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盘肆挣扎着开口，“那个叫什么，对不起啦……”
黎叶逝震惊看去，便见盘肆一脸无辜，仰头望天，一副我刚才什么都没说的样子。察觉他久久不肯移开目光，盘肆恼羞成怒，跳了起来：“看什么看！没见过帅魔吗！”
“……”黎叶逝无语片刻，问道，“那个，”他指了指那能量膜，“那里面有什么好东西吗？你看起来很激动。”
意识到话题岔开的盘肆放松了，无意识的轻吐一口气，然后拨了拨自己的头发：“那个，应该是我回家的路。”他顿了顿，得意忘形，叉着腰哈哈大笑，“不出意料的话，我很快就可以回去啦！”
闻言，黎叶逝瞳孔一缩：这怎么可以！
他为人隐忍压抑，最讨厌的事情不很是别人欺辱他，而是欺辱了他的人，不是被自己整死的。可以想见，一旦盘肆拍拍屁股，潇洒走人了，这段时间的经历，定会成为他的一个心魔，终生不能释怀。
黎叶逝微微吁了一口气，放松了神经，轻轻的说：“魔王寿命漫长悠久，凡人一生与你不过弹指一瞬，可不可以，可不可以……”他迟疑踌躇，终究还是自嘲一哂，“是我太贪婪了。”
“你想要让我看着你死去之后再离开？”盘肆眼珠一转，猜中了他心中所想，他想说，我们不是已经约定好了吗，但是还是想要看看黎叶逝的反应，一面又在得意着，自己的存在对于黎叶逝的意义非凡。
黎叶逝垂下眼，当中水波盈溢：“我，你……我想起来还有一些作业要做，先出去了可以吗？”
盘肆微诧，依旧没有吱声，只是看着他身影消失在眼前。他随意找了块巨石，坐在上面，姿态慵懒，带着微微的得意。
不过，当那完好无损的能量膜映入他眼底的时候，盘肆眼中划过炽烈的嗜杀和狂躁。
这空间之门也不知道究竟需要多大的力量才能够击碎，怕是等自己成长到那个地步的时候，黎叶逝早就化作一抔黄土，就算他不想按照约定来，那也是没有办法的。
继而又想到方才黎叶逝沉默哀伤的摸样，不由生出几许烦躁和得意来，两相矛盾憋在胸腔里打架，促使着他躺倒，闭上眼，眉头紧紧皱着。
说起来，若是等到何寄奴这身体苍老死去，黎叶逝也魂归西天，自己若是无聊了，也可去寻找新人来奴役——虽说届时，这潜龙魔域的灵气循环必然已经趋近正常了。但是……
盘肆揉了揉自己的心口，将当中奇异的空落感受揉化开去。
他躺在那里，暗暗告诫自己：不管怎样，我都会信守承诺，嗯！坚定信念，以早日回归魔界，将那老头子暴揍一顿为终极目标。就这么简单。
他想着，简直快要被胸口憋着的一股闷气给憋炸了。
便化闷气为力量，调动力量使之与空间之门当中的魔元力以及灵气产生共鸣，一边将其更多的引动而出，慢吞吞的修行，一边调动部分灵气去滋养那些蔬菜树植。
先前那些贫乏稀薄的灵气，无论是从量还是质上，都比不得此刻从空间之门中哟凝神定心，似乎隐约可以听到那些植株们欢快呼吸的声音。
一切似乎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
说什么作业之类，已经是再鲜明不过的借口，毕竟，盘肆在魔域里头也晓得，黎叶逝已经把作业全都搞定了。
不过，这样才显得更加魂不守舍不是吗？
黎叶逝看了下，他当时上床的时候是九点多一些，被盘肆拉扯着一番，现在才快半夜一点，不由的庆幸现在开学一周，作业想要多也多不到哪里去。
胡思乱想着，盖好被子，噙着勉强的笑意入眠。
