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为了家族的利益。不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更何况,我不会让紫儿在下面孤单太久。”
模糊的话却意外安抚了冥蓝暴躁失控的情绪,他点了点头,伸出小指:“拉勾。”
冥墨笑得两眼弯弯如新月,也伸出手来,勾上了冥蓝的小指。
而始终冷眼看着两人互动的冥非恰当的保持了沉默,没有再次阻挠冥墨接触冥蓝的行为。
得到冥墨的承诺,冥蓝明显安下心来,松了一口气。
“呐,蓝儿,要不要帮帮我的忙,快点儿把那坏蛋送去陪紫儿?”
冥蓝不情愿的扁扁嘴:“我不想让他打扰哥哥安眠。”
“可是紫儿很爱他,有他相陪,紫儿才不会孤单。”
“那好吧,我帮您。”
冥蓝的承诺就相当于冥非的承诺,这一点冥墨相当清楚。因此,他其实是在拖冥非下水。
利眸一眯,冥非探寻地盯着冥墨的笑脸看了许久,算是默许了。
见冥非没有阻止,冥墨笑了。而远在房间里发脾气的莫涯则猛然打了个寒颤。
之后的几天,莫涯忙得快要疯了。
一方面,正义盟盟主私通倭国反抗朝廷的消息虽然终于放出去了,但是匆促之中挑选的人没有很高的地位,而且时机也选得不够巧妙,因此相信者不多。并未对冷破军的威信造成什么负面影响。而最重要的那封通敌叛国信不知被冥墨弄到哪里去了,一时之间面对众人的质疑,也无法拿出更强有力的证据。
毕竟,想要造出一封毫无破绽的信是非常费功夫的,而他们已经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了。
另一方面,朝廷中达成合作关系的官员们有很多已经不再安分,纷纷开始私自行动,一点一点打乱了整个计划的步调。最要命的是有不少暗棋全都莫名其妙失踪了。本来布置得巧妙的网因缺少了数个关键点,而变得不再紧密,露出破绽的可能性增加。
但是,这个计划已经势在必行。莫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就此罢手,抽身而退,只能硬着头皮推动下去了。
在诸多不利的情况下,莫涯却没有减少寻找夜枭的人力财力,反而又增调了一队人马前去支援。务求在短时间之内一定要寻到夜枭的踪影。
殊不知,他的忙碌惨状,有一半以上是拜夜枭所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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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前一段时间的教训,冷破军终于在支使夜枭这件事上有了突破性的进展。
任务都直接说给夜枭听,然后再令风为夜枭领路,完成任务之后,再将夜枭领回来。虽然跟冷破军一开始预想的不一样,但是有了夜枭这个强大的助力之后,很多事情也变得异常容易处理。
比如,朝廷中那些总是想要削弱武林势力的官员;又比如,武林中那些总想要挑起正义盟与倾天教争斗的不安分人士。前者,夜枭解决之后,风就会将之布置成失踪的模样;而后者,就令夜枭直接杀掉。反正每天武林里都有因争斗而死的情况,因此这种情况并不会引起除了某些人之外的注意。
而冷破军也遵守约定,给夜枭买最好最香的米,让他睡最舒服的床。夜枭对此非常满意,连杀人的时候都眼中带笑。虽然他一直闭着眼,谁也看不到那点儿笑意。
只不过,虽然生活很好也很顺利,但还是有一点点的小问题。
就算是闭着眼睛把注意力放在米饭上,夜枭敏锐的感觉还是听到了那人靠近的脚步声。然后是轻微拉动椅子的声音,再然后是那人靠近的气息。
“好吃吗?”
