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牧觉得，宇文凌像是在交代遗言。
“呵呵，待颛儿离开了轩京，我便毫无顾忌了。”
“云儿怎么办？你违心的与宇文遥周旋了那么久，不就是要救出云儿的吗？”梅牧本来觉得，宇文凌变得再狠再绝，
终究是因为云儿，一切到了这个地步，到底是为了什么？
“梅牧，你说，若没有云儿，我会不会是现在这般模样？”
“凌，你到底是要做什么？”梅牧顾不得宇文凌羸弱的身子，一把抓住他的肩膀，质问他，“到底是要做什么？”
“做一个了结。”
梅牧真想问，你还记不记得，你说过，最大的心愿，便是带着颛儿，带着云儿，周游四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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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颛儿，我本以为自己是个冷血的人，七岁那年母后死后，我便失了心。我原本打算，报仇雪恨，然后带着云儿一起
离开这繁杂的人间。”
“小九，你可知道？你的出现在我意料之外，总算让我惦记着，人世间总是有份温暖为我准备着的。”
“颛儿，我觉得对不住你，我已有了咏妍，却对你如此。”
“颛儿，如今的决定，我不后悔。”
宇文颛觉得自己躺在深潭之底，周身荡漾着温暖的水。可就在一片水声之中，他清楚得听到宇文凌的话，前后不连贯
，间隔着一声声叹息。想醒过来，想睁开眼，却依旧觉得有什么东西拉扯着自己，让他沉睡。
有人把他从温暖的水中捞起，替他擦拭，替他更衣。努力摆脱混沌，睁开双眼。
一张柔和的脸就在宇文颛的眼前。
“终于活过来了，不然那人非怨死我。”笑脸不见了，换上的却是一副淡漠的表情。
“我这是在哪里？”宇文颛想要挪动身体，却发现自己丝毫使不上力。
“一时半刻你还起不来，安心躺着吧。你在莲池峰，宇文凌把你背上来的，你中毒了。”
凌云？
“我为什么会中毒了？你是何人？”宇文颛一时间很难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一边转动脑袋四处查看，一边努力回
想。
“呵呵，果然是想不起来了，幸好你记得你自己是谁。我是慕子夜。”慕子夜在一旁捣着药，一边云淡风轻的说话。
“什么？”想不起来？
“休息吧，我去去就回来。”说罢，慕子夜便拿着药，出了屋子，留宇文颛一人躺在床上。
真是奇怪，他明明记得凌云要离开轩京去孤城了，为何把自己背来这里？那人还说自己中毒了呢？
接下来的几日，慕子夜会固定时间到宇文颛的屋子里，给他换药上药。宇文颛的右手手腕处有一道很深的伤口，好似
被刀割过。
“好了，你现在已经能够走几步了，会觉得头晕，慢慢会好的。”
“凌云呢？”
“等你能踏出屋子了，便能见到他。”慕子夜看了一眼宇文颛，熟练地为他包扎着手腕处的伤口。
正如慕子夜说的，宇文颛觉得自己坐久了，走几步就头晕，浑身都没有力气，拿个杯子都会手抖，都摔坏好几个杯子
了。不过，为了见凌云，他忍着浑身的不适在屋内扶着桌子椅子慢慢走着，渐渐的，他的体力已经好了很多。
这中的什么毒？如此霸道，恢复得好慢。
隔着窗子，可以看到屋外，到处都是一片雪白，全是厚厚的积雪，晶莹透亮，反倒是有点像云彩。
