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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dreariness——by淮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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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是酒还没有醒。他沮丧得几乎是万念俱灰地安慰着自己……怎么今天净是问这种没有智商的问题?

然后他不易察觉地长长地呼了一口气,气息绵延而悠长,一直高温的脑袋终于有些温度下降的痕迹。

林之彬沉默地把目光从那身纵横交错的伤痕上移开,看着徐澈年轻而微微泛红的侧脸。对于这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问题感到些微的默然。他静静地顿了几秒,然后就像是没有听过那个在他看来很奇怪的问题一样又继续着手上的工作。

徐澈对于他的沉默感到莫名的难受,连肌肉细微地缩紧。

“二十三。”

轻轻的声音带着沙哑的温柔。

“哦……”徐澈无比尴尬地应了一声。心里突然变得道不明地舒缓。脑海里的气息又开始紊乱,他有些慌张地思索着,想要继续找一些话题撕扯开这让他极度不适应的寂静。几秒后,他终于释然似的平静了下来。

歪了歪脑袋,他问:“为什么会留下来?”

而不是把我送到医院或者丢在街边?

“离这里最近的医院步行要四十五分钟……”林之彬看了看上好了药的背部,漫不经心地回答着,那没有受伤的地方上皮肤细致得让他有些惊讶,“这附近别指望打到车。”

言外之意是我不可能吃饱了撑的一路忍受别人怪异的目光背你走上那么远。

“哦。”又是一个令人默然的突兀单音。

徐澈不知道自己到底该说些什么,或者表达些什么……自从有记忆以来他从来没有这样的迟钝过。他认真地看着林之彬将棉签一根一根收好然后丢进垃圾桶,然后开始整理那些散乱的瓶瓶罐罐。

他的动作就像是习以为常的自然,完全没有别扭或者烦躁的迹象。

一直奇怪的人只是自己而已。

整理好药水和桌面后,林之彬起身走向卧室。

“诶……”徐澈不由自主地脱口道,“我叫徐澈,你呢?”直到说出话的那一刻他才惊觉自己已经和一个连姓名都不知道的人相处了整整一个下午。

“林之彬。”不大的声音从卧室里传出来,这次徐澈听清楚了。

声音很温和。

厨房里突然传来“噗……噗……”的水烧开的声音,让原本单调的房间立刻变得有些温暖。

“……林之彬。”徐澈低喃道。

浅色的灯光散落在房间里,像是一条聚集着热气的温暖的河流。鱼缸里几只热带鱼不知疲倦地往来穿梭着。

很温暖。

第六章

“呼啦”一声,白色的窗帘被迅速的拉开,清晨的明媚阳光透过干净的玻璃窗射了进来,窗户外车水马龙的声音在此刻变得更清晰了一些。徐澈轻轻地皱了皱眉,孩子气地又把眼睛闭得更紧了一些。

干净而并不宽敞的陌生房间里漂浮着很淡很淡的烟草味,他困倦而迷糊地把被子又往上拉了一拉,身上的伤口还是有些微微的疼。

但是随即,被子被另一个力道迅速的掀开,徐澈措手不及地被惊醒。“烦死了……”他无意识地低声嘟哝着,脸擦过柔软的床单迷恋般地埋地更深了。

突然间,他却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般地迅速直起了身子,有些尴尬地睁开了眼。心跳因为突如其来的大幅度动作而“怦怦”地加快了速度。

林之彬倚着窗户,双手交叉着环在胸前,微笑着看着徐澈,眉宇间是从未有过的戏谑。

“……有什么好笑的!”徐澈有些恼羞成怒地回望着林之彬质问道。

宽松的条纹睡衣把他修长挺拔的身形掩罩,夏日早晨清亮的光线中,林之彬的笑容看起来隐隐约约的模糊。

像一只翩飞的蝴蝶。

“该死。”徐澈忿恨地摇了摇头,企图用这种剧烈地摇晃来使自己变得清醒一些。一大早对着一个男人发什么春?紧接着徐澈像是在告诫着自己似的……其实在旁人看来更像是赌气一般地翻身下床。但伸下床的脚却在走神的片刻踩到了一个有些油腻的东西。

