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
“昭文!你是还没有弄清楚那个六王爷是多心狠手辣吗?!嫣然的死!必然和他脱不了干系!”
司徒昭文一愣,旋即说道:“不会,我知道六王爷当初把她关往大狱里就没这个打算的,我担保,六王爷也没料到会出这种事。”
老将军冷声一‘哼’:“没料到的是我们!!没想到!那个六王爷尽然狠到这种地步!祸不及儿女,现在呢?!我的女儿就这么惨死在他手上了!!”
“爹,也许事实不是这样的……”
“什么不是这样?!昭文!现在死的是你的妹妹!难不成你还想帮着那个六王爷?!”
“不是,我……”
却被老将军狠声打断:“不要再说了!我早就告诉过你!早点铲除六王爷这个祸害!你就是犹豫不决!”
司徒昭文还没来得及开口,
就听到底下的宋言‘呸’的一声,呛着声就开口道:“祸害?老将军,你有什么资格说别人心狠手辣!”
两人都是一愣,
司徒昭文扭过头第一个反应就冲一脸恼怒样的宋言喝道:“闭嘴!”
心里那是一个七上八下,
这个宋言,怎么还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么?!
宋言现在哪管这么多,只觉得自己的火气是蹭蹭的往脑门冒:“本来就是!我说老将军,你让人潜进王府,用迷香把我绑来,总不是为了邀请我过来做客的吧?!你难不成还说自己是大善人?”
司徒昭文在一旁听的是真想扶额长叹一声。
现在老将军的注意力又全到他身上了,司徒茗天铁青着脸色盯着宋言,一步一步,缓缓的走向他。司徒昭文一看事情不对,连忙也跟上去。
“好你个宋言啊!”
宋言现在心里,要说不怕是不可能的。
就见老将军站定在他面前,神色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阴霾。
“我都快忘了还有个你了。”
宋言被反绑着手脚,不能动弹,拳头却攥的死紧,咬着下唇不说话。
司徒茗天狠笑着问道:“宋公子,你知不知道,人质到底是干什么的?”
半响,宋言才僵着脸吐出了两个字:“要挟。”
“哈哈!好!好一个要挟!”
“……”
“宋公子,你还记不记得,我问过你一句话。”
“什么?”
“我问你,你知不知道那个六王爷,天下和你,会选择哪个?”
“……”
司徒茗天冷冷一笑:“我想,他已经给出答案了。”
宋言没有理解:“答案?什么答案?”
老将军没有正面回答他,只是说道:“宋公子,他选择了天下,你就不伤心么?”
“……我不懂你说的话。”
“哈哈!你不懂?你会不懂?!他杀了司徒嫣然,不就等于完全不顾你的安危掌握在我手里吗?!也就是说……”
……
“宋言,你死,还是活,都与六王爷无关了!”
……
司徒茗天阴狠的用似笑非笑的眼神看着宋言的脸色瞬间死灰白,
笑的更猖狂了。
宋言怔怔的看着他,就听见老将军说道:“那你又知不知道,作为人质,还有一个作用。”
“……”
“那就是——还债。”
司徒昭文是听出老将军话里的危险了。
心里不免一惊,连忙走到司徒茗天旁边:“爹!不要乱来!”
“乱来?怎么是乱来呢?”老将军依旧紧紧的盯着宋言,缓声唤道:“宋公子……”
宋言抬眼看向他,
对上司徒茗天似鹰般锐利的眸子,带着血腥意味,
宋言才体会到了什么叫,
不寒而栗,
至心底。
老将军的声音,也染上了残酷,
“六王爷在我女儿身上造成的痛苦,我要你……”
……
“加、倍、偿、还!”
……
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司徒茗天猛然扭身抽出随身携带的长剑,
剑锋白光乍然,
直咧咧刺向跪在地上毫无放抗力的宋言,
正中心口的位置,
‘扑’
剑入的声音,
刹那间,
血光四溅。
一滴,两滴……
好似那雪地里正愁凋零,惊艳的红梅,
触目惊心。
宋言尝到了痛的滋味,
眼睁睁的看着身前的背影,
悄然滑落,
就像在他心间拂过的那一片尘,
看似轻,却染红了整片是非,
几近嘶吼的声线,
划破了苍穹。
“司徒昭文!!——”
第八十六章
那天的午后,阳光浓郁,那天第一次见到司徒昭文,
抱拳自我介绍了一番,就听到他说:“哦,呵呵,在下司徒昭文,是王爷麾下的一名小将。”司徒昭文回礼道,“久仰宋公子大名啊。”
呵呵,听到他这么说的时候,自己还在想:糟了,这个人肯定知道了昨天大闹王爷府了,
那个时候好生尴尬,
司徒昭文还是不饶人的恶劣,一看见自己手中的红色锦盒,就揶揄道:“宋公子……是来提亲的?”
