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巅峰对决——by楚云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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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琛知道他是因为前些日子被孤立而伤感,揉揉他的头:“偶尔过过就好了。”

佛恩不解,陈琛道:“人一高兴就容易放松警惕。”忽然变了个脸色,挂出幅温和笑容,一招手:“丁仔,过来坐!”

王一丁低着头小跑过来,陈琛把自己面前的几个月饼推过去:“看你都没怎么在吃,不合胃口?”王一丁赶紧接过来:“谢谢琛哥。”

“我记得从老爷子那一辈你就进了鸿运,后来跟着方扬,没几年我就亲自把你要了过来。”陈琛有些苦涩地一笑:“如今早先跟我进来的几个人中只剩下你了……也不知道他们几个到了那边要吃多少苦,都是忠心耿耿的兄弟我想着心里真难受……”王一丁顿时如坐针毡,他飞快地看了佛恩一眼,又低下头,愤恨道:“琛哥,我心里也恨啊,要是抓出那个内奸我一定亲手为几个兄弟报仇!”

陈琛沉默了一会,轻声道:“好吃么?”

“恩!”

“还有话和我说么?”

王一丁沉默了一会儿,大声应道:“谢谢琛哥。”

陈琛垂下眼睑,半晌后抬头笑道:“听说你刚刚收到家属快递过来的包裹——怎样?老婆送什么东西来慰劳你?”说到这儿,丁仔的神色才恢复了轻松,也笑道:“就是月饼和一些衣服,哎……在这也用不上,不知道何时出的番!”陈琛笑着点头:“难怪你不爱吃我买的这些月饼呢。不过监狱里的东西传递检查严格,轻易不能到咱们手上,也不知道是你运气好还是有人通融呢。”王一丁脸色一僵,陈琛一拍他的肩膀:“憨居,闹你呢。今天条子一般都不会太为难咱们,东西递送当然比平常容易,没见现在大家伙都HIGH成什么样了狱警也没搭理?”王一丁冷汗迭出,这么一惊一乍的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发晕,赶忙借故溜走。

陈琛面上还挂着那幅演绎的笑,忽然道:“疤面仔。”一直在不远处与人笑闹的疤面几乎下一瞬间就回到陈琛身边,压着声音:“琛哥?”

“盯着丁仔。”

“琛哥,真的是他?”佛恩待疤面无声无息地混进人群中,才开口,用的是泰语。

陈琛亦答以泰语:“最后一次的试探——我多希望我猜错了。”

狂欢持续到十点,犯人三三两两狙在一起吹水,或者趁着狱警难得的视而不见,拿出幅早先偷藏好的扑克玩牌,输了的拿牙膏饼干等抵数,第一次没在意金钱输赢。王一丁好不容易趁乱从东楼溜了出来,瞅着狱仓外的狱警也去吃饭了,才噔噔地爬上处于东西楼中间的保卫科。门没关,裴峻坐在桌前,面色冷峻。

抬头见了他也是微惊,蹙眉道:“什么事?”

王一丁被他的气势迫地全然抬不起头,过了许久才憋着口气把所有的话全给说完了:“谢谢阿SIR帮我送包裹进来,但是下次别再对我特殊,琛哥那么精,很容易被他发现的!”

“……包裹?”裴峻忽然明白了什么,闭嘴,不再赘言:“知道了,你回去吧。”

陈琛和佛恩回到狱仓,铁栏咔嚓一声上了锁,负责关门的狱警对这帮人搞得狱仓一片狼藉很是头疼,于是对始作俑者也没了一贯的好声气:“NO.21400,你今天也有包裹,在你床上放着。”

陈琛有些诧异,拆开包裹,是一个极精致的盒子,上面写着半岛酒店的英文,却没有署名。打开,摆着四只瑶柱XO酱迷你月饼,中间簇着个点彩小瓷樽,里面是顶级的云南普洱。

他愣了一下,似乎他曾经告诉过某人他不中意食甜腻的月饼,反倒爱吃鲜咸重口的海鲜月饼,佐以上等普洱——可具体在什么时候,同什么人说,已经成了他今生不愿追溯的梦和愈合不了的痛。

佛恩见他呆站着发愣,有些奇怪地靠过来,吐舌一笑:“好精致的月饼!”陈琛回过神来,随手将月饼连盒一并塞给佛恩:“你吃吧。”佛恩愁眉苦脸地惨叫:“刚才吃了十几块了都,哪里还吃的下!”

