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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关故人——by瑟瑟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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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二自一开始便站在一边不做声响,这下才疲惫道:“今日你们都听清了?不是我们负鲁威,是鲁威负我等!”说着终于正眼瞧了鲁威,冷声道:“鲁校尉,你是要我动手还是你自己来?”

鲁威抬眼看元二,见他眸色如铁,冰冷已极。不由得大笑道:“好好好!我拿下第一笔银子时,便知有天你会说这样的话。鲁威对不起你,对不起军中受苦受冻的兄弟!我情愿一

死,但求你好好照顾我家人,莫让他们给我买香的钱都没有!”

元二点点头,道:“你放心。念在这些年来同生共死之义,我不会为难你家人的。取走你贪的那些银子,卖了你的宅子,我便好好照料你的妻儿。”

说着抽出长剑,挽了个剑花将他身上的绳索砍断。又解了他的穴道,拔了他军配的腰刀仍在地上,道:“动手吧。今晚一切,只有在场的人知晓,你的妻儿,只会得到你为国捐躯的消息。”

鲁威笑了一笑,活动了一下手腕,握了握那把不知染过多少胡虏血的腰刀,忽然又道:“元二,你我兄弟多年,我实在不明白。难道你当真要为了这个浥尘断子绝孙么?”

元二笑了一笑,道:“没他在世,我要子孙做什么?恐怕连命都不要了。今日之事,你莫要怪他,他不过是职责所在,秉公办理。”

鲁威仰天长笑一声,道:“好个职责所在、秉公办理!元二,男子与男子终究不是正道,他今日能杀你的兄弟,明日就能杀你!”

说完用力一横刀,那脑袋便咕噜一下滚落在地,脖子上血喷洒而出,身子一软,便倒在了地上。

元二闭了闭眼,挥手吩咐道:“把准备好的棺材带上来,替鲁校尉入殓,送往敦煌城西大石巷报丧!”

说完不等他人作声大步往军营走去了。

浥尘在后边看他不着戎装、衣裾摇摇的样子,别是一番萧索瑟然。又想起鲁校尉方才的话,不由得冷冷的打了个寒战。

10.查旧账阳关暗潮涌 动嗔怒浥尘解心结

鲁威之事,应该还有同党。若是在这等非常时刻散布出来,要求全营上下盘查,兴师动众得近乎内乱,恐怕会给鞑靼可趁之机。众人商议再三,还是决定暗自查账,悄悄地处理了与鲁威相关的将士。

如此过了半月,一共处决了一个校尉、三个千夫长和五十七个士兵。追回的饷银,再加上变卖大石巷的宅子器物,所的银子一共二百七十一万。另有大石巷名下的三家饭馆和一家钱庄。

浥尘将账本念出时,在场的校尉、君侯,就连元二自己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二百七十一万,差不多是七八年的全部饷银了。鲁威这些年,到底做了多少肮脏勾当!

风波悄悄而起,徐徐落下,如碧海千顷,表面风平浪静,底下汹涌激荡。鲁威的事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解决了。向军营与大石巷,只说是鲁威夜出探敌遭遇伏击,寡不敌众,最终以身殉国。相关的将士都是与鲁威要好的,只推说是悄悄去帮鲁威报仇,将命留在西边了。事实怎样,留在当时那些人心中即可,其他人不必知晓。

到了十二月,西域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鹅毛破絮一般纷纷扬扬,大雪下了三天三夜,把黄沙全部覆盖,天地之间只剩一片雪白。

落了片白茫茫的大地,真是干净。

浥尘站在当做文书仓库的山洞口,看小七将那整理妥当的文书匣子又数了一遍,等小七退到身边,这才亲自上前锁上铜锁。再走出来时,地上已没了来时的足迹,狂风卷着飞雪阵阵呼啸,迷得人眼都睁不开。

浥尘叹息一声,替小七理了理兜帽。

这孩子跟着他半月多,经历了不少耍心机、设诡计的事,眼看着处决了一个又一个的将士,变得沉默许多。也难怪他,才十三四岁呢,就看了这么多,哪能受得了呢?

