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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柳——by崂山道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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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过。现在的黎爷更是,大部分时间都不在啸月堂,不是在绿绦山庄消暑,就是在自己的别院里陪诗音公子,连面都

很难见,但小怜对他的恐惧却始终都保持着。

木根微不可察地挡在小怜面前,叫了声:“爷来了。”

“怎么?我就不能来啊?”语气不善,看来今日心绪不佳,小怜越发地心惊胆战。幸好卧室里传出声响,看来是公子

醒了,小怜逃一般溜进卧室去了。

捥起纱帐,杨柳确实醒了,只是人还有些迷糊,懒懒地望着小怜笑。

小怜的心情也不禁好起来,笑盈盈地道:“公子醒了。”

“我们的小怜粉面含春,必是有段木头来了。”杨柳翻了个身,闲闲地打趣道。

“公子,”小怜娇嗔一眼,比起刚来的时候,小怜不知活泼开朗多少,身段也渐渐长开,如今是个俏丽的大姑娘了,

为防止公子继续拿她打趣,她忙道:“爷来了,就在外头呢。”

杨柳望向门口,哪里是在外头,已经在里头了。他也不起身,右手支着头笑了笑道:“爷今日怎么舍得来了?”

“我怎么就不能来了?”黎诗云依旧板着个脸,吓得小怜忙禁了声,飞快地送上茶水点心后,便躬身退要出去。这啸

月堂,也就公子不怕爷,果然听杨柳回道:“这又是谁得罪你了?是不是吴老爷这奸商,重利轻别离,又让我们的黎

爷久守空闺了?”

“哼,他,我就没指望过他,男人哪有好东西啊。”黎诗云气呼呼地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

“那是谁?”杨柳笑着沉吟,蓦然脸色黯淡下来,说道:“可是为诗音公子的事?昨日我走后,于大夫又说什么了?

“说什么?说过不了这个冬天呗。那个讨人嫌的大胡子,这样咒他。”黎诗云说着,眼圈突然红了。

虽然早就料到了,杨柳心里也十分不好受,默然不语。

“你怎么样?唉,也是我不好,耳根子软,竟听了司马公子的话,把月奴这个贱人放出来了,害的沐公子科举未中。

我当时要是看着月奴些,你如今也就不用这般内疚了。”

内疚,杨柳苦笑,就只是内疚么?

“你也不用太内疚,这也不能怪你呀,谁叫他自己这么笨呢。考上考不上还不是一样,最终你们也是要分开的,他们

家的态度你又不是不知道,怎么能容你们长相厮守。唉,可惜你不是个女子,他们家的老管家说了,你要是个女子还

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可你偏是的男的,那是半分希望都没有了。”黎诗云再不管杨柳受不受得了,索性说开了,省得

他再一心挂着。

“我听说你把月奴给放了,他这样害你,你怎么就这么轻易放了他?”黎诗云见杨柳只是不语,沉默片刻,又忍不住

道。

“他也是个可怜人。”杨柳幽幽地叹了一声。以前不知道,他竟然对司马枫那么痴情。仅仅是为了为司马枫不平,他

明知道那个破绽百出的害人的骗术不管成不成,必然将他暴露无疑,但他还是义无反顾地进行;他明知道被发现,他

将必死无疑,他也毫不迟疑。不知是笑他愚蠢好呢,还是该怜他太痴情。就是他当时的毅然,突然就打动了杨柳的心

,那样的勇往直前,那样的奋不顾身。只是,又是一场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你呀!”黎爷心绪复杂地叹一声,接着问道:“这边啸月堂如何?这各院的主,都是盘丝洞里的妖精,稍让他们靠

上一个强些的靠山,就开始兴风作浪,更有那推波助澜,浑水摸鱼,隔岸观火的,没一个是省油的灯。我就怕你这么

好说话,让人以为你好欺负,弹压不住。这些个妖精,非得你棍棒加铁锤,狠狠地敲打他们,他们才会老实。”

