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自由通婚,修真界并不忌讳,但未婚先孕却是禁忌。传说,这样的孩子是被神诅咒的孩子,是禁忌之子,至于为何如此传言,却是无从考证。对于这个传言,临家并不在意,他们可是正统之家,这些随口传出的谣言可不能吓到他们。但他们不怕别人怕啊,所以为了不引起妄论,临家并未大肆宴请宾客,只是邀了些关系要好的亲朋庆贺了一番。
在回来之前,临寒并不清楚这些,所以他并不明白当时父母看向温颖肚子时那奇怪的眼神,虽然只有一瞬,但他却是记下了。随后家里人宴请的宾客更是加重了他的疑惑。
最终,他在一个多嘴的侍女口中知道了缘由,原来,是禁忌之子吗?呵呵,机会。
于是,就在那一年,他大哥修炼走火,亡;二哥不知为何落入井中,亡;三哥被心魔侵蚀,疯,两月后亡故;四哥据说是出外历练,未归;五哥最惨,被一群奇怪的虫子生生咬死。
这些事的落幕,是在温颖中毒之后。
这曾一度引起了临家的恐慌,真的是诅咒吗?禁忌之子真的存在吗?可就连老爷夫人都说那是虚传,那时的临家家主下狠命令,令临家众人死守秘密,谁也不能向外传一个字,并向外传临家五个少爷无心家业,各自云游修炼去了。
从此,临家,便只有他一个独子了。不是没有人怀疑过他,但此时少夫人危在旦夕,便也不再有人认为他是凶手了,毕竟,谁都知道他有多疼爱温颖。可是,却是没有人知道,人心,从来都不止是一面。
在交代好临家家事后,当时的临家家主便携伤心欲绝的夫人离开了这个家。他们完全没想过要看看还在温颖肚子里的临诺,虽然他们认为这不是临诺的错,但毕竟,还是有些责怪的。
他,临寒,也便成了临家唯一的家主,当权者。让仆人们奇怪的是,从临寒成为家主之后,夫人的身子便一日日的好转,没过多久便完全康复了。但这时,他们也无法再说什么闲话了,毕竟,她现下可是临家的正牌夫人,唯一的夫人,她掌管的可不只是临家的财务,还有他们的命啊!
虽说这新夫人的脾气看起来是很好,但指不准有什么别样的爱好呢?所以仆人们都各自缄口,人人自危,他们在几位少爷出事之时可没少说这位夫人的闲话。
这可正好合了临寒的意,坐在家主的位置上,他笑的隐秘。是的,这一切,都是他干的。
在他知道他大哥要闭门静修时,特意到他房里去点了一段乱心的熏香,说是凝练心神,大哥当然就深信不疑,看着大哥那信任的眼神,转过头,他笑的别有深意。
而他的二哥,是他亲手推入井中的,那时他眼中的不可置信和哀痛,他可是明了的很呐。哼!他可不是他们这些废物!这临家,注定是他的!
