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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dreariness——by淮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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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低得让人有些压抑。

林之彬觉得自己的灵魂像是挣脱了所有的束缚一般,倾听着眼前夜色中的一切所发出来的空旷回响。世界是死一般的沉寂。夜晚的凉风无声地穿过他的衣襟,他觉得有些冷。

连心也因为这无端的静谧而廖远的有些可怕。

他朝着前方走去。背后依旧散发着柔软明亮光线的警局如同城市中其他所有建筑一般地沉默伫立在那里,没有丝毫的温度。

酒吧里,于夕面带好奇地看着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地年轻男人。他面前摆放着一杯清水,杯内有涟漪轻轻晃动。

男人有一张清俊而帅气的好看面庞,身上却穿着令人避而远之的警服。此刻他坐在无人问津的隐蔽角落,落寞的目光无意识地游离在舞池的人群上,于夕大胆地继续若无旁人似的用余光观察着他,手指却灵活而熟捻地翻捣着,在几声唏嘘惊叹声中制造出令人心醉神迷的透明幽蓝。

于夕是人间酒吧的专职调酒师。

他瞄了一眼没有什么人的柜台,在确定暂时不会有人来点酒了之后,偷偷地离开了刚才站的位置,朝林之彬走去。

“嘿!”于夕晃了晃手中的杯子,迷离的蓝色在一片纷乱的酒醉光线中荡漾出令人恍惚的光泽,“喝酒吗?”

林之彬收起自己不知道飘到了哪里去的思绪,双眼沉静地看向那个长得像大男孩的调酒师,微微笑了一下,神色礼貌却疏离地缓缓摇头:“不……”

于夕了然似的挑了挑眉,然后蹑手蹑脚地穿过人群钻到他身边坐下,他闻到一股淡淡的、却清新好闻的烟草味:“放心,干净的……”

然后证明般地自己先抿嘴尝了一口。

林之彬看了看这个有着清爽气息的年轻人,没有说话。片刻之后接住了他递过来的酒杯,淡笑着地缓缓仰面喝了下去。喉结随着几不可闻的吞咽声而上下起伏,划出好看的弧度。

酒有些烈,在穿过喉管时有种灼人的辣。

“不错吧……”于夕笑嘻嘻地看着林之彬,目光里带着几丝浅显易见的自豪和一点点的期待神情。语调上扬,象是个邀功的士兵。

林之彬猝不及防地仓促一笑,淡淡的潮红随着笑声染上他的脸庞,在混乱的灯光中变得生动而傲人。他对于夕点了点头,声音微微颤抖却忍不住笑意地说:“是很不错……”

于夕满足地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转过脸朝林之彬调皮地眨了眨眼睛,“……心情不好的时候,喝点‘忘昔’会舒服很多的。”接着他就如同走过来的时候一般像是跳着地从座位上弹起来迅速溜回岗位。“‘忘昔’是我给这酒取的名字……”

被拉长的余音湮没在潮涌的人群中。

林之彬低笑着望向于夕工作着的柜台,片刻之后轻轻地闭上了眼,浓烈的酒精气息萦绕在脑海里……他一直不胜酒力。

于夕心满意足地看着年轻男人心情稍好地仰面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睛整理着属于自己的思绪。然后回过头朝着客人明朗一笑,继续专注地完成手上的工作。

他是一个调酒师,所有乐趣与希望就是调出让人心情愉悦的好酒。

他记得林之彬。他知道那个并非经常来但是却被自己暗自铭记着的、有着一张总是莫名淡然而清俊的脸的男人喜欢在心情不好的时候来到这里,然后点上一杯浮动着冰块的冷水独自坐在角落里,目光幽寂地飘向人群,那里面有着很多很多的复杂情绪,仿佛与世无争。

之后于夕总是会观察到那个人在过了不知道几分钟,或者是几个小时,在一直注视着别人脸上的幸福表情后,淡漠平静的脸上会绽放出一抹很浅很浅、但是最醉人的浅淡笑容……于夕觉得那笑容比自己手上妖艳的酒光美丽上几百倍。

所以,当今天他第一次穿着警服出现在酒吧的时候,他才会走过去和他搭讪。他看的出那个人今晚的情绪不比以往几次。

于夕的余光无意间再次瞥向林之彬,开心地笑了……林之彬有些昏沉地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看见那抹容颜不再压抑,于夕心里就像是被洋溢着幸福的流水缓缓抚过一般,连身体也轻盈地让人愉悦。尽管他不会记住自己,但是他至少记住了“忘昔”不是吗?

