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时候是一定要分出胜负的。”没等沈谚非说完,沉思博就打断了他的话。
“比如呢?我不相信有什么是放不下的!”
“比如,当我第一次发现沉静云和我一样看着你爬上梧桐树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不能给他机会赢我。”
沈谚非后退了两步,“所以无论我怎样选择都是错?”
“为什么要后退?”沉思博蹙起眉头,“比起静云,我更让你感觉到压力,是吗?”
“你在我心中,就像一座山。我在很远很远的地方仰望着你,那样的感觉很卑微。但是也很安心。你永远在那里,一座不可动摇的山。”
“我要的,不是你的仰望。”沉思博忽然倾过身来,他侧脸的姿态像是要刻入时光深处,他的唇触上沈谚非,炙热而极致的温柔。
沈谚非失重一般向后退去,沉思博却跟了上来。
他们正好退到了露台的阴暗处,就在沈谚非退无可退的时候,沉思博被人猛地拽了过去,对方的拳头速度惊人,轰地砸在了沉思博的脸上。
但是沉思博却站稳了,并且迅雷不及掩耳地回击。
很快,就有人围了过来。
“喂!你们在干什么!”沈谚非冲过去要拦到他们之间,但是他们两人却齐齐将他推开。
整个晚宴时间静止一般,所有人都侧目看向他们。
“你们实在太难看了!”沈谚非低声吼了出来。
此时的沉思博与沉静云冷静了下来。沉思博按了按自己的脸颊,而沉静云整理起自己的衣领。沈洛缨遥遥相望,嘴角噙起一抹笑意,她故意叫几位宾客过去围着沉思博和沉静云,将他们两个隔开。
王振坤也揉了揉眼角,“本来以为静云的克制力很好,怎么竟然和沉思博打起来……还好华天在媒体中很有影响力,不然这新闻一放出去……”
沉静云要去拽沈谚非,沈谚非却甩开了他的手,“我想在这里吹吹风。”
沉静云看出他此刻脸色不佳,也知道自己刚才失态了,“谚非……”
沈谚非别过头去,“你去和王振坤道个歉吧,你把晚宴弄成什么样了。”
来宾们早已经议论纷纷,沉思博的目光毫无避讳地扫过他们,顿时所有非议被哽在咽喉之中。沉静云吸了一口气,走向王振坤。
这样的失态,沉静云前所未有。
沈谚非靠着露台吸了一口清新的晚风,记忆中满院飘香的月桂树香氛早就不见了,而曾经在他心目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对他的感情早就变了质。应该说,他想象的从来就与现实不同。
他选择了沉静云,因为他心动了。这样的选择所付出的代价正是沉思博与沉静云的兵戈相向。耳边骤然响起凌少白曾对他说过的话。如果沈谚非跟凌少白走,那么他们之间的争端也许不会存在……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失控。
“好久不见了。”
沈谚非从沉思中回过神来,侧目时发觉CANDY竟然就站在他的身边。
“CANDY?”
CANDY扯起唇角,“你不用这么惊讶吧?还是你觉得像我这样的女人应该躲到没人看见的地方去,要有自知之明,别脏了别人的眼睛?”
“不!不是这个意思!”沈谚非赶紧摇手,“我是说进来之后没有看见过你,以为你不会来了呢!”
“我怎么可能不来呢?发请帖给你的人,是我。”
“你?为什么?”
“为了感谢你啊。记得有一次我去你的公寓找你,拿着那张沉静云在车里与别人拥吻的照片来问你的时候,你要我别做无谓的瞎想。所以我特地发请帖给你为了谢谢你善意的谎言。”
CANDY仍然在笑,但是沈谚非的心脏却骤然凉了半截。她这段话什么意思?她知道自己与沉静云的关系了?
沈谚非的眼睛睁的大大的,而CANDY则拍了拍他的脸颊,好笑地说:“别那么惊讶。因为惊讶的人应该是我。我就是死都想不到以沉静云的性格竟然被你迷的晕头转向。你不妨告诉我,那盘录影带是不是沉静云不想同我结婚却又碍于华天与王氏的合作所以故意放出来就为了让这桩婚事泡汤?”
