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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光少年上 BY 明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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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怎么能说,这一切,是因为要忘却那个无法抑制的吻?

他怎么能说,那家伙双唇的味道就像罂粟一般,让人瞬间坠入泥沼无法自拔?

他又怎么能说,到了夜里,心里的野兽总是叫嚣着要冲破牢笼,去侵袭那个对自己毫无防范的单纯的家伙?

“到底是为什么啊崔宁乐?”赵书言皱着眉头问他,语气里不是咄咄逼人的质问,而是带了些迷茫的烦恼。

他是真的烦恼。他想跟这个人成为朋友,很好的朋友。那些肆无忌惮的笑,那些畅快淋漓的笑,那些默契十足的笑,都是因为这个人。

崔宁乐盯着他,像是僵化了一般,他说不了,他怎么说,如果自己有一点点的勇气说出去,就要有十倍的勇气去面对结果。

可他从未发现自己是如此胆怯的胆小鬼。

平时牙尖嘴利的崔宁乐像是躲在了某个角落里,平时总是行事果断的赵书言也像是被夜里的雾气笼罩了起来。

两人在这一刻都不再像是自己。为了彼此而妥协,而让步,而改变。却始终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

他们似乎也发现了彼此的变化,因此才更加的茫然。

从前争吵,都是为了守护自己的领地,这次争吵,却不知道为了守护什么。崔宁乐在茫然,也在掩饰,明明不想伤害对方,却好像自己还是做错了什么。

赵书言抿着嘴,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这么执着于答案,如果能像从前那样干脆地甩开一切,走得潇洒,那多好?可是脑中永远飘着对方那句“我是绝对不会随便离开的。”这话就像迷人的诱饵一般让人舍不得放手。还要等多久,他才能再遇到能对自己说出这句话的人?

啧,真矫情。

不如干脆别放手,死死拽着不就好了?

想通这一点的赵书言忽然松开了眉头。

“崔宁乐,你欠我一个解释。”他瞪着那个一言不发的少年,气势汹汹。

崔宁乐盯着他那高傲的神情,努力维持了许久的堡垒再次被攻陷。他真的不愿意,不愿意看到这个人迷茫难过的样子,即使这个代价是自己跳下油锅煎熬一世……半天,他终于低下头,无奈轻笑:“嗯,……等考完试吧,到时候我一定给你解释清楚。”

赵书言就是流沙,无论跑得多远,似乎都在自己脚下。

明明都已经沉陷,却还想拔腿离开,再挣扎又有什么用呢?

还有三年,还有一千多天。他又能躲到什么时候?

结果两人好像瞬间又和好如初。该玩的时候玩,该闹的时候闹。似乎那天晚上的故事从未发生过。

有时候赵书言坦坦荡荡地靠过来的时候,崔宁乐就很想知道,那张笑得跟往常一样的脸蛋下,是否悄悄的改变了什么。当两人视线相对的时候,赵书言的眼睛没有闪躲,反倒是崔宁乐自己承受不住的扭开头,两耳发烫。

该死,自己怎么能要表现出心虚的模样?

吃饭的时间,依旧是两人出双入对。傅晓春一开始会偷偷看崔宁乐,到最后,除了发现崔宁乐发呆的次数多了点,没再找到任何两人吵架的痕迹。

期末考试很快就到来。这个学期的建筑力学让人头疼不已,傅晓春整天抱着书窝在赵书言的房间里复习,摸清建筑系才子崔宁乐出的考前模拟,比二十四小时窝在图书馆明显来得有效。有时候复习得过了头,还会不小心窝在赵书言的床上睡死过去,等半夜醒来的时候,就会发现赵书言蜷着身子窝在崔宁乐的床上,身子紧贴着那个抱着电脑同样睡了过去的家伙。

这一幕似曾相识,却又说不上来的不同。

傅晓春忽然红了脸。尽管知道造成这种情况的罪魁祸首就是自己,可是这两人之间,似乎总有让人说不清道不明的些微的暧昧气息。

想了想,还是闭上眼睛,装做什么也不知道的睡了过去。

就这么熬过了艰苦的期末,崔宁乐和赵书言像上学期一样,在考完最后一门试之后,迅速的冲回了宿舍补眠。

赵书言睡到一半的时候,居然醒了过来。

盯着昏暗的天花板,他侧头看了眼对床背对着自己沉睡的家伙,似乎一时半会没有清醒的意思,他又看看天花板,又闭上了眼。

……居然失眠了。

脑子不停数着跳栅栏的绵羊,数到了第一千只的时候,发现有羊跑了,连忙想补牢的方法,结果又有羊跳了进来……

该死,数到三千只的时候竟越来越清醒!

