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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关故人——by瑟瑟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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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晚上正要睡觉的时候,元二替浥尘掖好被角,摸摸他的脸,道:“你看你又白了几分,原来晒出的肤色都还回去了。你再在这帐子里呆下去,就是养好了伤怕也要给憋出病来。”

浥尘翻了个白眼,道:“你别乌鸦嘴了,白天那么多事做,你不累么?快睡觉去!”

元二笑嘻嘻地看着浥尘,道:“你心疼我啊?”

浥尘看他又开始犯浑,便随口应道:“是、是,我心疼死了,快去睡吧,罗嗦什么!”

元二俯下身一把将他连同被子都抱在怀里,笑道:“既然心疼,那不如来帮我吧。”

浥尘吓了一跳,道:“说什么呢你?累糊涂了?”

元二道:“阿尘,我是说真的。我每天整理那些旧文书,烦都要烦死了。军营里认得字的就那么几个,管席又要抓紧冬季粮草衣物的事,我一边练兵一边处理,真真是分身乏术。”

元二说着,脸颊贴着浥尘的脸颊,语气里不由得带了撒娇的味道:“阿尘,你就来帮我一下嘛!”

浥尘被他暗青的胡渣刺得脸颊痒痒的,不由得抽出手来把他推开,道:“去去去,别贴着我,又重又沉,还有胡渣!”

想到他这几日忙得连刮胡子的空闲都没有,便有些心疼。才要心软答应,又想到前些天舞剑的事,不由得拿眼斜他,道:“怎么忽然跑出了这么个想法?别又是想要试探我吧?”

元二心里立时不高兴起来,双手支在他身侧,皱眉道:“哪来那么多疑心啊?”

浥尘道:“怪我么?舞剑的事我可记着呢,我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元二咕哝道:“我倒成毒蛇了。”想到此处,心中不由得一声长叹,面上却笑着又扑过去抱住了浥尘,道:“阿尘,你别想太多,我只是想你留在阳关而已。你那晚说什么找到我就安心去死,我可一直担心着呢。阿尘、阿尘,你就留在阳关吧,就跟我在一起好不好?”

浥尘闻言望向元二的眼,只见眼中情谊灼灼,又是柔情又是担心又是焦急,心中已经软了一半。只怕自己轻易就答应,忙别过头,低声道:“这事太过突然,且容我想一想吧。”

元二看他脸上尽是为难,心知舞剑那事在他心中生了根成了疑心病。便也就不多说

话,只是把他的手塞到被子里,又给他掖了一回被子,又亲了亲他的脸,道:“我也没有要你立刻回答,你且好好想想。”

浥尘看他走到案边吹熄了烛火,火光灭掉的一刹那,犹可见他脸上又期待又担心的神色。心中一阵心疼,忍不住道:“阿诺,我绝不会寻死的。那些话只是那时候想想罢了,你看我现在不是还好好的么?我……”浥尘顿了一下才低声道:“只要你不赶我,我也不会走的。”

元二在黑暗中轻轻地应了一声“嗯”,又道:“好了,早些睡吧。”

那语气,黯然而伤神,直把浥尘的心口绞了一绞,闹得浥尘一整晚都没睡好,心里千头万绪不停纠缠。第二天老胡来给他换药,猛地吓了一跳,道:“怎么眼睛红成这样?难道一晚没睡?”

浥尘想起昨晚的事,长叹一声点头道:“嗯。”

老胡捋了捋山羊胡子,忽然笑道:“不是给元二闹得吧?这年轻人,未免不知体惜了些。”

浥尘没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只漫不经心地应道:“可不就是他么!”说完才知老胡指的是那个“不知体惜”,不由得恼红了一张脸,皱眉道:“胡先生!不是……”

老胡看他又急又羞又恼的样子,不由得哈哈大笑,道:“看你一脸不开心,逗你玩儿的!”

浥尘胸膛一阵暖意,心中一动,问道:“我们……我和你们将军这般……我是说我们都是男子,你们也不奇怪么?”

