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不知道陈光宇的来路,见他和韩烈一起,就以为他也是个有钱人,因此也在旁边忽悠着他买。陈光宇不动声色,其实心中非常纠结,这几块玉真不错,特别是有一个还带了点血沁,虽然只是一丝红,但也算是通了灵的。他过去就有一块这样的玉,只可惜后来碎了。
“小陈不要看这块玉质地不好,但带这么一点红,那就是能护主了。说起来倒有一件巧事,不知道小陈知不知道咱们开城的陈老大,也就是你的那个本家。”
那人见他一直盯着那块玉,以为他想买,更加卖力了。他们这些人虽然是竞争关系,但也是互通有无,见陈光宇明显对这块玉的意思更大一些也乐意配合,另一人就道:“老李说的是不是那个陈光宇,才死了没多少天的那个?”
“可不就是他!”
老李一拍大腿,白老看了一眼陈光宇,想说什么,到底没开口。那老李正在情绪中也没有留意他,随即就又道:“那陈光宇啊,早年就有这么一块带红的玉,那玉还为他挡过一次灾。”
“老李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好像当年他是找人想要再找一块这样的玉,当年好像是他摔了一跤?”
刚才那人立刻接了下来,陈光宇知道这人姓高,和他一样也在那个临湖的街边开了个店,没意外的话他们以后会是邻居。
“说是摔跤,但他年纪轻轻,没病没痛,能摔什么跤?”老李带了点神秘的开口。
“那让你说还是有别的原因了?”
“这事,我也不能肯定,但联想到他过去干的事,估计是有八成可能了。”
“快说说快说说。”
其他人催促道,就连白老也来了兴趣,陈光宇看了那人一眼,也想听听那人能编出个什么故事。从别人的嘴里毫无顾忌的听到关于自己的事情,这对他来说也挺有意思的。
“据说啊,那块玉是被人捅碎的。”
“不是吧,他带的那是什么玉啊。”
“老李你这可有点不像话了啊。”
“这编的有点玄乎了。”
在一般人的感觉中玉是非常脆弱的,这个印象其实存在着一定偏差。玉的密度很大,越是好玉越紧致。在古代,雕琢玉器只能用解玉砂来研磨。特别是和田玉,因为密度高,都是用铊具琢出来的。所以所谓的汉八刀也不是用刀刻,而是一种说法。
当然,玉也是脆弱的。一个玉镯摔到地上会碎,一个玉碗掉在地上更会破。但就算是在戏说的电视剧也不会演一把匕首插过去,玉烂了这样的戏码。
在场的就算最差的也能说是半个行家,因此一听这话都不相信。
“嘿嘿嘿嘿,这能是编的吗?”老李有点不高兴了,“我要编也不能这么编吧,就是因为这个才说是护主啊,就是为了替他挡这个劫,那块玉才碎的。”
“那这是真的?”
那姓高的不愧是他的最佳拍档,就算也不怎么相信也还是给了他梯子,姓李的立刻道:“可不就是真的,而且灵玉挡灾这种事,诸位也都没少听吧。”
他一边说一边看向陈光宇,是的,当年那事的确是有些玄乎,而在他今天想来,那玄乎中好像还有一点别的东西?当时除了他,宋正阳也是在的。
第二十九章
说起来陈光宇会在艺术品里入门和那件事也有一定的关系。他当初是才接触这些东西,存的是讨宋正阳欢心的心思,要说多么喜爱……他总觉得自己这个大老粗和那些东西有距离。就算手上戴个什么沉香的珠子,腰上挂个什么象牙的牌子,那也是用来装门面的。
当初那块玉还是宋正阳给他的,正规的说法,那应该叫玉佩。和田青料,不怎么值钱,雕工也比较普通,当然那时候他还看不出来,只是他当时也见过不少好东西,知道那东西应该是不怎么好的,因此拿到手里的时候还有点不高兴:“行啊兄弟,现在也开始糊弄我了啊。”
“让你没事多用点心,光知道打麻将了。这话也就是你在我面前说,到人家行家面前,可是要给笑死的。”宋正阳给了他一个白眼。
“哦哦哦,这里还有什么说头?”
