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沉静云虽然疲惫却根本无法入睡,他的身边沈谚非的呼吸声如此平缓。
被丢在地板上的西装口袋里,手机铃声不断响起,沉静云害怕吵醒一旁的沈谚非,伸长手臂将西装拽起拿出了手机,没想到竟然是沉思博的电话。
“喂,你怎么想到打电话给我?”沉静云扯起唇角,淤青的地方抽痛起来。
“谚非呢?你对他做了什么了?”沉思博沉冷中暗含愠怒的嗓音响起。
皱起眉头,听对方的语气像是已经知道自己和沈谚非的事情了。
“你什么意思?”沉静云眯起眼睛,至少在酒吧洗手间里对沈谚非下手的人绝对不是沉思博的人,但是沉思博却知道了,一定是下手的人告诉沉思博的。
沉思博没有再说下去了。但是透过电话,沉静云也能感受到那种低气压。
“我以为我们之间有共识,在他真正做出选择之前,我们谁都不会对他做什么。”良久,沉思博才开口说。
“是啊,他是我与你之间的另一场战争。”沉静云起身来到窗边,窗外的一片黑夜映照出他自嘲的笑容,“面对一个一直叫我‘二哥’的人,我还能做出什么事来?”
沉思博沉默了,因为那是他和沉静云共同的无奈。
“与其在这里质问我,不如想想把一些莫名其妙的消息告诉你的人有什么意图?能和谚非发生什么,我乐意之至。可是让你知道这些事情的人,期盼着的就是沈氏炮轰华天。”说完,沉静云将电话按断了。看一眼时间,已经是半夜三点半。
这么晚了沉思博那个家伙竟然还没睡觉,可真是敬业啊。
沉静云来到床边,沈谚非蜷着抱着被子睡的深沉。他跪坐在床边,低下头亲吻在沈谚非的脸颊。忽然他想起小的时候,父亲说要一家人去游乐园玩,但是沈谚非还在睡觉。本来应该是让管家上楼叫醒他,但是父亲却说要他和思博去叫谚非。父亲的意思只是想要增进他们兄弟的感情罢了,但是沉静云却那样地不情愿。沈谚非的房门没有锁,应该是管家特意打开的。沉静云臭着脸走到床边看见了抱着被子蜷在床边的沈谚非,他发出轻轻的鼾声,清晨的日光从窗帘的缝隙中流落在他的鼻尖。
沉静云第一次发觉,自己的心里会有那样柔软的感觉。
沈谚非醒过来时,发觉窗外艳阳高照。
他噌地起身就要翻身下床,这才发觉这里并不是自己的房间。低下头发觉身上穿着睡衣,而床的另一边躺着沉静云。他的模样十分疲倦。
“你又在闹什么?学校那边我已经给你请假了。”沉静云闭着眼睛缓缓开口。
这让沈谚非愣住了。
昨天……他记得自己同沉静云一起去酒吧看球赛……球赛的结果呢?
沈谚非敲了敲脑袋记不起来了。再看一眼沉静云,才发觉他的唇角有些淤青。隐隐记得自己很热很热,面对酒吧里的那些女孩子自己竟然有了邪念,他冲出门去然后沉静云追了出来。再然后……沈谚非猛然记起自己在车子里强吻沉静云的画面,尽管自己的意识模糊记忆也很混乱,但是确实……是发生了……
他看向沉静云,之后发生了什么他敲烂了脑袋也记不起来了。
自己会这样反常,八成又是被人下了什么药!难道他和酒吧这种地方有梁子吗?为什么这一个月连连两次在酒吧里被人下药?上一次是什么迷幻剂,这一次又是什么?
“你知道自己在酒吧的洗手间里闻了一些不该闻的东西吗?”沉静云的声音有些嘶哑。
“……”沈谚非皱起眉来,想起空荡荡的洗手间里隐隐飘荡这一种香味,这并不是常用的洗手间熏香,甚至有些清甜。难道是那种香味有问题?可是在洗手间这种公共场合除了自己还会被很多其他人闻到……但是洗手间里却没有人……难道是有人设计好的?就像上次那样?到底是谁总是对自己下手?