每次吃饭,都会听到一个人这么问。久而久之,夜枭对这个人越来越熟悉。
大概主要原因是这人每次都挑他吃饭的时候凑过来,而夜枭对饭是很重视的,连带着顺便也把这人记住了一点儿。
沉默的点头,夜枭继续埋头苦吃。
冷破军盯着他的侧脸看了一会儿,抬手过去摸。
夜枭竖起边上的空盘子,挡住对方伸过来的手,另一手抓着筷子继续扒拉碗里的米饭。
冷破军不悦地瞪着抓着盘子挡住自己的那只手,操起筷子夹了一块东坡肉放到夜枭的碗里。
夜枭抽了抽鼻子,不高兴的把碗推到一边,抓起身边的饭桶埋头进去继续扒饭。
嘴角抽了抽,端起那一大盘东坡肉就要全数倒进饭桶里去。
手腕一动,盘子丢过去的同时,夜枭抱起饭桶一转身,背对着冷破军继续吃。
挥手扫开直射面门的盘子,冷破军冷哼一声,把那盘无辜的东坡肉丢到地上。
盘子破碎的脆响在厅内格外突兀,夜枭耳朵微动,一脚踢上桌下的横梁,借力令臀下的椅子疾速后退。
冷破军伸出抓夜枭手臂的手堪堪擦过饭桶的边。
微微一愣,冷破军扭头去看夜枭,却见他一把丢开空空的饭桶,豪气的抹了抹嘴,转身就走。
冷破军立刻追了上去,奈何夜枭早料到他会死缠不休,一早就用了轻功,跑得比兔子还快,一眨眼就没了影儿。
眼见夜枭从视野中消失,冷破军轻叹一声,停住了脚步。许久之后,他背着手,郁闷的往回走。
这已经是第几回了,每次都会被夜枭跑掉,久而久之,冷破军都有些习惯了。只是,他搞不太明白自己为何知道结局却还每每去招惹夜枭。
明明,那个人是不应该去招惹的。
冷破军还记着自己当初费尽心思找夜枭来,是想让他做自己的影杀,自己隐密身份的掩盖者。然而大概是从第一次肌肤相亲时,原本的计划就变得一团乱。或者,还要更早。
冷破军有点儿不敢去想了。有什么东西惶惶难安在心底蠢蠢欲动。
似乎只要碰上一碰,就会冲出桎梏,然后一切都会变得越加难以挽回。
冷破军不喜欢超过控制的事。而夜枭偏偏就是一个他控制不了的人。
真是自作自受。
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费那么多的心机去寻夜枭了。
可惜,这世上没有“早知如此”。
所以冷破军只得长叹着慢慢往书房走。他想,他还是再给夜枭找点儿事做比较好。否则,他又会控制不住去招惹逗弄夜枭。
风隐在暗处,紧随冷破军的背影,突然觉得一向自信高傲的主人身上似乎蒙上了些落寞的灰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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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枭有点儿郁闷。而隐藏身形跟在他身后的风脸色也不太好看。
毕竟,任谁在杀完人准备撤走的时候被一声“前辈”喊住,甚至还被挡住不让离去,脸色都好不起来。
“前辈,是你吗?”
听从长老的话寻找杀人凶手的冥蓝看着眼前双眼闭合的苍白青年,有些不敢置信。而站在他身后没来得及阻止他的冥非则是冷着一张脸,无奈地看着冒失的师弟。
‘你认识?’还前辈?
风好奇的传音入室。然而他得到的回答仅仅只是夜枭惜字如金的一个‘不。’
其实夜枭此时的疑惑比风更甚。这两个人不好好的躲在一边冒出来做什么?难道他这次真的无法避免做白工吗?!
原来夜枭早就发现了有两人躲在附近,只不过此次的目标已经解决,因此懒性复发不想要再多杀人。更何况,夜枭肚子有点儿饿,他想要早些回去吃饭。
“师兄,难道认错人了?”
因夜枭沉默良久,本来就抱着不确定的冥蓝扭头去看他师兄。
“没有。”
虽然方才夜枭在杀人后只仿若自语般说了两个字,但是天赋异禀的冥非却可以肯定这个声音就是曾经听过两次的那个。
得到师兄的肯定,冥蓝立刻扭回去,看着夜枭道:“前辈,原来杀人的竟然是你。”
夜枭依旧沉默,他的心思早就飘到了香喷喷的饭上,面前之人说的话,他连半个字也没有听进去。倒是隐藏在暗处的风越来越觉得不对劲,而且夜枭此时的沉默也似乎可以看成是一种默认。
难道这两人真的认识夜枭?!