三哥,很简单,那个修炼狂,只需要在他心神完全沉入识海时,稍稍输一点完全冲突的力量就行。可笑那些愚蠢的人竟然以为是心魔。
还有两个了,临寒心里暗暗盘算。四哥从来就喜欢外出行学,那么,就让他永远在外面吧。趁四哥出门之前把一颗丹药塞到他手里,说这是少有的能够提升修为的仙丹,那个单纯耿直的四哥当然不会怀疑自己一直以来疼爱着的弟弟。也不知道在哪里,变成了一滩青灰。
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他的五哥,那个谦谦君子般的男子,那个从来就带笑看着他的男子,竟然早就看到了他眼里的野心。在他准备向他下手的那晚,那人依然在笑,只是眼中蒙上了一丝清愁,他语气忧伤,问自己这样值得吗,他们兄弟五人本就无意得到家主这个位置,问他这是何必。那时,他笑,从来不在他人面前展颜的他脸上是灿烂的笑。无数的毒虫向那个依然温和的男子袭去,没有听那一声声的嘶吼,他转身离开。
他从来不相信会开口的人,就算他们是他哥哥。爱?呵,可笑!他不相信任何一个人是爱他的。就连温颖,他也不信,他爱温颖,这毋庸质疑。但他并不相信温颖爱他,于是,在谁也不知道的时候,他种下了一只蛊,深深的,种到了她的心里,从此,生死相依,永不背叛。
但是,爱归爱,他却绝对不会允许威胁他的存在,他爱的是温颖,不是她肚子里的那个禁忌。
把药放入温颖的安胎药里的,这药只能伤到她腹中胎儿,却是绝对不会伤到母体,虽然看起来危急,却是一点也不会有事。这,便是他最后的目标,是的,那是他罪恶的见证,他必须毁灭。
可是,他活了下来。那个孩子,尽管那么小,那么脆弱,可他活了下来。
他很像他母亲,从第一眼他便可以确定,虽然那药没要了他的命,可终究是伤了根。看来,是没有什么威胁了,禁忌又怎样?还不是一样的脆弱,只是一只手的事情。可是,现在没威胁并不代表着以后没有,他看了看那个小小的精致的脸蛋,眼一虚,手伸向了那小小的脖颈。可惜了,他暗叹一声,只是为那时小小的临诺整了整衣领,抬头便看到温颖醒来了。
随后便是到处找人医治,却是无法。他暗笑,当然无法治,这可是他特地炼制的秘药,专门破坏幼体生机,无解。
最终在温颖的梨花带雨下,他还是去请了族里最有名望的长老出山。这长老是族里少有的医修,可却是从未有人知道他是一个面相师。
哪知那长老也不走近,只看了尚在襁褓中的临诺一眼,然后便说了一通别有意味的话,“天降于斯,奈何无心;汝等之罪,吾等无力以承,世以担。天命,天命也……”声音渐渐远去。
无法偿还,无法逃脱……吗?临寒心里暗自嘲笑,天命?修真者,本就是逆天改命,又何来天命一说?简直是笑话!
第二十七章
过了许久,临寒的笑声终于停下来了。怔怔的看着天空,嘴角还残留着讽刺的角度,看吧,哪有什么天命?说天命,那都是虚妄!
“你很开心。”一个温和去笃定的声音从临寒身后传来,可临寒却是突然如同被定住了一般,这声音,他刚刚听到过。
明知道临寒想要杀了自己,但临诺并未避开,静静的站在那里,不躲不闪。这是他该还的,还与他,生养之恩,这一掌,够了。
感到临寒击到的地方传来的力量,临诺笑,还是太弱了。这对于以前的他来说,是可以毙命,甚至魂飞魄散,但,那是以前。以他现在的能力,不用任何抵抗,融合期的能力太弱了。
此时的修真大会早已被打断,修真者们都看得兴致盎然。虽然对于临诺的突然出现他们也是分外惊讶,但他身边那个人看起来就不是普通人士,想来也是他把那个病秧子大少爷从临寒手中救出来的。要说临诺是自己逃脱的,笑话,谁不知道临家大少是个废人?
界痕依然在临诺身边,一张脸依然冷肃,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但只有他知道他是如何震惊,他本以为惊鸢会出现,却没想到临诺给了他一个惊喜,原来,这人不只是聪明而已,还深藏不漏嘛!这样一来,就好办了。看着眼前那清逸的身影,他眼里是志在必得。
临寒僵了僵身子,转身,嘴角的嘲讽还没来得及散去,就这样挂着,与他惊讶的神色相对照,显得分外可笑。
温颖此时也止住了哭泣,眶中的泪珠还在不断流下,但眼里却是难以掩饰的欣喜,仿若在荒漠中行进了许久的难者看到了一片绿洲一般,随后又是一阵患得患失,狠狠地卷起袖子把泪水擦干,一双眼瞪得大大的,生怕这只是海市蜃楼。
竟然还没死,难道真的是命贱寿长吗?临祈一脸嫌恶的想着,那眼神仿佛要把临诺千刀万剐才好。
韩冰则是完全没有看向临诺,视线完全集中在临诺身后的界痕身上,一脸深思,连临寒的全力一击也能躲过,看来这人真不简单啊!不过,他再怎么厉害,临诺也还是一个病秧子、废物。而她,是绝对不会放弃临家这块肥肉的!她眼神阴翳,竟是从未在人前显现过的狠毒,临诺,既然你来到了这里,那就要有受死的准备!