“慕子夜，我能够去找凌云了么？他为何不能来看我？”
“叫我子夜吧。他练功呢。明天吧，明天我带你去找他。”
第二天，慕子夜给宇文颛裹上厚厚的皮毛长袍，带着他出了屋子。
“你把自己裹紧了，现下身子没有好透，千万不能着凉，生了病就要落下病根了。”慕子夜的肩膀上蹲着雪鹰，款款
而行。
屋外冰天动地，雾气缭绕。
宇文颛被带到莲池，宇文凌就躺在池子里，着一件奇异的服装，睡着了一样。
莲池是葫芦形的，葫芦口的地方，池边有一颗非常高大的树。树上没有一片叶子，有的只是一串串垂下的蓝紫色的花
，那花瓣层层叠叠的，形状很特殊，像是一颗心，时不时从树上飘落下来。
“为了救你，他成这样了。除了泡在莲池的暖水里，别无他法，这衣服是保护他的肌肤。躺了快有月余了。”
“他会醒的，是不是？”面无表情，宇文颛定定地看着宇文凌安详宁静的睡脸。
“颛儿，如今的决定，我不后悔。”是指这个决定么？
慕子夜抬头看着树，“这蓝樱树若是结果，他便有救。它已经十几年没有结果了。”转身，离开了莲池。
宇文颛趴在池子边，凑近了想要好好看看宇文凌，可是觉得被池子泛出的水汽迷了眼，什么都看不清了。
“凌云，子夜说，蓝樱树就要结果了，那时你便会醒来。现在，你好好休息吧。”伸手为他拿走飘落在乌发上的蓝紫
色花瓣。
一行清泪，滴落到池子里，滴答，引开一圈涟漪。
以后的每一日，宇文颛都会到蓝樱树这里来，对着宇文凌说话，或者痴痴得抬头看着满树满树的花。
“凌云，已经过去十天了。我已好的差不多了，你什么时候醒来？你说你要去孤城做王了，等你醒了，我随你一起去
，整日陪着你，可好？”
“凌云，子夜开始教我习武了，他说我的悟性很好，就是底子太差，他说我适合用短刀。你醒了，我使给你看。”
“凌云，这蓝樱树真好看，以后我们也种一棵吧，也把它栽成这么高，这么美。”
“凌云，你到底要睡到什么时候？”
突然，雪鹰在宇文颛的头上鸣叫起来，扑扇着翅膀。抬头想要叫它别吵，却看见，蓝樱树的花簇中，长着一颗又一棵
白色的果子。
飞速起身，跑进屋子拉着子夜便往池边走，“子夜，子夜，结果了！结果了！”
慕子夜正在调药，没想到宇文颛那么急躁，盛药的钵打翻在衣服上，弄得身上一大片药渍。
“停下！”慕子夜有点蹿火。
“子夜？怎么了？蓝樱树结果了，凌云有救了，为什么你反而不紧不慢的？”
“急什么？我这不正在配药？等你发现，果子都落下来了，前几日我便知道要结果。”慕子夜说着，也顾不得身上的
脏乱，又开始捣药。“你现在会轻功了，去，把树上的果子接下，切记莫将花簇摘下，接住果子便可。我再重新配药
，不然还让你天天对着个没反应的人自言自语！”
宇文颛才知道自己的鲁莽打乱了慕子夜的计划，也不计较他对自己的恼火，飞奔出去接蓝樱果。
慕子夜看着远去的身影，不禁喃喃自语，“若相爱，便一定要长相守，才是结果。”
雪鹰帮着宇文颛一起采摘着蓝樱树果，一时间，曾经寂寞无声的莲池峰，隐山之巅，回绕着喜悦之情。蓝樱树似乎也
感受到了这种情绪，纷纷落下花瓣，配合着一人一鸟。
调配完药，慕子夜出了屋子看到眼前的情景，覆盖着冰霜的脸也露出一丝笑容。
“子夜？这树上的果子都要摘下？”
“嗯，得连着服好多天药呢，多余的，我得制成丹药。”
“好。”
看着树上的身影，如凝脂般雪白的肌肤，飘扬的乌发，慕子夜仿佛看到了另一个人。寒星，你在哪里？蓝樱树结果了
