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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欺负人!——by开花不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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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期末,于鱼跟大多数学生一样,神神叨叨地紧张起来。老师上课提过的重点内容、书上例题、考试范围、往年试卷,哪一个都不能落下,图书馆每天坐着一堆沉闷的学生,做题、背书,周而复始。

那爆炸性的新闻原先并未引起民众的注意,等恶性事件接二连三发生,大伙才兴奋了,恐慌了,连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埋首图书馆的书虫们也开始在复习间隙小声嗡嗡地谈论这事。

于鱼知道的不算晚,因为胡风一老早就在他耳旁咋呼开了,一连串地喊着:“恶心!变态!没人性!”他拾起报纸粗粗看了几眼,差点把早餐几个包子给呕出来——彩页报纸上占了大幅面积的一张照片,虽然打了马赛克,可那流淌了一地的鲜血仍然仿佛铺天盖地而来,浓重的血腥味难以遮盖。

市里出了连环凶杀案,作案者手法极其残忍,所有受害者四肢健全,身体其余部位也都好好的在它们该在的地方上,除了内脏——受害者被开膛剖腹,内脏凭空消失,胸腔腹腔空空如也,跟有些爱好者制作动物标本的方法一样。这让人听之悚然的作案手法,简直闻所未闻。

案发时间都在晚上,凶手一般选择落单的年轻人下手,不分男女。一时间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报纸网络等公众媒体一再呼吁公民夜间不要单独外出,可就像挑衅似的,凶案一再发生,凶手丝毫不忌讳,也没有收敛的意思。

但即便他这样肆意张扬,案件的调查还是一点进展都没有,凶手是个完美的杀人犯,从来不留下一点线索,所有的一切都完美得不像人为的。

于鱼的眼睛落在报纸最后几个字上,‘不像人为的’,他眼皮一跳,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就他所知,这世上确确实实存在着‘不是人’的生物,而且数量不在少数,能力也无法估计,要是他们想对人类做点什么,显然是十分容易的。

他拿这个问题去问柳施逄,果然从他口中得到答案,“魔物作祟。”

于鱼听得面色苍白,那一时间脑海里就闪过许多念头。他想到那天蒋原说自己是魔,那只魔吐着舌头说要吃人,紧随着不久后第一起命案发生,凭空消失的内脏,完美的犯罪现场,以及近来原来越忙的蒋原……他不敢再想,又不死心继续追问:“会不会搞错了,可能是妖怪,或者是鬼,为什么偏偏认定就是魔?”

“只有魔物喜欢食人内脏,妖怪与鬼均不在此道。”

于鱼哑口无言,心慌得无以复加,柳施逄又道:“梅家人今晚已经出动寻它,不久便可知晓答案。”

于鱼终于忍不住,他冲到电话旁极快地按下一组号码。

“喂?!哥哥——”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暂时——”

他扣下电话,又拨了一遍。

“对不起,您拨打——”

“对不起,您——”

“对不起——”

……

不管多少遍,都只有那个柔和却冰冷的女声千篇一律回应他。找不到,他找不到蒋原。于鱼咬着拳头慢慢蹲下,哽咽出声,“……告诉我,你告诉我不是他……不是他做的,他不会这么做……”

柳施逄缓缓地也蹲下,他并未说什么,只是双手抱起于鱼,小孩儿一般将他抱在怀中,一只手在他背后抚了抚,于鱼便睡着了。

49.暖冬

连环凶杀案的情况十分不乐观,尽管出动各方警力兵力,媒体上也大力宣传警示,还是接二连三有人死去。真相扑朔迷离,民众恐慌情绪越发高涨,已经出现了有组织的游行活动,抗议当局的不作为。上级机关也开始重视起这件事,不断来电质问事情进展,勒令限时解决。

在各方压力下,当局者终于主动暗里联系了一直被忌惮的梅家,请求他们施与援手。

梅老九与梅老五家的梅执君被指派下山,经过两夜的追踪,他们将那魔物困在一处破旧仓库里,只等给它最后一击。虽然梅家向来以捉妖收鬼见长,对于魔物并无太大把握,但这一只成魔不久,法力低下,这几天又被他们围追堵截损耗不少,想要将之拿下并不是难事。