“你在胡说什么呢!静云不是那样的人!”沈谚非骤然抬高了音量。
CANDY脸上的笑容更大了,用力地要将沈谚非的视线撑开般。
“告诉我,他的吻是怎样的?他是怎样拥抱你的?他会对你说怎样的情话?他从来不对任何人做出承诺,但是像他这样的人,一旦爱上了就会有说不完的山盟海誓,对吗?”
CANDY的表情几近扭曲,沈谚非一把推开不断靠近的她。
“你疯了吗!”
就在那一瞬,眼前亮光一闪,CANDY的手中一直藏着一把小刀,狠狠刺向沈谚非。
身体比大脑更先一步反应,沈谚非猛地握住了CANDY的手,刀尖距离自己的咽喉不到两毫米。心脏停跳,目光被锐利的刀锋割裂。
看似柔弱的CANDY此刻就似被恶魔附身一般,力气大的沈谚非握不住她。
“我要杀了你!我要当着他的面杀了你!这样他就会永远记住我!他就知道他不爱我的代价是什么!”
她咬牙切齿,神情癫狂,双眼中的憎恨将他吞没。
“啊——”一位女宾看见了这个场景发出锐利的尖叫。
神经被那叫声崩断,不少人侧目望了过来。在那瞬间没几个人意识到正在发生什么。
沉思博与沉静云齐齐回头,脸色骤变。
“谚非!”
“谚非!”
他们冲了过去。
沉思博撞开挡在他面前的所有人,像是要将这世上无关紧要的一切撞成粉末。
沈洛缨看着他的身影愣在那里。
她从没有见过对方如此决绝的神情,他奔向的是他的一切。
而另一面,沉静云也冲了过去,急迫而充满恐惧,一瞬的差距就能令他终身痛楚。他从来被人喻为日光般刺眼,而不是此刻犹如扑火的飞蛾。
沈谚非的后腰抵在了露台上,他不得不提起膝盖踹向CANDY。腹部被猛地击中,CANDY向后栽倒,小刀也落在了地上。就在他松了一口气的瞬间,CANDY忽然抱住他的膝盖,将他从露台上掀了下去。
失重的感觉来袭,沈谚非眼睁睁看着沉静云和沉思博倚在露台上朝他伸出手,他们的表情惊恐骇然,这是世界末日。
下坠的不是沈谚非,而是他们。
这样一切就结束了……
沈谚非闭上了眼睛。
“哗啦——”一声,他落入露台下的游泳池中,水流将他瞬间淹没,耳边是咕噜噜的水声仿佛渗透进他的四肢百脉。
他的背脊触上了泳池的池底,不知道如何呼吸的他向上挣扎。可越是挣扎他就越无法来到水面与空气交接的地方。
晚宴会场一片哗然,宾客们围了过来。
“你们在干什么!他不会游泳!”
一个男子拨开人群从露台上一跃而下,溅起的水花足以将那些在露台上伸着脑袋的人淋湿。
他游向在两米多深的水中挣扎的沈谚非,一把揽住他的脖子,将他带出水面。
“谚非!别怕!我在这里!”
沈谚非被呛的厉害,他的耳朵里是嗡鸣声,不断咳嗽着一抬头就是露台上望着自己的沉思博与沉静云。
那么……现在这个要将自己带上岸的人是谁?
沈谚非无法回头,他只知道对方的力度如此熟悉,他的胳膊他的肩膀他说话的声调,将那纷乱的情绪瞬间归为平静。
他被对方顶上了岸,侧躺在池边继续咳嗽着。
“谚非!没事了!已经没事了!”对方轻轻拍着他的后背,那样的小心翼翼,沈谚非眯着眼睛看清楚对方是谁的时候,心脏被狠狠撞了一下。
凌少白!
他……怎么会在这里?
“谚非!”