这个家伙到底要睡多久?!

被失眠的诅咒纠缠了许久,终于听到对方起床的声音,赵书言惊了一下,想要迅速爬起来,可想了想,还是死忍着,直到浴室里传来冲水的声音,水流停止后的安静,开门的声音,那家伙擦头发的声音。终于,他从床上坐起来,打着呵欠,装作睡眼朦胧的看向崔宁乐:“你起来了?”

心脏竟然开始乱跳。这家伙要宣布什么?自己竟然有种手持上万元的彩票等待开奖的激动和不安。 生或死,也就是一个字的事情。

崔宁乐“嗯”了一声,照例拉开椅子,坐在那里打开电脑。

眼巴巴的看着他,就是想得到一句等了许久的答案。

结果那家伙看都不看他一眼,更别说扔一句话过来。

赵书言瞪着那家伙的背影,似乎要瞪出个窟窿。瞪了半天,又猛地从床上坐起,拿过手机打了个电话,朝票务公司订了张机票。

今天晚上八点起飞。而现在是北京时间,下午四点二十五分。

赵书言从衣柜里哗啦啦的拿出自己的衣服,开始往行李袋装。崔宁乐惊讶的回头看他,一脸猝不及防的表情,看在赵书言的眼里,让他解气得不得了。

“你,你现在就要走?”

“你是愿意等我回来以后再解释呢,还是愿意现在解释?”赵书言把整理好的背包摆在面前,一幅“我马上就走”的姿态,挑眉看他。不容拒绝,不容犹豫。我现在就要答案。

骄傲的女王殿下气势逼人。

惊慌的骑士大人瞪圆了眼。

崔宁乐抿紧了双唇,垂眸看看地面,半天,才憋出俩字:“好吧。”

赵书言在心里得意得尾巴都要翘起来了,表面却维持着风平浪静。

房间里又持续了一段时间的沉默,崔宁乐不是不想开口,是在思考着到底要怎么开口。他不想失去这个人,他觉得自己还是有希望的,但是这个希望他又不想给自己。

同性恋啊,这三个字摆在面前都让人胆战心惊,更何况要在自己脑中一片混乱的时候去承认这个事实。

赵书言,你是不是太残忍了?

“……我还有半小时。”赵书言坐不住,心中充满一只饿极了的鸡崽看到前面有食物却吃不到的焦虑。

崔宁乐微微抬起头,笑容苦涩:“你觉得我会讨厌你吗?”

对面的少年愣了愣,下意识的摇头。

是对自己的自信,还是对他的信任?崔宁乐现在无从分辨,心里只知道一件事情:他很喜欢现在坐在自己面前这个人,喜欢到了连他发愣的样子,都觉得心悸。

赵书言又在苦苦等待下一句话。

如果不讨厌我,为什么要拉开这样的距离?赵书言始终在思考这个问题。以他的人生经历,他想不透。

崔宁乐眉头皱了又皱,似乎下了什么决心,过了一会,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赵书言面前,弯腰俯视他。赵书言抬头,下巴与脖子成了一条直线。

“我……绝不可能是讨厌你。”崔宁乐看起来竟然很紧张。

赵书言更加不能理解他紧张的原因。

“你这家伙太过没有防备了,在我面前。”他原以为自己足够铁石心肠,可当他接收了那只刚掉了壳的鸡崽后,他发现自己远比想象中的要来得“吃饱了撑得慌”。

“……你想我对你冷淡些?”这又算什么?赵书言僵了表情。

“不是。……我……”为什么所有的言语都无法在此刻顺利表达?如果这家伙不是男生,是不是一切都会像童话故事那样完美的进行下去?