是的,韩冰一直都是一个自私的人。在家族宠爱下长大的她从来不知世态炎凉,她想要的东西,别人总是笑盈盈的双手奉上,没有例外。从知道她的未婚夫是一个病秧子开始,她就开始计划。她当然知道有一个废物哥哥的弟弟,定是不甘屈居人下的,特别是那么一个废人。故她先是做一副温柔贤淑相与出门游历的临祈相遇,然后设计让临祈知道自己的身份——他哥哥的未婚妻,修真世家韩家的女儿。
然后,自然一切都顺理成章。她成了临家二少的未过门妻子,临家大少失踪,而临祈,虽然后来看来不是很喜欢她,但,她可不是为了他的爱才想嫁入他家的。于是,她就等着成为临家家主夫人的那天了。
可是,似乎有什么脱离了她的控制。先是临诺的出现,再是临祈的失常,然后是修真大会上临家家主的失态,这都还没甚大事,唯一让她倍感惊讶的是——临诺身边那人,似乎不好对付啊。
视线移到临诺身上,韩冰笑的嫣然。本来她是看临祈是个有野心、好控制的人才会特意布这个局,想等嫁入临家后再慢慢架空临家。现在完全失去了原本的走向,不过没关系,她会让这个局走回去的。
韩冰的动作完全被正好侧过身来的临祈看在眼里。对于她阴翳的眼神,临祈打了个寒颤,心里恨恨的想这女人装的还真好!其实早该在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他便应该明白了,但是当时他完全沉浸在这女人布的迷阵里了。
作为一个传嫡的家族里的次子,还是一个有野心的次子,他当然是不平的。更何况,还是那个无法练功的病弱废人生生压了他一头,他更是无法平息心里的怨气了。
他在知道韩冰是临诺的未婚妻时,他便知道,机会来了。得到韩冰的好感,然后与韩家联姻,当然不是临诺那个病秧子,而是他。这不但巩固了他在修真界的地位,还顺便还可以把临诺赶出临家,正好一举两得。对于此,他毫无负罪。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临诺,他竟然出现在了这里;更没有想到的是,韩冰,竟是别有企图!
虽然告诉自己自己本就是在利用韩冰,但一想起韩冰之前的依赖样,他心里还是升起了一种被骗的感觉。就像……就像一直以来都以为是自己的东西突然间发现不是自己了的一样,就算自己并不是很在意那东西,也是很不舒服的吧。
临诺只是站在那里,望着天空,脸上是玩味的笑,没多少时间再在这里玩游戏了。来了……
此时,那两个传送阵上,同时亮起了刺眼的光芒,各自照亮了希亚大陆的半边天空,一黑,一白,两种极端的光芒如同切割一般,把希亚大陆分成了两半,黑白分明。而灵沁山,灵源洞,正好是分界线。
……
白光渐渐散去,法阵上空,一个又一个,仿若凭空出现一般,浮在空中,个个神情肃然,彷如天神一般。而领头的竟是消失了好几天的玉孜,此时他眼里丝毫没有平日里的调皮与轻浮。一身白色轻铠仿佛附着在他身上,那张娃娃脸上满是凛然。
他本就是天界的天将之首,上次下凡,本是和界痕一起查看三界封印松动的原因。却没想到,不但没有查到,天主反而把自己给缚在了临诺身边。若不是此次连三界传送阵都出来了的话,他真不知道界痕会何时离开那个家伙,不就是一个小小的凡人吗?他真不明白为何天主会如此执着。
不过,现在界痕是不想回也得回了呢。玉孜心里升起一股幸灾乐祸的感觉,不知为何,他就是不想界痕这么在意别人,而且还是一个他们一向看不起的凡人。
在知道魔界会派人前往人界时,玉孜可是很兴奋的。看那个临诺一副病弱样,就算他身边有一个惊鸢那样的存在,也不可能在这样的乱世中存活吧。那样,大人就可以又回到以前那样,冷情冷性……了吧?虽然不是很确定,但他总要赌一把,玉孜可从来不像他外表那样单纯。
此时,玉孜脸上是无尽的杀意,他一定要那个人,魂、飞、魄、散。大人,只能是天界的,天界之主,不需要任何感情,不需要任何在意的人,他只需要把天界掌管好便是!