“看到这里雕的是什么了吗?”
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在小件上的雕工一向都有点抽象。比如府上有龙,知道的那是个龙,不知道的……恐怕真要说是虫了。这不是说做工的人怎么怎么样,而是在一块拇指大小的玉上雕,那要多大的功力才能雕出龙的气势啊。反正这事就是取个意头,有那么个四六式,大家也就不在意了。
他当时入门还浅,看了好大一会儿才能确定那应该是一个龙凤如意的工,当时一认出来他脸就黑了。这种图案那一般是人家新婚的时候用,他们俩这情况……
就算是什么纪念日,他妈的谁是凤啊!
“宋正阳,你想死就说一声!”
“你看你又乱想了吧,这龙凤如意又不是就说你。”
“呵,还是我乱想了,那你说说说的是谁?”其实他这一回神,也就知道宋正阳其实是没这么无聊的,不过他向来喜欢逗弄宋正阳,虽然他往往是那个被逗弄的,但依然乐此不疲。
宋正阳看了他一眼,有些没好气的说:“是我行了吧?”
他哈的一声笑了出来。
“你这人啊……”宋正阳有些无奈的摇摇头。
“我这人怎么了?”
宋正阳当时什么都没说,只是有些宠溺似的笑笑,而那种笑,就和早先很多次一样令他心跳加速,面红耳赤。在最初和宋正阳在一起的时候,他其实也是想过,怎么会发展到这个程度的。他早先不一直是喜欢的女孩的吗?还有那么一个梦想,虽然那个梦想操蛋了点,但他也应该是和大多数人一样的。
后来他回忆他们两个的相处过程,不得不承认,他在宋正阳身边有安全感。他自小就是自力更生的,几乎是从有记忆开始就要养活自己,大了之后还要养活他那个酒鬼父亲。
他是陈老大,是陈总经理,下面的弟兄跟着他干活跟着他吃饭,他要为几十上百号兄弟员工以及他们的家人撑起一片天。他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他也喜欢这种感觉,但是,他也是会累的,他也是想要有一个人帮他撑一下的,虽然这一点他永远都不会承认,哪怕是对自己他都不愿意去面对,但,他的确是有这种心理。
而宋正阳,就是那个能为他撑起一片天的人。也许说不上撑,但是在他身边,他能感觉到自己是被照顾的,甚至有的时候是被呵护的,虽然在他发现这一点的时候总有点别扭,可也总是,很高兴的。
他过去经常和宋正阳拌嘴,两人隔一段时间总要吵一架。那时候他总是想,他有什么对不起宋正阳的?他妈的他一个大老爷们都趴下了,那几乎就像是割了卵蛋,就冲这,宋正阳也不该和他吵。
但是在过一段时间后,他也会想,宋正阳对他……其实也蛮不错的。宋正阳知道他喜欢吃什么,知道他睡觉的习惯,知道他的爱好。他的生活,被宋正阳打理的舒舒服服,妥妥当当。
每天晚上,宋正阳都会把他第二天要穿的衣服放在床头。如果他们没有人出差,每天早上他都能吃到宋正阳做的煎蛋。
这不是一天、一个月、一年,而是八年!
一件事情做了八年,一个人对另外一个人好了八年。怎么能那么突兀的就变了呢?如果不是在掉下去前他看到了宋正阳的那张脸,那么就算有人告诉他,这是宋正阳策划的他也不会相信的。
当时他被宋正阳笑的很是尴尬,就强撑着道:“你倒是说啊!”
“没什么,你看到这个凤上的这点红线了吗?”
“看到了,次品嘛。”
“……这是血沁,通灵了的。”
“是不是真的啊?”