老胡心想,可终于问了,再不问,这孩子怕是要把自己绕死了。便正色道:“虽然敦煌城里不是没有小倌馆,我们也不是没有奇怪的,但……”老胡顿了顿,道:“但你们和那些养着男宠的、找小倌的不一样。何况元二一手带出了个阳关,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既然他这么做,那也必定有他的原因,我们从来都相信他。军营中原来也有些风言风语,但那天将军抱着你去校练场,大家看你们的样子,也觉得和平日里的夫妻没什么区别,顶多带着几分兄弟男儿的气势而已。所以啊,那些谣言也就不攻自破了。”

浥尘闻言垂下眼帘,低声道:“这样么……”

老胡见他神色挣扎,便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浥尘,你莫要担心连累将军的名声。你也知道,我们将军当年是自封为将的,在西域乃至整个大夏,元二喜欢胡闹的名声谁人不晓?你们的事也不过在将军胡闹的名声上多加一分而已,将军不介意,我们阳关将士不在意,你又何必耿耿于怀?”

浥尘闻言想了想,神色豁然开朗,点头笑道:“也是。他都不在意,我还在意什么?想当初我们在长安,多少混账事都做过,还怕一点风言风语?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老胡笑叱道:“在我面前也敢说什

么老不老的,你这孩子是要讨打么?”

浥尘忍不住开怀一笑,心中暗暗下了决定。

到了晚上和元二一起吃饭的时候,浥尘便对元二道:“二爷,我想留在阳关。随便做些什么都好,文书也行,帮老胡打下手也行。”

元二不由得面上一喜,问道:“怎么又想通了?”

浥尘笑道:“你管我怎么想通的,总之我是要赖在阳关不走了,你可准备着我的饷银吧。老胡说了,只要不动武,平日里的事我都可以做。”

元二眨了一下眼,含笑道:“平日里的事都可以做么?”

浥尘察觉他语气不对,急忙往外避闪。谁知他竟快如闪电,才放下碗筷,那头元二已经将他抱了个满怀,浥尘连他几时放的碗筷都没看到。察觉他温热的气息一下一下的扫在耳畔,浥尘只觉得身上一阵阵燥热,心头砰砰直跳,面红耳热间不禁给了他一个胳膊肘,恼声道:“好好地吃着饭,你干什么?放手!”

元二脸颊贴着他的头发蹭了蹭,轻声道:“我心中欢喜,情不自禁,所以要抱一抱你。昨晚你不肯应我,我一整晚都没睡好,白天也没精神,管席还取笑我是不是晚上不知节制,哼,他哪里知道我的苦啊?阿尘、阿尘、阿尘,秦家在世上只有我们两个了,我们一定要好好守在一起,我再不想一个人孤零零的了,也不像你孤单单一人。你不要丢下我,好么?”

浥尘给他说的心里蓦地一软,心里面那些乌七八糟的东西一下子退到了九霄云外,满心满意都装满了柔情,直想好好疼这个男子。转身抱住他,低声道:“我原先不答应你不过是怕我们这样会坏了你的名声,并非是不将你放在心上。早年在长安的时候,我就……”

元二见他说不出那些话,便用脸颊贴着他的脸颊,又亲了亲他的额角,道:“我知道,我也是的。”说着头一低,沿着他脸庞的一路亲了下来,嘴一张便含住了他的双唇。

浥尘心中柔情满涨,便任他的舌头胡闹,由着他吮了嘴唇又吮着舌头,扫过牙又拖着自己的舌头纠缠。情到动时,不由得一双手紧紧勾着他的脖子,仰着头也缠着他的舌头嬉戏。直到感觉他的手伸到衣襟里,才轻轻咬了他一下。

元二被咬得微微生痛,头一转便吻向他白皙的脖子,啮咬着他的喉结,含糊地抱怨道:“做什么咬我……”

浥尘只觉得脖子上又温又热,又麻又痒,一阵阵酥麻沿着脊骨窜向全身,脑袋都要迷糊了。急忙一边喘着气一边试着用酥软无力的手推开他,道:“不行……我的伤……”

元二也知道不过是尝尝鲜,决不能做到最后一步,只是他张着腿已经被自己抱到了腿上,两人的小腹处都顶着根硬硬的东西。箭在弦上还不得不发

呢,这下子收回,可真是比没吃到还难受。但他的伤是真的不能动,要是一时兴起,只怕又要等上好几个月了。

元二懊恼地咬了一下他的锁骨,恨恨道:“小不忍则乱大谋!”