为什么在爱情面前自己会懦弱得像个小丑?

崔宁乐半跪在了赵书言面前,单手夹着他的下巴,手指的颤抖甚至通过皮肤传递给了赵书言,他是那么的紧张,紧张得好像在触犯一条天轨。

然后他不轻不重的亲了上去。仅仅是唇瓣的接触,连摩挲一下都不敢。

这一下却带来了星球碰撞一样的震惊。

赵书言僵得像史前化石,崔宁乐也好不到哪里去,脑中轰隆隆的像是有一百头霸王龙在里面狂奔。

曾经如罂粟一样的味道,如今变得有些酸涩,甚至冰冷。崔宁乐突然想拔腿就跑,可是看着那家伙一脸茫然的表情,他还是留在了原地,盯着那家伙,苦笑着,反问:“明白了?” 他用行动说明一切。赵书言,你跑吧,讨厌吧,这些解释,就是你想要的。

如果你再不离开,我就会接着告诉你:经过这该死的一年,我竟然喜欢上了一个男生,一个骄傲的漂亮的,像芦花鸡一样翘着尾巴生活的男生。

可赵书言的下巴还是维持那个角度,像被点穴一般。好半天,他才慢慢的开口:“你喜欢我?”他只是想确认。语气里并无任何嘲笑的意思。

崔宁乐勉强动动嘴角,点头。

这是他一生中最狼狈的时刻。他多想瞬间消失在所有对方视线可及的范围里。

赵书言盯着他,愣了好久好久。久到崔宁乐提醒他该去机场了,他才再次开口:“你为什么会喜欢我?”他明明是比谁都厉害的崔宁乐。一个看起来随意,眼光却比任何人都要高的坚强的男人。

“……我回答的义务就到此为止。”崔宁乐刻意冷下脸,拒绝回答。你快走,快走,再不走,那罂粟一样的味道,会让人无法控制自己的行动。

赵书言盯着他,震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可飞机不等人,他现在万分懊悔为什么非要用这一招来逼迫这个嘴硬的家伙。

最后不得不扛着行李冲出宿舍的少年,一边跑一边回头,恼羞成怒地朝那人吼:“我告诉你!崔宁乐!这还不算答案呢!你别想着这就完了!”吼得隔壁宿舍的纷纷开门打探。

崔宁乐瘫软在房间里,心如擂鼓。

这不算完,那,那到底要怎么样才算答案?

混蛋!你给我回来!

他突然从地上蹦起来,想要去逮人,却只能在楼上看着那家伙匆匆跳上的士的身影。

一个没能挽留,一个没能得到答案,两人事后足足懊恼了好久好久。

这个城市在南方,他的冬天温暖,因此夏天也异常炎热。

知了在树上要爆炸一样嚎叫着,闪动的树影中似乎还能看到鸟儿将这个笨蛋叼走的影子。空气里还偶尔掺杂着臭屁虫的气味。这才是属于夏天的的味道——至少对于这个城市的人来说。

“老太婆,把报纸递给我。”老爷子头也没回,手晾在半空,眼睛盯着电视动也没动。

正在吃饭的赵书言无奈,从桌上抽起报纸,塞到他手里:“吃饭的时候不许看电视,昨晚的药忘了吃,今天不许吃西瓜,还有……”他顿了顿,“报纸下回自己拿!”

赵老爷子生气地瞪着自己的孙子,颇为不甘:“昨晚的药是你忘了给我拿!”

“我不在的时候谁还给你拿药?”赵书言看也不看他,继续吃饭。

“保姆回家休息了,你不做还有谁做!”

“奶奶不在,你就不懂的照顾自己啊!”赵书言“啪”一声放下筷子,“奶奶本来就不是你的佣人,现在她好不容易能休息了,你就让她省点心行不!”

“……臭小子反了你!”

