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期待一回家就能见到那个分别了整整一天的人,虽然他很明白这个小小的愿望会落空。
见到于欣,沈君尧第一时间就询问李放是否在家,可惜今天果然没有发生奇迹。
再打电话,依旧是关机状态,沈君尧开始坐立不安,恨不得来个时空扭曲,好一下子跳到末班车进站的时刻。
正当沈君尧抓耳挠腮的时候,有人来敲门。
范家栋带着一个陌生的男人进了书房。
“沈先生,这位是张栩,是公司派来顶替李放的保镖。”
沈君尧完全被说蒙了,满是不解地看着那个五大三粗的男人,问:“什么?什么叫顶替李放?”
范家栋暗中叹了口气,对着张栩说:“你先出去,我和沈先生有话说。”
目送着张栩关上门,沈君尧隐隐了种不好的预感。
“范队长,我希望你把话说清楚。”
范家栋没打算瞒着,因为他知道根本瞒不住,所以就把李放在今天递交辞呈的事告诉了沈君尧。
沈君尧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喉头滚动了几下,却没发出声音。
好半天,他的脸色逐渐变白,目光中慢慢带上了怒意,“他为什么辞职?”
其实问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心里已经有了猜想,但他需要证实,或者应该说,他很希望范家栋来告诉他这个猜想是大错特错。
只是,今天真的没有奇迹发生。
“沈先生,原因其实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一刹那,沈君尧觉得浑身气力尽失,整个人瘫坐到靠椅上。
“不会,不会。阿放不会这么对我。你在撒谎,你肯定在撒谎!”
消沉了不到5秒钟,沈君尧暴跳如雷地站起来,一把抓住了范家栋的衣领,大声吼道:“他在哪儿?阿放在哪儿?”
范家栋有些不忍看他狂怒的模样,微微侧开了视线,“沈先生,你这又是何苦?注定是不会有好结果的感情,不如趁早放手。”
“呵,放手?”沈君尧冷笑一声,一把推开了范家栋,斩钉截铁地吐出两个字,“绝不!”
说完,沈君尧抓起放在桌上的钥匙和手机,疯狂地冲出了家门。
范家栋不敢怠慢,慌忙跟了上去。
因为情势紧迫,他没来得及叫上其他人,以至于亚龙的人都不知道沈君尧出了门。
坐在车里,沈君尧大力地踩着油门,黑色的幻影像是离弦之箭般往前直冲。
范家栋差点没能跟住他的车。
好在上了高架桥后路面拥堵了起来,沈君尧也没愤怒到失去理智,要横冲直撞的地步,加上下雨后地面湿滑,范家栋这才紧紧贴到了他的车尾。
看着前方幻影行进的方向,范家栋觉得沈君尧大概是要回唐和。
46.保镖注定流血流汗
作为唐和的总经理,在停车场里沈君尧有着自己的固定车位,而且离着电梯也就十来步的距离。
等到范家栋停好车再跑到电梯口的时候,一架电梯的显示屏上正以规律的速度跳着变大的数字。
经验让范家栋没有贸贸然乘坐另一部电梯去追赶,毕竟他并不清楚沈君尧回公司的目的,他怕会在上楼的过程中和沈君尧岔开。
果然等了不到10分钟,沈君尧再度出现,他的右手紧紧捏着张纸。
范家栋哪肯放过这个机会,一把拉住了他问:“沈先生,你到底要做什么?”