还有昨晚隐约记得,只有沉静云把自己带回家了,他们发生了什么……
猛地,沈谚非的脑海中充斥了无数的画面,他们的亲吻,沉静云的抚摸甚至于……沈谚非张大了嘴巴,终于想起沉静云的嘴唇会淤青成那样的原因。
他做梦都想不到像是沉静云那样的人竟然会为自己……沉静云完全可以把自己打晕了事,但是昨晚的他……沈谚非对于任何事情都记的很混乱,只有自己撞进对方的口腔里所得到的忘乎所以的快感,他记得清清楚楚。
“为什么……为什么要那样?”沈谚非再傻也知道如果沉静云只是要利用自己什么又或者是真心把自己当做家人,也绝对做不到昨天晚上的那种程度。
抛弃了自尊和骄傲,甚至于沈谚非想不到这世上还有谁能做到沉静云的那种程度。
“什么怎样?”沉静云没有耐心地回问,皱着眉头睁开了眼睛,“你自己舒爽了就不让别人睡觉了吗?”
“为什么?”沈谚非仍然执着地问。
“我很累,我要睡觉。如果你自己精力充沛就去玩电脑看电视做什么都好!”沉静云拉起被子罩住自己的脸。他要回答他什么?说不定他听到那个答案之后会像是逃避瘟疫一般冲出这栋别墅。
沈谚非对那个答案的执着超出了沉静云的想象,他掀开沉静云的被子,“如果你不告诉我为什么,我马上就离开这里!”
沉静云看着他的眼睛,忽然觉得世界荒谬的可以,无论他告诉或者不告诉沈谚非那个答案,对方都会离开。
“说啊!”沈谚非吼叫出来。他还记得沉静云的亲吻,他的舌尖,他身体的温度。那样的意乱情迷,沈谚非被人下了药,但是沉静云没有。
“因为我爱你!我爱你够不够!”沉静云猛地弹起身来,瞪着沈谚非的眼睛,那种要将沈谚非撕碎的情绪,根本令人无从得知到底是爱还是恨。
沈谚非震在那里,他的第一反应是沉静云盛怒之下对他说的并不是真话。
“什么?”
沉静云扯出难看的笑容,“你只会摆出这样的表情,对吗?你根本不知道从小到大我看着你的心情对吗?你只是觉得被我羞辱很痛苦但是根本不知道羞辱你的我有多痛苦对吗!你在监狱里待着的那两年……我如履薄冰!因为是我的计划把你送进去的!而你会进去,是因为你在乎沉思博在乎他到可以毁掉自己人生的地步!你知道我每次去监狱里看你的心情吗?我是那么忍不住想要见到你,你以为沉思博为什么那么容易扳倒莫小北?是因为我给了他机会!因为只有莫小北完蛋了才能证明当初挪用那笔钱的人不是你!”
“我……我是男人!我是你弟弟!”沈谚非难以理解这一切,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沉静云对自己抱有这样的心思?
“男人?哈……我不可以喜欢男人吗?”沉静云的眼睛里隐隐泛着亮光,声线也在颤抖着,“我跟你没有半点血缘关系!从你进入沈家的第一天起,我就没让你叫过我‘二哥’!”
沈谚非向后踉跄了半步,好不容易站稳了身子。此刻的一切他再说不出第二句话来。
“你现在是不是想要离开我身边?”沉静云冷下了嗓音问。
沈谚非迷茫地四下张望,然后点了点头。
沉静云的唇上扯出一抹残酷的笑容,“但是你哪里都去不了。”
沈谚非望进沉静云的眼里,颤动的心绪像是沉入水底的石英,“我没办法回应你的心情。”
沉静云伸手按住自己的眼角,“从你站上法庭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你永远都不会回应我的心情了。”
“那么你还把我留在这里做什么?”