浥尘想了想,说道:“小七,如今旧的文书已经整理好了,我也不忙了。回头跟将军说一声,你还回原来的地方做事吧。”

小七一听,急得一把拽下兜帽,睁大了眼问道:“大哥,你不要我跟着你了么?”

浥尘摸摸他的头,说道:“以后的事不会有多忙,我自己一人就可以应付。大好男儿,应当去学武艺、打胡人,跟着我能学到什么?算账么?”

小七摇摇头,扁了一张嘴说道:“大哥,我不走。你……你惹将军生气了,万一他打你怎么办?我在了能帮你求情。”

浥尘心中一酸,笑了笑,道:“他哪里舍得打我?你放心吧。你且去学好了武功,回头上阵多杀些敌人,大哥脸上才有光呢。”

小七听罢,讷讷无语,只干着急,几乎掉下泪来。浥尘看着不忍,又柔声劝了他几句,这才答应。

由着浥尘再度帮他戴好兜帽,小七抓着浥尘的手说:

“大哥,到时候将军要打你,你可记得叫人来找我,我跟着曹校尉在虎骑营呢。”

浥尘笑着点点头,戴上兜帽牵着小七走进风雪里。

打他?要是他真的动手,那才好呢,怕的就是连他那么个急性子都不做声响。浥尘加紧了步子往回走,心想,这一场查处就好比眼前的风雪,纵然兜帽遮面,怎挡得住风雪满身?

不过,既然风雪满身已无可回避,那不如迎风而上,舞一遍回风流雪剑!

晚饭的时候,浥尘便对元二说道:“我叫小七回去原来的地方了。”

元二顿了顿,应道:“嗯。”

浥尘又道:“旧的文书既已整理完毕,我也就清闲下来了。何况我的伤一日好过一日,也不需要别人帮忙。”

元二依旧点点头,应道:“你做主便是。”

浥尘看他那不痛不痒、不冷不热的样子,腾地一下心火就窜了起来。“啪”的一下将筷子打在桌上,道:“你做这半死不活、阴阳怪气的样子给谁看呢?有话憋在心里做什么?尽管说出来便是!又不是女人,这么犹犹豫豫、婆婆妈妈,叫人心里头起火!”

元二停下筷子,沉吟半晌,抬头道:“阿尘,我觉得你变了。”

浥尘问道:“我哪里变了?”

元二道:“从前你总是文文雅雅的,就算是府里的人开罪了你,也从没下过重手。为什么如今……”

浥尘冷笑道:“那是得罪我而已,若是他们敢犯了府里的规矩偷偷拿钱,看我不将他打死!有些事从前便是如此,只是我与大公子并着王爷瞒你罢了。我从十二岁起跟着管家学习管账,到十六岁出事,中间处决过多少犯事的下人!不然你以为,仅仅凭你一句话,我就当真能当秦王府里的三公子了?”

元二闻言不由得惊愕:“你竟然从十二岁开始就跟着管家管账?”

浥尘扬起下巴,道:“是!你心中怨我心狠手辣、毫不容情,连贪了几十两银子的小士兵也不放过。却不知老管家从小就教我,斩草不除根,必定后患无穷。刑罚虽要慎重,但一旦查明,必需重罚!若是因为小错就姑息,消息一旦走漏,其他人笑道左右不过一顿轻罚,也会冒着风险跟着犯。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这道理还要我来说么?”

说着不由得又冷笑起来,道:“你做了十二年的将军,多少人命在你手里没了。做什么如今为了几个犯了军纪的将士就这样责怪我?别跟我说你心地善良!哼!你脾气历来爽快,怎么这事却如此努努囔囔?嫌弃我了要我走直接说便是!”

元二听着生气,声音不由得就大声了起来,道:“我哪里说过要你走了?”

浥尘也提高了声音,道:“你不是要我走,做什么心里怀疑我、埋怨我?”

元二忽的一下站了

起来,沉声道:“我几时怀疑你、埋怨你?”

浥尘仰头看他,道:“自鲁威的事以来,你整天闷闷不乐的,不是想到鲁威那句话所以怀疑我是鞑靼的细作么?”

