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死！去死！去死！！”乔耒不停地叫着，用断了的椅子砸被他逼在角落里的尼文杰，尼文杰怕弄伤了他，一直没还手，只是用胳膊挡着头，“乔耒，你清醒一点，我是尼文杰！”
乔耒茫然无神的眼睛似乎找到了一点光亮，他愣愣地松手，椅子掉下来，砸在他的脚上，痛觉提醒着他所做的一切，“尼……文杰……唔……”乔耒捂住嘴，血从指缝里流了下来，滴在地上，身体忽然失去了力气，双腿无法支撑身体，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不停地吐着血，没一会流淌了一地。
尼文杰急忙从跳了过来，抱起乔耒，焦急道：“你怎么了？！”他边说，边掏出手机，飞快地拨打了急救电话。
乔耒数不清是第几次进了医院，但这次格外严重，他一直压抑的情绪爆发，精神也出了问题，这一段时间尼文杰的珠宝店一直是马亦岚在管理，现在他连刚开学不久的幼儿园都托付给他。
“希望你能好好开导病人。”医生凝重地道，“如果不好好珍惜自己的身体，将来他手脚接合的地方可能会受到影响，很容易留下终身残疾……”
“好的，谢谢。”尼文杰送走了一声，看着双脚被裹起来的乔耒，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这是乔耒第一次失去控制，以后可能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甚至更多。
“求求你，好起来吧。”尼文杰握住乔耒的手，低声祈祷着。
乔耒清醒过来后，和平常一样，对那天发狂的事只字不提，他的脚也在几天后就回复的差不多了。
“我想吃橘子。”乔耒念着，尼文杰放下手里的东西，走了出去，当他回来，病床已经空空如也。
第五十一章
乔耒回了自己家，父母和平常一样对他很冷淡，对于自己的儿子憔悴不堪的脸，他们甚至不想看见，但是乔叡尧很担心，他知道一定发生什么事了。
小玫看着陌生的叔叔，这个人是爸爸的哥哥，但她只是依稀有些见过这个人的印象。
吃过午饭，乔耒就在院子里看书，这里本是他的家，但是连他的容身之地都没有，他曾下过决心永远不回这里，但事到如今他已经不知道他还能去哪里了。
“哥，出什么事了？”乔叡尧径直问道。
“什么出什么事了？”乔耒随口应道，目光不离手中的书。
“你回来的原因。”乔叡尧拿走乔耒的书，让他直视自己。
“我回自己的家还需要原因吗？”
“少来了，你有当这里是你的家吗？”乔叡尧质问，一提起这件事就让他生气，口气也冲了起来。
“……”乔耒抬眼看着乔叡尧，深深的，让人不明其中的含义，“我出去走走。”
“喂，哥！”乔叡尧跟在他身后叫道，乔耒径直走自己的，一些老邻居还都认识，乔耒就坐下来和他们攀谈。
“哎呦，好久不见了。”王大婶走了过来，一屁股坐在小板凳上。
“大婶，好久不见了。”乔耒笑道，“你还和以前一样呢。”
“哪的话，老喽，都五十多了。”王大婶说完，一转话题，“你呢？听说你大城市过得不错，在干啥子呢？”
“就那样呗。”乔耒笑道，“我也是跟人家打工的，过得也是勉勉强强。”
乔叡尧见他没打理自己的意思，就回家去了，但等到天黑也不见乔耒回来，就出去找了，没想到他竟然和杨家路在一起，两人边走边聊，看起来很愉快，马上就要看到他了，他下意识地躲了起来，等两个人走了过去，他才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为什么他们两个会在一起乔叡尧止不住担心起来，明明知道有人对自己有企图，还傻呆呆地凑上去，哥他是疯了吗？
“你真的原谅我了吗？”杨家路问道，虽然乔耒刚才已经不止一次地说过原谅他了，但他还是难以相信。
“是啊。”乔耒淡淡一笑，“我知道你为了当初的事后悔了很久，总觉得不跟你说清楚，你很可怜呢。”
“谢谢你肯原谅我。”杨家路稍微松了口气，乔耒抬眼看着天空几点淡淡的星光，“谈不上是原谅，只是自己也经历过之后，多少能明白你的心情。”
“你结婚了吗？”杨家路愣愣地问道，他早就看到乔耒手指戴的两个戒指，一个简单大方，一个精致漂亮。
乔耒抬手看着自己的手指，一笑，“或许吧。”
“或许吧？”这是什么回答？
“因为还没来得及结婚，她就死了。”乔耒道，“是我害死了她。”
“……”杨家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安慰他，想要碰触他，又害怕被误会。