风心中不由得升起这样的疑惑。
“前辈,你为什么不说话?”
冥蓝眨眨单纯的杏眼,一副好奇的模样。
冥非发出一声长叹,把似乎想要走过去的冥蓝揽进怀里。
“他是敌人。”
只这一句,冥蓝的身体就僵硬了。
“咦?”
“你刚刚不是看到他杀人了。”而且还是我们这边的人。
冥非的语气轻描淡写,只是眼里更多了几分无奈。他这个小师弟有时就是会这样突然少根筋,刚刚竟然还一副他乡遇故知的模样冲上去。难道没看到眼前这个苍白青年的动作是多么狠决利落吗?不是杀惯人的手是不会这么平稳的。
“麻烦。”
就在此时,夜枭仿佛突然回过神一般吐出两个字,吓得冥蓝全身一抖,下意识更向冥非的怀里钻了钻。
“鲱。”
戒备地盯着仿若融进夜色中的夜枭,冥非并无十足把握可以在夜枭剑下护着冥蓝全身而退,无奈之下他只能亮出自己的武器。
“嘶!”的一声轻鸣,一抹血色从冥非的掌心飞出,寒光十射。
反手一把握住剑柄,冥非感觉到“鲱”不同寻常的异动。血色的剑身颤动着,令他几乎握不住。
与此同时,夜枭身体中的邪剑也开始骚动起来,战意急速飙升,连夜枭的眼珠也瞬间染上了血色。只因夜枭闭着眼,并无人察觉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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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夜枭身体中的邪剑也开始骚动起来,战意急速飙升,连夜枭的眼珠也瞬间染上了血色。只是夜枭闭着眼,并无人察觉到。
微微偏头想了想,夜枭面无表情的向后背一抓,一柄漆黑无光的怪剑便被握在他手中。
冥非只觉得手中的“鲱”颤动得更厉害了,不由得抿紧了唇,越加慎重起来。
这柄“鲱”是南海冥家密传的邪剑,因他的体质特殊才刚好可以使用它。可是他竟然会觉得对方手里的那柄剑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这到底是为何?
冥非半惊半疑地盯着夜枭手中的怪剑,突然只觉得手心一痛,眼前血光一闪,“鲱”竟然自己钻回了他的身体里,无论他怎样低唤都不再出现。
而夜枭手中的剑自“鲱”躲起来的那一刹那就停止了骚动,再度冰冷的好似死物,全然不似之前那般灼热。
夜枭把邪剑换到左手,将被烫伤的右手握成拳,缩进袖子里。那种仿佛被烧烤一般的热度还在掌心燃烧不去。
‘你还要傻站到什么时候?快杀了他们!’
风在一边等半天,也不见夜枭有所动作,不由得暗用密音催促道。
‘……饿!’
结果,夜枭的回答差点儿没让风一个不稳从隐藏之处摔出来。
现在是想这个的时候吗?!
风真想要冲过去揪着夜枭的耳朵吼。但是,他死死握住拳头忍住了这股愚蠢的冲动。暗暗深吸一口气,风总算还保持着理智想出一个办法来。
‘你杀了他们就可以回去吃饭了。’吃吃吃,就知道吃,真是个饭桶!
风一边用话诱导夜枭,一边腹诽不停。
‘好饿。’
有些软绵绵无力的话慢吞吞地爬进了风的耳朵,令他的嘴角抽搐起来,几乎克制不住扑出去掐死夜枭的冲动。
‘杀了他们马上就有饭吃。想吃多少有多少。’
风刚说完,就有一种奇怪的自觉——自己好像在诱拐幼童的怪叔叔……
然而当风的目光落到直直站着的夜枭身上时,额头立刻爆起数根青筋。
只见夜枭还是保持着那个姿势站着,手里握着黑色的邪剑,只是那微微前倾的脑袋让风郁闷的察觉——这人有七成可能已经打起了嗑睡!!!
夜枭到底是怎么混到江湖第一杀手这个位子的?!
此时,在风的心中,刮起了疑惑以及狂怒的风暴。然而,就在他想要冲出去将夜枭拍醒的瞬间,被认为已经睡着的夜枭却动了。
如鬼影一般的飘忽,速度却奇快!