说话间,范家栋往纸上快速扫了一眼,赫然发现那是当初公司提供给雇主的员工简历。
对于无谓的纠缠,沈君尧连一秒钟都不想浪费。
于是他粗暴地推开了范家栋,飞快上了幻影扬长而去。
范家栋被猝不及防地推了一把,倒退开两步,失了先机。
等他爬进自己的车时,沈君尧早就没了踪影。
不过这一次他判断出了沈君尧的去向──那是李放的简历,上面有他的住址。
路面上的拥堵情况依旧没有好转,范家栋看不清前方的车龙里是否有那辆幻影。
焦急之余,他拨打了李放的电话,但却没有打通。
不得已,他只能凭借模糊的记忆赶往李放租住的小区。
沈君尧一边咒骂着该死的高峰时刻,一边打开了GPS输入李放的住址。
变道、超车,在确保不出事故的前提下,他使出浑身解数在车龙里爬行。
经过一小时的艰难跋涉,终于来到了目的地。
这是个80年代建造的老小区,六层高的楼房连成好几片,外墙剥落得很厉害,看着十分残破。
并不宽敞的道路两旁横七竖八地停了不少车,还有些晚睡的居民在散步、遛狗、聊天。
这种地方极其考验司机的车技,幻影的后视镜几乎是擦着别人的车门而过。
开了不到50米,他觉得还不如靠步行来得更快些。
一路打听一路找,沈君尧终于摸到了李放住的楼房。
跨过楼道里堆放的杂物和自行车,在手机光线的照明下,沈君尧来到顶楼,重重捶打着604的房门。
“阿放,你在不在?是我,快开门,阿放。”
拍打了一会儿,房内毫无反应。
沈君尧不死心地把耳朵贴到门板上用心听,也没能听到任何动静,看样子李放根本不在家。
楼道里又闷又热,还有股令人作呕的奇怪异味。
沈君尧等了一会儿就觉得汗如雨下,异味更是逼得他不得不屏住呼吸。
实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他只好下楼等在了楼房大门处。
此刻空气的水气味又重了不少,身上的汗水像是被层薄膜裹着,完全贴在了肌肤上。
看这个闷热的程度,估计很快又会有场雷阵雨,大部分居民都躲回家里打开了空调。
汗水顺着脸颊慢慢淌下,汇合到下颌处形成颗豆大的汗珠滴落。
沈君尧反手抹了把流到睫毛上的汗水,焦急地看着从小区门口唯一通往这栋楼的道路。
突然有个熟悉的人影出现在远处,虽然路灯十分昏暗,但仅凭走路时的步态沈君尧就能分辨出来那是李放。
还不及考虑什么,沈君尧的身体就不由自主地向李放靠了过去。
天空又在打闪,巨大的闪电几乎把夜空照得如同白昼,每个模糊的人影都在这份刺眼的光芒中现形,而沈君尧的眼里却只能看到一个人。
借助闪电的光芒,李放看到了向自己奔跑过来的沈君尧。
他根本没想过会在这里见到这人,惊骇感溢满了脑海,双脚像是被钉在了地面上,动不得一分一毫。
沈君尧冲过来,用力握住了他的肩膀,张开嘴大声说着什么。
李放什么也没听到,他只看到沈君尧的表情十分焦急。
因为就在同一时刻天上炸出个响雷,把沈君尧的声音完全掩盖住了。
紧接着又是一道闪电,李放从视线的余光中发现有个人影以极快的速度向他们冲了过来,那人手里捏着的东西闪着冰冷的寒光。
下意识间,李放觉得后颈发凉,出于职业敏感,他把沈君尧往旁边用力一推。
也就是半秒钟的时间差,那个人影就冲到了他们身边,把手快速送了出去。
沈君尧被李放推得踉跄一步,差点跌倒在地。
等他回过头看到发生的一切,顿时觉得整个人像是跌进了冰窖里,全身的细胞都被冻凝固了。
李放的腹部插着把刀,刀身已经完全没入了他的身体,鲜血像是不要钱一样,快速从刀柄处流出,白衬衣的下半部迅速变红。
李放双目圆睁,眉毛痛苦地紧皱着,一只手牢牢握住了拿刀人的手腕。
“阿放!”
