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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葬黄花+番外篇——by月夜桥下闻水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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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此时,伙房的门“吱嘎——”一声被推开了。

来人举着个火折子,偷偷摸摸的往里慢慢挪,在灶台上翻找些什么。火光忽明忽暗,锦释好不容易看清了来人,竟然是后院新来的护院——大牛。

“别找了,这里什么也没有。”锦释有气无力的开口。

大牛被吓了一大跳,低头一看,这才发现墙角里窝着一个人。随即拿着火折子一晃——

“是你……?”

锦释用手撑了撑身子,想坐起来点,“你叫大牛吧,我想,你应该知道我的。”

大牛当然知道,平日里在后院耀武扬威,训斥那些新人小倌们的,就是面前这个,早就过了气的男妓。他看了看锦释手中啃得只剩小半个的馒头,眼珠骨碌一转:

“我来这只是讨口水喝。不过你……看起来好像很饿?”

“你想干什么?”锦释抬眼,一瞬间警觉起来。

“没什么,就是我这里刚好还有两个准备做宵夜的肉包子,还有,”大牛一边说着,一边真从怀里掏出了两个手掌大小的包子,“听说你年轻的时候,可是藏香阁的头牌呢……”

说时迟那时快,大牛猛的朝锦释身上扑来,捧着他的脸就是一通狂亲,手也开始上下不规矩起来。

“咳……咳!”锦释被呛得直咳嗽,把人猛地往外推,“你这不要脸的王八羔子!也不瞅瞅自己什么德行,老子会为了两个包子跟你?你……”

“啪!”话还没说完,锦释脸上就又挨了一个血淋淋的巴掌。

“呸!给脸不要脸的贱货,要不是黑灯瞎火的看不清楚,谁会稀罕你那张老脸!”大牛说着,便拖着锦释的裤子往下拽……

“啪!”锦释还没反应过来,脸上就又挨了一巴掌。

“靠!敢情都被操烂了!说你贱你还真是贱!”

此时,有莹莹的月光正从伙房的窗口照了进来,锦释衣裤上的斑斑血渍,清晰可见。

“哼,你刚刚不还说我没人要呢吗?”锦释反唇相讥,随即脸上又是一巴掌。

“靠!今天算老子他妈的晦气!”大牛起身离了锦释,准备跨步往外走。

“爷,不准备留点什么打赏?”锦释勉强撑起身子,“今儿可不是锦释招呼不周,是您自己不行呢!”他一手掩住嘴,一手伸向大牛,笑得十足讥讽。

“给你!”大牛把那两个肉包子劈头扔了过来,转身快步离开了伙房。

“呵呵,呵呵……”笑得有些哽咽,锦释努力挨着墙壁,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然后……

他弯腰捡起来了那两个包子,小心翼翼的擦去了上面的灰尘,揣进怀里。还嫌不够,又往衣服里面塞了一层。

“小王八羔子,居然是冷的……”

待锦释强撑着身子回到小木屋,天已经蒙蒙亮了。屋里,一盏小油灯昏昏的照着。锦释微微有些吃惊,要知道,这间小木屋里是从来不点油灯的,因为锦释点不起。

缓缓推开木屋的门,侍画正躺在他那张破旧的木板床上。锦释下意识地去看侍画的肚子——那里依旧是沉稳的一起一伏。他轻轻的松了一口气。

这间小屋,自从锦释搬进来,被送来的小倌不计其数,其中有不少是锦释调教过的。被送来的人当中,也有一多半,是死在这儿的。所以,锦释才会下意识的看看人是否还活着。

现在看来,是找人诊治过了。原来,老鸨子终究还是舍不得侍画这张红牌。

锦释扶着桌子,在房间里唯一的椅子上坐下。

“这是什么?”在油灯的下面,居然压着一张纸条:

“油钱记下,灯乃暂借,用完归璧”。

字迹娟秀而有力。

锦释当然知道这灯是谁的,当年,这一笔字,还是他手把手教的。同时,他还知道,小霖儿此时也是安全的。

一小束阳光从纸糊的窗棱旁照进了小屋。桌上那面铜镜里,一张明艳的笑脸,依稀带着当年的风华无双:

“这个小白眼狼……”

“侍画……侍画……起来吃点东西吧……”

“侍画……侍画……”

侍画从昏迷中微微睁开眼,冲天的眩晕使得他不得不用力保持清醒。这里……是哪儿……?

“侍画……侍画……”熟悉的声音,自从上次争吵过后,一直一直想念着却不敢接近的声音。是幻觉吗?