在红灯绿酒的数亿人之中,于夕想自己也许是喜欢着他的。

但那不是爱,只是单纯的、简简单单地喜欢。

于夕的目光转向柜台的最里边,一个有着柔软栗色长发的女人正趴在桌面上沉沉睡着,浅浅的呼吸吹散了桌面上几缕无法辨析的尘埃。她并不美丽,也不够温柔,但是,于夕深深地明白,这个女人,才是自己最深最深的,那个名为“爱”的归宿。

意识逐渐被抽离出了身体,林之彬觉得身体似乎开始上浮,耳畔是舞池里醉酒灯迷的扰人笑声,带着莫名的仓促。

所有的回忆像是被谁强制性地倒了带一般,随着时间的转轮徐徐旋动,记忆的大潮不受控制地从内心深处涌来,吞没了他……

那是关于未逝者与已逝者的共同祭奠。

第四章

夏季里灼人的热浪翻滚着扭曲了暴露在阳光中的所有景物,知了此起彼伏的叫声蔓延在空气中,组成一曲并不和谐的紊乱交响。

几声闷响在身上炸开来,那厚实的疼痛激得徐澈反射性地将膝盖屈起,身体蜷缩成一团。粗糙灼热的水泥地面硌着他裸露在T恤外的皮肤,那剧烈的摩擦带起了一丝丝细长却无比钻心的疼。

回去肯定会被似哥骂死。徐澈有些不着边际地想着。

原本一刻不停地叫嚣着的神经组织突然就像被剥离一样变得渺远。他慢慢地舒缓开眉头放松了身子。血液就像被什么东西强迫滞留了一般,连喘气声中都带着嘶哑的干咳。

徐澈意识模糊地缓缓闭上眼,脑袋里混沌得像是被一根粗大劣质的铁棒狠狠地搅乱了似的,连最简单的思考都做不到。尽管身体此时已被接连而来的炸裂似的痛楚震得失去了痛觉,但一直麻木着的躯体却敏感地捕捉到一丝讯息^这场单方面的殴打结束了。

他费力地睁开眼皮,但沉沉的重量让他觉得有些力不从心。徐澈困难地将脑袋上仰出一个不甚明显的微小角度,借着几乎是惯性使然的力道将眼睛撑开了一条缝。

亮的有些不近人情的阳光肆无忌惮地闯进徐澈原本便看不清晰的眼瞳,让眼前的一切变得更加模糊。

世界混沌得像是被硬生生撕裂成几道碎片,嗡嗡的耳鸣几乎要将脑袋炸裂。

他看见无数道背着光的黑色人影在扭曲的世界里穿梭,那动作像是被某个调皮小孩故意按了放慢键一般地迟缓得几近定格。

意识与脑海中一声声滞缓的闷响一起游离,最后终于被抽离。嗡响着的绿意浮满的灼热世界那刹那间回归平静。昏迷过去的瞬间徐澈终于看清了其中一个人的动作,迅捷并且干净利落。眼神里有着道不明的执着。

徐澈醒来后已是黄昏。

橙红色的夕阳余晖染红了天际,绚丽而如幻般妖艳美丽的火烧云缓缓地飘浮在天边,与世界浑然一体。他疲倦地把手覆盖在脸上,每一分毫地移动都好像带着轻微的骨头摩擦声,发出“喀喇喀喇”的诡异声响。那酸痛在此刻无比的清晰。

用力揉了揉太阳穴,手指酥软的像是被抽离了力气……徐澈一直恍惚着的神志终于有些清醒:他发现自己此刻正以一种把头枕在别人腿上的尴尬姿势躺着。慌忙中急忙直起身,但是突如其来的伤口上的刺痛却让徐澈又不由自主地倒了下去。

于是徐澈还顶着淤血和乌青的俊脸迅速地窜上了一层堪比此时天边正在燃烧着的火烧云般的润红。

“……醒了?”头顶上传来的一声低笑让徐澈不受控制地睁开眼睛瞪着那个本应该好好感谢的“救命恩人”,那张脸因为微低而背着阳光只剩下了模糊不清的轮廓,他有些恼羞成怒地说:“有什么好笑的!”

