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啊，那就是邀君入院了，我们进去吧。”欧阳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果然还是很想睡呢。
“我们穿成这样，走正门？还是太守府的正门？”
“对啊，有什么不妥吗？主人都邀请我们了，我们干嘛不进去啊，又不是没有穿衣服。”
“……”
因此，在这个月高风清的夜晚，欧阳祈、老王叔和王季海成为了端木国，也许也是有史以来唯一穿着黑色夜行衣正大光明进官衙的三人。
第二十一章：太守请宴
欧阳祈三人光明正大的穿着夜行衣从正门进了太守府。偌大的太守府好似一座空宅一般，欧阳祈他们一个人都没有见到，四处一片漆黑，只有远处的正南方有灯火。
三人对视了一眼，直接朝着那正南方的灯火处去，既然从大门进的，自然就不在奔跑了，三人徐徐渐进，如果现在不是晚上，还以为他们三人是出门游春的呢。
太守府此时居然真的和表面看起来的一样，没有一个人，这不禁让三人诧异。一个小小的客栈都被围得几近水泄不通，这太守府肯定也会是戒备森严，没想到他们进了太守府居然连一个仆人都没有看到。
欧阳祈惬意的趴在王季海的背上，回头看了看身后的黑暗，那尾巴还在，难道这尾巴不是太守的人？
“太守，一切都准备妥当了，他们快进入太守府了，按照他们现在的速度，一刻钟就会到。”吴起将仆人，包括暗处的人全都遣散了，现在整个太守府里就只有他和太守吴曦。
“你也下去。”
“太守，让吴起留下来为你们端茶续水。”
“无忧的功夫你还不放心，他们不过才三个人，一小孩，两大人，而且我也不是以前那个一无是处的废人，这几年我都听你的好好练功的。”吴曦含笑劝慰着吴起，吴起总是过于的保护他了，他真的不再是那个一无是处的废人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
“我没有误会，我明白你是担心我，可是你偶尔也听听我的好了，放心吧，有无忧在，我不会有事的。”吴曦起身把跪在地上的人扶起来之后，并没有松手，轻轻的抱住了这个担心自己的人。
“相信我，他们对我并没有恶意，你在这里会误了我的大事的。”
“那我先下去，有事立刻发信号，我会立刻带人过来的。”吴曦的决定从来没有出过错，可是智者千虑也有失误的时候，他不敢让吴曦轻易去冒险的。
“好，如果有事我等着你来救我。”
“怎么还没到啊，这太守府也太大了吧。”就在欧阳祈又要睡着了的时候，欧阳祈终于受不了的抱怨了起来。
王季海真想把背上的人扔进旁边的花圃里，这人一路上就没有下来自己走过，现在居然还在这里抱怨。
“贵客驾到，吴某有失远迎，是吴某的不是。”
吴曦背对着光，欧阳祈看不清他的具体长相，不过看体形应该是个高大的男人。
“吴太守客气了，我们不请自来还望太守不要怪罪。”王季海皱眉的说道，他皱眉倒不是因为这个太守吴曦怎么了，而是因为欧阳祈居然还趴在他背上，对他的暗示一点儿也没有理会
的意思，这未免对太守太失礼了。
“不会不会，几位一路赶来应该也累了，吴某备下了些粗茶淡饭充当宵夜，还希望几位能赏脸享用。”吴曦仿佛没有看到欧阳祈实力的样子，侧过身子，温文有礼的对三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哇，有吃的啊，在哪里，在哪里，饿死本少爷了。”
王季海还没有来得及和吴曦客气，欧阳祈就“嗖”的一下从王季海的背上滑了下来，蹦蹦跳跳的越过吴曦进了那摆了了粗茶淡饭的大厅。
“祈儿，不得无礼……”
“无妨无妨，小公子这才是真性情，两位也请进吧。”吴曦双手抬起，挡在了欧阳祈的前面，样子慈祥极了。
“季海哥，你看主人都这么说了，你就不要小气了嘛，你又不是不知道这里的东西有多么的贵，祈儿晚上都没有吃饱。”欧阳祈说着还不忘低着头两手扯着自己的衣角，看起来还真的很委屈的样子。
“家弟给太守添麻烦了，那我们就不客气了。”王季海脸颊抽搐，他怕再说下去，就忍不住动手收拾小孩了。
王季海和吴曦互相谦让了一翻，才真正的进入了大厅，等到吴曦和老王叔都坐下后，王季海才坐下，而此时，欧阳祈早已经把大桌上的十儿道美味菜肴都尝了一遍。
“祈儿，你吃慢点！”别人不知道还以为虐待了他，没给他饭吃呢。
“啊嗯呜呢……”欧阳祈坐在吴曦和王季海的中间，此时他背对着吴曦，对着王季海激动的比划着。
“嘴里的咽下去再说话！”这就算是做戏，欧阳祈你也太入戏了吧。
“……太好吃了，这还是我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粗茶淡饭呢……你们看着我干什么，快吃啊。”