陈琛反身盘腿在单人床上坐了,又顺手从床底摸出一根烟来,凑到鼻端嗅着,对着高墙铁窗发怔,似在肖想着他见不到的人间月色。

独自值班的裴峻则是拍暗了台灯,一个人走到窗前,在漫天月光下点起一只烟,却不抽,怔怔地看着不停明灭的一息火光。

原来千里共长娟,也不过是前人的一句诗而已。

第二十四章

陈再励终于找了个机会,接到外出劳教的任务——路政建设。其实就是给喜灵洲后山邨屋修马路铺电缆架路灯,吴伟达怕麻烦有些不乐意,最后却还是被他三两句哄动了心。陈再励有自己的盘算——陈琛既然要闹事,那他何妨借刀杀人?

风头太劲的人总是越少越好。

这种给山里的邨屋地区修路架路灯的事虽累,但是按份给钱,对减刑又颇有帮助,因而不仅没人抱怨,倒是多有庆幸的,连当天早上吃的饭菜都破例的丰盛,大家都对能重见天日兴奋异常——哪怕只是暂时的,且有警力重重监管。

陈琛抓起一只鸡笼大包,一点一点地撕着吃,全然不像旁人那样欢脱,此次负责领队的裴峻制服笔挺地跨进饭堂,等候多时的陈再励悄悄地吐出口气,破天荒主动迎上去道:“来了?可以整队了——这次是你第一次带队出去,别出了岔子——当然一般情况下也不可能,跟了十来个警察呢,也不怕他们跑了,还能从这孤岛上天遁地不成,哈哈。”

裴峻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碰脚后跟,抬了抬手:“YES,SIR。”

“……”陈再励也意识到了,不再反常多话,简明扼要一句话总结,“所以这次我就不去了,你一个人出任务,OK的吧?”

裴峻的视线越过他的肩胛,与相隔不远的陈琛四目相接。陈琛无声无息地扯了扯嘴角,将最后一口包子塞进嘴里,站起身来一扬手:“好了,准备走!”

无论吃完没吃完的,此时都停了动作,纷纷聚拢到他的身边。紧随其后的是疤面仔,崩牙雄和佛恩,中间簇拥着一个王一丁,另一个一贯沉稳少言的老鬼带着另一小批人站在别处——那是负责“留守”的,陈琛在此还余的所有心腹大将差不多都到齐了。

裴峻收回目光,挂起谦逊的笑容回应道:“陈SIR,我只是个沙展,协助可以,带队的话级别不够呀,这么安排不合规矩——你知道吴SIR份人最讲规矩的,回来写报告怕你我都不好交差。”

陈再励愣了下,似没想到裴峻会用这么个理由拒绝,但听他道:“今天有空的督察应该还有旁人,如陈SIR说的,带队出去寻常的事,调人应该不是什么问题,是吧?”

一番讨价还价后,陈再励绝望了,这个低阶警察话说地滴水不漏无懈可击,他放弃与他辩驳,只得在最后随便找了个无任务非休假的见习督察带队出去。

裴峻站在一边,看着犯人在带领下鱼贯而出,压轴的陈琛低着头穿行而过,全然地对他目不斜视。

直到人走光了,整个饭堂空荡荡的,他才迈着机械的步伐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转开水龙头兜头冲了把脸,他拍拍自己的脸颊,湿淋淋的镜子上倒映出一双风雨如晦的眼——不会出事?只怕出的会是大事!看早上出队的架势,再回想先前发生的种种迹象,那头狐狸是要清理门户了!

他不心疼他埋进去的这个眼线出事,因为他实在蠢到活该。但陈再励故意挑这一天让他独自带队,八成是事先收到风,难道他也是陈琛的人?陈琛连刘峰这样的高阶督察都能收买,监狱里的小蟹小虾更是能握于鼓掌之中。只是他实在太了解陈琛了,他要对付他,不屑用这个手段,只可能是陈再励故意嫁祸借机解决他这个潜在对手罢了。裴峻拿起毛巾一点一点摁干了脸上的水迹——监狱这地方,要防的远远不止是敌人。

二十多个犯人跋涉了一个多小时,才翻过山进到邨屋。喜灵洲平常不与本土通航,因而人口也住地有限。水泥房三三两两的,约莫人口不过百口,因为香港人工实在太贵,今次政府要修路铺电缆造路灯便就近原则,把犯人当苦力,这也变成“劳改任务”了。