黎诗云说得咬牙切齿,一副余恨未消的样子。杨柳却透过他的张牙舞爪,看见了年华逝去,风光不再的萧索与无奈。

像他们这样以色侍人的人,色衰而爱驰,一旦到了无人问津的地步,就再没人当你一回事了。杨柳看着他管理啸月堂

渐渐地力不从心,渐渐地手忙脚乱。就说放月奴的事,这要是放在几年前,他黎诗云要整的人,谁的求情能管用。但

他现在却不得不耳根子软了,他既然没有以前的底气,自然也就失了以前的霸气。这也是为什么每一个风月场的人,

都需要一个可靠的接替人的原因。既能延续自己的风光,又能尊重自己,不至于太过忘本。

“我听说你如今就开始着力地培养琼奴那孩子,你倒比我有远见。”黎诗云言不由衷地说着,偷觑一眼床上的人,闲

闲散散地躺着,风轻云淡的样子,怎么都让人看不透。这次原本以为他就这样一去不复返了,谁知劝都没怎么劝,他

却自己回来了。倒是林诗音知道他,他说他不会走的,结果就真如他所言了。林诗音这人,看着糊涂,其实比谁都明

白,他那一生,唯一糊涂的一次就是跟了个负心薄幸的男人。黎诗云皱皱眉,他是真不希望杨柳踏上林诗音的老路。

“你不会还想着那个沐公子吧?”黎诗云没得杨柳一句准话,终是不放心,犹豫片刻还是问了出来,他轻叹一声道:

“男人啊,哪有好东西,你看看林诗音现在。翰林风月,也不过是那些氏族公子年轻时候的一种玩法,谁会当真。玩

过了该娶妻就娶妻,该生儿子生儿子,一样都不落下,还搏个浪子回头金不换的好名声。只有你们这些痴痴傻傻的人

啊……”

卧房里突然静下来,只有香炉里的一缕青烟,袅袅娜娜,飘摇不定。

片刻的沉寂后,杨柳笑了笑道:“爷过虑了,我也不过是未雨绸缪,就我这身子骨,也不是什么长寿之象,谁知道哪

天就去了呢。以其到时候手忙脚乱,倒不如这个时候早早准备……”

“你这是什么话?”黎诗云忙厉声打断了:“什么叫不是长寿之像啊,年纪轻轻的……你们这都是怎么了?啊?一个

个的……”

黎诗云泣不成声。他不像杨柳一般,还有些童年和家里的记忆。他很小的时候就被人拐带出来,先是人贩子养了一段

时间,到六七岁的光景,便被卖到了啸月堂。风月场所,人来人往,跟流水一样,二十多年来早就见惯了,哪里还有

那许多的功夫伤别离。

只是杨柳与林诗音对黎诗云来说,是不一样的,从没有家人概念的他,早就不知不觉地把他们当作了最亲近的人。像

他这样爱猜忌多疑的人,一旦认定了的人,虽不说掏心掏肺,却也异常珍稀。一早上就听于大夫诊断林诗音病不久矣

,此时又乍然地听杨柳说些生死离别的话语,怎不令他肝肠寸断,悲戚不已。

杨柳忙起身,给他递了条手巾,正待安慰几句,却见门帘掀处,进来个人。

第二十章

琼奴原本并不叫琼奴,他爹他娘还有他的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他们都叫他叫生子,只是这个名字好久没人叫了,他都