自己果然是要死了么?竟然又再次看到了那张绝色的面庞:柳叶般的弯眉,一双桃花样的凤目自然上挑,小小巧巧的鼻子,一张略显轻佻的薄唇,白皙的皮肤吹弹可破……

“侍画……侍画……你醒了么?”呼唤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晰起来。

侍画猛的摇摇头,却感到更大的一阵眩晕,伴随着眩晕而来的,是大脑一瞬间的清醒。

记忆中的脸庞不见了。眼前的这张脸涂抹了厚厚的脂粉,脸上点点的岁月斑痕清晰可见,活像一个上了妆的男旦。只有那眼睛还是记忆中的一个样子,波光流转,顾盼生姿,倒像是安错了地方的夜明珠。

“锦释……”侍画脱口而出。

见侍画终于醒了,锦释狠狠松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他床边:

“你可算是醒了,这一通把我给吓的!不然我又得四处借钱给你请大夫了!对了,你那儿可有些散碎银子?赶快还了琅嬛那小崽子去,省的明儿个他尾巴都要翘上天了!”

“一开口就是银子,我的命就这么不重要……”侍画皱了皱眉,将目光移到别处。

“当然重要!你要是死在我屋里,看在咱俩师徒一场的份上,丧葬费还不得由我出?哎哟,我这辈子是招谁惹谁了!无论是谁、出了什么事,都往我这儿塞,我就算是有十双手也忙不过来……”锦释一边拿帕子掩着半张脸、假模假样的哭着,一边偷瞄侍画的反应。见他不出声,便一瞬垮下了脸,“好了,不和你闹。”

“到底是谁和谁闹?”侍画有气无力的反驳,转头看着锦释。

“你身上的伤我检查过了,除了棒伤没有别的,而且都伤在暗处,伤好了不会留下明显的疤痕。不得不说,陈婆子这次是气急了,但下手还是有些分寸的。”锦释说着,又坐回到了桌边的椅子上。

“谁……谁让你给我检查的,难道没有大夫了么?”侍画脸微微一红。

“大夫给你诊治的时候我不在,不放心。”锦释说着,端了桌上的茶,坐回床边。看看侍画的反应,不禁又加了一句,“哟,还真当自己是贞洁女子了不成?你是我亲自带出来的,身上有哪一处是我没看过的?怎么,如今做了红牌,连师傅也看不得了?”

嘴里被灌着茶水,侍画一时也说不出话来,只顾猛喝。他确实很渴。

“别喝得太急,小心呛着……”

挪回到桌边,锦释又端起一晚白粥过来:“一大早都不知道去伙房热过多少次了,要不是听说是给你侍画相公的,恐怕我早就被他们赶出来了……来,趁热吃了吧!你师傅的手艺不会错的……”

侍画微微扭过头,躲开了锦释伸过去的瓷勺:“你的腿怎么了?”

“啊?”锦释没料到这么快就被发现,一时没答上话。

“他们罚你了?”

“没、没有,今早去伙房的路上摔的。哎哟,那叫一个疼哟!等你好起来,得记得给师傅买跌打药啊……”

“骗人……”

“我没骗你。”

“那你为什么不敢看我的眼睛?”

“谁……谁说的?你有看见我不敢吗?

“那你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

“我……”

“又骗我。你一直都在骗我……每次在外面撞得头破血流,回来却从不告诉我……”

“那你呢?”锦释放下了碗,再一次坐回床边,“为什么又要逃?一个连你的赎身钱都不舍得出的男人值得你这么付出么?”

“他不是不出,只是那酒馆是他祖上的基业,他……”

“祖上的基业又怎么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他宁愿看着你出卖自己,也不能抛弃自己那所谓的‘祖上基业’?哼……恐怕还是碍着乡下的老婆吧!”

“你怎么会知道……”侍画瞪大了眼睛,望向锦释。

他怎么会知道?呵呵,当年,他又何尝不是……

03.雪葬黄花

“弈书!”再也按捺不住长久以来的想念,锦释飞扑向来人。赤着的双足敲打着木质的地板,“咚咚咚”的闷响。

被换做“弈书”的男子拦腰将他抱住,原地转了个圈儿:“嚯!又瘦了!”

“呵呵,哪有……”锦释说着,低下了头。微微泛红的脸颊将一身通透雪白的纱衣衬得愈发素净。

“你瞧你,早就入秋了,怎么还穿得这么少?我送你的那件袍子呢?乖乖,你居然还赤着脚?不冷么?”将锦释轻轻的放到房间里的红木雕花床上,弈书准备伸手给他揉脚。

见状,锦释连忙将脚收了回来:“不冷……我都习惯了……”

脚腕上,用红绳系着的银铃发出“叮铃”一声脆响。

“来吧,我帮你暖暖……”弈书靠近。

“不用了!”锦释忙伸手去拍,猛地瞧见弈书惊异的眼神,随即怯道:“你读书人拿书握笔的手,别叫我……别叫我……”

“别叫你什么?”弈书脸色沉沉。

“别叫我脏……唔……”锦释话没说完,却被弈书欺身而来封住了口。

许久,两人才分开。

“我再不许你这样说自己,听见没有?”