王季海抚额，欧阳祈啊，你能不能不要这么丢人啊，现在坐你对面的可是端木国十三太守之一啊。
“我说错什么了吗？”欧阳祈又低着头两手扯着自己的衣角，一看就是衣服委屈得不得了的样子。
“没有没有，小公子说得对极了，我们开动吧。小公子再尝尝这两样，这是秦岚的特色菜，你把它们合在一起吃试试。”吴曦的面前有两双筷子，他用一双筷子为欧阳祈夹了菜之后，才用另外一双筷子自己吃了起来。
“哇，真好吃，原来这菜是这么吃的啊，我再来试试其他的合在一起吃怎么样。”
王季海；“……”
比起王季海的无语，老王叔就要淡定得多了，他毫不客气的举着吴曦为他斟的酒，一口喝干了。吴曦立刻又为老王叔斟满了。
半个时辰后，大圆桌上的美味佳肴居然被三个男人和一个小孩扫荡一空。欧阳祈自是不必说，从一开始吃的最欢的就是他，而王季海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开了吃得十分愉快，老王叔至始至终都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既不会让人特别的注意，也不容让人忽视。
吴曦双眼微眯，一副看起来酒足饭饱的样子，实则是在打量坐在他旁边的欧阳祈。欧阳祈他们坐下不久，吴曦就发现了老王叔是个哑巴，而王季海虽然一直彬彬有礼的和他寒暄，可是……
那个孩子，才是主要人吧。
“几位能与吴某同桌而食乃是吴某的福气，吴某斗胆的问一句，诸位就不怕这食物里有毒吗？”
“太守真会说笑，我们与太守无冤无仇，即使有仇，太守作为朝廷命官也，不会知法犯法，而且——太守不也吃了吗？”
“哈哈，杀人有时候不需要理由，古往今来知法犯法的官还少吗？至于我也吃这一点来说，我难道就不能先吃解药吗？”
吴曦的两个反问顿时让王季海失了声，吴曦为官十几载，肚子里的花花肠子可不是王季海这个朴实的练武之人能够应付得了的。
“杀人是不需要理由，因为理由都是人找出来的，知法犯法的官多才让好官名垂青史，”欧阳祈伸了个懒腰，重新调整了个舒适的坐姿，今晚真的吃得好饱啊，“太守不也没担心我们是来刺杀你的吗，吴太守坐镇秦岚可碍着不少的人啊。”
吴曦表情十分镇定，对欧阳祈毫不客气的语言很能接受，他笑着摇头说道：“没有哪个刺客会笨到带一个小孩行事的。”
欧阳祈也不反驳吴曦，就一直用小孩特有的笑容看着吴曦。
吴曦在欧阳祈那甜甜的笑容下，惊出了一身冷汗，这小孩真是敢想常人所不敢想、所不能想之事。
“其实小孩是最没有防心的，只要投其所好，就能被人利用，唉，小孩还真是没用呢。”
你不也是小孩吗！王季海也知道自己斗不过吴曦，可是欧阳祈这话也太让人跳脚了吧。
“这一点上是吴某疏忽了，这位小公子说得很有理，”吴曦想明白了也坦荡，“不知道三位怎么称呼？”
“当官的都有这么多闲心说废话吗？我们一进城太守不就知道我们的姓名了吗？不，应该说，在进城前太守就知道我们的姓名了，对吗？”
“的确，可是我希望和三位面对面的认识。”此时此刻，吴曦自己都无法判断这三人是敌是友了。
第二十二章：观音土
“的确，可是我希望和三位面对面的从新认识。”吴曦现在都无法判断这三人是敌是友了。
“大人还真是麻烦呢！老王叔，王季海，王季廉和柳才哲在客栈，我叫欧阳祈，太守可以叫我小祈。”欧阳祈快速的把他们五个人的名字对着吴曦说了一遍。
“我……”吴曦很想说他要的面对面认识不是这么一回事，可是一看到欧阳祈那张不耐烦里透着委屈的脸就什么都说出来了，他的儿子要是敢这样子对他，他发誓一定会将自己的儿子打死，太没有教养了。
“天也不早了，还请三位把你们的来意说清楚。我邀请了众多的商人到回禹来商讨赈灾之事，我记得你们并不在受邀之列，而且你们所带的行礼也不像是商人，还请说明来意吧。”吴曦虽然话是对这三人说的，可是眼睛去一直看着欧阳祈，他认定了欧阳祈才是三人里面主事的人，事实上吴曦的认定是对了的。
“我说明白来意前，还希望吴太守能为我们说明你为什么要备下‘粗茶淡饭’。”
“就猜到你们会问这个，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还请你们移步到偏厅去，那儿已经备好了茶水点心。”吴曦听了欧阳祈的问话，表情立刻变得严肃起来。
欧阳祈他们随着吴曦到了里吃饭处不远的偏厅，一直跟着他们后面的那个尾巴，此时并没有跟上来，即使这样，欧阳祈还是无法判断这个人是不是吴曦的人。
“你们还记得你们所救了艾县二十多口人吗？里面有一个我的探子。”
吴曦见三人坐好之后，自己才走到主位上坐下。
“是那个老村长吗？”欧阳祈一点儿也不客气，拿起桌上的点心就吃了起来，很随便，就像是在自己的家里一样。