几乎都快忘了自己还有这样一个名字。

那年村里遭了火灾,熊熊的大火,烧红了半边天空,接连着吞噬了好几十处房子,其中就包括他们家的。一夜之间,

家中的粮食家具锅碗瓢盆全都付之一炬,只剩下一片烧得漆黑的残垣断壁。

原就身子不大好的爹爹,眼看着一生的积蓄化作了一堆冒着青烟的黑炭,急气攻心,呕血数升,从此一病不起。娘亲

一个妇道人家,一边照顾卧病的爹爹,一边带领着他们兄妹几个,在家中的废墟上清理了一片地方,盖了间小茅屋,

勉强把住的地方给安了下来。

失火的那会儿,正是深秋之时,新收的粮食都被烧了个精光,全靠他们兄妹几个日日上山采集野果野菜再加上四处向

亲友告借,才艰难维持了一个多月。眼看天气一日冷似一日,过冬的粮食却一粒没有,过冬的被子和衣裳更是连影子

都不见。亲友家也不宽裕,更有些也是此次遭了灾的,自顾不暇,哪有余力再接济他们。

爹爹躺在木头支起来的破床上唉声叹气,娘亲为生计愁得白了头。村里同遭灾的几十户人家,家家生计无着。其中有

个人,头脑活泛些,有一天他带着女儿进了城,回来时,就只剩他一人了。那天晚上,他家茅棚好久都没动静的简陋

烟囱,冒起了青烟,从他家里传出了阵阵馒头的清香以及他家娘子呜呜不绝的哭泣声。

那一晚,寒风呜咽了一整夜,搅得全村人一夜无眠。

那晚后,村里相继有女孩子不见了。到后来,更有城里的人,大模大样地进村,由里正恭敬地带着,到各家挑拣模样

俊俏的姑娘。

终于有天晚上,爹爹对娘亲说,明日你提上咱们家的那只公鸡,带二妞,上里正家去吧。

鸡是他们家大火后唯一剩下的家产,原本是留着过年的。二妞是他的妹妹,只比他小一岁,听了父亲的话默然不语,

只是大家都躺下后,她害怕地哭了一夜。

并没有哭出声音,但生子知道妹妹哭了,她就躺在他的旁边,背对着他,小小的身子哭得一颤一颤的。每抖一下,都

振动着生子的心。

生子与二妞年纪最近,两人长得极为相似,甚至他们的身高也差不多,不熟的人经常误认他俩是双胞胎。可能年纪相

仿,他俩的感情在兄弟姐妹中也是最好的,一起打柴拾野菜,同吃同睡,同玩同乐,八年来从没分开过。一想到妹妹

明日就要被带到一个不知道是何处的地方,生子心如刀绞。

第二天去里正家,生子也忍不住跟着。妹妹终于敢哭出声,呜呜咽咽,泪水从她早就肿得像两颗熟透的桃子般的眼睛

里不绝地涌出,在脸上形成两条蜿蜒的小溪。被一个陌生人抓住端详的时候,生子看到妹妹害怕的发抖,极是惊恐凄

惶。

霎时间,也不知道是什么驱使着,生子不顾一切地冲过去,从陌生人手里拽回妹妹,护在身后。小小的人儿,心里虽

十分害怕,脖子却倔强地梗着,掩饰不住惶恐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的陌生人。

“别碰我妹妹!要买你买我吧。小女孩只会哭哭啼啼,你买了也没用。”

“生子!”娘亲和里正爷都大声地喝斥他,但生子毫不退缩。

“哦,那我买你有什么用呢?”陌生人饶有兴趣,上下打量着生子。

“我会砍柴,喂鸡……我力气比她大……我还不会哭……”生子语无伦次,急欲让眼前的陌生人认为买自己比买妹妹

合算。八岁的他不知道,就是他那时鲁莽的冲出来,从此把自己推向了一条不归路。有时他会想,要是再有一次选择

的机会,他还会不会站出来?兴许还会吧,那毕竟是他的妹妹,他最好的妹妹。

“你不会哭,你可要记得自己说的话。”那人抬起生子的下巴,凝视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

鹰一样阴鸷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他,生子也忍不住抖起来,可是一想到妹妹,他勉强立直了身子。

“我不会哭!”声音也如受了寒一般,有一丝颤抖,但生子却极力说得很坚决:“我不会哭!”

陌生人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冷冷的,冻得小生子浑身都结起了冰,但这却越发坚定了他不能让妹妹被这样卖了决心,

妹妹一个小女孩,她不应该受这样的苦。

“好!就是你了。”陌生人端起茶盅喝了一口说道。

娘亲和里正爷却不约而同地叫起来。

“他是个小子!”