“你挂着吧,有什么事他能帮你挡灾,而且你是金命,玉也是土,土生金,和你也相生。”
他是不怎么信的,但这的确是宋正阳的一番心意,因此也就美美的挂到了脖子上,而想不到,这块玉还真帮他挡了一次宰。那一次他和宋正阳招待客人,从歌厅出来,因为宋正阳说想要走走,他们没有马上上车。
他还记得当时的天气和现在差不多,白天是暖和了,晚上还有几分凉意,他们刚喝了啤酒,被清风吹着很是爽快。那一天的月亮还不圆,弯弯的挂在天上,天上还有几颗星星,那诗情画意的,连他这个大老粗也有了几分兴致,正要说些什么,就有一个身影从黑影里蹿出,一个什么东西就扎向他的胸口,那一下真是又快又狠,不说跟在他们身后车上的人没反应,就是他自己也只来得及把身体移一下。
“坏了!”
当时他脑中还有一个这样的感觉,这人扎的这么猛,也许要不了他的命,但总归要让他在床上躺一段时间的,而当时他们的一个工程正在要紧关头,如果能拿下那就是鲤鱼跳龙门,失去了,不知道还要等多久。
虽然他倒下了还有宋正阳,却一定是受影响的。在那瞬间,他杂七杂八的真没少想。不过脑子这么想着,他的身体却已经有了条件反应似的活动,在胸口感到钝痛的同时,已经把那人踹了出去。
“陈光宇!”
宋正阳总是这么叫他,就像他也总是直呼他的全名一样,虽然在儿戏的时候,他们会叫对方什么小阳阳小宇宇,但更多的时候还是叫对方的名字。
“我没事。”
他这样说着,一开始只是为了安宋正阳的心,他还想像电视剧里演的似的对他笑笑,但他很快就发现他是真没事。那人的一刀正好戳在玉佩上,那个碎成了两片,而他本人,只是胸膛上多了一处红。
“这东西,还真灵验。”
就算他再铁齿,也不由得信了,过后不仅四处打听还有没有这种玉,对这些老东西也真有了兴趣。当时他没有多想,还觉得多亏了宋正阳,但现在他再回忆,却能想到其中很有些不对。
第一,那个人怎么知道他们晚上在哪儿?
第二,他们平时唱完歌都是直接上车的,少有那么溜达的,那一天又怎么会那么凑巧?
当然,这疑点当时都有答案,是他们的竞争对手安排的,那个人也被送了进去,虽然是伤人未遂,可也被判了重刑。但是今天来想,当时宋正阳脸上的表情却有些古怪,在看到那个人出现的时候,宋正阳明显的一怔,那不像发现了什么危险的怔然,更像是……看到了熟人?而且,当时宋正阳虽然叫着他的名字,但第一个举动并不是来看他,而是去看那个人。再后来的调查也是宋正阳一手安排的。
“问清楚了,是老郑做的,进到里面,自然有他的福气享。”
当时宋正阳是这么对他说的,他也没有多追究,而老郑也正是他们的竞争对手,所有的解释看起来都很合理。可若真是老郑又怎么会只安排那一个人?而那个人怎么会有那么弱?
“大家在说什么呢?”
宋正阳从外面走了过来,他虽然带着笑,但陈光宇能看出他挺懊恼的,他看了一眼慢悠悠往这边走的韩烈,心下一声冷笑。
“嘿,宋老板在,对了,那事是不是真的宋老板最清楚了。”老李一拍巴掌,兴奋道,“宋老板,你来说说当年陈老大是不是就有这么一块玉?带红线的,通灵的!”
宋正阳睫毛一眨,看向桌子上的那块玉,那是一块和田白玉,虽然不是一级白,可也是白玉,雕的是福寿双全,玉虽不能说是极品,雕工却是费了一些功夫的,起码比他当初送的那块要好。
这几块玉都是他挑上来的,他对每一块都很熟悉,他……
“宋老板?宋老板?”
宋正阳回过神,笑道:“啊,是,以前他……是有这么一块,也挡了灾。”
他这话说完,才意识到韩烈就在旁边,立刻的,他汗都出来了。正要再说点什么,就看陈光宇对着韩烈道:“我要那块玉!”