沉思博与沉静云冲到了沈谚非的身边。
“你没事吧?”沉静云将他抱了起来,心疼的要命。
沉思博望着沈谚非随着呼吸起伏的胸膛终于松了一口气。
沈谚非迷茫着,他的身边是那三个将他的生活搅到天翻地覆的男子。
沉静云抱着他的力度几乎要将他勒死,沉思博紧紧扣住他的手指生怕他忽然有落入更深处,而凌少白则垂着头只能看见他唇角无奈的笑容。
“我……没事了……”
王振坤赶了过来,这一场意外又是他女儿的杰作。
沉静云吸了一口气,侧过头来看着凌少白,“这位先生,非常感谢你救了谚非。您好像与谚非相识,不知道如何称呼?”
凌少白慢悠悠站了起来,身上的衣服还在不住地往下滴水。没想到一旁的王振坤却大喊了起来:“怎么还没人过来!拿干的毛巾!你们想看到什么时候!”
酒店的侍者快速奔跑着将几条浴巾拿来,沉静云和沉思博几乎同时抽过一条盖在了沈谚非的身上。
一旁的凌少白眨了眨眼睛,好笑地对沈谚非说:“看看你多像木乃伊。”
王振坤极为热络地将一条浴巾盖在了凌少白的身上,“雷文诺先生,真不好意思邀请您来这场宴会却让您遇上了这样的意外。”
凌少白无所谓地摇了摇手,“有烟吗?我现在特想抽支烟。”
王振坤赶紧到处找来香烟为凌少白点上。
凌少白扯着唇角半蹲在沈谚非的面前,“嘿!”
说完,故意将烟圈吐在了沈谚非的脸上,惹得他咳嗽了起来。
沉静云挑起眉梢看向凌少白,这样轻佻的动作被对方作出来倒像是与沈谚非几位熟稔了。而沉思博也皱起了眉头,在脑海中思索着凌少白这号人物。
“王伯伯,看来这位先生应该是您请来的贵客,怎么不为大家介绍一下?”沉静云将沈谚非扶起来,浴巾下面牢牢拦着沈谚非的腰。
凌少白不置可否地轻嗤一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而沈谚非则一直盯着他,像是要在他的身上穿出一个洞来。
“啊,是我的疏忽!我的疏忽!”王振坤露出难得的谄媚笑容,“这位是梅迪奇财团的CEO雷文诺先生。”
“雷文诺?”
“什么……那个雷文诺?”
梅迪奇财团是横扫欧洲的大财团,财团中的成员都是金融和商界大鳄,梅迪奇财团的策略一向霸道专横,但是对外财团中的主要成员又鲜少路面,极具神秘气息。而它的CEO,也有人说过是一位在美国长大的华人,从小就是孤儿被一位纽约富翁收做养子,改名为凯勒雷文诺。他的成长极为复杂。收养他的富翁在他十岁的时候因为投资失败债台高筑,在他的面前饮弹自杀。这件事情成就了凯勒雷文诺近乎残忍的处事作风,在那之后他被寄养在一户中产阶级家庭,由于金融风暴这个家庭宣告破产而凯勒又被送到了另一个寄养家庭。辗转反侧之下,他在参加大学入学考试的前半年便辍学了。他所待的最后一个寄养家庭因为有酗酒暴力倾向,凯勒将养父抽屉里仅剩的五百美元偷走然后离开了那个家庭。没有人知道在那之后他干了什么又经历了什么,只知道二十二岁的他成为了百万富翁。他的才能逐渐被人所认知,在他三十岁那年,成为了梅迪奇财团的CEO,他所策划的并购、市场推进甚至于证券投资,没有一项是失败的,而这些方案不乏令对手倾家荡产生不如死的举措,于是许多人称他为“魔鬼代言人”。
53.
不仅仅是其他围观的人,就连沉思博与沉静云都愣住了。
梅迪奇财团的CEO忽然出现,意味着什么?
王振坤是什么时候与梅迪奇财团搭上关系的?
