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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dreariness——by淮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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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起来,一条陌生手机号传来的简讯。

看了一会内容后,他皱着眉推开病房门后,转身望向躺在病床间毫无知觉的女孩,最后一抹温柔的目光被轻声关上的房门阻隔。

一切都回归到淡淡的寂静里。

“查过了么……”周友坤惬意地微眯着眼靠在皮质靠椅上,被岁月模糊的界限的沙哑声音慢慢响起,粗糙并且壮实的手指在红木桌面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

“父母双亡,还有一个植物人的妹妹……”周似一如往常办事时的语气对着父亲,慢慢地报告着自己所知道的消息。

“真干净……”周友坤咳了一声,看向面无表情的周似,喘了喘气接着说,“太干净了反而让人起疑么……”

周似皱了皱眉,起身走向房门。

“明天我让李勤过来看看你的身体……”接着脚步顿了顿,如同不愿对上父亲的双眼而别开眼转了回来,对周友坤说,“别熬夜。”

语毕便关上门径直走开,甚至没有道别。

周友坤淡淡笑着看着儿子离开,之后把头低下来又重新阅读了一遍周似递来的资料,右手抚摸着种植在窗边的广玉兰,锈色的绒毛集中在白色花瓣中心,像是被保护着般慢慢晃动。

双眼若有所思。

“林之彬么……”

第十五章

废弃的车间里,柱状的光线从破开的顶棚里照射下来,点点的尘埃缓慢地浮动着。林之彬从车里走出来的时候,提前先到了的徐澈向他走过来,栗色的头发因为光线而显得更加明亮。

“发生什么了?”林之彬的目光越过徐澈抵达他的后方。

“似乎是交易出问题了……”徐澈转身从车里取出一支枪,继续解释,“有人提前泄露了我们的消息……”

“应该还来得及……”徐澈把目光方向不远处门口停着其他陌生车辆的车间,对林之彬说道。

说话间林之彬接过徐澈递来的枪支,两人向着简讯里提到的地点慢慢移动过去。

前方那个原本寂静着的车间里响起了两声突兀的枪声,林之彬顺着徐澈的目光一齐看去,突然的火光从车间里冒出,紧接着巨大的轰鸣声穿透了耳膜,林之彬眼神凌厉地一个俯身飞快地将徐澈压在身下,钢筋从他的背后擦过,林之彬发出了一声闷哼。

突如其来的爆炸让徐澈来不及反应,眼中只剩下了从林之彬额角上缓缓滑落的鲜红的血珠。

“竟然弄到了那么多东西……”从车间后方撤离出来的陈安远远远地望见俯身在车间门口附近的徐澈两人,弓着身子借着还未散去的硝烟窜到徐澈身边说。

当他看见林之彬被炸开的钢筋划破的后背时,冷厉下脸庞继而对徐澈说,“快带他离开这里……”

徐澈抿嘴一个转身将林之彬托在自己的后背上,手臂摩挲着因为无人清理而肆无忌惮地生长的杂草,用力地向车里奔去。

徐澈将林之彬扶到副驾驶座上,接着迅速启动了汽车。因为离着爆炸地点较远并且对方似乎只弄到了一个火力并不是很强大的小型炸药,汽车甚至没有受到什么明显的影响。

徐澈的手指紧紧地握着方向盘,右脚用力踏下油门,陈安远一个箭步打开车门迅速地窜了进来,接着几发子弹在车尾处迸溅开来,闪出耀眼的火光。

“给了那么多信息还是失败了么……”身着深色上衣的男子放下手中的手机,手指有规律地在桌面上一上一下地轻敲着,眼睛慢慢眯起来朝着窗外看去。

当私人医生推着林之彬走进房间的时候,徐澈缓缓地舒了一口气。

刚才李勤看见林之彬背上的伤口后铁青的脸色让徐澈的心莫名地紧了起来,那感觉是见过无数人受伤的徐澈不曾有过的。就像是经历了一场堪比马拉松的长跑,无数的细汗从徐澈的额上冒出,手指没有空闲下来地不停转着圈,心跳也一点一点地急剧起来,如同用尽了力气才能克制它不会从喉口蹦出。

“去查查看前几天是不是有人清点过货物……”陈安远站在客厅里,慢慢将手中的手机合上,疲惫地吐出一口气。

他转头看向一旁坐立不安的徐澈,手紧了紧,最后还是柔和下脸色对徐澈说,“下次这种场面你别跟着来……”

原本便苍白了脸色的徐澈听见这句话后,迅速地抬起头,眼神里是满满的倔强。

他与陈安远平静的双眼对视着,渐渐地,眼里的光一点一点地黯淡了下去,最后整个人倒在沙发上,像是要把整个人都陷进柔软里面一般,他小声地回应,“恩……”

陈安远站在那里,头顶上的日光灯散发的纯白的光芒,突然发觉眼前那个慢慢成熟起来的少年已经开始逐渐长成了一个青年。他走过去,之后在徐澈旁边坐下,伸出手揉揉徐澈的头发,软软的很有手感。