撕心裂肺的吼叫声把附近所有的人都吓了一跳。
范家栋正着急往李放住的地方跑,冷不丁听见这个声音,他竟浑身冒出巨大的寒意,同时情不自禁地打了哆嗦。
紧跑几步,范家栋差点和一个人撞个满怀,对方像是逃命般,飞快奔向小区出口。
等范家栋见到眼前的情形,他也惊呆了。
李放半躺在地上,脸比纸还要苍白,血珠从衬衣边上直淌下来,把他的单色长裤染得一塌糊涂。
沈君尧的脸色比李放还要难看,他跪在一旁紧紧抱住了李放的上半身,双唇抖个不停,却只能发出“呵、呵”的动静。
范家栋一个箭步冲过去,发现李放还有神智。
见他到来,李放伸出满是鲜血的手,握住了范家栋的小臂,气息微弱地说了三个字,“护着他。”
接着他像是浑身松了把劲,合上眼没了任何声息。
接到范家栋打来的电话,杜新泽几乎是拼命开车往医院赶。
进入医院大门后,因为天上下着大雨路面湿滑,他的车差点撞上停车场的栏杆。
刺耳的刹车声即便有雨声掩盖,还是折磨着大家的耳膜。
从停车场到急症大楼足有两百米的距离,杜新泽冲进大楼时浑身已经湿透。
这里是他工作的医院,所以他熟门熟路地跑上二楼,在走廊尽头见到了沈君尧和范家栋。
沈君尧静静坐在长椅上,他的身上手上全都是血迹,模样十分慎人。
走到近处,杜新泽发现他像是具失去了魂魄的躯壳,眼中一点焦距也没有,似乎连呼吸都停止了。
47.原来如此
杜新泽半蹲在他面前,轻声叫着:“君尧,你怎么了?君尧?”
范家栋在一旁解释说:“从李放进手术室后,他就是这个样子,对任何人都没有反应。我真怕李放没事,他倒是不行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报警了没有?凶手是谁?”杜新泽难得心烦气躁到会对外人发脾气。
“报警了,你来之前警察刚走。虽然不敢百分百肯定,我觉得那个人好像就是周宏的儿子。可我没看到行凶的过程,沈先生他又……”
杜新泽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不消片刻他就把事情猜出了个大概。
转过身看着沈君尧半死不活的样子,杜新泽突然抡起胳膊,在他脸上狠狠抽了个耳光。
似乎是被这巴掌给打醒了,沈君尧打了个十分明显的激灵,眼珠终于转了一下。
“表哥?”沈君尧迷茫地看着杜新泽,仿佛不敢确认眼前是谁,下一刻他的眼神就清明了许多。
“噌”一下从凳子上跳起来,沈君尧死死捏住了杜新泽的手臂,压抑着所有情绪,哽咽说:“阿放,阿放他全是血,他身上全是血。他会不会,会不会……”
“别胡说。”杜新泽难得厉声阻止了他。不论是谁,都不愿在这个时候听到那个字眼。
沈君尧果然也是类似的想法,意识到那个字差点脱口而出,他立刻用牙齿咬住了嘴唇,整个人抖如筛糠。
正巧有护士拿着血袋从他们身边经过,杜新泽忙把对方拦了下来。
“咦,杜医生,怎么是你?”
虽然不属于同一个科室,但像杜新泽这种帅气的黄金王老五几乎是每个未婚女性的梦中情人。
“里面那个是我朋友,他情况如何?”杜新泽语速极快地问,他不敢耽误对方太多时间。
护士露出了然的表情,看了看其他两人,飞快说道:“那刀扎得很深,失血过多,情况不太好。”
“谁在里面做手术?”
“是瞿医生。”
听闻是业内闻名的那把“柳叶刀”在为李放救命,杜新泽一直悬着的心稍稍安定了些。
三人在外面焦急地等待着,两个小时之后,手术室的门打开了,一名身穿绿色手术服的医生走了出来。
沈君尧和杜新泽一左一右围了上去。
“师兄,我朋友怎么样?”
“小杜,怎么是你?”医生随意问了一句,“那人是你朋友?”