“我要真反,明天的饭你自个儿煮。”他一点都不着急。

老爷子气得把报纸摔得啪啪响,结果孙子转头就回楼上打游戏去了,压根没打算管这个老不修。

赵老爷子哼了一声,偷偷又看了眼挂在墙上那张照片,看了那么多年的老伴在那儿温柔的笑着,好像昨天还在自己面前兴高采烈地给孙子做年糕。

房间空荡荡的,宝贝孙子回来过暑假的喜悦,又消失在瞬间升起的寂寞里。

他偷偷抹了下眼角,想站起来去给老伴上柱香,结果脚下一滑,他瞬间想起自己吃了扔到一边的香蕉皮……

正在上头刚打开游戏的少年顿时被一阵惊天动地的惨叫声给吓得摔了机器。

如果不是突如其来的事件,赵书言的暑假本来打算这么过:打游戏,打球,睡觉。

这突如其来的事件,不是那个困扰赵书言的告白事件,而是老爷子因为被香蕉皮滑倒,不得不前往北方的疗养院避暑——所谓的北方,就是赵书言的大学所在的城市。

刚下飞机老爷子就坐在轮椅上欢快的说“你看我就说北方舒服嘛”,完全没注意到后头推着车子的孙子一脸别扭。

完全没想到该怎么面对告白的赵书言在命运的捉弄下,提前回到这个崔宁乐住了将近二十年的城市。

老爷子一进了疗养院,就玩得忘了孙子。今天跟这个老头子下象棋,明天跟那个老头子听京剧,从前在南方因为身份地位的问题多少放不开,到了没人认识自己的城市,老爷子立刻露出了自己的本质,吃喝玩乐样样不落。

象棋不怎么样,还不爱听京剧的孙子自然只能被晾在一旁。

在陈老爷的八哥都学会说好几句人话,李老爷的虎斑猫见到他就抱大腿后,赵书言深深的觉得,自己宁愿脱宅也不愿再呆在这个悠哉的疗养院了。

于是请示了老爷子后,风华正茂的少年迅速的逃离了已经爱上自己的八哥和猫。

这个城市他已经很熟悉。手里有一把钥匙,那是能提供他住宿的地方,可暑期回到宿舍住,是个很不明智的行为,一是宿舍里没有空调,二是宿舍里静得像鬼屋。赵书言当然不会这么傻。因为这座城市里,还有一个他非常熟悉的家伙。

赵书言站在十字路口,无意识的打开又合上手机的翻盖,直到绿灯都亮了好几次后,他才像是被人狠狠地敲醒了一般,招手拦了辆的士。

上车后,司机问去哪里,他突然又有些胆怯了。

他记得那个告白,却不知道如何面对。崔宁乐并没有给自己婉转的余地,生或死,他的给出的选择实在太过分明。赵书言烦恼地揉着头发,一边庆幸车子还没到达目的地,一边懊恼自己干嘛这么冲动地就想去找他。

“到底去哪儿?”司机终于又问了一次。

“……去XX路XX号。”最终还是说出了那个人的地址。

车子来到一个有警卫守着的军属大院。司机看了他几眼,才接过他的车费。

高墙深深。除了门牌号,以及“军事重地闲人勿进”的漆字铜牌,什么也没有。如果不是崔宁乐曾经为了拿东西,带自己来过一次,赵书言恐怕连如何跟司机描述这个地方都不知道。

他原先期望能在这里远远的看一眼崔宁乐住的房子,然后一边看一边整理想要说的话,再把当事人找出来,好好谈谈,最终来个皆大欢喜的解决。

可惜,一切的计划,在看到铜墙铁壁一般的守卫后,又被粉碎得干净。

站得笔直的警卫看了他两眼,连头也没扭,继续站岗。

赵书言庆幸自己长得不像大奸大恶之人,可是目前这情况,是绝对不可能在没跟崔宁乐打招呼的情况下,进入这个高墙大院了。在来之前,他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呢?该死……

转了两圈,终于,在被警卫警惕的看了好几眼后,赵书言死心地转身就要离开。

电话就在手里,可他就是不想拨通。

他只想知道,那家伙发现自己回来后的第一个表情。会是惊讶,烦恼还是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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