冥非的脸猛然白了,只把怀中的冥蓝抱得死紧。
然而夜枭却只是轻巧的从他们身边擦过,飞扬的衣角翻卷着令人窒息的肃杀飞快的从他们眼前消失。
这、这怎么回事?!
不止全身戒备的冥非困惑,连隐在暗处的风也同样困惑不已。不过,显然风还有一个更艰巨的任务——把夜枭追回来,以及“顺便”看看他要做什么。当然,前提是如果他可以追得上的话。
然而,虽然风担了一百二十个心,但是追出去不过几十丈,就看到了夜枭。一个正在吃饭的夜枭。而且是狼吞虎咽,不知道还以为谁薄待他从不给饭吃。
风又气又恨,却也只能无奈的站着等夜枭把饭吃完,然后带着他返回正义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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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风扯着夜枭往回走的时候,正义盟盟主冷破军正盯着手中的小瓶,剑眉紧锁。
瓶子里有一颗青色的药丸,一般人吃下去都不会好过。只不过,夜枭却是例外。
想起上一次被打断的情事,冷破军的眉皱得更紧了。
据疯癫药狂所说,因为夜枭的体质特殊,就算是春药多吃几次也会产生免疫力。上一次的事无疑就是夜枭的身体在逐渐适应药性的证据。
不能多用啊……
摇晃着手中的小瓶,冷破军发出一声欲求不满的长叹。
隐藏身形跟在他身边的靛一听冷破军长叹,便立刻翻了个白眼。
没遇见夜枭之前,主子英明神武着实令她敬佩尊崇。可是遇到夜枭之后,主子是越来越向诡异的方向前进了。
不就是一颗药丸么,直接给夜枭喂下去不就得了,至于长吁短叹大半天吗?反正那夜枭就是一饭桶,靛几乎可以肯定夜枭一定会主动张开嘴把药吞下去,一点工夫都不用费。
殊不知冷破军心里的纠结哪有这么简单就解决。他考虑的是以后,而不是一时的享乐。总要想个办法把夜枭牢牢的锁在怀里才行。
难道真的要靠饭跟床来引诱么?
思及此,冷破军的脸一抽,突然万分庆幸目前发现夜枭这弱点的只有几人,而且这几人还都是他这边的……不对!还有一个人应该也知道夜枭的弱点!若是被泄漏出去,那么后果……
利眸中飞快的划过一丝冷芒,冷破军抬手一挥,靛立刻现身垂首等候命令。
“去杀了‘包打听’。”
必须永绝后患!
看着靛飞快的领命而去,冷破军端起凉透的茶喝了一口,再度摆弄起手中的小瓶来。
——用,还是不用,这是个问题。
夜枭回来之后本是想睡的,可是风催着按规矩一定要复命,只得不甘不愿的被领着向冷破军的书房一步一挪。那龟速可不如他扑饭时的百分之一。看得风又气又无奈,只能走一段站住了等夜枭蹭过来再继续向前走。
风看得这样紧倒不是因为怕夜枭半路就逃回去睡,而是夜枭已经无药可医的认路不能。就这短短的几步路,夜枭也有本事迷路半天找不到方向。
曾经深刻的领教过夜枭这种诡异本事的风再不甘愿,也得无奈地充当指路人。毕竟夜枭可是好不容易才拐回来的,要是再弄丢了,不知道他家主人又会抽风成什么样。
在风和靛的眼里,冷破军的主子威严早就已经被夜枭弄得七零八碎,不剩下什么了。
也许是困乏得重了,到后面一小段路夜枭也自觉的加快了脚步。
——回完了冷破军,好快点回去睡觉。
闭着眼,垂着头,夜枭昏昏欲睡。但是前方风突然停住脚步的事他还是立刻就察觉到了,马上也停下了脚步,没有昏头昏脑的一头撞上风的后背。
“?”
有些迷糊的抬头,夜枭动了动耳朵,只听到一声轻轻的吞咽口水声。
“主人,幸不辱命。”
这句话还得他来说,风单膝跪下的时候,有些无奈的如此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