梅执君跃跃欲试,周围已经布好法阵,只要魔物一踏出来,必定让它好受,然而这紧要关头,梅老九却拦住了他。

梅老九年纪不大,又姿态随意,没什么长辈的架子,在一众小辈中向来受欢迎,只是此刻,他却神色严肃面容冷峻,方才还嘻嘻哈哈的唇抿得紧紧。

见他这样,梅执君不自觉也戒备起来,他提着剑仔细逡巡周边动静,一面往梅老九那靠去,“九叔?”

梅老九紧紧盯着那间破败仓库,缓缓道:“情况有异,看来今晚出动的不止咱们一家,我们怕是白白给他人做嫁衣了。”

他话音才落,仓库大门就嘣的一声巨响由内倒下,“谁?!”梅执君猝然回头,握紧了手上的剑。

此处地理偏僻,连盏路灯都没有,借着清透的月光,才勉强可见大门那儿出现了个人影,长发无风自动,垂在身侧的手指尖指甲犹如鹰爪一般尖锐锋利,戾气迎面袭来。

这不是他们追逐了两天的魔物,却是另一只,更加强大、危险,那只魔此刻恐怕已经进了它的肚子。梅执君额上泌出细密的汗珠,他看了眼无所表态的叔叔,提声喝道:“你是哪一路的?!”

魔物不作答,它看了眼脚下,毫不犹豫踏出来,备好的法阵于它而言竟似无物。

梅老九拍了拍梅执君瞬间紧绷的肩,慢慢将他握剑的手臂按下,“稍安勿躁。”

说话间,那只魔已经到了眼前。血红的长发,猩红的兽眼,蛇一样咝咝吐露的舌头,带着浓重的腥气,这样一只魔,却是个人形,梅执君只看了一眼,脊背就飕飕地发凉,他还太过年轻。

梅老九往前跨了小半步,不动声色将梅执君护在身后,他上下打量这只魔,裂开嘴角,“没想到是个熟人,只是兄弟你这半路打劫的做法未免太不厚道。”

魔物毫不愧疚,反而狂妄道:“你们不是我的对手。”

“你!”梅执君气急,两日的辛苦付诸东流不说,反倒要受只魔的奚落,他年轻气冲,哪里忍得住,当下冲上去要跟它较量较量,却被梅老九死死按住,“九叔!你放开我!看我给这东西点颜色瞧瞧!”

梅老九几下巧劲就卸了他的力,将之拖到身后,扭头又与魔周旋,“我叔侄二人学艺不精,折在你手里无话可说,只是你这手段,便是胜了,在我看来也无可得意之处。”

“只要能胜,能变得更强,谁在乎手段?失败的人不会有机会反悔。”魔物扬了扬头,“马上离开这里,下一次我不管你们是谁,结果都只有一个。”

梅老九拉住忿忿不平的梅执君,烧了张符纸,临消失前,他道:“今日之因他日之果,逞凶害人者必遭人所害,你好自为之。”

魔物冷冷地看着他俩离开,面色不改,似乎并不将这话放在心上。

叔侄两人在山脚下现身,梅执君甩了梅老九的手,埋头走在前头,一副不甘心怒冲冲的样子。

梅老九暗自失笑,“小孩儿家家的,本事不大脾性不小。”他现在已经恢复往日吊儿郎当的模样,说话声未曾掩盖,一字不漏全落尽梅执君耳中,气得他又狠狠跺了跺脚下的路,头上都要冒烟了。

梅老九不再逗他,正色道:“怎么,到了现在弄不清状况,还记不起那只魔是谁?”

梅执君脚下一顿,半响后不情愿道:“是谁?”

“你呀,”梅老九叹气,“说到底它还是你惹来的。当初你下山历练,回来后带了只鬼,还让我去看了的,我那时就跟你说,这鬼不寻常,已经成了半魔。后来柳妖君寻上门讨要,还是执义花了好一段时间才将这安置妥当,你都忘了?”