“嗤……”林之彬终于忍不住似的弯起腰弓着身子笑了起来。

徐澈阴冷着脸,目光幽幽地看着自己一脚踏进的、昨晚吃完没有收拾的泡面盒子,转而又把目光投向了正在忍俊不禁的林之彬,心里一阵凄惨。后者像是察觉到他的注视一样的抬起头,笑着的脸庞线条柔和,即使在坏笑中也有着遥远但是却真实的温柔。

他有些发愣地看了林之彬几秒,随即又悲愤地抽回了脚,那油腻的触感让他很不舒服。为什么这个人总是能看到自己最狼狈的一面呢?徐澈悲哀地想道。

昨晚的记忆丝丝缕缕地从脑海里钻出,像是收到了温馨而又珍贵的礼物,徐澈突然微微笑了起来。原本飘浮在光线中、清晰可见的尘埃变得有些模糊,就连隐忍的笑声都渐渐地有些飘忽。

太不正常了。徐澈想。

醒来后第二次狠狠地摇了摇脑袋,徐澈声音轻飘地问林之彬:“你今天有空吗?”

“?”林之彬探询似的转过脑袋,朝自己扬了一下眉毛,身体挡在衣柜前翻找着适合徐澈的衣服。

“你不是想见似哥吗?”徐澈头也没抬地拿起林之彬先前递过来的毛巾皱着眉头擦着脚。

余光中似乎瞥见对方的身体微微僵硬了一下。

“恩。”

扑面而来的白色衣物却挡住了自己的目光,徐澈不满地将T恤从头上扯下来,语气上扬,“不会用递的啊……”

“穿好了就走吧。”

声音是徐澈似曾相识的、可以确定的淡漠疏离。

旭辉大楼

“昨天发生什么了?”周似头也没抬地问道,声音是一如既往的冷漠和阴戾。徐澈求救似的将目光瞟向一旁将双腿毫无形象地摆放着的帅气青年,“远哥……”

“别指望我……”陈安远一脸坏笑,被染成金黄的头发在光线中显得嚣张而突兀,“你昨天做的是过分了点。”

他的左耳处反射处一道淡淡的、耀眼的银光。笑容异常妖艳却帅气。

“我不是故意的……”话没有说完,周似原本听起来冷漠而深沉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温柔,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打断徐澈:“清柔她很担心你……”

“……”徐澈像是突然被定住了一般安静地沉默了下来。原本就不怎么活跃的气氛在此刻变得更为压抑。

走道上原本不甚明晰的轻微脚步声变得清晰了起来。

由远及近。由近至远。

“……话说回来,”一直懒散地躺坐在沙发上的陈安远首先打破了这份几乎令人窒息的寂静,他直起身子,原本几乎看不出力度的身形突然变得明显,带来一种瞬间的压迫感。他眼睛微眯,手指随意指了指门口,邪肆地勾起嘴角问,“他是谁?”

原本一直沉默着背靠着门框而立的林之彬把头微微偏过来,目光淡然地与陈安远对视着,神色波澜不惊。

“他就是那个昨天救了我的人,想要见似哥……”徐澈像是突然醒过来了一般有些慌忙地介绍着,“他叫……”

“林之彬。”林之彬没有温度地打断了徐澈还未说完的话,语气淡漠得如同不认识他,还是一脸平静地看向陈安远。

徐澈有些倔强地抿了抿嘴,看着林之彬没有说话。

从刚才开始,他就像是变了一个人。即使还是保持着昨天的温和有礼,但是徐澈明显地感觉到他语气和神色间的那份生疏,甚至是一如现在的冷漠。

“林之彬吗?”陈安远突然微微一笑,目光中有着些许挑衅与不屑,他偏了一下脑袋,“你找周似做什么?”