干了大半天,陈琛丢了铁锹,一屁股坐在已经挖开一米深的壕沟旁,累地有些带喘,顺手一拍跳进壕沟埋头苦干的王一丁的肩膀:“丁仔,我老了,都干不动活了。”

王一丁立即弹簧般地直起腰,马上做出回应:“哪里!琛哥龙精虎猛,勇如当年!”陈琛眨眨眼,哈哈一笑:“你擦鞋的功夫未够班啊!”谈笑声中远远传来一句问话:“谁识得开升降机啊!这什么年代的淘汰货了,开都开不动!难道还要人去推?!”

一旁的佛恩忙举手:“我会!”崩牙雄一拽他的领子:“泰国仔识唔识中文啊!我来!”佛恩冷笑一下,正要再争,瞥见陈琛扫过一道眼风,便闭嘴不应了。疤面笑嘻嘻地跑过来推了他一下:“瞎逞能什么?就你?”佛恩恼怒,追着要打,俩人便跑远了。崩牙雄自己上了升降机吊起建材钢板,一路晃晃悠悠地驶过来。

陈琛坐在原处,眯着眼只是看,忽然闲话家常一般地问:“丁仔,你儿子今年几岁了?”

王一丁没想到陈琛会忽然这么问,忙道:“八岁了。”说罢觑着陈琛的脸色并无异样,才敢接着道:“我进来的时候……他才刚刚会走路……后来我女人带他去了马来西亚念书,也不知道我出去后他还认不认的出我。”

陈琛深以为然地点点头:“那就不要出去了。”在对方的愕然中他起身离开,不甚在意地道:“以后我会定期给你儿子汇点钱,放心吧。”

简易升降台发出轰鸣吱呀的声音,被吊起来升高的钢板在晃了一下之后猛地系数砸下!

陈琛转过身背对着尘土飞扬的现场,轻声对着众人道:“都看见了?叛徒的下场。”

死一般的静默之后,数道鲜血从钢板与地面密合的接缝中缓缓地淌了出来,汇成触目惊心的一滩红。

随即,听见声响的警察飞快地围来了过来,现场一片嘈杂混乱——后来,那尸体不堪收拾,焚化了之后,骨灰装在瓷翁里送往新界屯门公墓——那里葬着所有死后无人认领的罪犯。

事后调查,是因为设备老旧,螺丝松脱。报告上说这是今年以来香港所有监狱之中最不幸的一场意外事故——而当天负责带队监管的见习督察连降两级,做回PC,并最终被调离片区。

裴峻今日一大早就接到一张境外汇款单,158美金。他愣了许久,再仔细一想,摇头一笑:半岛酒店月饼的定价。他将单子折成小块,拉开抽屉,夹进一只笔记本里,抽屉的角落里静静地躺着他的北非之狮。他忍住了自己急切想要触摸的念头,啪地合上抽屉——他的过去,他的荣光,他的记忆,都被他亲手封藏,不到重回巅峰的那一刻他不屑面对。抽屉关合地甚猛,他的手被夹破一道口子,血珠汨汨地涌出,他双指蹭去血痕,起身下到一楼,顿了顿,转去医务室——当初割喉要挟的那个现在还躺在病床上,明天早上,将要在担架上被押往赤柱。

医务室的门虚掩着,他推门进去,原本坐在椅子上的医生刚抬起头来,他便竖起手指在嘴边比了一下,无声无息地靠近内室——病房的门是锁的,里面传来他熟悉不过的声音。

“今次救不了你们,是我这做大佬的没用——”

一个嘶哑难听的声音——那是因为上次自己割破了气管还未能正常说话——应道:“琛哥,做兄弟有今生没来世,老子不后悔!何况我听说了,你已经为我们哥几个报仇了!有那个二五仔垫尸底,够本了!”

“胡说!”陈琛斥道,“你们都给我好好活着,那里不比这边,别太逞强——你们在外面的家人我会永远照顾的。”

医生在旁听地已是脸上煞白——他不是没听过裴峻活阎王的诨名,知他对付这些犯人向来雷霆手段,这次偏又撞见陈琛在这个点大摇大摆地进医务室和手下“话别”,闹出来他也跑不出是个从犯——可叫他一个小小狱医得罪鸿运陈琛,他更不敢!