“我该回家了，拜拜，明天见。”乔耒挥了挥手，转身走了，杨家路凝视着他的背影，心中充满了喜悦，神听到他的祈祷了吧，才让乔耒重新回到他的身边。
乔耒并没有回家，而是坐车去了最近的旅馆，如果他回去的话，全家人都会为了他的住处而发愁的。
第二天，乔耒就开始去找工作，在城镇的一家服装店找到了工作，试用期两周，底薪加提成，他还顺便租了老板的房子，老板特意算他便宜点。
解决了工作和住宿问题，乔耒又回了家，杨家路也在，他是被乔叡尧叫过去，询问他的下落的。
“你昨晚在哪？”乔叡尧劈头就问，他比父母更担心他，这点虽然让人开心，但也让人烦心。
“旅馆，我今天去城镇找工作了。”
“……”乔叡尧愣了一下，“什么工作？”
“卖衣服。”乔耒道，“明天就去上班。”
“这样我送货的时候可以去看你。”杨家路高兴地道。
“好啊。”乔耒笑道，乔叡尧看着他们，蓦地从心里开始同情杨家路。
乔耒在工作的地方很受欢迎，他淡淡的笑容，加上精准的眼光，让很多人非常喜欢他，有很多人只是为了看他，也会特意跑来买根本不想买的衣服。
杨家路确实如他所说，只要来城里送货，就会来看他，乔耒有时候会让挑几件衣服给鸸淑，钱本来是从他工资上扣的，但老板十分豪爽，表示不要钱，可以当成是他送的。
“小耒。”杨家路把送货的车停在路边，对于他的到来，连店里的其他人都见怪不怪了。
“杨叔。”乔耒还保持着小时候的叫法。
“你快下班了吧。”
“嗯。”
“那我等你一下。”
“好。”
下了班，乔耒和杨家路在一家小饭店里吃饭，说实话，他吃惯了山珍海味，对于这种没有卫生保障的小饭店实在提不起胃口，所以只是礼貌的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
“怎么了？”杨家路问道，“你吃的太少了，这样对身体不好。”
“不是，我习惯自己做。”乔耒道。
“……”杨家路沉默了一下，道，“抱歉……”
“抱歉什么？”乔耒打断了他的话，“我自己怎么吃都可以，但你好不容易来一趟……”
杨家路突然就脸红了，乔耒的话也说不下去了，扭头让服务小姐再加一瓶酒，吃到最后，杨家路已经醉了，无法开车，乔耒把他拖回了自己住的地方，安顿好，就去洗澡了。
杨家路迷迷糊糊地听见水声，混沌的意识分不清自己身在何方，只是身体沉重，他还知道自己喝醉了，想着不能让乔耒闻见自己身上的酒味，他就想去冲个澡，跌跌撞撞地向着水声走了过去。
开了半天，门才开，里面站着的就是他日思夜想的人，受到刺激微微恢复的理智告诉他应该马上关上门，可是身体却自发地走了进去。
“杨叔？”乔耒没有皱起眉头，只是扶住了杨家路，“你怎么起来了？”
这种亲和的态度仿佛在默许着什么，杨家路接着酒劲，大胆的抚上乔耒的身体，乔耒一把抓住他放肆的手，声音严厉了起来，“杨叔，你喝醉了。”
“嗯……我，我要，洗澡……”杨家路大着舌头道，一把抱住了乔耒，不停地磨蹭着他的胸口，“我喜欢你，我从你几岁的时候就开始喜欢你，你知不知道。”
“够了！”乔耒一把推开他，拿过放在一边的浴衣的裹住自己，“你洗个澡清醒一下。”
乔耒把杨家路扔在了浴室里，自己换了一身衣服，去外面吹风，他知道杨家路喜欢自己，但是他不可能喜欢他，原谅他，不代表就是给了他机会，还是说，他不该选择回来？他以为自己抛弃了一切，可总是有新的东西不停地填充心中的空缺，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
乔耒一夜没有回去，杨家路晕乎乎地穿着湿衣服睡了一夜，幸好他身体壮，才没有感冒，头疼地睡醒，想起昨晚醉酒做的事，加上没有看到乔耒的踪影，顿时后悔不已，急忙出去找人。
杨家路没走多远就看到了乔耒，他坐在路边的椅子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对不起，昨晚……”
乔耒抬头，看了一眼杨家路，低声道：“我或许告诉你比较好，我回来的原因。”
杨家路一愣，回来的原因？
“我再之前呆的城市里发生了很多事，精神过于压抑，终于不受控制，伤了人，我是逃回来的。”
“逃？”杨家路呆呆地念着。
“知道了，就不要过于接近我。”乔耒道，“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次发疯，严重的话，有可能不是伤人那么简单了。”因为在外面坐了一夜，手脚都疼痛不已，乔耒只能坐着，他知道一站起来，肯定会难看的摔倒。
“抱歉。”杨家路喃喃着，一把抱住了乔耒，“对不起，我不知道发生了这么多事。”
乔耒没想到起了反效果，但这怀抱温暖的令他不忍推开，这人是真的关心他，在乎他，他渴求的东西这个人或许无法完全给他，但至少可以接受他。