“小祈果然很聪明，我的探子正是村长艾洪喜。艾县是最早几个被迫害的村子，为了大局着想我不敢去搭救他们，可是即使这样艾村长还是不计得失的在外面替我打探消息，本来艾县活下来的有五十三口人的，现在只剩下二十八口人了。”
“还请太守直接说出为什么吧，我不认为我有什么值得让你关注的地方。”有些秘密还是不要听得好。
吴曦听到欧阳祈话里加重了“我“字的发言，笑了，这个孩子果然和艾洪喜说的一样，很不一般：“因为这个。”
“观音土。”没想到吴曦的茶杯里装的不是茶，是观音土。
“原来你叫它观音土啊，名字倒是很贴切，我们不叫它观音土，我们叫它高岭土，因为它普遍存在于地势比较高的地方。”
欧阳祈没想到这里居然也叫观音土为高岭土：“太守有什么话直说好了。”
“艾洪喜告诉我说，你让他们不要吃这高岭土，很多人都知道这高岭土在饥荒年间可是难得一见的充饥之物，可是却没有几个人知道这是不能吃的，吃了高岭土之后会腹胀如鼓，无法排便，活活憋死。”
吴曦说道这里停了下来，眼神犀利的看着欧阳祈：“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东西不能吃，你要知道我当了九年的太守，也是去年才发现这东西是不能吃的。”
“我在一本很破的书上看到过，上面虽然没有提到高岭土的名字，却详细的记载了高岭土的样子。书上说这东西吃了之后可以让人不知道饥饿，常被一些居心不良之辈用来糊弄人。”欧阳祈自然不会告诉吴曦他是上辈子知道的，要说了还不被人当成了鬼怪，拉出去火烧了啊，不过他说的这本书真的存在，正在他大师兄的书房里某个柜子底下生灰。
“那书上可有记载要怎么救治？”吴曦激动的问道。
欧阳祈遗憾的摇了摇头，不要说是在这落后的冷兵器时代，就是在中国近代，观音土吃多了都是没有救的。
“唉，我还以为你会有办法呢，看来是我太奢求了，能知道是这高岭土会害死人其实就该满足了，只希望百姓能真的听我的话不要再吃这种东西了。”吴曦本来的一腔热情，现在因为欧阳祈的摇头而冷却了下来。
“没有用的，百姓饿慌了，他们是不会管高岭土吃不吃得的。老王叔、季海哥你们去外面等我一会儿可好，我想和太守说些贴心的话。”欧阳祈前一句话是对吴曦说的，后面一句自然是对着老王叔两人说的了。
其实他接下来要说的事情，也不是不能让老王叔两人听，可是如果能少一个人知道自然是最好的。
“他们走远了，不知道小祈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居然还特意把人给支开。”艾喜传回的消息说欧阳祈到回禹城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办，就是不知道这事情和他吴曦有没有关系了。
“艾县县令老丈人的事情你一开始就知道，对吗？”想起那些什么都不知道就死去的人。欧阳祈心里难过，和别人不同，人命在欧阳祈的眼里是很重要的存在。
“是的，我一开始就知道，其他村子的事情我也是一早就知道。”吴曦双眼危险的眯了起来，这个孩子居然知道，不管是怎么知道的，今晚恐怕都不能让这小孩离开了。
“你不救那些无辜的百姓为的就是回禹城白天的那盛况对吗？”欧阳祈现在觉得浑身发冷，不是因为吴曦眼里的坚定，而是因为他的猜想其实就是事实。
“对，灾情越严重，我才有理由召集更多的商人来秦岚，来回禹！”
这就是那个人的手段吗？好残忍！
“你既然能知道这些，那么也自然该知道我们的最终目的，为了这个最终目的，不要说十几个村子了，就是要我的命和秦岚所有百姓的命我也愿意。”在吴曦的眼里，现在的欧阳祈已经和死人差不多了，所以他说话自然就没有什么遮掩了。
“哈哈哈……每个人做起丧尽天良的事情来都是那么的有理，可是……可是为什么……”
——我就恨不起来呢。
“你怎么了？”对于突然产生巨变的欧阳祈，吴曦愕然了，他不明白，为什么前一刻都还理直气壮的人，转眼就这么低落了起来。
“啪！”欧阳祈打开了吴曦伸来的手。
“不要碰我！”
“不管你以前对我有过什么样的好憧憬，我可以告诉你，我一直都是这样的，我从来就不是一个好官，九年前登上这太守之位为的就是今天。”
欧阳祈那清澈干净的眼睛里此刻布满了厌恶。
欧阳祈努力平复下了心里对这个时代的厌恶，取下了一直背在背上的包裹。
“本来我是欢天喜地的跑到秦岚来送这个的，一路上我听到的全是对你的称赞，我以为秦岚的百姓都有福了，可是越靠近秦岚，周边的环境给人的违和感就越强。直到，直到我们在官道上碰到了从艾县逃出来的老村长他们，我才知道是哪儿不对了，可是我还抱着幻想，我希望我的猜想都是假，所以今天晚上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