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沈谚非想过是不是他们的人力资源部门出了什么问题,不然自己怎么可能得到这样的机会?
当他乘坐电梯来到迅驰,一位人力资源专员将他领进了会议室。但是沈谚非意料之外的是,会议室里只坐着一个人。
那是一个四十岁出头的中年男子,戴着无框眼镜,衣着打扮流露出严谨和精干的气质。
沈谚非本想向对方问好,但是对方却直接指了指对面的椅子示意他坐下。
这样的流程完全在沈谚非的意料之外,这让他更加紧张了起来。
对方的面前放着沈谚非的简历,他托了托自己的眼镜,唇角勾起一丝笑,像是在看待小孩子的习作一般。
“老实说,你的简历按道理应该会被删到邮箱的垃圾桶里去。”
对方的这句话并没有打击到沈谚非,因为这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不过我不小心瞄到你简历的最后一句话,它稍稍勾起了我的兴趣,你的自我总结说你比那些已经毕业了的甚至于从业三年的会计师还要优秀?你能写下这些话,要么是实在找不到实习的公司所以破罐子破摔,要么就是自恋。我见过自恋的人,但是没见过像你这么自恋的人。”对方挑起眉梢,手指轻轻敲打在桌面上。
“如果您觉得我是因为自恋才在简历上写下这些话的,为什么还要浪费时间给我面试的机会呢?”对方的态度倒是真的让沈谚非有了那么几分破罐子破摔的心情了。
“找乐子啊!如果你真的是金子,那么我们迅驰就赚了。如果你只是个小丑,工作太无聊了,我拿你来解解闷也不错,是吧?”
“那么您打算用什么方式来测试我到底是金子还是小丑呢?”沈谚非思虑着对方应该不会要他来做个自我介绍之类的吧。太俗套了,而且自我介绍这种东西不过是个形式,面试者可以将它背的天花乱坠。
对方抬手看了看腕表,“嗯,现在是九点二十,我给你两个小时又四十分钟的时间,你要找出这份账务中的问题。你在简历里说了,你擅长的会计账目检查和报税。”
沈谚非看了看被推到面前的账目和资料不由得蹙眉,两个多小时要他检查完这些账目?对方真的是因为自己的简历内容太嚣张所以要修理一下他吗?
29.磨练
“你放心,两小时又四十分钟,你能做多少就做多少。这份账目没有一周是不可能做出完整的查账报告书的。我只是想看看你的能力罢了。”说完,对方便起身离开。他走到会议室的门口,告诉人力资源专员提供沈谚非一台笔记本。
那一刻,沈谚非又觉得对方像是真心要测试自己的能力了。
好吧,既然说了不是要提出完整的报告,而是做多少算多少,自己就要做得精细,而不是粗糙。
大概浏览了一个多小时之后,沈谚非揉了揉眼角。迅驰的注册会计师绝对不是浪得虚名,所有的账目都细致明了,沈谚非必须十二万分的小心才能隐隐感觉到其中的陷阱。
由于过分专心,沈谚非甚至感觉不到时间流逝。当中午十二点整到来的时候,人力专员果然来收走了沈谚非所做的报告和所有的账目资料。
但是沈谚非连这笔账目的五分之一都没有看完,所做的报告也是零散着甚至于还没有理清楚重点。他知道自己真的是过分骄傲了,如果能在简历中谦逊一点,也许对方会给他更加充裕的时间。但是转念一想,如果自己太谦逊,甚至于连这次的面试机会都没有。
来到迅驰的楼下,沈谚非再度仰望,只是这一刻他的心情完全变了。他有一种渴望,能够进入到这家会计事务所。除了凌少白曾经给他看过的账务,他再也没有见过这样专业的账目报告了。这是沈谚非一直渴望到达的深度。
办公桌前,人力资源专员将沈谚非的报告打印出来,放在了面试官的桌上,“殷总,这是刚才那位实习生的报告。”
殷振轩瞟了一眼报告,然后继续做着自己的工作。直到下班时分,他才摘下眼镜喝了口茶水,放下茶杯时才再度注意到了那份报告。抱着玩味的心情,殷振轩拿起来粗略了浏览了两行,随即缓缓皱起眉头,一边摸着下巴一边比对原先的账目资料。
晚上九点,殷振轩仍然坐在书桌前。此时,手机铃声响起,殷振轩看了眼屏幕上的号码,扯出一抹笑,“喂,凌少白,你又在哪里祸害苍生?”