人到得差不多了,玉孜收回远望的目光,眼神恢复了那一片战意,对于他的将士们,他可是绝对不会露出另一面的,那个他,只有在界痕面前,才会出现。
“你们知道我们这次来人界是为何吗?”扫了眼眼前的十万眼怀敬意的天兵,玉孜张口,声音如同凿石一般冷肃坚硬。虽是问句,但他并没有留时间给将士们回答的时间,而是继续往下说去,“是的,魔族,那么,我们的目的,除了这一个,还有什么?”
冷冷的视线掠过天兵们,众人顿时觉得一阵寒意袭来,从来就是武夫的他们也不禁用力思考,除了来人界杀魔族之外,还有什么呢?小小的凡人死了就死了,与他们何关?然后,应该……没有了……吧?
如同洞穿了他们的心思一般,玉孜心里一阵冷笑,这便是武夫!鲁夫!“你们以为,人界灭了,天界还会存在吗?你们忘了你们曾经的根了吗?啊?我等入凡,可不只是为了杀敌而已。留根,记住,人界不能灭。”玉孜语气格外轻柔,似乎还带着一丝蛊惑的音调,但听到的人却没有一个觉得温暖,反而从心底升起一股寒意,仿佛不照他的做便会成为枯骨一般。
看众将的表情,玉孜便知道他是听进去了,心下暗笑,不知道这些人懂是不懂啊?只是留根而已,两个人便够了。当然,对于这些人的理解力,他表示怀疑。不过,没关系,那个人,是肯定不能活的。
仙本冷心,但始终有心,有心,是为人也,故称仙人。但在玉孜的认知中,任何仙都可以有心,任何仙都可以有情,唯独他——天界之主,界痕,不可以有心,不可以有情。有心,则易失衡;有情,则易寡断。这是忌讳,决断者的忌讳。他,玉孜,作为界痕的左右手,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看了眼那个中央的方向,玉孜眼里闪过一丝坚决,就算被界痕处决,他也要把那个临诺给灭了。
“行进。”玉孜轻描淡写的说完这一句话便化为一道微光,消失在这莹蓝的冷空中。众将士当然听得懂将军在说些什么,紧随而上。
仿佛就在一瞬间,这无人荒岛又恢复了宁静,只有那个微微泛着白色光亮的法阵还在证明着这里曾经不平静过。刚惊醒的海龟伸了伸头,大大的眼睛显得格外明亮,往法阵那方瞅了瞅,撇了撇嘴,再次缩回壳中,果然还是睡觉舒服啊……
第二十八章
在仙人从阵中出来之时,魔主肆朔便亲自领着自己的十万魔军站在了希亚大陆的上空,下面是那片曾经安宁的小村庄的遗址。
风轻柔的拂过,扬起了肆朔额前暗红色的发丝。同样暗红色的眼正微微眯着,似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眼里闪过一道戏谑的光芒,界痕,我看你此次如何应对?
在最初的时候,他和界痕本是同时诞生的双生兄弟,他们一同走过上古的荒凉,一同见证天地如何从单调走向繁复,从死气沉沉走向生生不息,可以说是沧海向桑田,他们从来都没有分开过。
可自从划开三界开始,便有什么在逐渐改变了……
由于很少有机会穿越界限,故而三界之间的交流一直很少。起先肆朔还会时不时越过封印去找界痕,而越界,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记得第一次离开魔界后,他很是虚弱了一阵,而那段时间,魔界也刚刚起步,事情繁杂,故而他也就再没心思去找界痕了。
等一切安定后,已是一过几百年,肆朔那时终于松了口气,不顾众臣的劝阻到天界去找他久违了的哥哥。可是,虽然界痕对他的态度未变,但他依然觉得有些不对,具体是哪里他也不清楚,就是觉得不对。
两人站在天宫的后湖边,那时的界痕一身白衣,眼神淡淡的落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一朵白莲正悄然盛开。肆朔不言不语,静静的站在界痕身边,却没有看向湖里,他只想知道,到底,是哪里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