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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夜话上——by老草吃嫩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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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学军点点头。

“这种钱,我家有很多的,你明天多带铅笔,你来我家,我都换给你。你可别告诉别人啊!”那小孩在他耳边悄悄说。赵学军想想家里的铅笔存货,便点点头,看着那孩子高兴的举着铅笔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早被那枚大钱儿弄得心烦意乱的赵学军,早早的起了,跟学校请了事假,这孩子很少请假,老师便很随意的应了。 拿着那枚大钱,赵学军来到博物馆,找老常。如今他管老常叫伯伯,两家人走的很熟。

赵学军将那枚大钱,交给老常,表情犹如献宝一般,但是老常只是随便看了那么一眼,便很不屑的说:“花钱啊,多着呢?这东西不稀罕!”

哎?赵学军犹如被一盆冷水,从头灌到尾巴,表情立刻很失望。大概是看到这孩子很失望,老常连忙取出口袋里的奶糖逗他:“军军,这个东西多好看啊,它能说明劳动人民的智慧是无限的。”

这都那里跟那里啊。赵学军取回花钱,转身想走,老常叫住他,这次倒是认真了。他很认真的跟赵学军,讲了花钱的历史,没成想,赵学军听了却也是颇有所得。

花钱,其实就是古代的压岁钱,用作讨吉利,有个好口彩的作用。最早的花钱可以追溯到战国时期,后来,随着历史逐渐,逐渐的延伸,这种象征吉祥的花钱,铸造的越来越精美。万林市之所有能够有花钱,说明在很早很早以前,这里的铜铁铸造技术是非常发达的。花钱的种类很多,有吉语钱,钱文钱,生肖钱,神佛钱,镂空钱,无纹钱,异形钱,后来这些花钱的铸造当中又多了用于游戏的马钱,棋钱。老常伯伯说,任何历史都是有价值的,就像万林花钱,这东西就只会在万林这块地方出现。这枚钱儿,跟赵学军有缘分,他该善待它。

说不清那是个什么滋味啊,赵学军握着那枚大花钱,怀着一颗破碎的发财心,在这一天傍晚,又骑着三轮车带着奶奶来到那个小村子。摆好了摊子不久,那个浓眉毛孩子又来了。赵学军看到他的时候还犹豫了一下,但是,他想起老常那句话,这是万林花钱。对啊,以后,在别的地方看到花钱,那也是属于别的地方的东西了。想到这里,赵学军收起摊子,跟着那个浓眉毛小孩子,一起去了他的家。

浓眉毛小孩,带着赵学军悄悄的回到了自己的家。那是一栋老式的砖瓦式结构的院子,有高门廊,门廊后,有雕花影壁。穿过影壁这里又是一个大院子,耳房,厢房,甚至,在那边房屋的顶端,还有青砖二层楼。

浓眉毛小孩带着赵学军去了家里堂屋的二楼,农村人现在在这里存放粮食。赵学军站在这栋过去的建筑里,有些惊讶,因为在这个村子大部分的屋子,都是泥胚建造。他好奇的问:“这房子是谁建的?”

浓眉毛小孩,一边翻柜子,一边说:“以前的地主老财。”

“哦。”赵学军点点头,继续四下打量,原来如此啊。看着屋子里的雕花隔扇,看这青砖地板。即便是这栋建筑已然腐败,可是,赵学军依旧能感觉到它曾有过的辉煌。看完地板,赵学军仰起头……那只是一刹,真的,这一刹,赵学军从未感觉到自己与历史是这么的近。

这屋子,糊房顶的那些纸,可不就是一整版,一整版的银票吗?那些银票有连着的,有画过印记,打过暗记的,有票号名称的零散小张票,也被一张张粘到纸上,糊在屋顶。赵学军想起一段历史,这山西,可不就是晋商的发源地吗!

第十三章

看着满屋顶的被当成顶棚纸的银票,赵学军一阵眩晕。他在屋里绕着堆放的粮食的堆儿,走了好几圈,脑袋乱到了一定的境界。

“哎,哎,看啥呢?叫你……好几声了。”浓眉毛小孩一只手,拿着一个罐子,一只手大力拍赵学军的肩膀。

赵学军傻傻的看着他,看了一会后,一脸傻兮兮的表情,伸手指着顶棚,音调毫不遮掩的兴奋着大声问:“这个换不换?!”说完,立刻便悔了,他小心的打量对方,生怕这孩子看出什么苗头。

浓眉毛小孩奇怪的看了赵学军一会问他:“你要我家顶棚?做啥么?”