“我还在纽约。前几天我给你介绍的那个小孩怎么样?”
“小孩?也只有你把二十一岁的年轻人称作是小孩了,老人家!”殷振轩熟稔的与对方开着玩笑,“不过说实在的,你介绍的这位小孩差一点拆穿我的老底。”
“怎么了?”
“今天我给他看的是我六年前做的一笔账目,跟现在我所做的自然不能同日而语,但是我打赌我手下许多会计师都无法在一周以内查清楚到底这笔账目里我做了什么手脚。但是这个沈谚非倒是厉害,三个小时不到,已经把最大的漏洞给揪出来了,如果我真给他一周的时间,只怕他真的要把我玩完。”殷振轩想到了什么,“他不是才读大一吗?没有三、五年的从业经历,他怎么揪得出这些问题?”
手机那端传来得意的笑声。
“我凌少白的弟子,怎么会不如那些从业三、五年的会计师?”
殷振轩手指一颤,声音扬高满是不可置信,“你的弟子?像你这种人教出来的学生还不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如果真是你手把手培养出来的,还不带在身边?怎么会就这样把他扔在国内?”
“他没有做雄鹰的野心。如果他享受安逸,那就让他安逸着快乐好了。”凌少白的声调里有几分宠溺的感觉。
“哈?他该不会是你的私生子吧?”殷振轩故意拉长了声调说,“我看看啊,你今年三十六岁,那个小孩二十一岁,说不定他就是你十五岁的时候结下的露水姻缘,结果对方为你生了孩子你却不负责任的跑了!越想越像是你会做的事情。”
“如果他是我儿子,我奉行的可是斯巴达教育,还会让他这样优哉游哉?”凌少白轻笑了一声,“他对数字很敏感,背下账本中数字都不成问题。头脑的逻辑性也很强,只可惜心太软,不把他逼到绝路,他成不了大器。”
“你想要我磨练他?”殷振轩好笑地问。
“你就替我多给他点‘作业’做就好,至于磨练,当然要我这个老师亲自出手。”
沈谚非回到家里,煮了一碗清汤面。吃到一半,成城打电话问他要不要来他那边打扑克。沈谚非笑着拒绝了,自己打牌的时候不但记牌,而且总能预测到其他人大概有些什么牌,所以他总是赢。成城都输了几千块给他了,只是沈谚非没要,大家都是朋友,玩个牌还要牵扯到钱,太伤感情了。成城知道沈谚非最近都在找实习的地方,听他说话的语气就知道他恐怕面试没成功心里不开心,也就不好再继续打扰他了。
吃完面,沈谚非坐在电脑前搜集了一会儿资料,这两个月在基金上赚了几万块,股票上亏了一些,因为精力不够没有特别去分析和搜集资料。
他冲了个澡,躺在床上,这样宁静之后,更多的是寂寞了。他的心里空空的。翻个身,他就想到了在沈家的时候,和沉思博一起吃晚饭,即便对方很少说话,即便自己那么想要离开沈家,但是心里却不曾这般空虚。还有沉静云,他走在前面拎着自己行李的背影,他撑着脑袋坐在自己的身边等待自己看完最后两页书的表情。
沈谚非第一次可悲地明白,自己想要远离的一切,竟然是自己唯一拥有的东西了。
昏昏噩噩地睡着,沈谚非是被手机铃声吵醒了。
“喂,您好,请问您是沈谚非先生吗?”