“阿似和你说过了吧?”陈安远的眼睛没有看向徐澈,如同自言自语一般地低声说,“你并不适合……”

“那我适合什么呢……”徐澈苦笑了一下,坐直了身子,但随即又把脑袋靠在陈安远的肩膀上,像在很早以前,陈安远还未遇见周似时的那样,蹭了蹭他的脖颈,慢慢地说,“我什么都做不了……之彬他刚才……”

“刚才那个和你无关。”陈安远将身子向后靠,最后陷入沙发的一片柔软中,闭上眼解释一般地说,“发生爆炸时他有这种反应是很正常的……”

“现在的关键是……到底是谁把消息泄露出去了……”

陈安远将空闲着的那只手抽出来,用力揉了揉太阳穴后,轻轻地说。

原本紧闭的门被推开,舒缓了脸色的李勤终于从房间里走出来,他的声音很轻,“你们这群人……”接着苦笑着摇摇头便走向另一间储存着各式器械和药物的房间。

徐澈立刻从沙发上弹起,却被陈安远突然抓住了手臂。

“怎么了?”徐澈转过头来问陈安远,看向他的目光变得很疑惑。

陈安远直起身走向徐澈,金色的头发晃过徐澈的视野,鼻尖不高的温度绕过耳边,徐澈错愕地静在了原地。

然后陈安远朝徐澈笑了笑走开,眼神里是慢慢袭来的混沌。

徐澈默然地站在门外边,门的另一侧是又一次保护了自己的林之彬。他的脑海里回荡着陈安远刚才突然低下头来对他所说的话——

“你有没有发觉……”陈安远的话顿了顿,接着又继续道,“你对于他的情感……有些不同……”

躺在床上的林之彬皱着眉,然后把脸别向朝窗的一侧,外面依旧明亮的天空里,阳光温暖而柔和。刚才过于突然的爆炸让他本能地想到了保护自我,但是清醒过来后,他的脑海里开始逐渐回旋着某种说不清的疑惑。

自己为什么……会那么毫不犹豫地护住徐澈……

他伸出手,背后的痛刺激着自己的神经,一点一点啃食着自己,剧烈却又毫无声息。斜斜射进窗子的阳光透过指缝倾斜下来,然后照进了林之彬的眼,他平静的眼神里慢慢晃上了迷惑的清波。

徐澈走进了,在他身边坐下,剩下两个人的气息的空间里回响着自己一遍又一遍巨大的心跳声。

“你……”徐澈开口,但是却不知道自己到底该说些什么。

林之彬转过头来看了看徐澈,俊逸的脸庞上还残留着一股若有似无的纯净,黑色的瞳孔里洋溢着的是清晰可见的,某种可以称为愧疚的情感,似乎还弥留着点点的……担心……

接着林之彬慢慢地深呼吸,子嫣的脸庞逐渐地和徐澈覆盖在一起,最终让林之彬感到一种真实的错觉。

这样的在乎,似乎有些过了。

过了片刻,当两个人都静默地对视了一会后,林之彬温和地笑了笑,说,“我没事。”

接着慢慢阖上眼,样子有些疲惫。

徐澈坐在那里,愣愣地看着林之彬把头转向另一边,脑海里是林之彬刚才的笑容。陈安远的话弥漫在脑海里,缓缓升起像是无法散开的雾。自相遇开始的悸动与迷惑似乎在那一刻有了轻微的释然,紧接着又是迟疑的恐惧。

徐澈安静地看着林之彬别开的脸,突然想到很早以前自己问徐清柔为什么不喜欢周似的时候,徐清柔微笑着回答自己,“小澈,你知道么……”她的语气很舒缓,像是被融化在了风中的光影,“有时候,遇见了一个人,你也许会因为一句话而喜欢上他。”

接着她从椅子上站起,手中端着已经空掉了的玻璃杯,面容很美好,“……但有时候,即使是花上一生的时间,你也不会对他言爱。”

爱上一个人,只需要一句话的时间……

他握了握手,接着用拇指和食指揉了揉眉心的位置,慢慢清晰起来的视线再度停留在林之彬脸上,片刻之后他缓缓舒了口气起身退出房间。整个过程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带上门的那个瞬间,他看见陈安远用双手抱着胸站在客厅里淡淡笑着望向自己。

第十六章

“很好……”林文宇大了一圈的手掌托住林之彬的左手,从背后环过林之彬,接着说,“之彬,肩膀放轻松……对……别绷得太紧……注意呼吸……”

一声干净利落的枪响,四周的天蓝的像是要渗出水,清新和煦的清风拂过面颊,带来微微湿润的温度。

“叮……”异常细微的掉落声泯灭在旋动的空气中,林之彬愣愣地看着父亲通过自己的臂膀打中了远在三百米处的那个细小的硬币。

一只飞窜的鸟嘶叫着划破天际。

林文宇慢慢站直了身体,已过了而立之年的他并没有像其他同龄的人一般,有着早已走形的身形和仿佛标致一般的啤酒肚。相反,他有着一身干练的肌肉,细肩窄臀,身姿挺拔。

接着他像对待自己的兄弟一般拍拍林之彬的肩膀,微笑地对儿子说,“当你没有任何仪器的时候……”他的手指慢慢张开伸进无形的风中,风穿过指尖留下淡淡的温度,“距离、风向、风速、温度、湿度……都得靠你自己去判断。”

“所以记住,永远不要紧张。”林文宇低下头来看着那个从小便憧憬着渴望能够拿上枪的少年,笑容里包含了对于遥远梦想的守护以及不曾明说的爱,他的手缓缓地指向林之彬的心口,“一切的一切,都在你的心中……知道吗?”