。
“子夜？”
不知何时，宇文颛兜了满满的白色果子，站在慕子夜的面前。
“放到雪地上我搁那儿的篓子里，记得覆上一层雪。我等会要煎药，你等着便好。”慕子夜说完便闪身入了室内，把
门关上了。
足足等了两天，慕子夜才把制好的药端出来给宇文凌服用。
“他已不能自行吞咽，你渡给他吧。”慕子夜把汤药递给了宇文颛。
宇文颛双手小心翼翼地接过药碗，双脚踏入池中，完全不顾衣衫被浸泡湿透，缓缓地在池中行走，直到靠近了宇文凌
。仰头喝了一口药汁，一手托着宇文凌的下巴，吻着他的唇，开启他凉凉的唇瓣，把药汁渡入他口中。像完成一个仪
式一样，宇文颛虔诚地一口一口地将药汁全部渡给宇文凌。
“他什么时候会醒？”
“这碗药下去，他应该能醒，何时我就不知道了。”
宇文颛仰头看了一眼站在池边的慕子夜，露出满足的微笑，“谢谢你，慕子夜。”转头专注地看着宇文凌，右手摸着
他好看的剑眉，“我就在这儿陪着他，直到他醒来。”
“随你。”虽是说得漠不关心，慕子夜却迟迟没有离开。宇文颛痴痴地看着宇文凌，而他却痴痴地看着蓝樱树。
许久，他才转身回屋。
“蓝樱树，懂情，懂爱，它只为有情之人结果。”幽幽的一句话，不知是说给宇文颛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宇文颛一直守在宇文凌的身边，寸步不离，两人一同浸在莲池之中，头靠着头。
“凌云，快快醒来吧，子夜这也有琴，我给你弹琴，我谱了新的曲子，叫《清影》。风雪绕蓝樱，碧水照清影。”
看着，看着，觉得那双美丽的凤目就要张开。
微微的，荡漾在池水中的手抽动了一下。终于，宇文凌张开双眼，映入他眼帘的，是宇文颛那张俊美的脸，还有镶嵌
着酒窝的笑脸。
“凌云。”除了呼唤名字，宇文颛不知道该说什么。
“颛儿？”许久没有说话，声音有些粗糙和沙哑。宇文凌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人，沉睡前的一幕又一幕慢慢地在脑
中回闪。真好，他的颛儿没有离开他。
宇文凌的心中泛起莫名的情愫，“颛儿，靠近些。”
宇文颛应言凑近了身子，没想到，宇文凌够着脑袋便吻上他的唇，自己也情不自禁地低下头与他唇舌交缠。有一股冲
动，想要与眼前的人，生生世世纠缠下去，不要分离。在温暖的池水里，两人十指紧扣，呼吸相通。
一吻过后，红霞飞满宇文颛的脸，害羞地退到后面，急忙说，“你等着，我去叫子夜。”
身后响起一阵鹰鸣，接着便是慕子夜的声音，“小羽已经告诉我了。”
宇文颛的脸更红了。
慕子夜拿来了一张非常大的虎皮，铺在莲池旁的雪地上，还推来了一张轮椅，“你帮着凌云从池子里出来，裹着虎皮
，他现在没什么力气，速速回屋。”
将宇文凌安顿好，慕子夜让宇文颛去药房看着火候，自己则为宇文凌打理。
“凌云，你已元气大伤，要躺好些日子了。呵呵，你这都死了两回了。”慕子夜利索地替宇文凌按摩许久不动的四肢
。
“为何将他支开？”宇文凌严肃地看着慕子夜。
“什么都瞒不住你，凌云。”慕子夜并没有停下，依旧按摩着，“他身上的蛊已经去除了，可寒烟之毒会慢慢随着你
给他的血，在他体内慢慢扩散。”
“这我早已知道，你说过，我们都活不过十年。”宇文凌对此一点也不在意的样子。
“这毒，似乎在他体内扩散的更快。当初你来找我的时候，寒烟之毒已扩散至全身，若不是寒星，你早已丢了性命。