非常公式化的女声,沈谚非还在思索着是不是又是什么银行信用卡推销电话。
“我是。”
“我是迅驰国际会计事务所的人力专员,您已经通过了我们的面试,今天早上十点报到。”
沈谚非轰地从床上坐起来,看向床头的闹钟,现实早上九点。
“好的!谢谢!我马上就去!”
电话挂断之后,沈谚非急冲冲去洗漱,然后穿上西装冲出了房间。
来到迅驰,人力专员对他的态度明显比他刚来面试的时候要和善许多。她将他领到最里面的一间办公室,那天的面试官就坐在办公桌前面带笑意看着沈谚非。
“我们又见面了,看来你确实不是个小丑,不过至于你是不是块黄金,还需要时间来证明。”
沈谚非愣在那里。
“我是迅驰国际会计事务所的负责人,也是这里的首席会计师殷振轩。你今后就是跟在我的身边。我知道你还是个学生,半个月之后学校就要开学,所以半个月之后你的实习时间将会按照你的排课来安排。前半年的实习,是没有薪水的。如果你能熬过半年的实习时间,我会考虑按照一般员工来计算你的实习薪水。”
这对于沈谚非而言无疑是优待。那么多的大学生千军万马倒贴实习费用都不能进来这样的会计事务所,眼前这位殷振轩开出来的条件,已经算的上是神赐恩宠了。
而更令沈谚非意想不到的是,自己竟然是跟着殷振轩的。
当然,走出殷振轩的办公室时,所有人都很忙,偶尔有两三个人抬头看了他一眼,听说他是被殷振轩看重的实习生,都流露出了同情的目光。而当天,沈谚非就明白了他们这种同情的由来。殷振轩不仅仅是个工作狂,更加是个魔鬼。
第一天,沈谚非整理数据就忙到了半夜十二点,当他将整理好的资料交给殷振轩的时候,这个家伙竟然还在办公室里忙碌着。
“你帮我去煮一杯咖啡就可以回去了。”
当沈谚非离开会计事务所的时候,已经是午夜一点了。公交车是没有了,沈谚非拦了一辆出租车。灯火阑珊,他靠着窗享受着夜风拂面。今天他忙到脑袋都要炸开,满眼都是数据,但是当他走出那栋大楼的时候,内心却莫名地充盈。忙起来了,他就能忘记沈氏的一切,忘记沉静云嘴唇的温度还有他看着自己刻骨到心痛的眼神。
这样的忙碌一直持续到开学。
成城和李林见到沈谚非的时候都吓了一跳。
“我说兄弟啊!那个会计师事务所到底对你做了什么啊?看看你的样子!你的黑眼圈比得上强尼戴普!还有你瘦的,脸都凹下去了!”
沈谚非笑了笑,“确实忙到焦头烂额!也少不了被老板骂,不过他骂归骂,但是却真正教了我不少实在的东西,我觉得累的挺满足的!”
“哟,你小子去了迅驰实习,这会儿是来跟我们炫耀的吧!”成城一拳打在沈谚非的肩膀上。
李林则好笑地说:“谚非可是有钱人家的大少爷,迅驰那种小庙哪里留得住他?”
沈谚非白了他一眼,“你小子下次再说这种话,小心我揍你。”
“哈哈,”李林揽上沈谚非的肩膀,“我的意思是等你到迅驰把他们的精华都学过来了,哥们几个都拿下注册会计师,咱们就出来单干?”
沈谚非眼中一亮,“好啊,就这么说!你们两个可别花天酒地醉卧美人膝,到时候连毕业都毕不了!”
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沈谚非掏出一看是沈家的号码。
“喂?我是沈谚非。”
“谚非少爷,我是欧阳。今天是思博少爷的生日,您看您晚上是不是回来吃饭?”
30.