Chapter.33
“寄奴，寄奴，寄奴……”沈雅兀自笑了起来，转头对他说，“妈妈给你换一个新的名字好吗？”
“可是母亲……”
沈雅指着从母体上脱落的枯黄叶片，道：“就叫做黎叶逝吧，真是个万物萧条，无所留存的季节。”
“母亲……”
“寄奴！寄奴！何——大——神！”
黎叶逝悚然一惊，猛地张开眼，便见程光一张活力四射的面庞近在眼前，近得可以看到那家伙眼角的眼垢。
“……”黎叶逝看了看时间，已经七点半了，周末还真是美好，若是平常，宿舍里面的那个大喇叭早就奏乐不止了。
“快去洗脸吧。”黎叶逝推了他一把，实在是有碍观瞻，虽然自己现在这摸样也肯定影响市容的。
程光嬉皮笑脸的去拿洗漱用品，嘴巴还不肯闲着：“你睡觉的样子看起来规矩，其实就跟猪一样，怎么叫都不醒，一般人看着，又不好意思叫你，还真要被你坑了。”
“你有意见。”黎叶逝套上衣服，淡淡道。
程光立刻见风使舵，迭声道：“不敢不敢！我就是随便说一说嘛，你不要这么小……”小气二字究竟被他及时塞回了肚子里。
“他们呢？”黎叶逝眼珠一转，便将宿舍里的情况都纳入眼底，“昨晚都没回来，还是早就出去了？”
程光鬼鬼祟祟的一扫四周，然后凑到黎叶逝耳边，神秘兮兮道：“你知道，隔壁宿舍的王超，来的时候就发现那个了……”
黎叶逝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觉得这外星人太不靠谱了，都不学人话就来卧底吗？最重要的是，他没刷牙凑人这么近，是要谋杀吗？
“说人话。”
这招实在是太招仇恨了，程光面色青白，嘴巴恶狠狠的动了动，一副犹豫着要不要咬死黎叶逝的摸样。
黎叶逝识相的又问：“那个是什么？”
程光顿时将那点悲愤抛到九霄云外，将这世纪第一秘密附耳告诉了他：“网吧！”还加重了语气，强调道，“不用身份证的网吧！”
黎叶逝好笑的瞅了他一眼，小孩儿一副十分畏惧，又有些向往的样子，显然是受家长们耳提面命的教训，对网吧形成了错误的认知。不过，一个让未成年人成批随意进入的网吧，却是脱不了洪水猛兽的地位，他若是一个热血教育工作者，怕是要立马揣着一袋子皮鞋冲过去砸店。
不过，这件事不需要他理会，何况新出炉的初中生们好奇心大，这么多孩子，怕是大半是跟着去见识见识的……
黎叶逝缓缓的摇了摇头，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初中生，只需要庇护好程光就行，但是看程光那双炽亮的眼睛，显然是堵不如疏。
什么时候也带他去见识一下。黎叶逝若有所思，端着脸盆，招呼程光去刷牙洗脸。
牙刷也堵不住程光的嘴巴，他刷的满嘴泡沫，一边唧唧歪歪道：“不是所有的人都去了那里了，也有乖宝宝书呆子去看书写作业去了，还有的被父母带出去玩儿了……”
黎叶逝深觉有买杀虫剂的必要，为什么他脑袋周围都是苍蝇在嗡嗡叫呢？
两人走了正规门路，打了离校申请，程光便撒泼跑了。
青蓉城有个商品市场，当中什么样的东西几乎都有卖，服装，食物，花卉，各种各样，琳琅满目。那里离学校比较远，但只要一块钱，坐个一个小时的公车，就可以到了。
程光和黎叶逝二人从摇摇晃晃的车上下来时，脸色都煞白煞白的，吃过早餐坐公车感觉实在是太销魂了。
程光看着黎叶逝要吐吐不出来的样子，幸灾乐祸的捂着肚子傻乐。
“寄奴寄奴！”