如今，寒星已离开隐山，除了给你们毒发时缓解疼痛的药，我没有其他方法。”
宇文凌的胸口一紧，自己竟害的颛儿如此，若不是因为自己，他宇文颛会是一个快乐的王爷，无忧无虑。爱上自己，
爱上满身是毒的自己。
虚弱地一笑，宇文凌洒脱地出口，“我们俩现在是两体同命了，待完成了此生我应该完成的事，我便带着他周游四海
。若他先我而去，我便跟他一起。”
慕子夜质疑地看着他，真的能够做到？
“子夜，看着心爱的人先走，是人世间最痛苦的事。”
“心爱的人？”慕子夜独自低喃。
“子夜，药好了，我能进来么？”屋外想起宇文颛的声音。
“进来吧。”慕子夜失神地打开门，走出了屋子。
看着宇文凌喝完了药，宇文颛靠着床柱，问道：“凌云，我想，我忘记了些事情，比如我为什么中毒，比如，我这两
年来怎么过的。”
宇文凌看着宇文颛，从他深邃的眼眸里，看不出任何表情，“你记得什么？”
“我记得，你要去孤城了，而我，必须独自留在宫里。”
宇文凌微微一笑，“你并没有忘记很多，你来孤城找我，我们遇到刺客，双双中毒，你昏睡了很久而已。”
你并没有忘记很多，只是把那些我留给你的最大的伤痛忘记了，这样，最好。
接下来的日子，宇文凌只能在轮椅上度过，他的四肢无力，内力也恢复地极慢。大量的失血，让他差点丢掉了性命。
有时候，他想，寒烟的毒似乎有生命力，在他的体内生长，扩散，却又舍不得他死。
这段时日，可以说是他和宇文颛最开心，最安宁的日子了。他大部分时间是运功，恢复体力。宇文颛则给他煎药，有
时候弹琴给他听。
“凌云，快瞧，这是莲池峰另一头峭壁上的花，这几日开了好几朵，我给摘来了。”说着，宇文颛便将花修剪好，插
到瓶子里。
“你从小便喜欢摆弄花草。”
“呵呵，那时候在沉宫，只能一个人玩耍，后来在永夜宫，除了你，也只有五哥会来看看我，闲着的时候，就只能摆
弄这些了。”
“不是在跟子夜习武么？”
“呵呵，说起来，我进步不小呢，短刀已经使的很好了。子夜说，将来下了山，防一个两个武林高手没问题。”
宇文颛带笑的脸明晃晃地在屋内闪耀，那两个酒窝时不时跳出来玩耍，宇文凌突然间觉得自己身上蹿出邪火。
“颛儿。”
“嗯？”
“我口渴，给我倒杯茶水。”
“好。”
把茶杯交到宇文凌手里，宇文颛本想转身去点疗伤用的熏香的，手却被宇文凌一把抓住。“颛儿，我想要你。”
“凌云，这……”你的身子还没好呢。
不给宇文颛犹豫的机会，宇文凌拉下宇文颛的头，朝他的耳垂吐出一口热气，接着含住了他的耳垂，舔弄，啃咬。狡
猾地笑，颛儿是看不到的，他知道颛儿所有敏感之处。
轻易地，宇文颛便被挑起情欲。身上厚重的衣服因为彼此火热的拥吻而凌乱不堪，渐渐滑落至胸口，露出右胸和肩部
两处箭伤，刚刚愈合的伤口，带着粉红色的新肌。
宇文凌抚摸着疤痕，抬头看着半倒在自己身上的宇文颛，“颛儿……你来……”痴迷地覆上吻。
两人半推半就地，一起躺倒了床上。宇文凌的身体没有恢复，腿脚使不上力，只能躺在床上。宇文颛温柔地吻着他的
眼，他的脸，他的唇，他身体的每一个部分。第一次，他第一次完完全全地拥有了凌云，他从小便追逐的身影。
即便这爱有毒，他们也甘之如饴。
第七章：背叛（上）
天晴焦急地在地牢里等待，三日前东琉好不容易传来消息，待一切准备就绪便营救九皇子宇文颛离开轩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