杜新泽点点头。
“命是捡回来了。但是刀插的位置不好,伤口又深,所以做了脾脏切除手术。人已经送去术后观察室,规矩你懂,我就不罗嗦了。”
杜新泽忍着心中的怜惜和怒火,扯出个并不怎么好看的笑容,说:“谢谢你。”
“自己人不用客气。”
“脾脏切除?”沈君尧无意识地呢喃着。他像是被人抽去了最后一口底气,控制不住地倒退两步,一下子跌坐到了长凳上。
把手深深插入头发里,沈君尧用力撕扯着发丝,头皮上传来的痛和他心中产生的痛根本无法比拟。
他大力地吸着气充盈肺部,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减轻些五脏六腑被掏空的感觉。
“沈君尧,你给我起来。”杜新泽气恼地把他从长凳上拖了起来,“现在还轮不到你意志消沉。去派出所做笔录,让警方能早些抓住姓周的小子。听到没有?”
最后那句话,杜新泽几乎是贴着沈君尧的耳朵吼出来。
也幸亏是这样,沈君尧才从深深的自责和痛苦中回过神。
他做了几次深呼吸,挺直了腰身说:“我一定不会绕过凶手。”
范家栋见沈君尧大步往外走,刚想跟上,却被杜新泽拦了下来,“等从派出所出来,你就劝他回家好好休息一下。李放要24小时后才能转去病房,这之前谁也见不了。”
“好的,杜先生。”范家栋边答应边想起了一件小事,他拿起长等边一个半湿透的背包,递给了杜新泽,“这是小李的东西,麻烦你找机会还给他。”
杜新泽接过背包目送两人离开,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现在已经临近午夜,黑黔黔的办公室内空无一人。
关上门后,杜新泽没有开灯。
他闭上眼,很多画面在眼前如同幻灯片轮换着,张开的手掌慢慢握紧成拳。
突然,拳头用力挥出打在雪白的墙面上,钻心的痛从发白的手指上迅速传入大脑,整条手臂都抑制不住地轻颤起来。
沈君尧那一声声的“阿放”已经说明了太多问题,杜新泽终于明白过来为什么这段日子里李放显得那么奇怪,原来他小心守护着的人已经被人横刀夺爱。
嫉妒如同一条毒蛇,在杜新泽的心头盘旋。
是不是命中早已注定,自己的幸福总是会毁在沈家人的手里?
杜新泽不甘心。
好容易压抑住滔天的怒火,杜新泽打开了灯。
因为在黑暗中待了好一会儿,白炽灯发出的光线让他不习惯的眯了眯眼,随即就瞥到了被他放在桌上的背包。
刚接过来到时候,杜新泽就发现背包早就湿透了,虽然不再淌水,却也让他捏出了一手污水。
担心里面的东西禁不住水泡,杜新泽打开了背包。
钱包、手机、钥匙、记事本、几本书、透明文件袋,杜新泽把东西取出来一一擦拭干净。
猛然间,杜新泽发现文件袋里的纸上全都是英文,抬头上写着李放的名字拼音,看行文格式像是封信件。
好奇之余,杜新泽把所有的内容看了一遍。
等读到最后一行字,杜新泽的心情已经不能用震撼来形容了。
他只觉得脑子似乎有些不够用,又从头到尾读了整整三遍。
之后,他把文件袋里所有的纸都取了出来一一通读。
类似内容的信件有八封,虽然日期差了些,但几乎都是近两个月里寄给李放的。
杜新泽目不转睛地看着满桌的信件,思绪纷乱得简直无法正常思考。
他从不知道李放竟隐藏了这样的秘密。
过了足足半个小时,杜新泽才慢慢冷静下来。
他把信件又仔细看了一遍,闭上眼回想着两人从认识开始的每一个细节。
好一会儿,杜新泽无奈地笑了,他本来一直认为自己心思缜密,却发现原来早在很久以前李放就已经露出了蛛丝马迹,而他却傻傻地没有察觉。
“小放,你瞒得我们好苦。”
杜新泽自言自语地说着,突然眼睛一亮,他的脸上露出个毅然决然的表情。
48谁是谁的劫
凌晨2点,杜新泽穿着一身大白褂来到急诊值班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