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阳目瞪口呆，老半天没反应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
“你是……搞推销的？”
“……也不能说搞推销的，我只是在推广我们公司的产品，给更多人带来……”
“行了行了行了，一口气说这么多你不头疼我听着也头疼。”陶阳不信任地看着苏小满：“你卖什么啊？我这可是小规模餐厅，买不起什么大型设备。”
“绝对灵巧轻便！”苏小满拿下背包放到地上，刷地拉开拉链，兴冲冲地展示起来。
“……我怎么感觉你像路边那种两元店的代言人啊？这都什么破玩意儿嘛。”陶阳蹲下，拿出其中一个小塑料盒摇了摇，研究半天没发现是什么。
“这是我们的畅销产品捣蒜器，你这不是西餐厅嘛，经常要做蒜蓉汁对不对？如果有了这个……”
“我们是买现成的。”
“那……捣辣椒也可以。”
“有辣椒酱。”
“姜也行……”
“……”陶阳站起来，揉了揉太阳穴。
“老板，我们多有缘分啊，街上这么多家餐厅，我偏偏进了这一家，路上那么多行人，你偏偏差点撞到我，所以，就请你把这种妙不可言的缘分一直持续下去吧！”
“苏……小满，对吧？”
“嗯嗯！”
“我不缺这些东西，也没时间听你鬼扯，我现在还有事情要忙，还是请你到别的地方去……”
“老板。”苏小满泫然欲泣：“你就帮我买一点吧。”
“啧，这怎么回事儿，你是想哭还是怎么的？”陶阳不可思议地后退了一步，苏小满简直是他这辈子见过的表情最丰富的人，说笑就笑说哭就哭，他是万花筒变的么？
“你看我都不找你索赔了，你就帮我买一点嘛，这叫礼尚往来。”
“我真是……服了你了。算了，你也别蹲着了，先到我办公室喝杯水。”陶阳终于还是动了恻隐之心，大概是在外面跑了大半天了，此刻苏小满满头大汗，衣服湿了一片，这个时候把他赶走，还真不忍心……
何况，怎么说呢，苏小满说得也有道理，不是冤家不聚头，也算一种缘分吧……
“那，你会买么？”苏小满蹲着不动。
“我……我再看看吧……”真是彻底败给这个磨人精了。
陶阳小小的办公室里。
“你是大学本科学历，来干这个？”陶阳瞪大眼睛：“你开玩笑的吧？”
“没有啊，我可以给你看毕业证，还是名校呢。”苏小满满不在乎地捧着杯子喝冰水，好像一点也不觉得做这行是件多么大炮打蚊子的事情。
“那你干嘛不正经找个工作？”
“找不到……我比较懒，毕业两年都没有工作经历，面试也没经验，所以别人都不愿意录取我。而且我现在急着要钱，只能找到一个算一个，遇到更好的再跳槽了。”
“你真是极品了。”陶阳摆弄着书包里的东西，说：“你是欠了赌债没还吗？”
“你才欠赌债呢，本少爷像是有那种不良嗜好的人吗？”
“那你干嘛一副见钱眼开的死样子！”
“只是……唉，我家里现在一分钱都不给我了，我要自食其力而已，吃和住的花销很大的，我不努力挣钱不行啊。”
“哦。”陶阳点点头，突然想起了什么，笑了笑，问：“我这里正好缺一个兼职生，你要不要过来试试？晚上七点以后上班。”
“诶？为什么是七点以后？”
“因为女孩子晚回家不方便啊，晚班还是招男孩比较放心，不过工资不是很高，所以暂时还没有应聘的人。”
“那是多少？”听到有钱的差事，苏小满眼睛闪闪亮，陶阳想了想，说：“时薪十五块钱怎么样？我这里十点就关门了，工钱每天结算。”
苏小满皱着眉头，似乎在苦思冥想什么，最后他干脆从口袋里抽出一张公司发的宣传单，在上面写写划划起来。
“一天四十五块，一个月就是……四十五乘以三十……哇！上四位数了！”
陶阳黑线：“那你到底来不来？先说好，如果你笨手笨脚，我可是会毫不犹豫炒你鱿鱼的，而且你也不准随便对客人发脾气。”
“来啊！有钱干嘛不来！……啊不过，我不能天天都来，一个月我要休息几天，可以吗？”苏小满想到白天已经足够繁重的工作，对自己的体力还是颇有自知之明，再说，他可不想每天从早到晚都看不到亲爱的唐绒！
“行，明天我写一份合同出来，你看了有什么意见就说，咱俩也算不打不相识……”
“我没和你打啊……”
“……”陶阳头疼地说：“我就是比喻一下。”
“哦，好吧，那老板，你还要买我的产品么？我们的售后保证你满意的，再说现在你也是我老板了，我可以给你个vip折扣哦。”赚了一份工作，苏小满依旧不忘自己此行的目的，既然都建立起了阶级友谊，那干嘛不好好利用呢！
“我真的服了你了，你老板应该给你颁发一个最敬业员工奖，我真没见过比你更能缠人的推销员了。”