“我给双倍的价钱!”陌生人一锤定音。

从此生子不叫生子,他有了个新名字,叫琼奴。

能吃饱能穿暖,除了刚开始还十分想家外,小生子没什么不满足的。每天跟着先生读书识字,跟着师傅学琴棋书画,

练唱曲舞蹈。小生子非常用功,生怕被赶了出去,挨饿受冻的感觉他记忆犹新。他更怕自己表现不好,被退了货,人

家去问他家里讨回买他的银子,让自己贫困的家又一次陷入衣食无着的绝境。

后来渐渐长大,终于明白自己的身份后,他也不像其他人那样沮丧绝望,对于挨过饿的他来说,顿顿都能吃饱的活着

,比什么都强。

唯一让他难过的是家里人对他态度的改变。还小的时候在闭门受训,天天都有繁重的课业,自然是不能见家人的。十

四岁那年他入了行,凭着多年的刻苦,加上他在舞蹈方面的天赋,本就外貌不俗的他一出道就一鸣惊人,很快就成了

啸月堂响当当的红牌。身份地位的改变,让他有了更多的自由。他设法联系了家里,时不时地寄些钱财衣物回去。有

了他的帮衬,家里原本摇摇欲坠的茅草房,变成村里最大的最结实的三进四合院;原本穷的娶不起妻子的哥哥们,如

今孩子都满地爬;原本一直在大户人家帮佣的娘亲,如今也穿罗着缎使上了丫头。爹爹虽然早逝,没能享上他的福,

但一想到自己可以养家糊口,让家里其他的人过上好日子,他就觉得自己是叫生子还是叫琼奴,这都没什么关系。不

过这只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家里的人却不这么看。一开始,哥哥们出于感激,还经常进城看看他,给他带些家里的

土特产,时常关切地嘱咐他自己一个人多当心。慢慢地,家里人来的次数就越来越少了,来了也是匆匆说两句就走了

,就好像家里又失了火,或者提前进入农忙季一样。再后来,就算自己带信回去,家里也没人再来了。琼奴知道,家

里人一定是受不了村里的闲话,嫌他给家里抹黑,这才想方设法地要和他断了联系。

他不是个忘本的人,钱财衣物还是照旧往家里寄,只是再不奢望家人来看望他了。说不委屈难过是假的,为了家里,

自己赴汤蹈火,历尽艰辛,临了成了给家里抹黑的人,连族谱都入不了。自己牺牲这么多,哥哥们看都不愿看他一眼

,怎不叫人伤心失望。

只是自己身处的风月之地,原是客人买笑的场所,再如何伤心难过,面对客人,也得强颜欢笑,笑脸相迎。更何况啸

月堂是个满是是非的地方,同伴间相互倾轧,挑拨离间,嫉恨使绊,争抢恩客;下人间跟红顶白,欺上踩下,没有一

天清净的日子,稍不留神便让人欺凌践踏。

琼奴不是争强好之人,也很少与人结怨,但他的红牌身份,自然而然地引得啸月堂里无数人妒忌眼红,甚至排挤加害

。其中最最与他不对付的,便是月奴。他们两人本是同时进得啸月堂,一同受训,一同出道,一同当红。刚开始时,

同是背井离乡初次离家的两人,关系十分要好。月奴聪明活泼,心眼多,很多东西他一学就会,一直让琼奴佩服不已

;而琼奴自己心思单纯,勤奋努力,虽学得慢些,但他舍得花力气,也很快在几个孩子中脱颖而出。他们一个琴弹得

好,一个舞跳得棒,经常一起合练,配合默契,浑如一人,被誉为啸月堂双壁。

从什么时候起他们开始有了嫌隙,应该是从拜杨柳为师的那个时候起吧。虽然他们每次过去时,杨柳总是一副漠不关

心的样子,似看非看,似听非听,然而偶尔哪天他身上爽利有精神,随口指点一句两句,立时就能让他俩豁然开朗,

获益匪浅。

也是在那,月奴和他,遇见了司马公子。那段时间杨柳的身体非常差,一直病着几乎不见外人,只有司马公子,每日

都到吟风馆去厮混片刻,经常携来各种特意收集的新奇玩意,想尽办法逗杨柳开心。那样做小伏低,百般讨好,只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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