元二越听越糊涂,忍着火气道:“鲁威哪句话让我怀疑你了?”

浥尘道:“就是那句‘他今日能杀你的兄弟,明日就能杀你’!”

元二一听,心里的火气忽然就烟消云散不由得笑了,伸手要去拉浥尘。浥尘别过身子,没好气道:“做什么动手动脚的?今晚你给我说清楚,别想搪塞过去。我一个大男人,又不是小媳妇儿,天天看你那脸色,心里气得慌!”

元二伸长了手拉住他的,道:“我没有要赶你走,我只是觉得……觉得你变了样子,我心里有些难受。”

浥尘道:“我变得如何了?残忍冷酷?心狠手辣?手起刀落绝不容情?”说着就想甩开他的手,高声道:“你试试十二岁就管一个王府的帐,试试去对付那些刁蛮的老奴,试试宫里的日子!不对他们心狠手辣,难道要像对你一样?生气了也不过骂一骂?我骂了十几年,你可真的听过?”

元二看他眼中带着伤痛之色,赶忙站起来,一把将他抱在怀里,连声道:“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你有你的苦衷,我不是怪你。你一动手我便察觉到不是第一次做这些事,便猜到从前在府里,你与大哥有事瞒我。我只是气我自己。我说过再不让别人欺负你的,我的阿尘该是干干净净的,每天不开心了打打我、骂骂我,开心了就弹弹琵琶画些画,怎么能去做这些不甘不愿、手上沾血的事呢?”

浥尘给他抱在怀里,又听着他的一番话,不由得气消了一半。想了想,微微推开他,看着他的双眼道:“阿诺,我虽与你相许,但我依旧是个男子。是个男子就该顶天立地,做好职责所在之事。查账罚人这些事,对一个男人来说不算什么。阿诺,我二十八了,不是当年十六岁的孩子。你想好好照顾我,我知道。但我不是女子,不是经不起世事,不用你养在身后。”

元二一手揽紧了他的腰,一手轻轻抚着他的发,道:“我想到你受过的苦,心里就难受,便不由得想将你好好护在身后。”

浥尘将下巴靠在他肩上,抱住了他的腰,道:“我也没怪你,只是以后你敢把我当做女子,就等着吃我的拳头好了!”

元二听他那认真的样子,不由得笑了起来,道:“拳头?沙包大的拳头,还是豆沙包大的拳头?”

浥尘一听,心火噌的一下又起了,挣扎着就要扬起拳头打他。元二这些年来戎马数载刀光剑影,不知比他结实多少倍。两只手臂一捆,任是浥尘挣扎得满脸通红,也是枉然。气得浥尘大叫道:“放开放开!有胆子真

刀真枪地打,捆着人算什么!小人行径!”

元二看他满脸通红,一头银发散落在白皙的脸上,映得那眉间朱砂鲜艳欲流,衬着他叫嚷的嘴角,只拨得人心猿意马。不觉轻声道:“这叫什么小人行径?还有更小人的呢。”说着头一低,立时堵住了那叫嚷的嘴。

浥尘原本就张大了嘴在叫嚷,被他猝不及防地一亲,直觉着就要骂他。嘴一张,他的舌头便进来了,缠着自己的舌头在里面搅来搅去,又把自己的舌头拖到他嘴里,吸得他脊骨发麻,半边身都软了。

等浥尘已经软软的靠在身上时,元二才意犹未尽地咬了一下他的下唇,喘着气道:“这是你冤枉我要赶你走的债,下次再冤枉我,我就亲别的地方!”

浥尘靠在他身上,一边匀着呼吸一边笑道:“别的地方?我这一身伤还没好呢,我只怕你亲得我痛快了,你自己却憋着一把火不知道往哪里撒。”

元二听着,不觉间就想起亲他别的地方时那销魂蚀骨的感觉,身上一阵燥热,不觉得就硬了起来,果然是憋着一把好大的火没地方发。咬了咬他的耳垂,元二恨声道:“老胡怎么搞的,怎么这么久还没好?看得着吃不着,这不是要人命么!”