“嘿嘿，过奖了。”
下午收工回家，苏小满是浑身散发喜气，可当他打开门，屋里又噩梦重现地没有唐绒回来的痕迹的时候，喜气立马烟消云散。
这就是所谓的一着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不会又被抓走了吧……”苏小满眼睛一红，欲哭无泪，觉得老天对他实在是不厚道，人再坚强也是有限度的，何况他本来就不坚强！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门外想起了钥匙碰撞的声音，苏小满急忙拉开门，正好对上唐绒疲惫的眼睛。
“唐绒！”苏小满飞身扑过去，唐绒被撞得闷哼一声，着急地问：“发生什么事情了？”
“我以为你又回不来了。”
唐绒失笑，揉揉苏小满的脑袋：“傻瓜，不会的。”
苏小满闷闷地看了眼唐绒，又狠狠地抱了他一下：“回来就好。”
唐绒低头，在他额头上安抚地亲了亲，解释说：“今天去给客户道歉，所以有点耽误了。”
“啊，那你老板有没有把你骂到狗血淋头？”
“没有，我也挺奇怪的，平时看着那么严厉的一个人。今天非但没有骂，还亲自和我去见了客户，替我说了几句好话，害我白担心一通。”
“哎，一定是老天被我今天的英勇感动了，所以决定让我们过好日子！”
“是是是，都是你的功劳。”
“啊，雨过天晴的感觉真好！你快去做饭，我快困死了，今天一定要好好睡一觉！”
第十六章
“唐绒，你最近业绩很不错，真是让我对你刮目相看。”
经理办公室里，唐绒礼貌地站在办公桌前，对面是部门里出了名苛刻的女上司，此时正罕见地露出了赞赏的笑容：“你刚来的时候，我还觉得你不上道，做不成大事，没想到短短一个月，你变化这么大。”
唐绒谦虚地笑了笑，生活所迫么，如果他当初为了面子问题轻易就放弃，喂不饱自己事小，家里那只米虫一定会先饿死。
“不过，年轻人最重要的是有耐心，想要做到更高的位置，还需要很多努力。”女上司站起来，走到唐绒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唐绒正想表示感谢，突然觉得不大对劲。
话说，拍个肩膀而已，至于这么一直捏着不放手吗，还有，咱好歹也是上下级关系，凑这么近，不太好吧……
“经理，没事的话，我先出去了……”唐绒不大舒服地动了动，越看越觉得经理那张笑脸不单纯，他承认经理对他是挺照顾的，介绍不少大客户给他不说，还没计较他那天的玩忽职守，可是，这种特殊的照顾，在部门里已经引起了别人的不满和流言蜚语，再这么下去，他在同事中间不用混了。
“好。”经理依依不舍地挪开手，看到唐绒就要出去，又问：“今晚有空吗？”
唐绒一僵：“……呃，有事？”
“要陪一个大客户吃饭，我今天不大想喝酒，你和我一起去，怎么样？”女经理暧昧地冲唐绒眨眨眼睛，有意无意地撩了撩长长的卷发：“很重要的客户，如果我把你介绍给他，对你的事业是个不小的帮助。”
唐绒看着经理的表情，心下有了几分明了：“谢谢经理的好意，不过……”
“你不愿意？”女经理微微皱眉：”我以为你是个很看中事业的男人。”
唐绒想了想，说：“我去帮你问问别人能不能陪你去吧，我今晚的确有点事，很抱歉。”
女经理脸色微愠，半晌没说话，最后只是挥挥手：“不用了，你出去吧。”
唐绒没有犹豫，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出了办公室。
看来，这个工作，也干不长久了。
“唐绒，赶快开饭，我要赶晚班！”
下班回到家，迎面而来的是苏小满热情的拥抱和急切的催促，唐绒收起想了一路的心事，宠溺地曲起手指在他脑门上敲了敲，说：“好。”
“东西越来越难推销了，真是苦恼。”苏小满跟着唐绒进了厨房，自动自觉地帮他围上围裙，抱怨着说：“不是我说，我们公司那些产品也太弱智了，是个正常的人都不会去买，什么切菜护手器，小鸡蒸蛋器，我都不好意思介绍了，搞这么多花样，还不如正正经经卖土豆刨呢。”
唐绒取笑着说：“是啊，卖土豆刨你还可以过把现场演示的瘾。”
上次因为把人家季婷的土豆削走大半而不得不落荒而逃的事情，前几天苏小满一五一十地全告诉了唐绒，并且坚持要他教自己削土豆，害得他们不得不整整三天的早晚饭都得吃土豆，唐绒使出十八般厨艺，炒啊炖啊红烧啊凉拌啊全都做了个遍，依旧阻止不了味觉对土豆的审美疲劳，从此看到土豆就想绕道。
“喂！一件事你要笑多久！”