梅执君经他一提记起这些,却更是惊愕得久久不能言语,“他……是它!这不可能!才不过数月,它怎么可能有如此巨大的改变,连九叔你都不是它的对手!”

梅老九眯起眼笑了笑,“我算什么,那只魔眼高于顶,怕是不久后咱们梅家都不在它眼中,它不是泛泛之辈。魔物向来是六界中最随性最不受拘束的,它们只追求强大的力量,生于斯毁于斯,义无反顾,这只魔更是如此。”

“您是说,它……会死?”

“或许。”梅老九淡淡看了他一眼,“你看它能力增进得这样迅速,我见过其他魔,但都没有像这般执着于此,想必有什么它不能释怀的东西,只能靠变得更为强大去得到。只是你想,它如今吞噬其他能力不如它的魔物妖物来增长自身,谁能保证哪一日它不会碰上比它厉害的魔,将它作为囊中物盘中餐?这便像一场豪赌,赌注是生存的权利,赢了就能变得强大,输了连重来的机会都没有。人类里有亡命之徒,这是一只亡命之魔。人总是颇受束缚的,魔却无所顾忌。却不知是什么让它执着至此。”

第二日官方发言,称凶手已经找到,是一个精神病患者,如今已被重度监控,待进一步判决。

这新闻比凶案本身引起了更大的反响,谁也不相信一个精神病人能犯下这样的罪行,网络上一片怀疑,都称此事有内幕。然而事实便是此后果真没有凶案再发的消息,这事似乎结束了。民众总是健忘的,最初的喧哗质疑过后,他们很快便被其他事物吸引了眼球,只有受害者家庭还会偶尔对此耿耿于怀。

冬日的雪下了一场又一场,最终地面上所有的真相都将被掩盖。

事实证明这些事不是蒋原做的,于鱼知道后却分不清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更多的忧虑。他懵懵懂懂间意识到,从前的于虎与现今的蒋原既相同又不同,可又弄不清不同在哪。

很快腊月来临,这学期结束了,同学欢欢喜喜提着行囊回家过年,于鱼申请了留校。他在一处超市找了份促销饺子的临时工作,可以做一整个寒假。

上班第一天早上,柳施逄一早就来了,一起的还有一辆车和司机柳叶,他要送于鱼去市区超市。

于鱼满头黑线上了车,一路上都在跟他解释,没有谁会坐着小车去做一天五十块钱的兼职,得来的工资还不够汽车油费的,这种情况一次两次还好,总不能每天都这样吧,这是正正经经的生活,可不是过家家。

柳施逄对此毫不在意,反正这车子是假的,司机也不是人,既不需要发给工资也不需要维修养护,何来费钱一说,更何况,就算需要钱又怎样,那些东西于他就跟废纸一般,根本不值得花心思费神。

然而于鱼不这么想,无论如何他接受不了这么高调的‘出场’,比起坐小车,他觉得还是赶公交车来得更自在些,说他没那个命也好不懂享福也罢,一面每天挣那可怜兮兮的几十块钱,一面坐着高级轿车去上班的事,他做不出来。昨晚两人还讨论了另一件事,假期留校的学生很少,一整栋楼也没几个,学校便要这些学生凑起来住,这样既省了水电费,也不至于让这几个同学觉得太冷清。只是如此一来,柳施逄铁定不能每晚来看于鱼,让于鱼随他回去也不靠谱,他那房子处在郊区,太偏僻,每天来回路上得花不少时间,况且前一阵施岩觉得无聊回妖界找曹毛毛去了,那么一大栋房子,于鱼去了只怕连个人说话的都没有。

这些说起来不是什么大问题,可要是不能解决,就这么卡着,毛毛碎碎的也足够让人想起来就觉得心烦。于鱼闷闷不乐了一整天,晚上柳施逄又跑来接他他也没心情计较了,靠在车窗上满脑子都是些鸡毛蒜皮不痛不痒又忽略不了的小事情。他望着柳施逄的侧脸出神,这么个了不得的妖怪,能忍受多久他这凡夫俗子带来的琐碎事呢?