浥尘嗤的一声笑了,道:“活该,谁叫你砍的我?自己做错了就该受罚,怪人家老胡做什么?”

说着挣出他的怀抱,抖抖衣衫,收拾碗筷走了。元二看他便是穿着冬衣也能衬出的细腰窄臀,不由得又是一声闷哼。趁着他出去,赶紧跑到屏风后消火去了。

11.闻敌意浥尘献良计 出战场元二意不明

浥尘是十月十五到的阳关大营,到如今已经要两个月了。

从前总听说鞑靼在西域如何肆无忌惮,来了许久,浥尘却总不见打仗,还以为那些传言不过是危言耸听。正逢着刚处理完鲁威的事,与元二之间的心结又解开了,还以为能过上几天舒心日子。哪知这天天还没亮,外头就有士兵叫道:“报!”

元二一下子就惊醒了,极富经验地起身穿衣,动作干脆迅速,如同等闲。道:“有何敌情?”

那士兵站在屏风外,抱拳道:“昨夜鞑靼有异动,有支百人的队伍在我阳关西边。”

元二已穿戴完毕,随意拢了下头发,道:“叫上诸位校尉君侯,一刻后到中军大帐商议。”

那士兵应了一声,退了出去。元二见浥尘也穿衣起来了,便笑了一笑道:“怎么起来了?天还这样早。”想了想又道:“也好,你也来。”

浥尘一愣,道:“行军商议是机密,我如何听得?”

元二替他将衣扣系好,笑道:“行军是机密,查账罚人不是机密么?计较这么多干什么,你在一旁记一记文书就好,不用参与商讨。”说着拍拍他的背,道:“其他人也早有这意思,只是一直没跟你说。”

浥尘点点头,两人草草洗漱了一下,便前往中军大帐。过了一会儿,管席等人也到了。众人依次就坐,浥尘坐在元二身后,元二站在沙盘前,道:“鞑靼向西南行,恐怕是要打敕勒部的主意。”

管席道:“看来这一场风雪给鞑靼造成的损失不小啊,不然也不会在这时候按捺不住。将军,我们得在趁早拦下。”

元二点点头,抬头问道:“探得消息时,鞑靼军行到何处了?”

探子答道:“在崔木土沟西北百里处。”

元二点点头,道:“崔木土沟,他们还真是会挑地方。打头的就有百人,估计这次大军总共有三千余。诸位以为应当如何?”

管席道:“要到敕勒部,必定要沿着崔木河往西南走,我们可以在崔木土沟西北那个夹道附近设伏。”

元二看了看沙盘,道:“倒是不错,只是鞑靼也会这么想。看这里,从大漠进入崔木河走廊,必须过这个夹道。这夹道狭长又险峻,又是必经之路,鞑靼怎么会不做防备?若我们埋伏于此,鞑靼擅长大漠作战,恐怕就这一点地方堵不住他们。若是过了这夹道,这一片河廊宽广平阔,怎么拦?”

元二此语一出,众人皆是沉默不语,浥尘原本记着文书的手也停了下来。他就站在元二身后,眼睛又好,一抬头就看清了沙盘地图。想了一下,不由得出声道:“不如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众人闻言全都齐刷刷地看着他,元二挑了挑眉,问:“如何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说着微微让开了

身,让他到沙盘前来。

浥尘走到沙盘前,道:“你看这地方。”

众人看去,只见那是离崔木土沟不过十里的一个小小山坳,因山势较低,周边都是沙丘。元二道:“这沙丘太低,若是设下埋伏,最多只能百来人,如何能抵挡鞑靼的三千大军?”

浥尘道:“这处自然是不适合,可这一条道平坦开阔,鞑靼也知晓此处纵然是埋伏也不过百来人,必定会在此处稍作休整。我们可将神箭营的射手们埋伏于此处,再将大军藏在两旁的山石后。等鞑靼人来了,神箭营用火攻,先杀他个措手不及。等鞑靼大军乱了,大军再杀出去,先遣诱敌的部队再从夹道杀过来。届时三面环山具被我军占着,又一面临水,此处再平坦开阔,也不过给鞑靼人来个瓮中捉鳖,看鞑靼人往哪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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