“哈哈哈，是你自己要告诉我的。”
“那，那我不是看到你被绑架回来心情不好，想给你一点笑料吗！”
“对啊，所以我笑啦。”
“唐绒！”
“好了好了，不笑了。”唐绒敛了敛笑，说：“晚上回来小心点，有事给我打电话。”
“嗯，知道了，反正也没多远，不会有事的。”
唐绒默了默，叹了口气，说：“小满，辛苦你了。”
“才不辛苦。”苏小满得意地仰头：“我发现我越来越享受这种生活了，比以前一点追求都没有好多了。”
“真的？”唐绒挑眉：“当初也不知道是谁，让他帮忙搬个衣柜都不行，还冲我发脾气。”
苏小满脸一红，哼了一声，说：“那是过去式，我苏小满现在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可以自己养活自己，以后不许叫我苏米虫。”
“你早就不是米虫了。”唐绒低头，在他鼻尖上亲了一大口。
晚上，西餐厅里亮起了相当有格调的小灯，陶阳坐在前台后，饶有趣味地看着走来走去的苏小满。
啧啧，这家伙一看就是不常干活的，端盘子总是生怕烫着自己，尤其是送铁板的时候，恨不得放下就跑让客人自己去揭盖子，拜托，你可是服务生，拿出点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精神来好不好？还有开红酒，拿着开塞器鼓捣老半天就是拔不出来，把自己憋了个面红耳赤，最后还要求助他这个老板，真是不服他都不行。
还有还有，这小子职业中毒太深，来到他这里，看见客人第一句话不是欢迎光临和请问几位，居然是你好，我是乐淘淘厨房用品公司的业务员……幸好那小子及时纠正，后来也一直很注意没有再犯了，否则，他这个老板一定毫不客气地炒他鱿鱼！
不过，气归气，看他为了保住工作，努力表现，偶尔犯了点小错赶紧心虚地瞟自己一眼的样子，也挺可爱的……陶阳托着下巴，眯着眼睛，完全不觉得自己已然变成了个很猥琐的偷窥狂，就差没对人家小弟弟流口水了。
“您好，您点的红酒酱菲力牛排。”苏小满端着大大的盘子，看着中间小小的牛排，和周围铺得胡里花哨的西红柿，不由得腹诽老板是个小气鬼，这点点小肉，哪里就值五十多块钱了，简直是抢！
不过很快，他就没时间腹诽老板了，因为他看见了面前稳稳当当坐着的人，居然是……
“大哥，怎么是你……”苏小满很紧张，往陶阳那边看了好几眼，不行，如果大哥在这里一闹，他十成十会被解雇的，他好不容易得到了一个薪水不错的兼职，可以减轻一点唐绒的负担，不能连钱都没拿到就玩完啊！
要命，之前他一直在照顾另一边的生意，完全没看到大哥进来，现在是想逃跑都来不及了……
“你花招还不少，在超市丢人还不够，还跑去卖那种低级的玩意儿，晚上还跑来这里当服务员！你以为你自己是什么！”苏惊蛰压低声音，怒斥着苏小满，他来这里蹲点已经好一会儿了，看着苏小满卑躬屈膝的样子，真是越看越气，唐绒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居然这样虐待他弟弟！
“哥，我求你了，有事儿等我下班再说，现在不要捣乱，好吗？”苏小满哀求，急得直冒冷汗。
“捣乱？我大老远过来看你，你居然说我捣乱？”
“不是大哥，我不是这个意思。”
“苏小满，我只说一遍，马上把工作辞了，跟我回家！”
“我不是已经跟你说过了吗，除非你同意我们……”
“你休想！”
“那我不会走的。”苏小满倔强地和苏惊蛰对视。
“要我亲自绑你走是吧？”
“大哥！你也要来这种野蛮的做法吗？当初在家里，你说过会让我自己选择，自己承担后果的！我现在愿意承担后果，为什么你却出尔反尔？你生气，我可以等，等到你气消了，谅解我为止，可是你不能这样强迫我离开唐绒。”
“那是因为我没想到你会蠢到选这条路，还一直执迷不悟！唐绒就那么好，能把你所有的家人比下去！”
“大哥……”
“现在什么都不用说了，跟我走。”苏惊蛰扔下一张百元大钞，接过苏小满手里的盘子重重往桌面上一放，抓过苏小满的手腕就要带他出去。
“这位先生，有话好说，我们的员工做了什么让你不满意的事情，你可以向我投诉嘛，这样拉拉扯扯，多失您的身份啊。”陶阳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笑得人模狗样，不动声色地拉住了苏小满的另一只手腕，将他往自己身边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