“你觉得我是那种得不到也要把你囚禁在我身边的变态吗?”沉静云冷笑着问。
“你当然不是。”
“不,我是。就算你不会爱我,我也受不了你在我看不到的地方。更不用说,你这两次被人下药不是因为有人憎恨你,而是有人在针对沉思博。在沉思博找到那个家伙是谁之前,你待在我的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我会遭遇这一切,难道不是因为沈氏吗?无论我留在你的身边也好,或者沈家也好,都不得安宁,都会成为别人的靶子。”沈谚非轻笑了一声,“我要离开这里,如果你真的有那么变态的话不妨试一试把我的手脚捆起来,让我动弹不得!如果你不能,那么我要离开。”
“沈谚非!”沉静云嘶哑的声音扬高,“如果我真的要对你做什么昨天晚上我已经上了你!”
“我知道。”沈谚非微微笑了起来,“对不起,二哥。”
沈谚非看着沉静云后退了两步,然后转身离开。
沉静云直愣愣地盯着沈谚非离开的方向,眉头缓缓皱起,他的肩膀耸动着笑了起来。整个房间安静到苍凉。
他是沉静云,他永远不会哭。
28.实习面试
在这间房间里,唯一属于沈谚非的东西只有那台笔记本电脑,他将它收进电脑包里,利落地拎出了这栋别墅。
他曾经无数次地希望沉静云能够关心自己,将他当做家人。他没有告诉过沉静云,如果两年前站在法庭被告席上的不是沉思博而是沉静云,他也仍然会做同样的事情。
如今,沉静云将他捧在了掌心里,只是那种感情变了味道。沉静云那样的人,其实沈谚非很了解,如果他用“爱”来形容对一个人的感觉,那么他真的是很爱。
可是沈谚非根本不知道如何承受这种感情。
忽然之间,他想念起从前在监狱中的那段日子了。凌少白毫无疑问对他也是有遐念的,但是他的玩世不恭将这种遐念隐藏的很好,于是沈谚非能够轻松而没有负担地享受对方的庇护。
住在汉鼎花园的人非富即贵,这里环境安静,不走出个两千米远看不到出租车。还好沈谚非只有一个电脑包,很轻松地就走到了路边,他拦下一辆出租车,坐进车子里打了个电话给成城。他知道成城和女朋友同居在学校附近租了房子,所以他寝室的床位是空着的。
成城询问了两句,沈谚非随便找了个借口,对方也没有深究,只不过一个宿舍铺位罢了,自己不住让给沈谚非住也没什么大不了。
沈谚非就这样在成城的宿舍里将就了一个晚上。他本来以为那一个晚上,将会是自己睡的最安稳的一觉,但是他错了。他的脑海里不断闪现着旧时的画面。
他刚念初中的时候,早晨一家人坐在一起吃早餐。沈仲秋讲究食不言寝不语,所以整个餐桌气氛安静。而沉静云就坐在自己的对面,他敲着腿,脚尖总是踢在自己的膝盖上。他只能把膝盖挪开,但是却还是会被踢中。他无奈地看向对方,而沉静云却勾起唇角,他的笑容那样的富有美感,却又锐利得刺伤自己的眼睛。
在决定离开的那一刻,他记得沉静云的眼神。原来那才是他真正的目光,没有任何虚伪的掩饰,那样的深刻和纠结。过往的一切都深深埋在他的眼睛里,只是沈谚非直到今天才看懂。
午夜即将来临,沉思博驱车来到了汉鼎花园。
他来到沉静云的豪宅门口,还没有敲门,就发现门是虚掩着的。蹙起眉头,沉思博走了进去,一进门看见一片黑暗中沉静云端坐在沙发上,面前的茶几上放着几瓶酒。
但是空气里并没有酒味,这些酒还没有开封。
“你来了?”沉静云略带笑意的声音响起。
“嗯。”沉思博走过去,打开灯,这才发觉沙发上的沉静云没有意想中的颓废,他穿戴整齐,就连发型也一丝不苟。
沈谚非仰起头,拍了拍身旁的位置,“怎么?你以为谚非走了,我就要买醉,就要颓废,就会给你打败我的机会?”