赵学军点点头:“你说吧,你要啥?”说完这话,很想左右开弓,抽自己几巴掌。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呢?

“要这个?做啥么?”浓眉毛小孩继续疑惑。

赵学军安静下来,眼珠子乱转,他酝酿了下情绪,表情尽量真诚:“历史老师说,叫我研究古代钱币。这个,这个是家庭作业!”说完,唾弃一下自己。

浓眉毛小孩子笑笑,一屁股坐在粮食堆上,将手里的罐子倒扣下来,顿时成堆铜板散落:“你们历史老师真好,我们这里三年级跟一年一起在庙里上课,我们老师从不给我们留课外作业。每年秋收假的时候,我们还得帮老师打玉米,还是城里念书好,作业都这么好玩。”

赵学军稳稳心,慢慢坐下,一个一个的数着铜板。肚子里却一顿编排瞎话,满脑袋想着该怎么把这一顶棚银票骗过来。很快,他将那一百来枚铜板数过,拿着笔算出该给几根铅笔,这一次,他倒是很大方,多给了三支,为了一会好说话,还多给个卷笔刀。

浓眉毛小孩很珍惜的将铅笔放进一边的书包里,压抑不住的一阵兴奋的说:“明天,我都带班里给他们看。”这个年纪的孩子,这个年代的孩子,对生活唯一的炫耀与追求,似乎也就是这些文具了。

赵学军收起铜板,站起来,刚想说什么。却看到浓眉毛挂好书包后,便顺着一边的梯子,上了屋顶。他攀着一边挂玉米穗子的钩儿,揪住顶棚的一角,哗啦啦的抖动几下,猛的一拽。嚯!呸啊呸!这一家烟外带着最少有十多年的尘土便落了下来。

赵学军向外跑了几步,跑到门口,却被一只从天而降的大耗子,他惊叫起来!

随着大耗子落下,接着,耗子一家也掉了下来满地乱窜。他又是一阵叽哇乱叫,一阵鱼离了水一般的活蹦乱跳!

一位四十多岁的妇女被响动惊扰,站在院子里冲着二楼大叫:“墩哎!跟上面折腾甚?你拆房了么?!”

浓眉毛得意的跳下梯子,大步上前,一脚踩住乱跑的耗子尾巴,弯下腰,根本不畏惧的提溜住耗子尾巴来到二楼口对底下喊:“抓耗子,把顶棚带下来了么!”

妇女抬头看下那只挣扎老鼠,嘀咕了一句:“抠家倒老母的东西。”说完,就转身去了厨房。也不知道是骂自己家娃,还是骂老鼠。

浓眉毛拿着那只耗子挥舞,吓唬的赵学军连连倒退,大叫了几声。许是赵学军的表情愉悦到他,他吓唬完,更是胆大的对着墙壁,姿态很是潇洒的摔死了那只老鼠。这种过于爽利的行为,更吓得,恶心的赵学军脚下一顿发软。

“个(给)你了,不换你东西。”浓眉毛弯腰,将脏兮兮的银票顶棚,折成几折,还站在上面跳了几下。看的赵学军一顿心惊肉跳,却又不敢说什么。

“白给我?为什么?”赵学军不好白拿人家的,觉得实在不好意思。

“你们城里人,不实在,个(给)你就是个你,问甚为什么,我知道为什么就不去上学,每天都吃炸油糕!”浓眉毛帮着赵学军捆好,扛着那一大包银票顶棚,两人相跟着一起去了戏台那边。他帮着赵学军放好东西,便一屁股也坐在了三轮车上,开始拉闲话。浓眉毛跟赵学军鄙视了一会这戏台上的说书人,表示自己很讨厌这种东西,还不如看唱戏的,拿把大刀舞来舞去的好瞧。

赵学军满嘴嗯嗯哼哼,满心的做了亏心事,很内疚的想着怎么补偿人家。戏台边,一阵的肉丸香飘过来,浓眉毛对着空气闻闻,又咽下一口吐沫对赵学军说:“卖肉丸汤的是我二叔,可抠了!我妈说,他家人放屁,变个球儿跌地上,要捡起来拍拍灰,再吃下去!”说完,哼了一声,表示自己一点也不喜欢肉丸子。赵学军得了救赎一般的跑过去,要了三毛钱肉丸,还买了一个豆包,双手捧着端给浓眉毛。