黎叶逝的视线正不断的在各处摊点上逡巡着，程光聒噪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他面色一变，没来得及逃走，便被这货勾着脖子，连拉带扯的强行拖走了，那架势，仿佛少年在玩绑架游戏似的。
“你想要谋杀吗！”被勒的呼吸有些困难的黎叶逝终于爆发了。
程光反而高兴的笑起来，饿虎扑食抱上去：“呀呀呀！你终于生气了啊，还以为你不会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呢！”
黎叶逝无话可说。
盘肆崩溃的怒吼道：“滚！滚！滚开！”仿佛被抱住的人是他似的。
黎叶逝将表情褪的一干二净，摸了摸耳尖：“这试探很无聊，万一把我弄死了呢？”
程光没料到他把这件事情看得这么严重，理所当然道：“我会把握好分寸啦，还是你不相信我？”他皱起脸，憋出一脸伤心欲绝的表情。
黎叶逝淡笑一声：“所以，你把握好的分寸，害我摔在课桌角上。”
程光：“……”他脸色骤变，讷讷半天，说不出话来。
黎叶逝道：“玩笑不是可以随便开的。”
程光目光闪烁，片刻愧疚的弱弱道：“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啦……”
黎叶逝不应答，只是问他：“刚才叫我干什么？发现了什么好东西了吗？”
程光小孩子心性太重了，身上笼罩的晦暗一扫而空，拖着黎叶逝的手，一手揽着他，护着他过了马路，来到了一个卖小吃的摊点上：“这个东西，闻起来好香。”
黎叶逝看了看，是卖煎饼的。
盘肆又开始惊叫出声：“哇塞！好多的脏东西啊！你看那个人的手指甲缝里！黎叶逝，听我的，为了你的身体健康，千万不要买啊！他买了给你吃也不要接受！更加不要请他吃——！”
黎叶逝完全不能体会他的激动，冲着程光宽和的笑了笑：“这种东西虽然味道好，但还是少吃吧，好好的吃正餐，才能长得高一些。”
“初中的时候拔高，若是不注意一些，到了高中大学的时候，就长不了几厘米了，你自己决定吧。”
程光圆睁着眼，听黎叶逝说得煞有介事的，立即点了点头，肃容道：“嗯，这个我一定要跟我妈妈说。”
“……”黎叶逝失语而笑，很快又暗淡下去。
他沉默着，专注的盯着摊主，熟练的将酱料刷上去，将东西裹进去。忽然脑中一亮，他想到一个不错的主意。
“盘肆，”他对盘肆道，“我们以后也出来摆摊吧，现在偷师，这样等我们以后的材料养出来了，既可以满足你的口腹之欲，也可以赚到钱。”
盘肆扁了扁嘴巴，虽然有些不爽，但还是道：“好！——你出来就是为了偷师？”
“不，看看有没有什么便宜的东西值得淘。”黎叶逝直言不讳，“宦珍妈妈她们留给我一些钱，虽然少了些，肉再小也是肉，树的种子再小，只要操作得当，都可以变得繁华如盖。”
他如此坦白，极大程度地取悦了盘肆，他按捺住嘴角的笑意，忽开口道：“看，那边那棵树，长得不错！”
黎叶逝：“……”
盘肆兴致勃勃的催促道：“快快！去把它弄到魔域里头来！它的根骨不错，虽然比不上在那个小土坡上的，但是……肉再小也是肉啊！”
黎叶逝暗叹一声，飞快的解释道：“不行的。青蓉城跟农村不同，这些树不是想弄走就可以的。”
盘肆傲然道：“还没有我不敢做的事！”
黎叶逝沉默片刻：“好吧，”他面上浮出一丝苦涩的笑意，又很快的淹没了，道，“不过，我可以先去查一查，需要关押多少天，然后去学校请假吗？”
这下轮到盘肆哑口无言了。