柳施逄若有所觉,扭头看他,于鱼躲闪不及被逮了个正着,忙坐正了眼也不眨地看向窗外,心里懊恼又尴尬,还有淡淡的郁结。他感到柳施逄往他这边挪了挪,他的身体暖烘烘的,这么靠过来,就像凑近了个火炉一样。放在膝盖上的手被握住,于鱼不自觉就靠进那个火炉一般的怀抱里,周身暖洋洋的被环绕着。车窗上落下的一片片雪花,似乎也受不了车内的温度,立马就融化了,于鱼烧着耳朵观察它们,缓缓地,嘴角荡开一朵笑容。

50.同居,初吻

车子在夜色中静静前行,很快驶出热闹的市区,进入稍微僻静的外环。于鱼无意间往窗外望了一眼,正看见学校宿舍区大门在眼前一晃而过,他愣了愣,急忙提醒司机:“过了过了!学校已经过了!”

开车的柳叶眼也不挑,老僧入定的摸样,只管看着前方,于鱼还要再说一遍,就听柳施逄说道:“随我去个地方。”

于鱼皱着眉扭头看他,“去哪里?怎么不提前跟我说一声?”

他从柳施逄温暖的怀里离开,后背顿时感到一股冷飕飕的凉意,身体便遵从生理反应打了个抖,柳施逄见了,又把他拉回去拢着,轻轻拍了拍,说:“我也是临时决定,未来得及知会你。”

“去哪?远吗?”

“就在前方……到了。”

车子停在一栋二层小楼篱笆门外,于鱼透过车窗看见房门前点着盏昏黄的灯,大雪扑簌簌落下,那盏灯这么静静地亮着,像是在等待房子的主人归家,小火苗一般颜色的灯晕看得人心生暖意。

“这是哪儿?”于鱼立在寒风中望着这栋房子,一张嘴就呵出一口白雾。

柳施逄没回答,反而引着他进入屋子。房子没什么人气,不像住过人,却处处体现家的温馨,玄关处蹲身换鞋时的扶手、茶几前的毛地毯、沙发上整齐排列形状可人的抱枕、客厅光线柔和的大吊灯……哪一处哪一处都在不经意间表露房主的细心与体贴。然而奇怪的是,这么个温馨的、暖气十足的家,竟没有人。

于鱼愣愣地由柳施逄签到沙发上坐下,呆呆重复道:“这是谁的家?”

“你的。”柳施逄坐在边上,淡淡抛出这么一句。

于鱼愣住几秒,突然吸了口气,“我?……我是说这、这房子……”

“是你的。”

“哈?你、你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我怎么从来不知道有这么个地方?”

柳施逄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摆弄几下,啪地一声,硕大的电视屏幕闪了闪,新闻联播特有的前奏音乐传出来,他轻微地皱皱眉,又按了下开关,声音便消失了,“这是我日前买的。”

“那也该是你的,怎么会是我的,你乱吓人。”于鱼松口气,拿过遥控器,打开电视找了个正播报本市天气的频道停下来,“你怎么突然想到买房子呢?不过这地方可真不错,装修做得很好。唔……接下来几天还得下雪,都快成灾了,我从小到大也没见过这么大的雪,要下到什么时候……”他自言自语嘟嘟囔囔,边上柳施逄不知道说了句什么,没听清,他停下来问:“你刚才说什么?”

柳施逄盯着他的眼,“我的就是你的。”

于鱼与他对视一会,忽然垂下头,遥控器拿在手中被他无意识上下左右一通乱按,电视上传来的声音哄哄杂杂,一会是央视主持人正统的不见起伏的播报,一会是新晋歌坛小天后哀哀怨怨的周冠单曲,一会又猛地传出一个大嗓门:“只要399!真的只要399!”于鱼被吓了一跳,手忙脚乱找到红色按钮按下去,轻轻啪的一下,世界又清静了。屋外雪落不停,偶有车辆经过,轮胎压着马路唰唰作响,远处不知哪里流浪狗,在这大雪天冷得连吠声也无力又悠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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