“你喜欢我，是吗？”
杨家路一怔，以为他是在确认自己的心意，就急忙点头：“我喜欢你，爱你……”
“……”乔耒淡淡一笑，“你听听我只几年是怎么过的之后，再决定吧。”
杨家路点点头，乔耒讲了所有的事，被人带到阿拉伯，被人虐待，有了孩子的事都说了出来，只是把他和尼文杰的关系跳了过去。
杨家路怔怔地听着，乔耒抬起手，惨然一笑，“说实话，我现在走路都是问题，断掉的地方受凉后，就会发痛。”
“不要说了。”杨家路抱住乔耒，“我不想你再痛一次。”
“……”眼泪不知怎地落了下来，乔耒把头埋在他的脖颈上，长久积郁的感情蓦地爆发。
杨家路只是轻拍着他的后背，他知道任何的言语都安慰不了此时的乔耒，他能做的只有这样沉默的陪伴。
发泄过后，乔耒不肯抬起头，杨家路也不勉强，搀扶着他回了住处，用热水帮他暖手暖脚。
“好点了吗？”
“嗯。”乔耒轻轻点了点头，杨家路突然笑了起来，“我记得第一次见面时，你才七岁吧，那时候我就在想，好可爱啊，之后接触后，你也很少哭，也很少笑，但一笑起来，就像在闪闪发光……”
乔耒静静地听着，杨家路突然转了个话题，“你现在有喜欢的人了吧。”
乔耒一愣，杨家路指着他的眼睛道：“刚才每提到尼文杰这个名字，你的眼神就很不一样，你说他是你原来的老板，你孩子的养父，不止如此吧。”
“……”乔耒沉默了一下，才缓缓道：“他是我的情人……”
“果然如此。”杨家路淡淡一笑，“我啊，一直喜欢你，一直爱你，年少的时候也想过用强硬的手段霸占你，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见你的次数屈指可数，我的爱没有消磨，而是沉淀了起来，当你愿意跟我讲话的时候，我被喜悦冲昏了头脑，没想过为什么你会回来，遭遇了什么，但当你告诉我的时候，我的头脑反而清醒过来，你并不是回到我的身边，而是我们之间又重新开始了。”杨家路顿了一下，接着道，“你愿意和我重新开始吗？”
“只是做朋友的话。”乔耒笑道。
“就是朋友。”杨家路会心一笑，这么说开，突然就释怀了，那么多年的感情不会就这么消失，沉淀升华之后，就会变得平静，当年得不到的，现在也同样得不到，只是他得到了别的东西，足以弥补那么年藏在心里的感情。
“谢谢你。”乔耒道，“我或许过不久会离开这里。”
“我知道。”杨家路笑道，“属于你的地方并不是这里。”
第五十二章
和杨家路对话之后，乔耒突然明白了自己为什么始终不能接受尼文杰，不是因为他说的家世，舆论的关系，而是他内心深处觉得被那么多人抱过的自己很脏，不论多么华丽的理由也掩盖不了事实，不愿意承认的事实，赤裸裸地摆在眼前，肮脏的自己配不上尼文杰，仅此而已，但这只是他单方面的想法，尼文杰同样说过喜欢他，他也做到了，抛开刚起步的事业陪在自己身边，足以证明他有多么重视自己。
不知道是谁说过，人都有获得幸福的权利，那么自己也同样有获得幸福的权利，抛开被世俗的认知牵绊的自己，一切都变得简单，他不是女人，没有所谓的贞洁，尼文杰既不会，也同样没资格要求自己，他们站在同一位置，是平等的。
想明白后，乔耒收拾了一下东西，立刻就走，杨家路也没有挽留他，笑着送走乔耒后，又觉得有些后悔，毕竟那是乔耒心灵最脆弱的时候，如果趁虚而入，说不定就能抱得美人归了，不过真的那样，乔耒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快乐，但是这样装了君子，他那么多年的恋情就都付诸东流了，什么只要你幸福了，我就幸福，全是骗人的扯淡。
乔耒回了尼家，但尼文杰没在，他又去了珠宝店也没找到人，不过倒是看到了马亦岚，他似乎变成了这里的职员了，每天都在这里。
“你找文杰啊？”马亦岚挑眉看着他，这个人真是奇怪，不吭一声走了，又这么回来，真拿别人当他的狗吗？想起来时抚摸两下，不想理时，就一脚踹开。
“嗯。”乔耒快速点着头，马亦岚知道对于别人的事不能过于插手，就回道：“他在幼儿园。”
“谢啦。”乔耒道了声谢，转身就要走，就听身后马亦岚幽幽地道，“再怎么任性也要有个限度，不然本该自己的东西，也会被别人抢走。”
乔耒脚步一顿，又快步走了出去。
尼文杰果然是在幼儿园，他看起来很累，躺在沙发上睡着，眼睛下面深深的黑眼圈证明了他的疲惫。
乔耒没有打扰他，只是拿过放在一边的外套，盖在他的身上，然后就静静地坐在一边，审视着他，明明只有不到一月没见，他却觉得好像过了很多年，有种淡淡的怀旧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