让人不敢逾越的气势。穆双不敢造次,只按捺下心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头,循规蹈矩的未曾露出半点轻浮之态。现在若是证实这揣测是对的,那岂不是美哉妙哉,叹哉惜哉!

美的是两情相悦世间极乐,叹的是白白辜负过去的小半年时光!

于是往后的日子,穆双开始不再藏着掖着,逐渐暴露出收敛了小半年的浪荡性子。对白若来也不再似原来那般刻意保持距离,时不时的逗弄下,说个话儿,调个情,准备一步步的擒到手,吃干净。

本以为自己做的很巧妙,直待潜移默化着将白若来一举拿下,谁知白若来平常糊涂,这回倒是机警的很,一看他借着给自己看手相趁机轻薄,随手抓起一根筷子就敲下来。

穆双揉着生疼的手,看着掌柜的转身离去,心里却似喝了蜜的甜,因为他看到掌柜的脸微微的红了。

由此,穆双可以断定,掌柜的是跟自己一样的,而且,并不太讨厌自己。

既是如此,那不趁热打铁岂不是作孽?

那么个单纯似清泉的白若来,怎么会是万花丛中过招蜂引蝶无数的穆双的对手啊!三日之内不拿下,委实丢了那风月高手的名儿啊!

于是穆双开始加劲儿跟掌柜的献殷勤,以期望月圆之夜被翻红浪效鱼水之欢,也好解了他这半年来的饥渴。

可谁知——

三日过去了,近十个月圆之夜过去了,别说一亲芳泽,他穆双连个衣袖也难碰到啊!

不管穆双他怎么死缠烂打胡搅蛮缠,他白若来始终笑得那个云淡风轻,那个坦坦荡荡。你要点到为止,他也跟你打着哈哈,你要过了火候,他也不恼,只说声“有事先走”,然后插着袖口翩然离去。

这不由得让穆双怀疑,那晚上面带羞色落荒而逃的真的是白若来么?

以不变应万变,穆双还真拿他没办法,总不能强着上了吧!

虽然这念头不停在心中翻滚,但没看清对手姿态,不敢轻举妄动啊!

所以穆双就默默蛰伏着,以图伺机行动。可伺了半年了,硬是没摸透对方虚实。

活活憋死人了!

一年了都没能把人搞定,这要说出去,非给锦安城那帮风月场上的人笑话死!

不过还真是奇了怪了,他穆双遇上了白若来,每一桩事都够丢人,还真跟他克星似的。

穆双又想,昨晚上同床共枕了都没能把人就地正法,这事儿算不算最丢人的一遭?

呜呼哀哉,一想起昨晚上的事他就郁卒。

.双儿自重

当听到白米嚷着要跟老五睡让自己跟他爹睡时,穆双那眼里是绽放出了饿狼看见肥肉的灼热目光啊!

他本还担忧白若来会严词拒绝,可见他一副淡然不以为意的神情,穆双暗自窃喜,那心是蠢蠢欲动啊!

打听到这个决定他就盼着天黑,吃饭的时候都是一个劲儿乐,想着今晚注定是天雷地火热情沸腾,那欲念便是一发不可收拾啊!

可等到天黑了,把自个儿洗得干干净净进了掌柜的房,爬进了掌柜的床,再一看掌柜的架势,那心就跟腊月里被狠狠泼了一桶水,透心凉啊!

一张床,两条被子摆着,中间搁了一碗水

掌柜的蒙进被子,笑吟吟的说:“小双儿,请自重。”

白若来不打掩护,直接把他那点歪心思挑明了,明晃晃的摊在台面上,是看准了他不会那么厚颜无耻的强人所难。

穆双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在这方面确实做不出霸王硬上弓事,他重的就是情投意合两情相悦,所以那一碗水在他眼里就成了江河山岳般横阻着。

但是,一碗水毕竟只是一碗水,江河山岳挪不开,难不成这水还碰不翻了?

于是待翻来覆去了几多回后,那碗水就顺遂人意的泼湿了自己的被褥。

而后,故作惊慌的道:“哎呀,碗翻啦!水全泼我被子上啦!”

身边人浑然不在意,淡淡道:“天快亮了,凑合一下吧!”

穆双不干了,掀开自己被子,一把钻进白若来的被窝里,待感觉他惊得要坐起,又一把搂住他的腰,哀求道:“掌柜的,这么冷的天你忍心啊,我什么都不做还不成么?”

穆双记得,当时怀里的白若来整个人都是僵直的。

半响后,穆双才听得掌柜的又淡淡道:“我也奈何不了你,只一句,你要是不规矩了,明天就走人吧!”