话刚说完,司徒昭文就‘噗嗤’一声自己笑开了,
看着他眉眼里流转着文雅翩翩,宋言当时就觉得,这人也有着一副好皮相,
可是……嘴巴怎么这么坏呢?
后来因为自己老是往王府跑,见到他的次数也是越来越频繁了,
譬如说,被他逮到自己在书房看傅洛容的家产,
譬如说,被他逮到自己在买夜怀春香,
“宋言,你怎么到哪都能唱场戏出来啊。”
“你现在天天往王爷府跑还这么见外干嘛,你以后也别公子来公子去的了,别扭。”
印象中,司徒昭文说话间永远带着淡淡的笑意,时而恶劣,时而狡黠,
他在自己知道傅洛容去了春香阁之后,担心的拉住他,
骗自己假装扔了那块玉,最后越话语软软的说:“看你紧张的,我怎么敢扔啊。”
总是很喜欢一把琴,一壶酒,悠然自得的躺在花园里亭子的后方,
宋言问过他:“诶,你干嘛老喜欢自己一个人躲这儿啊!”
他却懒懒一笑:“这儿有什么不好,一个人,落个清闲。”
宋言不懂,
不知道那个时候的他,不是他爹的棋子,不用相争于计谋,
那个时候的他,
原来淡笑的眸子底,
有着所有人都看不到的落寞。
自己刚刚竟然还怀疑的问他:“你究竟是敌是友。”
他却带着他一惯的笑容:“你猜。”
司徒昭文,这次……
你的笑,又带着什么样的情绪?
我一直以为,你的快乐,都在笑容里,
却没有看到,
那些喜怒哀乐,原来都被你,藏在浅笑的背后。
对不起,一直没有好好安慰过你,永远都是你带着我,你拉着我,
对不起,竟那么不懂你,还大言不惭的和你称兄道弟,
对不起,
到最后……
都要你保护。
可是,可不可以……
不要为我挡这一下……
可不可以,不要死……
“司徒昭文,司徒昭文,司徒昭文……”
宋言怀里,儒雅翩翩的眉间,毫无生气的舒展着,一切发生的太快,宋言也来不及反应,只能拼命不断唤着眼前温度开始散去的男子。
地上的血渍,发了疯般的扩大,蔓延,
挽不回,收不了。
“司徒昭文……不要、不要、不要死……我求求你,求求你,好不好……”
无论宋言再怎么低喃,哀求,
他却只是静静的躺在宋言怀里,
不嗔,不怒,
淡漠着整个世界。
司徒茗天目瞪口呆的站着,完全是一脸的不可思议:“不可能、不可能,这怎么可能……不会的!不会的!!”
束手无策的怔了好一会儿,老将军才颤颤咧咧的俯下身,伸出手指在司徒昭文的鼻下探了探,
猛的,浑身一震!
老将军原本精锐的眸底,顿时失了光彩般,喃喃自语着:“我的儿、我的儿……我的儿啊!!——”
迟缓着身形,一步一步脱力的往后退去,
“我杀了我的儿……我、我竟然杀了……我的儿……”
底下的侍卫没有一个敢上前劝老将军的,不知所措的看着他呆滞的盯着宋言怀里的司徒昭文,一边低语着什么,也没人听得清。
下一刻,所有人面面相觑之际,老将军竟一把夺过身后一侍卫腰间的佩剑,
速度之快,大家都呆住了,
就见他提剑就要往脖子上抹去,
宋言大惊!
慌忙站起身就冲向老将军:“老将军!!——”
司徒茗天淡淡的看宋言跑向自己,
苦然一笑,
尽显了半世的沧桑,
宋言愣了,
怎么这个笑……
这么绝望?
老将军目光一直落在司徒昭文身上,手腕一翻,
剑锋抵上脖子的那一刻,
宋言无力的惊慌失措大喊道:“不要!!——”
同时,就听见‘刷刷’几声,眼前白光一过,几根银针已经‘砰砰’撞上长剑,
老将军手中一个失力,
长剑‘哐当’落地,
几个身着铁质铠甲的士兵从外面冲进来,一下子就扭住了老将军,
宋言还没明白情况,就听到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略沉,温润清朗,
“把司徒老将军带下去!”