“请我的?!”浓眉毛指指自己。

“嗯!”赵学军重重的点头。

“那,那……那咱二人分吃么!”浓眉毛接过碗,表示不好意思独吞。

“我不爱吃肉丸。”赵学军摇头,为了减少内疚,表情严肃的拒绝。

说书的拿着鼓板,铿锵有力的说着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故事,赵学军假模假样的听着书,只恨不得立刻结束,将身边这个稀溜溜喝得香的浓眉毛,推下车,带了奶奶立刻离开这地儿,然后……这辈子他都不来了。

“你们城里人就是好,天天吃肉,以后我也要考学,有了城镇户口,天天吃肉。我妈说,城里人,每个月都做身衣裳,家家都有自行车缝纫机,你家有缝纫机吗?”浓眉毛也很内疚,觉得讨了便宜,于是找些话题闲聊。

赵学军心跳加剧的连连点头。

“真好,那你爸有手表么?”

点头。

“真好,那你妈,有自行车没?”

点头。

“真有钱。”

好不容易,度日如年般的看完书,赵学军过去扶了奶奶上车,老太太一脸的满足。挥手跟老朋友告别,表示下个场子开了,她还去,她孙孙指定会送她去。那些老太太表示羡慕,奶奶又故作无意识,不是故意的掀起衣服下摆,一层一层的打开,又从绣花腰兜内捏出一个手帕包包,捻出旧版的二分钱纸币赏了赵学军,其实她就是想给那群老太太看她的看戏装备。

灯芯绒大褂,缎子面夹衣,的确良小衣,最里面的背心可是纯棉的。这可都是媳妇非要给做的,老太太还不屑的说,她根本不喜欢,硬是媳妇强迫她穿的。赵学军心里一阵替自己娘亲委屈。翻身蹬上车子,看下一脸不舍的浓眉毛,他犹豫了下,又从放在后面的书包里,拿出两本稿纸给了浓眉毛:“这个送给你。”

浓眉毛呆了,他接过稿纸,看看赵学军,结结巴巴的说:“那,那就谢谢了啊。那!那……我就回家了啊!”话音刚落,他抱着那两本稿纸,撒丫子就跑,一副讨了大便宜,生怕赵学军后悔的样儿。见他这么一跑,赵学军的心倒是安了,他自我嘲笑,为什么总是拿二十世纪的物价观,去衡量现在的世界。现在这会子,这事儿,是自己吃亏了好不好。想完,自我唾弃了一会,慢悠悠的幻想着今后的美好生活,一路简直是轻快无比,甚至还学着说书人,叫唱了几声,只招惹的奶奶不停大笑说:“军军哎,就是聪明,以后咱也说书。”哎,自家奶奶,对世界也就这点看法了。

今儿的书,完结的早,赵学军与奶奶回到家,才夜里十点。回家后,奶奶立刻坐到厨房开始借着那里的明,补家里的破衣服。而赵学军则是拿着那包银票,满地找地方藏,他一会上树怕下雨,挖坑怕潮湿,放梁上怕耗子,只恨不得,今日起,就抱着这包东西睡觉了。忙忙乱乱的他折腾了半小时,自我耻笑了一会后,他将那包东西用干净床单子包好,放到一边的木柜里,这才想起今晚收到的那一百多枚各种花钱儿。

取出脖子上那个大钥匙,赵学军进了鸡窝,打开放在一边木箱上的那把大锁。赵学军将书包倒置,闭起眼睛听铜板撞击铜板的美乐。随着一阵钱币撞击声,以前常常从赵学军脸上可以见到的财迷样儿却不见了,他先是一阵疑惑,接着伸出手,在箱子里试探的一摸,一惊!又向下一摸,又是一惊!

一阵跌跌撞撞的跑回屋,取过煤气灯点着,赵学军来到鸡窝,打量自己未来的别墅,高级车,自己那个身家性命啊!多半柜子的铜板,如今竟然不到十分之二,只剩了小小的一层底儿……

“哇……我的铜板……!”赵学军哭了,这些钱儿,虽然不知道到底价值几何,但是他一度将自己家人的命运与之挂钩,大哥的医药费,娶媳妇钱,大学前,父母周游世界幸福的度过一辈子的钱,二哥的娶媳妇钱,混领导的路子钱,自己的养老钱。每天晚上,自我幻想今后吃穿不愁的生活,就指着这些铜板了……现在,这是谁偷了这个家的未来?