“哈哈哈,大家不用惊讶,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雷文诺先生!”王振坤笑得连眼睛都看不见了。
不少人都走过来与凌少白握手寒暄,但是他始终保持着抽烟的姿势。尽管他是不屑与这些人结交,但是表现出来的风度却是不拘小节。
“原来是梅迪奇财团的代言人,看来我们亚洲的商界要掀起一阵腥风血雨了。”沉静云的笑容依旧自信,带有讽刺意味的话被他说来完全像是不痛不痒的玩笑。
凌少白微微向前倾,像是为了将沉静云看清楚一般,“早就听说沈氏一门都是俊杰,今日一见也是不同凡响啊。这位应该是沉静云沈先生吧,果然与外界传说的一样,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我猜想谚非小的时候一定经常偷偷盯着你看吧。”
话题忽然又转到了沈谚非的身上,他仍旧没有回过神来。
凌少白就是凯勒雷文诺?那个金融界和商界的天之骄子,传说中的魔鬼?他总是一副懒散的模样,根本没有嗜血的狠戾,自己果真从来没有了解过他?
他现在出现在亚洲又是为什么?如果他是凯勒雷文诺,不是应该老老实实在欧洲待着吗?
沈谚非曾经与沉思博讨论过关于凌少白的事情,一直沉默着的沉思博终于开口了,“你就是凌少白吗?谚非的狱中室友?”
凌少白笑了起来,“我和谚非可不仅仅是室友那么简单。”
说完,他的手指掠过沈谚非耳边的湿发,温柔中还有几分暧昧,而沈谚非则被一旁的沉静云迅速揽入怀里。
“雷文诺先生。”沉静云压低了嗓音,愠怒了起来。
“你不是叫凌少白吗?怎么变成了凯勒雷文诺!你说啊!”沈谚非吼了出来。
“凌少白本来就是我的中文名字,只不过记得我这个中文名字的人不会超过六个,而我愿意让他叫我凌少白的人不会超过三个。”凌少白的眼神令人难辨真假,他此话一出所有人都看向沈谚非。
这个沈家最不起眼的继子竟然和凯勒雷文诺在同一间囚室里待过,还被允许称呼凯勒雷文诺的中文名字?
“那么您和谚非是怎样的关系呢?”沉思博的声音压的极低,空气中宛若布满冰霜。
“他是我最珍贵的——门生。”凌少白拉长了嗓音明明故作神秘却没有做作的感觉。
人群中发出低声惊叹,沈谚非竟然是凯勒雷文诺的学生?
果然人不可貌相,沈谚非顿时身价百倍。
“那么我们作为兄长是不是应该谢谢您将他看得如此珍贵呢?”沉静云反问,任谁都能隐隐听出一些火药味来。这又是为什么?面对梅迪奇财团,无论是沈氏还是华天都应该不想与之为敌,而凌少白承认沈家的三少爷是他的学生说不定就是要与沈氏还有华天联盟进驻亚洲市场平分天下,但是沈家两兄弟的言谈之间对凌少白似乎有所抵触。
凌少白不以为意地回头看向王振坤,“王先生,刚才那位拿着刀想要伤害谚非不成还把谚非从那么高的露台上推下来的人,好像是您的千金吧?”
王振坤的脸色顿时变了。
“她……她丢尽了我们王家的脸!我王振坤没有她那样的女儿!她……我根本没允许她来参加晚宴,没想到她自己……”王振坤发觉无论怎样解释都无法推卸责任。如果可以他真想勒死CANDY,凭什么沈仲秋生的两个儿子都是天之骄子,就连收养的小儿子现在也是地位非凡了,而自己的这个女儿不把他害死就不罢休?
凌少白笑着,不发一言。
“雷文诺先生……”王振坤的额上冒出了冷汗。
“我说了,谚非是我的学生,而且是我唯一的学生。如果不是这里有一个泳池,他从那个位置头朝下被人推下来,你说会怎么样呢?”凌少白的语气是平淡的,但人们却在他的笑容里真正了解到所谓“魔鬼”的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