浥尘“噗”一笑。自己何尝不是气血翻涌,何尝不是情涌如狂,只是这伤实在是碍事!

两人静静抱了一下,等两人都软了下去,气息也均匀了,浥尘才轻轻推了一下元二,道:“先吃饭,都凉了。”

元二回到案边,夹了菜到他碗里,沉声道:“多吃点,快些养好伤!”

浥尘脸上红晕未退,却不由得横了他一眼,道:“都等了那么久,还差着十天半月么?”

元二恨声道:“你不知道越到最后越难熬么?看得到吃不到,那滋味比百爪挠心还痒!”

浥尘不敢再接着这个话,只咳了一声,道:“我是要做文书么?”

元二点头,道:“嗯,我可不放你去老胡那里。他那里疗个伤都是脱个精光的,你万一让人拐了去,我跑哪里哭?”

浥尘略略沉吟,道:“文书的话……将士名册,物资造册,捷报,文书,帐薄,这些东西给我一个外人看不要紧么?军情重大,从前在府里,莫说看,老王爷连说也从来不跟我们说的。”

元二笑道:“不要紧,你又不是外人,你可是我元二大将军的相公啊。”

浥尘被“相公”两个字弄得满脸通红,这人怎么说什么都离不开这意思!恼声道:“你真是……怎么一点都改不了这脾气?圣贤书都丢到哪里去了?还有!”

浥尘斜了他一眼,笑道:“你这是答应我从此以后在下面么?”

他那一道水色深瞳,只把元二消退的情丝又勾了起来,心里又急又痒。想到从前他在上面的样子,元二不由得露出了焦渴的神色,道:“好啊,你在上面,我更是欢喜。”

浥尘一听自然也想起了从前在王府时,那只试过一次的“在上面”,再忍不住,连耳朵都红了起来,忙低下头自顾自吃饭去,再不理那人。

08.理旧账浥尘初试手 明张胆校尉行贪污

浥尘这人,先前犹豫许久不肯答应,一旦答应了,行动却快。第二天早上一醒来,便拉着元二要去做事。

元二心里不着急,他巴不得浥尘尽快养好伤呢,反正他已经答应了,那总是跑不了的。但也明白浥尘身为男子不肯在军中吃白饭的道理,用了早饭后便将他带到了收放文书的仓库。

才到仓库门口,浥尘就呆了一呆,瞪大了眼问:“这就是你们放文书的地方?”

元二点点头,道:“不错。”又说道:“你的伤还未痊愈,恐怕不能搬动东西,我给你派了个孩子打下手。”

说完招了招手,再回头一看,猛地发现浥尘脸色不对,赶紧跑得远远的,叫道:“我去练兵了!莫生气了,生气伤肝呐阿尘!”

浥尘一听,用力地闭了闭眼,气得直想捡个石子当飞镖扔死他算了。

你道这是为何?原来那收放文书的地方,说得好听是仓库,其实不过是个随着土坡挖出来的山洞而已。门上随随便便加一些木板套一个锁,门口由两个执戟的士兵守着,总共也不过却如此了。这样破损疏漏,居然没被鞑靼人盗了个干净,也不知该说是鞑靼人太笨还是上天庇佑。

浥尘心中暗自叹气,收起气恼之色,方才注意到元二说的那个要给自己打下手的孩子。

那孩子站在一旁,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的样子,生得挺高,晒得也黑。只是怕生得很,见浥尘打量着他,脸一红便垂下了头,不敢看浥尘。

浥尘见状便放软了言语,温声问道:“我叫作浥尘,你唤我浥尘大哥便是。你叫什么名字?”