“好……好……”锦释的脸活脱脱红成了一个大番茄,只得胡乱答应了去。

“嗯,这才是我的好锦释。”弈书显然很满意这个回答,靠着雕花的床架,晃荡着双腿,“锦释,我们认识快有一年了吧。”

“嗯……还不到呢……是……去年冬天认识的……”锦释皱着眉头,翻着一双大眼睛,努力地回想。

弈书伸手过来,揉了揉他的头发:“是啊,是在家父的寿宴上。你跟在锦缘师傅后面,跳了一曲清平调。呵呵,当时的你啊,就像个小猴子……”

“你!你才像个小猴子呢!”锦释恼了,挥手就要劈头打去。

弈书早料到他这一招,一抬手腕,略施巧劲儿,便将整个人都圈在了怀里。

“可不是像个小猴子?面黄肌瘦的,好像一阵风儿就能把人吹跑。这些日子刚好些,怎么又瘦成这样了?锦缘他还能饿着你不成?”

“哼!叫你常来看我不是?师傅他早不在了,现在这藏香阁的舞坊,是我做红牌。”锦释漫不经心的把玩着弈书腰间的玉佩,说道。

“被赎走了?”弈书有些吃惊。

“嗯,两个月前,来了个相貌清俊的公子,一出手就是五千两银子。陈婆子就巴巴的把师傅给送出去了。”

“你这张小嘴说得倒是轻巧,你就不想你师傅?”

“想他做什么?成天变着法儿的打我骂我,还不让我晚上吃东西……”锦释撅着嘴巴,往弈书怀里蹭。

“呵呵,还是想的吧。你们感情那么好……”弈书试图把他从怀里拽出来,“哎,跟你说正事儿呢!别睡啊……”

“你又要说什么?”锦释揉揉眼睛,抬头看他。

“既然我们认识都快一年了……都还没见你过过生辰呢!”弈书说出了初衷的话题。

“我……”锦释不记得自己的生辰。六岁以前的生辰是怎么过的,锦释忘了。在戏班的时候,由于自己年纪小,班主也不深究,只把他入班的日子作为生辰,每年一个寿包就打发了。自进了藏香阁后,他也是近年跟着师傅才看到了寿宴、吃到了热腾腾的长寿面——因为锦缘师傅也是冬天的生辰,所以每年就连带着锦释一起过了。而对于出身官宦人家的锦缘师傅来说,自己的生日,是万不会忘记的……

“腊月十八,我就满十六了。”锦释背出了那个日子。今年师傅不在了,可该怎么过呢?又有谁,会记得呢?

“好的,我记下了,”弈书笑的一脸灿烂,“那天带你出去玩,可好?”

“真的?”锦释兴奋得一下子坐了起来。

“当然,说话算话。”弈书拍拍胸脯,“只是……”

“你又要偷溜出来吧?还是,老爷子最近将你钱袋子把得很紧?”

“哈哈,当然不是这个。以你现在的身价,我勉强还算担得起的,就怕等过段时间……”

“那我不跳舞了!”锦释急了,用手拍打着床铺,“任哪家老爷叫也不去了!还有,那琴我也不学了,玉瑟师傅爱教谁交谁!还有那书啊画啊的,本来我就在桌前坐不住……”

“笨蛋,”弈书打住了锦释的话茬,按住他的手,“那都是增长学识和涵养的东西,你不学这个,以后出了这个门,靠谁养活你?”

“你!你……别说这些有的没有的……”锦释忙改了口,心里突然泛起一阵酸酸的刺痛感。原来,锦缘说的不错的,他们做小倌的,最不该就是捧一颗真心给人。而自己的真心呢……已经捧出去了吗?

“我……算了……还没准呢……”弈书欲言又止。

“什么没准儿?”

“没什么……”转瞬间,弈书又换了一张笑得风流十足的容颜。他本就生得好看,剑眉、星目,鼻梁英挺。往大街上一站,便能勾了不少女人的魂儿去。世家子弟出身的他,虽还未混得一官半职,但锦释一直相信,凭着弈书的才学,金榜题名是迟早的事儿。

“这么久不见了,想不想我?”弈书抓着锦释的手紧了紧,身子又向前倾了几分。

“你说呢?”锦释也不再追问,只笑着搂了他的脖子,顺势抬脚勾下了床架上的红罗帐……

春宵一刻恨苦短,一室旖旎。

“哟!锦释相公今儿得空啊!”

“锦释相公,今儿怎么这么早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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