裴峻似没在意他,只是从鼻子里轻哼一声,在心底嘲道:他还是这么高杆,明明只是将人视若弃卒,还能让他感恩戴德无怨无悔。

门忽然被猛地拉开,陈琛的声音毫无预警地陡然清晰:“裴总督察——哦,SORRY,裴警长什么时候有了听人壁角的习惯?”

裴峻被人当场踢爆,却并无愧色,面色如常地举起手指:“我来医务室包扎伤口——你呢?NO.21400,你没病没痛的,不去出操,为什么出现在这?”

医生紧张地要昏过去了,陈琛跨出一步,忽然反手用力摔上门——裴峻一挑眉,医生则小声地惊叫一声。陈琛缓缓地将手从门缝中抽了出来,手背上触目惊心地红紫一片,甚至渗出几丝黑血:“SIR,我也是请假申请来包扎伤口的。”说罢看向医生,伸出手来:“你可以过来检查了。”那表情淡定从容,浑然不似一个阶下之囚。

裴峻叫住了内牛满面的医生,淡淡道:“你出去吧,这里我来处理。”医生巴不得这一句,二话不说拔腿开溜。裴峻提过医药箱,冲陈琛一扬下巴:“坐下。”

陈琛不满道:“你干嘛?草菅人命啊?”

“我学的基本医护常识,不会逊于刚才那个。”

陈琛忍不住就想反唇相讥,却硬生生地忍了下来,他觉得面对裴峻,说多一句都是屈辱。

裴峻不由分说地拉过陈琛的手,先上双氧水消毒伤口,陈琛本能地嘶了声气,裴峻抬头,玩味地看了他一眼,忽然拿起棉球大面积地往伤口上涂抹。陈琛抽了抽嘴角,很快就面无表情了。

裴峻觉得无趣,丢开棉球开始包扎,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淡薄的午后阳光透过窗缝,撒在两个低头无语的人的肩上,陆离斑驳。

“黄月生要回来了,你知道么?”裴峻的动作果然平稳而熟练,语气亦平淡地如陈述事实,“你现在手上没人了,这牌怎么打?”

陈琛啧的一声抽回手:“还不是拜你所赐!一时之输赢,我不在乎。”顿了顿,冷笑道:“怎么,想和我再来一次‘警民合作’好升官发财?是你太健忘我太失忆,还是你已经想好之前欠我的解释了?”

“我没想解释什么。”裴峻淡淡地道,“各为其主,不相为谋罢了。只是如今都虎落平阳,何必还要弄地反目成仇这么斗着,有意义么?”

陈琛听着简直是要气地眼前发昏,那日毁天灭地的背叛仿佛还在眼前,他竟然连解释都不屑解释,现在还想在和他再“合作”一次?亦或者裴峻这些时日卯足了劲地对付他,就是为了今天赴他城下之盟?!他腾地站起身,冷笑道:“我嫌命太长么,裴警长?”

随即便是人去房空,裴峻背对着门坐着,许久不动,良久才在唇边扯出一丝冰霜般的苦笑。

第二十五章

黄月生终于在某天晚饭过后光荣出院了,不像出去的时候是被人如酬神乳猪一般扛着横出去,他回来的时候,则是披回人皮被荷枪实弹地押送回来,进仓之前又被高压水枪杀毒药粉炮制过,因而一路上面色已是压抑不住的难看——他回来的时间正值放风,在监区范围内,西楼的犯人们三三两两地自由活动,见他气色不好,忙站起来簇拥过来,押送的狱警解了镣铐,态度颇好地对黄月生一点头:“黄哥,例行公事,刚才多有得罪。”还顺手在他的裤袋里塞了包烟。黄月生懒得吭声,一语不发,阴郁暴怒地如同待宰之前的猪。他面对着一众冲上来抱怨诉苦的手下,心中不爽极了,顺手抽了为表相思冲在最前的道友明一巴掌——“臭死了,离老子远点!”道友明姓甚名谁产自何处已不可考,唯有被毒品侵蚀地如骷髅一般形容为其最大特色,因而有了道友明的混号,在狱中吸毒自是不易,连抽根烟过下干瘾都要看牢头大哥给不给面,因而道友明对黄月生倒也是发自肺腑地甘做孝子贤孙。因而纵使此刻小身板都要给抽飞了,他依然郎情妾意地扑转回来,嘤嘤道:“黄哥,您是该揍我,您这几天养伤是不知道,兄弟们心里有多憋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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