声音因为刚刚清醒过来而显得有些温吞的柔软。

陌生的街道上此刻没有什么行人,依旧干燥的空气没有了中午时逼人的灼热,静下心来感受的话,甚至会在那丝丝缕缕的微风中察觉出些微的清凉。耳畔流动着的是一直不曾停息的冗长蝉鸣。

有了刚才那一秒尴尬的经验后,徐澈终于用瘀伤较小的左手把自己撑了起来。但是再次直视这个世界的时候,他却还是感到了一丝晕眩。

“你有没有手机?”这是陌生的声音与气息。

徐澈还未从刚才的烦躁中回过神来,不耐地一边用手按着自己一直颤抖不已的腿,一边皱着眉头回到道:“……被抢走了!”语气里是无处发泄的不满。

他有些忿恨地握紧了拳头,但按住腿的手还在一刻不停地揉着,“难道你没有吗?”

那个一直显得有些沉默的年轻人敛开好看的下巴,眼神无奈却又温和地望着徐澈,不急不缓地晃了晃手中显得有些残损的东西:“刚才打架的时候摔坏了……”

嗓音很悦耳。

徐澈有些尴尬地卷起了正在不停工作着的手指,然后又几乎是郁闷地回顾了四周——为什么偏偏是醉酒后才被拖到这个莫名其妙的陌生街道?

林之彬看着徐澈的表情,不易察觉地浅浅笑了一下。之后又看了看他用力捂着的手,然后微微叹了一口气,蹲下身来,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背,头一偏,语气缓缓地示意道:“上来吧,先去我家。”

徐澈的目光无意识的一紧,心中扩散出一种莫名的迷茫,从醒来开始便有些咄咄逼人的气势在无声中泯灭。他抿着嘴抬起头望向林之彬,一时间无法拿定主意。

“如果你可以独自离开的话,那么我不介意自己先走。”林之彬的眼神温和而柔软,丝毫没有去埋怨徐澈的怀疑。语调里有一种轻轻扬起的温柔。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太阳的余晖慢慢地从街道上褪去,那混沌的橙红色像是被月球引力紧紧吸引着一般地游走,衍射出一股淡淡的暖意。徐澈终于缓缓地点了点头,目光里是属于十九岁的清澈和倔强。

他眼皮微沉地伏在林之彬的背上,感受着那并不宽阔的肩膀因为呼吸而传来的、轻微却又细致的起伏。

温热的体温给人莫名的心安感觉,微微渗出的汗水沾湿了徐澈胸前的衣服。

“你怎么惹到他们的?”身前的人侧过脸闻道,光线中分割出一条好看的线条。

“……明知故问。”徐澈说话时的温热气息拂过林之彬的后颈,那还未散尽的酒精味飘散在风里,些微的刺鼻。

“你不像一个学生。”

“唔……”徐澈开始有些迷糊地晃神,这个人的气息让他容易放松。他声音柔软的、完全没有之前的凌厉和恼怒地喃道:“我跟着似哥的。”

轻盈的话语散开在林之彬的耳旁,他有些僵硬地顿了顿脚步。

“你认识……周似?”徐澈恍惚中觉得这个声音夹杂着一种初见时没有出现过的疏离。

“恩。”

之后林之彬彻底停下了脚步。夏风在周围不可察觉地轻轻流动。他目光有些复杂,像是天边那抹五色游离的光芒。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徐澈觉得他的手在微微攥紧,身体也变得有些僵直。

“那么,可以带我去见他吗?”

徐澈几乎是立刻清醒了一般地注视着身前的人。一片悠长的蝉鸣声中,他不经意地皱了皱眉头:“你为什么要找他?”