这话说得慢吞吞,温和和,却毫不掩盖它斩钉截铁的意思。

穆双眨巴着眼睛,竟一时无措,他没想着白若来会这么坚决的拒绝着,这让他有些受挫,又有些生气,头脑一热,狠狠的在白若来的肩头咬了一口,然后赌气着翻身睡去。

后来听着掌柜的轻轻的笑了声,他也懒得搭理了。

于是这一晚上,两人在一个被窝里睡着,背靠背肉贴肉,彼此的气息都和着了,可硬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穆双闷闷的一觉睡到天亮,醒来时看着正在穿衣的白若来满脸笑意的望着他,恨恨的想:来日方长!

来日方长,哼!

本想着今晚再来场攻坚战,谁知半路杀出个破白米!穆双那个抑郁啊!

想着想着,穆双突然意识到一件事,他刚才是想白沉欢的,是再想要不要去江南寻他的,怎么这回儿又想到白若来身上了?

灵光一现,穆双又想起了一件事。

他记得,看到白若来的第一眼时,有种似曾相似的感觉,但看第二眼的时候就立马否定了,因为他确实没见过这个人。

那么这似曾相识从何而来?

现在想着白沉欢,想着白若来,穆双一瞬就明了了。

白若来给他的第一眼的感觉,像极了白沉欢。不是面容,不是气质,不是神韵,他们之间除了同为男子同姓白,全无相似之处,可就是让你觉得他们有点相似。

穆双对于这个发现感到奇怪,白沉欢是如同高悬明月般凌于众人之上的人物,而白若来却只是俗世之中平凡渺小尘埃般的存在,这两个人一高一低天地悬殊,怎么竟会让人产生这样的相似感?

委实荒谬!

转而穆双又想起两人的确有个相似点的,就是都让他想得心都千疮百孔了却硬是吃不到肚里!

一个已绝红尘只能空寄痴念也就罢了,一个眼见得着手摸得着却偏偏要在中间竖个万重山,真是气煞人也!

噫吁戏,难不成上天注定他林锦月就要栽在姓白的手里?

穆双正胡思乱想着,突然感觉边上有了动静,窸窸窣窣一阵响。

睁开眼一看,见白若来穿好衣服开门出去了。

穆双想着大概他是起夜,也不在意,转了个身又闭上眼,准备再好好想想去留问题。可过了好久都不见掌柜的回来,感觉有些不对了。

从好不容易捂暖的被窝里拔起来,裹了衣裳走出去。

店里四处无人,掀开布幔,开了大门,一阵冷风直直袭来。

寒气逼人,穆双冷得哆嗦。

天上一弯月,地上白茫茫一片。没有脚印,是没出去了。

赶紧转身关上门,想着掌柜去哪了。想了一会猛一拍头,赶紧往厨房走去。

果然,厨房里白若来正围着火炉,火炉上烫着酒,边上还一碟晚上剩下的熏肉。

见着穆双进来,白若来一笑,问:“咦,你也饿醒啦,晚饭没少吃啊!”

穆双长叹,没事担心他作甚,个没良心的!

一屁股在边上坐下,抢过白若来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伸出手,不客气道:“再来杯。”

白若来也不以为意,给他满上,又从边上再拿个杯子倒满,慢悠悠喝着。

两人扯着些闲话,当然多半是穆双再说。

穆双这些年一直在江湖上混,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各种事儿知道的多,而白若来十年来一直在这小小的四平镇上待着,知道的无非就是张三的媳妇生了个小子八斤八两重这样家长里短的闲事。而且穆双能说会道,白若来稍显沉默,所以每每两人闲扯,都是穆双说白若来听。

穆双倒是挺喜欢这样的,过去这几年声色犬马纸醉金迷的过着,愈发觉得没趣,倒不如现在这样一杯酒三两人述说平生。更何况,在闲扯间逗逗掌柜的,也是件其乐无穷的事。

只是,为何掌柜的有些心不在焉?刚才明明讲了件挺好笑的时,可不经意间抬头,竟发觉掌柜的垂着双眼,半掩的目光里尽是沧桑。

“掌柜的,你是不是有心事儿?”穆双止不住问道。

“啊?没有啊,听你说话呢!”白若来抬起头,扯着一脸笑容。

穆双撇了撇嘴,不屑道:“掌柜的,不是我说你,城府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炼成的,你那点心事全写脸上了,说说,怎么回事?”

白若来沉吟了下,道:“穆双,我准备开春的时候把这客栈盘了。”

穆双有些惊讶,“为什么呀,不开得好好的么?”

白若来道:“一直亏着,哪里好了。”

穆双瞥了他一眼,道:“这客栈只怕从它开张那天起就没挣过钱,好说歹说也十年了,早不盘晚不盘,怎么想着现在盘了?你要盘了接下来做什么啊?”