作训场边上摇曳的杂草被风吹得猎猎作响,耳畔是其他军人打响的巨大的枪声。父亲的脸隐没的烈日中,像是神祗一般的直达少年内心最柔软的位置。

就是这样一个曾经是生活中给予自己最多自豪与骄傲,带来无尽温暖与呵护的温柔男人,突兀的在那场火海中销声匿迹,永远地被圈定在了这个世界之外,不曾回来。

二十一刀,每一刀都在身体上撕扯出血肉模糊的妖艳之花。林之彬不清楚父亲是如何在失去意识的时候,还能够死死的撑在苍白了脸庞而消瘦的母亲身上,眉宇间是未曾散去的执着。

那个总是带着自己到作训场,偷偷地在一旁教导自己关于射击、格斗以及各种战术的男子,最后的记忆是停止在一片被深深烙进林之彬灵魂深处的一片血腥的红。

在火海中,浓浓的黑烟包围住自己,打开最后一扇门的时候,发现了倒在里面的妹妹。而那个已经丧失了意识的女孩,便一直固执地不肯醒来,将自己圈在自己未完的梦中。

回忆停止在右肩上剧烈的无以附加的疼痛中,像是被硬生生地扯裂了骨骼的剧痛。

再次睁开眼,林之彬的眼神慢慢地冷漠下来,眼中是一汪深深的潭。

门被打开,黑暗中陈安远的身形近乎自然的融入阴影中,他沉默地望了望窗外那片似乎凝滞了的天,然后坐到早上徐澈坐下的位置。

“没想到你会救小澈……”两个人静默良久,陈安远轻轻的说。

林之彬默默地转过脸,朝向陈安远,安静了很久后才淡淡地说,“……我也没想到。”

“哈……”陈安远突兀地笑笑,接着没有预兆地打开了电灯。

明亮的光线从头顶上泻下来,林之彬不适应地侧头闭紧了眼睛。然后一个冰冷的物体撞了撞他放在被子外的手臂,陈安远用枪柄提醒林之彬转过头,随后像是要表明出什么似的将早晨爆炸中被林之彬遗落在地上的手枪放在床头边的小桌子上。

“我为之前的怀疑道歉。”陈安远轻声说,“让你来其实只是为了更好的看清你……”接着他把双腿屈起,整个人蜷在椅子上,再度开口,“不过……有人出卖了我们是真的……”

陈安远的眼睛很亮,光线映衬着他的金发,发梢被灯光照射得更加浅淡,变得近乎透明。

林之彬沉默地躺着,双瞳里还是一如既往的深黑。

“我父亲……”陈安远独自浅笑起来,缓缓地吐出一口气之后,他继续慢慢地说,“……是个卧底。”

林之彬转过头来望着陈安远,眉毛慢慢蹙起,一言不发。

“他的伪装一直都很完美……”陈安远没有去看林之彬,自顾自地接下去说,“直到有一次他败露了身份……”

林之彬安静地听着,窗外的浮云被风吹离了月亮,夜色变得比先前要淡了点。

“我一直以为他会像我以为的那样……保护妻子和儿子……或者……”陈安远的声音渐渐地消散,他眯着眼睛仰起头看着头顶上的吊灯,笑了笑接着继续说,“总是……不会是背叛。”

然后陈安远把双腿放到地上,直起身偏过头来看向林之彬,声音有些遥远,说,“我希望你会是我的兄弟……”

之后他转身准备离开,但是走到门口时,他又转回头来看着林之彬,犹豫地说,“小澈……”最后摇摇头,面对林之彬询问的眼神自嘲地笑着否定道,“没。”

始终未置一词的林之彬在陈安远恢复了往常的样子正准备出去的时候突然问道,“最后呢?”

“什么?”

“……你母亲呢?”关上了灯的房间里,林之彬的眼神像是被磨亮了一般地闪起了微光。

“死了啊。”陈安远随意地说,笑着把房门关上。屋内的一切又恢复了刚清醒时的寂静。

林之彬躺着床上,头靠着枕头微微仰起,望见窗外再次没入云层中的浮月,低声重复,“死了么……”

接着眉宇间的冷漠慢慢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徐澈初见他时的温和。

黑暗再度袭来之时,林之彬仿佛听到了父亲和母亲的声音。

他们在阳光下温柔地笑,透明的眼光穿过自己的身体照射在他们身上,父亲认真地看着自己说,“之彬,你要记住,一切全在你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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