如果说,在旭辉里有一个年轻人敢在周似面前直呼其名而没有任何事的,不会是别人,一定就是陈安远。

“你说呢?”林之彬眼神沉寂,缓缓一笑,笑容淡漠却柔和,视线移向仿佛事不关己、一脸冷漠地做在办公桌后面的周似,声音戏谑,“当然是……”

“……为钱卖命了。”

温和的嗓音一如既往地好听,但是徐澈只能不可置信地怔怔看向林之彬,身体上的温度渐渐褪下,带着不可思议的哑然。

“哦?”陈安远还是笑着,但是眉宇间是许久没有出现过的几分凌厉,“资格呢?”

林之彬没有在意他的那份挑衅,一直倚着门框的身体慢慢直了起来,右手缓缓平举,手指曲成一把抢的形状,声音低沉,他说:“这个,就是资格。”

目光冰冷中闪烁着诱人的光。

办公室内一片寂静,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无声中慢慢蜕变,先是缓缓地裂开了一条缝,之后是“咯啦”的一声碎响,缝隙越来越大,最后幻化成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大黑洞,扭曲地旋转着。将他们四个人一齐吞没。

无路可退,直至消亡。

第七章

陈安远眯了眯眼,一丝不易察觉的危险气息在冷淡的双瞳中游离,他少有的语气认真地对林之彬说:“你说——这个是你的资本?”

声音里没有了刚才的轻浮,是满满的认真与执着。陈安远觉得自己很在意这个人,至少他带给自己一种许久没有的压迫感。

他给自己的感觉像个警察。

陈安远敏锐而无意识地放轻了呼吸。心跳的声音在身体里轻轻回响,平缓而有规律。

林之彬没有答话,随即一丝浅笑浮上平静的面庞,他眼含淡漠地朝陈安远偏了偏头。

徐澈惊讶地看向林之彬,像是在解释一般地慌乱:“之彬,远哥他的枪法——”但渐渐地,声音慢慢地小了下去,最后细游若丝。

远哥的枪法虽然很好,但是自己却对林之彬的技巧一无所知——甚至连他会用枪都不知道。

心中泛起微微的苦涩,细微而无声地涣散在身体里,最终慢慢融入血液。

仿佛那份难过只是错觉。

徐澈觉得自己无法忍受林之彬从刚才开始就显得莫名奇妙的冷漠。像是在提醒自己忘记掉这种奇怪的感觉一般,他把嘴唇抿得更紧了。

徐澈静静地看着在一片沉寂中安静对峙的两个人。

尘埃浮动其间的淡淡光线在周围弥漫,颜色浅淡而透明,像是最纯净的水晶。他不着声息地握紧了拳头,但随即又慢慢地松开。喉咙里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般,呼吸变得莫名急促。

总感觉自己像是被排斥在了某个人的世界之外一般。

也许林之彬能赢远哥呢。看着林之彬突然陌生而沉默的脸,徐澈突然有了这种念头。

那个在突然之间变得生疏而冷漠的年轻男人黑眸似夜,稀稀疏疏的几点亮光在瞳孔中闪烁着,即使在令人烦躁的夏季早晨,他身上的独特气息也能让人慢慢地平静和放松下来。

一直在对峙开始便不曾开口的周似像是被什么勾起了一丝兴趣,从转椅上微微抬起了头,深灰色的眸子像是猎鹰,犀利,并且执着。他轻轻地扬起了嘴角,弯成一个好看却稍显冷漠的弧度。声音缓缓而低沉地说:“那么试着证明看看吧——”

那样子像是锁定了猎食对象的捕猎者,有着掌控一切的自信与残忍。

“——证明你的命值那些钱。”

陈安远斜偏回头看了一眼周似,左耳上的十字型耳钉散发着纯净的气息,阳光在上面静静流泻,折射出七彩纷芒。

他邪邪的一笑,笑声清朗动听。

“来试试吧。”陈安远笑着慢慢走近林之彬,像是遇见了值得用心去观察的某件实验品,不留痕迹地揽住了林之彬的肩膀,如兄弟般地耳畔轻轻说道,“——看你有没有那个资格。”