沉思博不发一言与他并肩坐下,“他去哪里了?”
“不知道。你不是派了人随时注意他吗?”沉静云轻笑了一声,侧过头来,“嘿,我说沉思博,我忽然忘记我们斗的这么凶狠的原因是什么了?”
“你不满意我可以继承沈氏,但是你却不可以,明明在能力上我们旗鼓相当。”沉思博淡淡地回答。
“只是因为这个吗?”沉静云很用力地思考着,“可是我觉得我不是那么没有气度的人啊!”
“你想出去单干,但是按照沈氏的家规,这是不允许的,所以我只能击败你,让你回到沈氏。”
“少来,你就是杀了我,我也不会回沈家。”沉静云耸着肩膀笑了笑。
“还有谚非。”沉思博念出那个名字的时候,原本清冷的声调也柔软了起来。
“哈!对,还有谚非!除非他选择我们其中一个,否则我们谁都不愿意停下来。”沉静云指了指面前的酒瓶,“喂,我说沉思博,挑一瓶开了喝吧!”
“我和你都不用喝。因为就算喝醉了,心里面也是清醒的,根本没有意义。”沉思博难得地也露出一抹苦笑,“谚非走了也好。不要待在我们任何人的身边,也就不用苦恼了。”
“沉思博!你真豁达!”沉静云哈哈笑了起来,摸了摸下巴道,“不过,电子产品的市场,华天是不会让你们沈氏一家独大的。”
沉思博的唇角也绽露出若有若无的笑意,“那么你也看好你的地产市场,华天面临的竞争压力会越来越大。”
说完,两人都靠着沙发椅背,不再说话。
这个学期很快就过去了。期末考试那紧张的两周,无论是沉静云还是沉思博都再出现在沈谚非的生活里。这让他真正轻松了起来。脱离了沈氏,沈谚非就真的要规划一下自己以后的道路了。而且寒假期间,学校的宿舍是不开放的,沈谚非只得提前在市区租了一间房子。当然这种经济负担根本不算什么,他的积蓄比许多工作两、三年的白领还要多。现在没有课时了,他设想自己应该去一些会计事务所实习一下。但是想到自己只是一个大学一年级的学生,根本没什么实质的社会经验,而且很多面临毕业的学生也在拼命寻找工作,自己要想进入会计事务所实习只怕很难。但是他知道,凌少白交给自己的东西,才是这个社会上最实用的东西。
如他所料,他的几十封实习简历投出去,都石沉大海了。于是他更改了简历内容,也许是因为过于狂傲,仍旧没有回音。不过沈谚非的心态很好,他没事就去超市买点菜,根据电视上的烹饪节目做一些家常小菜,味道不逊于林姐。就在寒假过去大半的时候,沈谚非接到了面试电话,对方的人力资源部以很公式化的语气通知他两天后到公司来面试,
沈谚非喜出望外,这是他的第一次面试。挂了电话,他便去到了附近的大型商场,买了一套几千元的西装。他自小在沈氏长大,品味自然不差。他知道自己做为一个二十出头的大学生看起来实在青涩,于是选择的西装款式成熟而不过时。对着镜子,沈谚非给自己打了一个温莎结。这还是当初在监狱里,凌少白教自己的。
两天之后,沈谚非怀着忐忑的心情来到了那家迅驰国际会计事务所。来到商业中心,沈谚非仰望那栋将近五十层的高楼,他这才意识到这家会计事务所一定实力雄厚,不然怎么可能租的起这里的写字楼。而来之前,他也做足了功课,迅驰国际会计事务所拥有的注册会计师将近两百人,在各地均有分事务所,而沈谚非今天来面试的地点竟然是他们的总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