“他的生日?”沈谚非顿了顿,好像沉思博的生日是在这个月。以往沉思博的生日都要在沈家的豪宅里举行小型的宴会,像是沈氏内部的元老都会来参加。这样的场合,沈谚非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去。但是沉思博的生日……
从前的事情不说,自己出狱之后,沉思博待自己还是很好的。况且欧阳管家亲自打电话来邀请自己,如果不去的话,实在说不过去。
“是晚宴吗?”沈谚非问,这决定了他今晚是穿着那套西装还是穿件T恤回去。
“是晚宴,不过谚非少爷不用担心,来得都是沈氏内部的几个元老,沈氏之外的人没有邀请。您参加晚宴的西装都还给您留着呢。”
欧阳管家的意思就是他人来了就好。
“好吧,晚宴几点开始?”
虽然不喜欢应酬,但是像他这样顶着沈家的姓氏却没有实权的继子一般是没人会来理睬他的。
“六点准时开始。”
“我知道了,我会赶过去的。”
学校放学是四点半,自己赶过去绰绰有余。只是……沉思博的生日,自己就这么空着手过去,总是不好。
但是送他什么呢?沉思博什么都不缺,甚至于他用的东西,自己还未必买得起。
“怎么了?皱个眉头,有人抢了你马子了?”李林拱了拱沈谚非,半开玩笑地说,“要不要兄弟去帮你报仇?”
“不是,是我大哥过生日,我不知道送他什么……他什么都不缺……”
“你小子真够可以的啊!这年头人还缺什么吗?过生日送礼物,是心意。只要你大哥是真的疼你,你送什么他都会高兴的!”成城一句话倒是让沈谚非宽心许多。
中午沈谚非放弃了午休,去附近的商场晃了一个中午。ZIPO打火机吗?好像很少见到沉思博抽烟。送条领带给他?虽说心意最重要,但是沉思博的西装都是十几万一套的,自己就是送条上千的领带也和那西装不般配。思来想去,他最终还是到派克那里买了一只签字笔。沉思博一天签名就要签上几十个吧,自己送一支钢笔给他,总会有用的。
一下课,沈谚非没去图书馆便直冲学校外,拦下一辆出租车,当他说出要去的地方时,司机都略微惊了。
“你是学生吧?你说的那个地方像你这样的学生是进不去的?”
沈谚非微微一笑,“您就开吧,进得去的。”
“我是无所谓,顾客给钱,说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车子一路开到了沈家门前,这里聚集了这座城市里上层名流最奢侈的跑车,简直就像是一场小型车展。
一辆蓝色布加迪超过了沈谚非的出租车,嚣张的驶入铁门,在门口停了下来。开车的是个女人,她对门前的保安说:“怎么连出租车都能驶进来?沈家的保全做的也太差劲了吧!”
于是沈谚非所乘坐的出租车还未靠近沈家铁门便被沈家的保安拦下来。
对方客气地说:“先生,这里是私人宅邸,不容参观。”
司机大哥回头看向后排的沈谚非,露出“你看吧”的表情。
沈谚非叹了口气摇下车窗,对方看见他的脸不由得愣了愣,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四少爷,您回来了。”
于是这辆又破又土的出租车开了进去,和刚才那辆布加迪并排停靠在一起。
司机大哥有几分兴奋,“我的这辆破车还是第一次有机会能和这些几百万的名车停在一起呢!”
沈谚非笑着将钱付给了司机,而布加迪的主人却有些不满了。她衣着华丽光鲜,脸上戴着墨镜,胳膊上挂着的包沈谚非不用猜也知道没有几十万只怕买不下来。
“你是谁?穿着T恤,你应该不是来参加晚宴的吧?”
沈谚非彬彬有礼地一笑,“我不是来参加晚宴,只是来看我大哥的而已。”
“你大哥?”女子将墨镜摘下。
沈谚非认得她,她是王氏王振坤的独生女CANDY,好像一直和沉静云出双入对,很多人都在传,她会嫁给沉静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