盘肆问：“这是什么意思？”
黎叶逝没有吱声，在盘肆的催促下，才道：“光天化日之下破坏城市绿化，我又没什么钱，估计是要去警察局做客两天的。”
他这纯粹是胡诌了，虽然破坏公共环境影响恶劣，但他一个未成年小鬼头，真落到他自己头上的麻烦倒是不可能那么严重。
盘肆信以为真，讷讷半晌，闷闷道：“哦。”
黎叶逝道：“为了你坐牢而已，不碍事的。”
盘肆觉得有些温暖甜蜜，又无形中觉得被打了一个响亮的耳光，低斥道：“听不懂我的意思吗？不要去了！我说不要去！”进而又有些恼，“你不早说！”
早说了，那岂不是一堆麻烦？黎叶逝并不辩解，话锋一转，只道：“但是城里是有花草卖的，还有专门的花鸟市场，不过那比这里更远。”而且好看的我们都买不起。
盘肆根本不管这些乱七八糟的缘由啊细节啊，他只要看结果，因而只是不耐道：“那随便吧，等以后赚到钱再说吧！……摆摊的前景很好？”
黎叶逝道：“还行吧，我们做的，近乎于无本的生意了，生意好的话，一个月上万块钱也不是没可能的，等以后……”
盘肆听得脑袋都大了：“好了好了，你直接说它很有前途就成了！”
“好吧，它很有前途。”黎叶逝乖顺道。
盘肆：“……”
程光全然不知黎叶逝再跟别人谈话，正眼巴巴的望着摊主：“这个鸡蛋再加一个加一个！这个放多一点呗，不不不，我不吃辣！那会死人的……”
等程光递了一个煎饼到黎叶逝嘴唇边的时候，他呆住了。
盘肆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将他手中的煎饼与自己幻想的煎饼做比较，喋喋不休的在空间里说话：“哇塞，猜猜我看到了什么？好多的细菌啊，看着一条，软软长长的，还在不停的蠕动蠕动，等你把他吃到肚子里……”
黎叶逝面色惨白：“够了！”
程光歪着脑袋，上挂问号一个，不明所以的问他：“……什么够了？”
盘肆已经安静下去了，黎叶逝缓缓的吐出一口气，笑道：“没事，我早饭吃多了，你自己慢慢……”
程光震惊的看着他，伸手去摸他的肚皮：“哦天哪，你这肚子是有多小！以后怀宝宝会不会有困……嘿，嘿嘿，我什么都没说！”程光识相的捂住自己的嘴巴，一双圆溜溜的眼珠骨碌骨碌直转。
“对了！”程光两手各抓一只煎饼，往嘴里胡塞，“要去哪里逛，你想要买什么？”
“随便转一转，看看能不能淘到些什么。”黎叶逝目不斜视，不去瞧他唾沫星子混着食物渣子乱喷，这方面他不想太管束他。
“哦。”程光幸福的吃着美味的小吃，十分陶醉的表情。
黎叶逝大约能猜到，这个小鬼家虽然在农村，但条件还不错，从小被宠着长大，脾气有些任性，但还是很天真可爱的。至于为什么会贴近自己，这就不得而知了，孩子的心理，总不是一个大人能够理解的，何况他这样一个不正常的大人了。
两人一边逛街，一边有一下没一下的聊着。
虽说早就做好心理建设了，但是当真看到黎叶逝和那小子言笑晏晏的摸样，盘肆心中还是溢满了不爽。
这其实没什么好比的，根本就不是在一个层次上嘛！
盘肆这般自我安抚着，瞥了一眼被大量的灵力滋润得水当当，伶俐喜人的蔬菜们。
虽然没有料到灵气的增加竟有如此效果，但这并不妨碍他自鸣得意。想到黎叶逝进来之后，惊叹的模样，盘肆愉快的翘了尾巴，嘿嘿乐起来。
一夜之间，以后的钱，还不是滚滚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