赵学军哇哇大哭,只惊得一边的公鸡抖着羽毛的一阵乱蹦。

听到小儿子嚎哭,赵建国跑了出来,不久高橘子也扶着奶奶一起过来了。奶奶甩着手指,刚才三儿那一声嚎啕,她一针扎进了中指,这会子疼的心揪揪。

“三儿,这是怎么了?”“咋了?咋了?”“哭啥呢?我还没死么,你存点泪,我死了再哭么!”

大家一阵乱问,赵学军想起自己带着奶奶来来回回,风雨里这一段日子,一个铜板,一个铜板的存到现在,更加的辛酸,他坐在地上小声的抽泣,并不说话,只觉得一阵心凉。

举着煤油灯,赵建国低头看下那些铜板,每次小儿子撒娇,就会搂住自己的脖子说:“爸,等你老了,我就把那些铜板卖了,送你去美国,去日本,去澳大利,你跟我妈,别担心钱,你们想吃什么。就给买什么,你们想穿什么,就给你买什么……”虽然小儿子的行为很搞笑,但是每次看这娃眯着眼睛,数着铜板,一枚一枚的跟他炫耀幸福的时候,赵建国总是觉得美滋滋的。

山西这地儿,跟外省截然不同,这里有个奇妙的规矩不同于他地儿,在山西很多乡村,甚至城里。父母年老了,都会自然而然的跟家中最小的儿子做伴,走完自己的一生,而最小的孩子,打出生仿若就有这种给父母养老的意识。这种规矩,是血液当中的潜规则,已然跟随了山西很多年,很多代。所以每当赵学军炫耀,赵建国那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赵建国摇晃一下箱子,将箱子转了一下,很快,一个很明显是人为的撬洞,便出现在了箱子后。

“牲口!畜生!畜生!贼!出了家贼了!一次还不够,连弟弟的都偷!”赵建国转身提了一根棍子,跑出家。不久,他揪着大声喊叫的赵学兵来到前院,使劲一甩,将他甩到一边的煤池边上,举起棍子就是一阵打。

赵学兵原本在后院外的农贸市场,跟一群发小在吹牛,他正说得美。自己家父亲过来对着他腿就是一棍子,接着便是一阵的没命的打。觉得自己长大的赵学兵很不服气,一直问:“我咋了!我咋了!”

等回到家里,又被按到煤池上继续抽,他扭头看到坐在那里哭的赵学军,又看到了打开的鸡窝,跟推到一边的木箱,这一次他反到不哭了。他甚至冷笑的说:“我以为是什么事儿,原来是因为他。”说完,他一屁股坐到地上,脱去上衣,露出并不胖的那身肉,低头,指指自己的后背:“你打死我,打死我,就如了你的意。反正我活着,或者死了,对你跟我妈来说,都无关紧要,有他一个对你们来说,那就够了。”

从外面跑回来的赵学文,原本想拉着父亲,听到赵学兵这样说,很奇怪的,他也不动了,他靠着墙,站在那,一动不动的看着父亲,偶尔他的眼睛也看看赵学军。

赵建国狠狠的打了几棍,这一次奶奶没拦,只是拿着棍子指指自己儿子叹气:“哎,你就不是个当爹的么,你爹也是你这样?”老太太看看院子里的三兄弟,抓下媳妇的手,拖着一脸不安的高橘子进了屋:“人父子的事儿,你别管,你是老娘们么。”

赵建国一棍,一棍子的在赵学兵身上抽着,赵学兵没有动,搂着膝盖小声哭。赵学军呆呆的看着二哥,没说话,也没像以前一样拦着。

赵建国打了一会,觉得抽的实在没意思,便丢下棍子,指着赵学兵骂了起来:“你看看你,逃学,偷钱,欺骗大人,家里家外,你每天都干什么了?我跟你妈忙,顾不得你们,但是,也没敢叫你们穿过一件脏衣服,破衣服,你奶奶都七十了,每天四点半就起来给你们做早饭。你弟弟才十岁,每天要骑着三轮来回四十里的带奶奶听书,帮我们尽孝……你不帮忙倒好,现在都偷到弟弟头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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