长长的睫毛低垂着,眼神是旁人看不见的沉寂与认真。

眼瞳漆黑如同化不开的墨。

徐澈无声地看着向车场走去的两个人,沉默地望着他们看上去显得暧昧的姿势,没有出过任何关于阻止的声音。

旭辉地下车场

“——阿似已经把车场封闭了。”陈安远低着头看着安静而整齐的排列在长形桌子上的各型号手枪,解释一般地说道。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一排冰凉的机械枪身,那不近人情的触感让他平静。

“自己挑一把——”他选中其中一只闪着纯黑光泽的手枪,漫不经心地轻轻抚弄着。然后像是发现了什么一般微微惊讶地看向林之彬手里端着的枪,“你也喜欢沙漠之鹰?”

纯银色的枪身在并不明亮的光线中静静地躺着,精锻而成的多边形枪管在手指抚过时残留下冰冷的触感,些微沉重的重量握在手里让心跳也跟着平缓下来。

林之彬轻轻地点了点头,继而声音温和却冷淡地问向陈安远:“内容?”

陈安远猝不及防地浅浅一笑,手枪迅速被上了膛,他扣动扳机,“啪”的一声碎响在远处炸开,有意排的整齐的一列酒瓶像是多米若骨牌一般接连倒下,动作迅速却华丽。

陈安远眼含笑意地望向林之彬,指了指远处的二十几列同样排列方式的酒瓶,声音清朗:“——就是这个。”

林之彬沉默地看了陈安远一眼,接着飞快地重复了一遍后者的动作,同样一声清脆的碎响,激在耳膜上听起来有些飘渺。一致的正确且精准的弹道,一列酒瓶像是被什么力气强制性扳倒了似的碎裂一地。

同样一发子弹,动作里少了些许花俏。

“——哈。”陈安远发出一声急促的笑,紧接着后脚跟用力一蹬,迅速地奔跑了起来,像是在享受着子弹破空的尖锐刺响一般,眼睛中闪着执着而冷静的光。

像是穿梭在黑夜中的精灵,摒弃了一切,只为了远处那飘渺却又真实的唯一目标,帅气的脸庞上阴影迅速掠过,目光尽头是支离破碎的清响。

十一发。两弹落空,三发射偏,一发射击方向错误,只打碎了第一个瓶子。

林之彬微微停顿了一下,接着屏住了呼吸。

“砰——砰——”的连续几声枪响撕裂了地下车场宁静的空气,远处停放着的车辆像是终于无法忍受住一般地尖叫了起来,刺耳的声音回响在整个封闭空间,充盈在脑海里。

林之彬有些急促地调整着呼吸,接着抬起头看着陈安远,细小的汗珠顺着脸庞滑落,巨大的后坐力让有段时间不曾握枪的肩膀震得微微发颤。

同是十一发,两弹落空,三发射偏。

陈安远静静地把枪放下,同样有些潮红的脸荡漾开一丝涟漪般的笑容,细微却不易察觉的真诚,“你赢了——”

声音沙哑而没有任何的咄咄逼人。

监控室内

徐澈沉默地看着画面中微微喘着气的林之彬,手指无意识地收缩。

如果在被干扰了的情况下还能赢远哥——

他有些烦躁地皱了皱眉,心里的不安开始扩散开来,一圈一圈的慢慢向四周放射开去,让指尖都变得有些冰凉。

他无声地把头转向同样盯着画面的周似。后者目光沉寂,辨析率并不高的监控画面倒映在他的眼瞳中,深灰色眸子里光线游离。

空气沉闷得仿佛被凝固。

良久,当徐澈觉得自己被压抑得快要喘不过气来的时候,周似终于慢慢地开了口,声音是一如既往的冰冷和阴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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