接着,自己顿时陷入一阵黑影,好闻的气息混着风尘仆仆,
将他拥了个实在,
宋言任由着自己靠在男人身上
不知怎么的,
心定了,
却,
更痛了,
眼泪像控制不住般的,
夺眶而出,
“傅洛容,傅洛容,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司徒昭文他……死了——”
第八十七章
傅洛容刚领着军队到司徒府门口,就听到里面一片喧声,
连忙带着人马破门而入,一进去,就看到大厅里的宋言,衣袍上染着大片大片的猩红,
霎时,男人的心就已经沉到了谷底,
转眼又看到了老将军意欲自刎,当机立断的令身后的林然末出手制止了他。
撩袍走上前去,小心翼翼的揽臂,将还呆在那的宋言收入怀中,
却看到了他的眼泪,
带着破碎的神情,无助的靠着自己,
他说,
……
司徒昭文死了。
……
好好的,
怎么会死呢?
男人一下就看到不远处躺在血泊里的司徒昭文,
毫无生气的,不似以往,
竟然那么,那么的安静。
男人松开手就往那边走去,看着他熟悉的眉宇,
这个人,
前一天,还在笑着和自己说,
诶,洛,你行啊!为了宋言,连苦肉计都用上了。
怎么,明明好好的……
会变成这样?
男人背脊挺的笔直的站在面前,看不见他面上的神情,宋言却能清清楚楚的感觉到,他在压抑,用尽力气的压抑着。
敛掌成拳,
再松掌的时候,
手中的长剑柄砰然自中间裂开,
像是毁了一个世界。
突然男人是想到了什么,猛的转身对宋言沉声道:“宋言!快去找然末过来!”
宋言愣了愣,没反应过来。
傅洛容皱了皱眉头:“快去!然末是大夫!”
林然末……
是大夫!!——
大夫!大夫可以救司徒昭文!!
宋言神色一下亮了亮,转身就往外面跑去。
林然末!林然末!
他可以救司徒昭文!
林然末在一群人中其实很是显眼,湖绿色的袍子,眉眼娇媚着,
却是气势不输人的挑着声线下令让人把将军府的人押下去。
“林然末!!”
听到唤,扭头就看到人群之外的宋言,微喘着气冲自己跑来。
媚媚一笑:“哟!宋公子,您没被别人绑着啊?”
没有料想之中的宋言会瞪着眼睛顶回来。
一直到他跑近,才看清他脸上的神情,
林然末心里一紧,有种不安,突兀的跳动着。
面上却依旧笑着:“宋言,你干嘛!一脸寡妇相!”
“林然末……林然末……”
“你叫魂啊!”
宋言哽咽着声线,迷着眼睛看向林然末:“你……快去救救司徒昭文吧……”
猛的浑身一颤,
林然末听到,自己的心里,
有什么东西决了堤般,
轰然溃裂。
骗人的吧……
他,
竟然要我去救?
“宋言,你……在骗人吧。”
问归问,林然末却连答案都不想知道,
抬脚就跑向厅堂。
司徒昭文,你要是敢骗我,
你就死定了!
刚到门口,看到的,只有傅洛容挺的笔直的背影,遮住了林然末大半个视线,
男人听到脚步声,微微侧了身子看向身后的林然末,没出声,
就这么看着林然末一步一步走来,眼睛死死盯着氤了满身猩红的司徒昭文,
“洛,”顿了顿,竟转眼一笑:“你要是敢和司徒昭文联合起来骗我,我一定不放过你们!”
只怕,这笑有多牵强,
只有他自己不知道。
男人的声线无力到僵硬:“然末,你是大夫,救救……昭文吧。”
一句话,
让林然末彻底崩溃,
努力睁着眼睛,
眼泪依旧失控了般的往下掉。
跪到司徒昭文身旁的时候,湖绿色干净的袍子浸上血渍,
染了大朵大朵的伤色。
傅洛容看着他,蹲下身,强硬对他说道:“然末!你是这边唯一的大夫,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救他,明不明白?”
救他……
救司徒昭文……
林然末死死的咬着唇,没说话。
只见他微颤着手搭上司徒昭文的手腕,
几不可探的微妙跳动,却好像随时都会消逝一样,
给了他那么一点点希望,
林然末的脸色却是些许也没有缓和下来。
稳了稳声线:“洛,帮我用剑把他伤口处的衣料划开。”
闻言,没有犹豫,傅洛容挑起剑锋,就听到‘撕啦’一声,心口处的布料准确无误的被开了个口子。
暗红色的伤口,
触目惊心。
林然末从腰间摸出几根银针,一手比划着道的位置,深吸一口气,娴熟的撵着银针刺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