那孩子听他言语温和,便抬起头来,一双眼黑黝黝亮晶晶的,裂开嘴笑了一下,说道:“我叫小七。”

浥尘心想,怎么元二身边都是些拿数字当名字的人,先前有自己叫阿一,后来他自己叫元二,如今又冒出了个小七。想到这里,不由得又笑了一笑,低头问道:“你认得字么?”

小七摇摇头,神色有些黯然,随即又鼓着腮帮子举起拳头道:“我有力气!”

浥尘不禁哈哈一笑,拍了拍他的头,道:“好!有力气很好!你随我来吧。”

领着小七走到那执戟的士兵前,亮出元二的令牌,浥尘道:“我是新上任的文书,奉将军之命前来清点整理的。”

左侧的士兵抱着长戟行了个礼,道:“见过浥尘公子,小人常生,那边的是古仁。既然是将军亲自带过来的,也不必检查了,公子请进。”

浥尘点点头,取出元二给的钥匙。才要打开,那常生便道:“公子,还是小人来开吧。”

浥尘心中奇怪,又微微有些不快,心想我虽看起来文弱,也不是没有力气的人,做什么瞧不起人?面上却只能笑道:“不必了,我自己来就可以。”说着把钥匙插进锁孔,试着转了转。浥尘自认力气不弱,谁知那锁不知怎么的,竟然纹丝不动。

浥尘皱眉,心想难道是元二给错钥匙了?眼见那常生欲言又止,心头忽然冒出一个念头,忙稍稍运了内力,用力一转,那锁“啪”的响一下,果然打开了。

原来先前竟是太久未曾打开,那锁给锈住了。

真像是他的作风!浥尘暗恼,推门之前想了想,对小七道:“找些什么把口鼻捂起来,小心里面呛人。”

小七点头依言而行,浥尘也用袖子捂住了口鼻,这才推门而入。

这一推门,果然一股子灰尘呛人而来,纵然有袖子挡着,两人也不由得咳了几声。浥尘用另一只袖子扇了扇,等了好一会儿才见到山洞里的情景。

只见门对面的墙上有个成人脑袋大小的透气孔,自透气孔往四周,横七竖八、颠颠倒倒的全都是小匣子。那小匣子也不贴封条,就只用铁丝捆着搭扣。好在那铁丝锈得不甚厉害,他们也来得早,匣子里的东西倒没有散落出来。

小七看着洞里的情景,瞪呆了眼愣了好一会儿,才道:“原来将军隔一段就叫我扔的小匣子全都在这儿啊!”

浥尘一听才明白过来。怪道门口的锁锈成那样子,原来他从不开门,只从外面把一个个小匣子扔进来便不管了。看那满地的匣子,光是打开来清点日期数量,估计就要好几个时辰,何况之后的整理检查!

浥尘额上青筋直跳。仰天长叹了一会,对小七说:“找几块破布来,两块干净的,要能着得住面,剩下的不要紧,只要是布就可以了。再找个大箱子,没有大箱子,筐也可以。”

小七应了一声便去准备了,不多时便扛着个柳条编的大筐来了,框里装着好几条破布。浥尘教他把干净的布绑在面上,遮住口鼻,免得灰尘飞进。又让他用破布把匣子擦干净,一个一个的打开。也算元二还长些记性,知道把一份份文书做成折件,账簿名册也都装订成册。要是他敢一张纸一张纸的叫自己整理,回去定要打他一顿!

饶是如此,浥尘他们也花了两三个时辰才将那些文书清点完。正装着一筐要带回将军帐的时候,元二却来了。

浥尘皱眉道:“你来干什么?里面灰尘太多,快出去,小心伤到肺腑。”

元二帮他将大筐扛了出来,一边替他拍身上的灰尘,一边抱怨道:“还说我来干什么,也不看看这都是什么时辰了,事情就那么重要?连个饭也不知道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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