他不是傻瓜,没有人会平白无故地找似哥。

然后林之彬将头慢慢地转过来,徐澈看见他被开始漫上来的夜色侵蚀的侧面,平静无波地淡淡浅笑着,“为了……钱阿。”

最后一抹余晖终于沉沉地消失在了地平线上。

那个救了自己的年轻人稳稳地托着自己,脸上没有浮动着初见时的温暖,而是静静地站着,笑容在昏暗的浮光中缓缓漾开,带着莫名的疏离,声音波澜不惊。

那个瞬间徐澈没有听到从开始便一直扰心的蝉鸣。

第五章

随着轻微的“啪”的开灯的声音,原本紧闭的眼皮底下的墨黑色世界像是被镀上了点缀着参差不齐的浮动光点的深红,徐澈懒散地抬起眼皮。

眼前是一间不大的房子,地板上没有铺瓷砖。陈旧的乳白色墙面上空空荡荡,没有一丝一毫的装饰。整个客厅内唯一显得稍有生机的物品是立在被收拾的看上去似乎没有被使用过的桌子旁的鱼缸,里面几条色彩斑斓的热带鱼悠闲地往来穿梭。

还养鱼?徐澈眨了眨眼睛,有些好笑地想起那株被自己“养死”的仙人掌。

桌脚旁散落着还未清扫过的几缕烟蒂。

徐澈被放在了并不宽大的沙发上,那柔软的质感摩擦着身上的衣物,细细簌簌地很舒服。

“一个人住啊?”徐澈有些懊恼,自己肯定是被打晕了还未晃回神来才会问出这么没有智商的问题的。

转身去房间里找药水的陌生年轻人低低回了一节单音,但是徐澈没有听清楚。在片刻之后年轻人手上拿着几瓶药酒和一袋棉签缓缓走了出来,微微偏了偏脑袋地坐在了徐澈身边。

“我帮你还是你自己?”

“……”徐澈没有质疑地迅速夺过了静静停留在林之彬手中的瓶子,将棉签抽了出来,卷起裤管准备上药。林之彬像是早已了然一般地直起了身子,微微笑着走进厨房。

“你会做饭?”徐澈惊讶地望向林之彬转身离开的方向,沾着消毒水的棉签不小心擦过还未结痂的伤口,刺得他不由得“咝……”地倒吸了一口气。

厨房里先是传来了开关冰箱的轻微响声,接着是点燃煤气灶地“啪”的声音。

“……不会。”

徐澈默然。

他费力地将手向后伸,但肩膀与手肘上的僵硬疼痛却不屈不饶地抗议着。他开始有些恼火,紧接着强迫似的狠心将左手往右肩上一送,药水丝毫没有顾忌地借着巨大力道滴在伤口上,徐澈疼得一下子缩紧了肩膀。

从厨房里走出来的林之彬看见了之后,无奈地叹了口气。他轻轻地走到刚才的位置坐下,轻柔却又不容分说地将徐澈手中的棉签拿了过来,丝毫没有去在意徐澈此刻不甘心的表情。

徐澈轻轻皱着眉,看着林之彬重新抽出一根棉签沾上药水,眉宇间是专注而温柔的神色。

他小心翼翼地按住了徐澈的肩膀,指尖的温热触感刺激着徐澈的敏感神经。

柔软的棉丝慢慢地抚过后背,在疼痛的周围温暖地轻拭着,陌生的气息拂过皮肤时格外的明显。

徐澈突然像是一个泄了气的皮球一般认命地安静了下来。

从见面到现在,自己一直都是一副狼狈的样子……说不上为什么,徐澈觉得自己很在意这个陌生人对于自己的看法,那是过去十九年里从来不曾有过的感觉。

有点紧张,却又带着一种莫名的迷惘和期盼,其间伴随着稍稍加快了速度的心跳而弥漫着一丝丝些微的、像是带着甜味的糖一般的愉悦。

那感觉让徐澈想起了一个叫做“幸福”的词。

他觉得自己无法理清这种纷乱的思绪,微妙的情绪游走在身体里,让他莫名失落。

安静的空气中传递着清晰可闻的呼吸声,徐澈忍不住想要打破这种静谧,他觉得这个气氛太过于诡异……尽管他清楚地知道奇怪且感到不适只有自己。

“呃,你多大啊?”身体里开始漩动的血液激流般的涌上了脸颊,徐澈突然很想咬下自己的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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