第三十章
自从知道宋正阳对自己的不轨心思后,韩烈就挺腻歪他的。韩烈向来是目下无尘的,虽然他没有正经的认为自己品性高洁,但骨子里一直是有一种孤傲的。
这种孤傲有韩老太爷的几分功劳,也有他自小的这种磨难的几分功劳,还有韩烈本性中的一些东西,而随着他年龄的增长,这就还有了一个对比。
不说富X代官X代就一定淫秽不堪,一定会有什么问题,但现代社会,就算普通的少年男女,到了一定年龄也会谈个朋友,发生个关系,更何况他们有种种资源,那更是玩了这个逗那个,到了韩烈这个年龄,个个都当得上身经百战。
而韩烈到了这把年龄却还真是一个都没有,他也没有把自己往不行、不能这方面想,他只是觉得自己和别人不一样。他谁啊,别人在乎的什么名啊利啊,他都不放在心上;别人追求的什么美女绝色啊,那又有什么用?
人活在世上,什么都是虚的,舒坦才是实的。怎么才能舒坦?吃得饱穿得暖睡的香啊!这三者有一项不符合要求,那任你有再多的权势,泼天的富贵,绝色尤物你也不可能舒坦。
这些东西要说不该是韩烈想的,但他受失眠之苦受了二十多年的折磨,那是佛经没少看,耶稣没少拜,晚上睡不着的时候还有时间有心思琢磨琢磨。
这一琢磨两不琢磨也就像《了凡四训》中的主人公在一开始似的有了那么一种凡事都无所谓的精神。争什么争,抢什么抢?就算成了世界首富他也睡不香啊!
他自己不争了,再看别人争的时候那就有了一种世外高人似的俯视感,总觉得别人都俗气都下等都不可与他相提并论。
爱好男风这种事他是没什么感觉的,说不上好坏。反正无论是中国历史上还是他知道的那些人都有玩这个的,所以宋正阳的性向不是他在意的,他在意的是这个人把主意打到他身上!
他韩烈什么人啊,是他宋正阳能想的?若换在过去他看都不看他一眼。但今时毕竟不同于往日了,他就算不想着怎么名贵风流,也总是不想被欺负的,而且他现在睡的香了,吃的也甜了,看这天也蓝了水也清了,日子过的正美呢,那当然是要好好过了。
宋正阳有用,那就好好用吧,所以他刚才也捏着鼻子和他做了一番交谈,看他那炽烈的目光在他身上转,他也忍了——失眠他都忍了,还有什么不能忍的呢?
就是宋正阳要约他明天吃早饭,他有点不太乐意了。他们什么关系啊,在一起喝个下午茶吃个晚饭也凑合了,吃早饭?先不提他们还不到那一步,就是到了他也起不来啊!
不欢而散,韩烈不高兴,宋正阳也有点讪讪的,其实他也不是那种没分寸的,也想过慢慢来,他能在陈光宇的身上花费十二年,就算他现在年龄大了,耗不起这个时间了,一两年,也总是磨得起的。
但是在面对韩烈的时候他总有一股按捺不住的冲动,他就想和他更近一点更亲一些,刚才见韩烈对他笑,明知道其中要有七分是装出来的,他也有点魂不守舍,一时没留神,嘴已经把想的说出来了。
“早上未免有点太匆忙了,咱们这边又不是南边。”韩烈刚才是这么回答的,“等什么时候到南边了,我再请宋总喝早茶,说起来我也能算半个地主呢。”
说的客套,却总带着一份疏远,和那个人是那么的不同——“两广那边都有喝早茶的习惯,好吃是好吃,但也就那么回事,要我说啊,还是胡辣汤好喝,对了,咱俩明天早上去喝吧。胡辣汤加油饼,哎哟我这口水现在都流出来了。”
他是一个讲究的,在他当年住趴趴屋的时候就向往电视上演的那种落地窗绿草地的生活,当然还要有一个贤惠的妻子每天给他上牛奶和半面熟的煎蛋,虽然后来干这活儿的变成了他,他也没什么怨言的。就是觉得陈光宇这人有点牛嚼牡丹,好好的早上就被他的胡辣汤破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