白若来转着手中的酒盏,看着炉上的火苗,淡淡道:“我准备回尹昌。我爹娘妻子都葬在那了,总该回去看看。”

6.愤然离去

穆双没话了,那“妻子”二字就跟脸上被涂了一笔,不疼不痒,就是感觉别扭。

要是白若来不提起,他都差点忘了他是有过妻子的人,虽然白米每天都在自己跟前晃着喊掌柜的“爹”,可他总觉得这声“爹”跟平常人喊“掌柜的”是一个意思的,不过就是个称呼,没什么分别。可现在白若来亲口说了这两个字,那就等于把所有的事实堆在了自己面前,由不得你不相信。

半响,穆双才闷闷道:“你当年怎么就能娶妻生子了?”

他这意思,是你跟我是一样的,怎么就能娶个女人呢?他可是为了逃避这事连家都不回了。

白若来微微一愣,似是没想到他会这么问,而后回道:“娶就娶了呗。”

这回答跟没回答似的,但穆双心不在这,也就没在意这敷衍,只是脱口而出道:“那我怎么办?”

白若来抬起头定定的看着他,神色复杂,但这会穆双低着头,也就没发觉掌柜的异于平常的样子。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当初我只当你是个小毛贼,一不小心走了歪路,这才把你留下。没想到你来历不小。你在我这是屈才了,却也总不能一辈子待着。你还年轻,天下这么大,总该出去闯一闯的……”白若来语重心长的说着。

穆双忍不住打断,“掌柜的,你到底多大了?”

“啊?”白若来微微睁着眼睛,穆双怎么突然问这问题?

穆双皱着眉道:“我看你也比我大不了多少,可听着这话,怎么感觉你跟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似的,那个沧桑唉!”

白若来笑了笑,不答话。

穆双终于看出了怪异,“掌柜的,今天你很不对劲。”

平时掌柜的虽然也会是不是才深沉下,但不会像现在这么低落。现在的他,莫名的让他想起秋天的荒园,枯叶堆积,满是寂寥。

按理说,掌柜的不该有这样一副饱经风霜的样子。

白若来不在这些事上纠结,饮尽杯中酒,定定道:“穆双,再过阵子,我给你结了工钱,你走吧!”

若是平常,听说掌柜的要结工钱,他一定会觉得这是百年难得的大喜事,但这回他着实高兴不起来。

他甚至懒得跟他抬杠工钱是多是少的问题,他只是想,掌柜的这是铁了心要散伙了!

蓦然间他想起了一个可能,不由抬起头道:“白若来,你是不是怕我缠着你,故意想把我打发走啊?”

这话一说,心里更加肯定了。早不走晚不走,偏偏等他想下手的时候走!

不过为何说起这话竟有种委屈的感觉?

赶紧换上嬉皮笑脸的模样,可为何这笑容也这么僵硬?

穆双有些慌,原先对一个白沉欢痴心一片执迷了这么些年,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个白若来想安然相守着,却不想也是个不得善终的下场,当真是抑郁非常啊!

白若来看着这穆双的神情,眼神有些闪烁,声音也落了不忍,“不是这样的。”

“那是哪样?”这回穆双眼尖了,逮着掌柜的转瞬即逝的变化直接问道。

白若来却被问得说不出话来,半响才低低道:“我都有儿子了。”

穆双一时没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待回过神来,不由笑喷。

他想掌柜的定是被他搅得心乱了,这才说了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搬出个这样经不起推敲的理由来。而这心乱,自然是有心才能乱啊!

掌柜的,对自己还真不是表面上那般坦坦荡荡啊!

想及此,穆双笑道:“我知道你有儿子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见白若来沉默,穆双又道:“白若来,别回尹昌了。跟我好吧!”

说完紧紧的盯着他,怕错过一丝一毫的神色变化。

白若来先是微微睁大了眼一副惊愕的表情,而后又恢复如此只留个眉头微蹙,紧接着是被盯得面红耳热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穆双看着心神荡漾,也不再管了,一把挪到白若来的身侧,握住他的手,紧贴他的耳根重复道:“白若来,跟我好吧!”

也不知是被呼出的热气灼着了,还是怎的,白若来腾的站起身,连闪两步,道:“不行!”

“为什么不行!”穆双真急了,逼近问道。

杯盏被不小心碰倒,酒顺着桌面淌下,滴答滴答,在这夜里响的分明。

白若来抿紧双唇,沉沉道:“我不能害了你。”

这话穆双听不懂了,他蹙着眉,等着解释。

意识到自己失言了,白若来把嘴抿得更紧了。

“你还年轻,该遇到更好的人。”好半天,白若来才挤出这么句话来。

穆双很生气,他很想扑上去狠狠在他肩上再咬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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