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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思苍雪不思归——bySerrall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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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既然没法恨他,那就去爱他。

第一人称攻文,CP不可逆,不可拆。

本文小白、装13、逻辑死,任何BUG都是可能的,特此警告。

内容标签:天之骄子 不伦之恋 报仇雪恨

搜索关键字:主角:常幽 ┃ 配角:东苍灵 ┃ 其它:

Part1 别离剑

常府人声鼎沸。

有茶考中了秀才,把父亲自豪得不行,大摆酒宴,延请乡邻。有茶自当作陪,可怜他不过十三岁,一圈酒敬下来两眼无神,面色红扑扑的,越发像个小姑娘似的,秀美可爱非比寻常。

尽过地主之谊,主人悄然退场,引贵客进了书房。

乡里的名士萧素,敞亮地与父亲提及结亲。

萧素乃真名士,本是望族嫡系,且当过帝师,又许以嫡女,诚意十足。父亲对这桩门当户对的婚姻也十分满意,当场允诺下来,让有茶向萧素执过半子礼,又问:“可从萧先生修学问乎?”

萧素自无不允。

桩桩件件,都是非大办不可的喜事,自然不可能如此简陋,必要挑黄道吉日过了明路……想着我都一阵头疼,连忙寻了个由头告罪脱身。

有茶便以愤然的眼神看我。

我出来后,还隐约听见父亲和萧素的言谈。

“此子便是府上的大公子幽?”

“然。”父亲说道,“犬子无状,冲撞亲家——”

萧名士只笑:“素闻他醉心武艺,今日得见,果然别有气象……”

两只老狐狸。

我不禁觉得有茶十分可怜。

边上一个小僮迎过来道:“大公子,可找见您了!李教习正在校场等您呢!”

若我慢了一星半点,李教习绝对会让我比有茶更可怜。

我叹了口气,运起轻功,拔足狂奔。

李教习是常府一百护院的总教头,武功高强,十七路凄风苦雨剑法不知叫多少武林豪强寸断肝肠。

他的剑法施展开来,姿势与意境俱是极美,有茶一贯非常喜爱。

……至于为什么是我学了这剑法,不提也罢。

校场上李教习面沉如水,良久不发一语,我只当自己要倒大霉,伸头一刀、缩头也一刀,颇有些无所畏惧、或者说破罐子破摔的上前道:“李伊人为什么不高兴呢?”

李教习是母亲的陪嫁——为什么不陪嫁丫鬟而陪嫁了教习,这得去问我的外公和外婆——他的凄风苦雨剑法最末两式曰“浣溪纱”“临江仙”,这两招正是凄风苦雨剑的杀招,李教习使得尤为精熟,母亲因道“这可真真是‘所谓伊人,在水一方’了”,从此李教习就成了李伊人。

对一个昂藏男儿来讲,实是奇耻大辱。

平日里我绝不敢这么叫他的,可是……我即将倒霉了不是?凭什么只有我一个人走背字呢?总得让他心里也不太痛快才好。

李教习面色又沉了一些,他的手业已搭上配在左腰的剑,突然又松开来,向我背后行礼道:“夫人。”

我回过头看到了母亲。

母亲是个美人、且是个烈火骄阳般的美人。

她的美极其张扬,极具侵略性,仿佛非得叫第一眼见到的人为之拜倒不可。

也正如她的性格。

“母亲安好。”我连忙说。

“李伊人。”母亲并不搭理我,却抬手拉直了我的衣襟,漫不经心又难掩骄傲地道,“那件事,可曾和我儿说了?”

“这……夫人……”李教习犹豫了片刻,“还不曾说。”

母亲将手轻扶在我肩上,没有说话。我感到一阵寒意。

李教习眼神闪躲,半晌才吞吞吐吐地说:“卑职以为……卑职以为……卑职以为……”

“你以为什么?”母亲冷笑道,“以为你一个小小的‘别离剑’李不见,足可以当我儿的师父?”

李教习垂下头去,我看到他的脖子上青筋迸起,几乎使他的脖子粗了一圈,他似乎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是!”

母亲大笑,红唇如火,美艳不可方物。

我从未见过母亲笑得如此畅快,亦没注意到母亲什么时候移开了放在我肩上的手;我错过了一切过程,知道的只有结果。

那是何其清脆的声音。

母亲扇了李教习一个巴掌。

这个巴掌把李教习扇得飞了出去。

母亲简单的一个巴掌,李教习连反应都不及。

这才是母亲蔑称李教习为李伊人的缘由。

并非因为她是名门李氏惟一的大小姐、李不见的主子,而是因为她的强大。

压倒性的强大。

我默然无语地看着五步外的李教习。

他喘着大气、胸膛剧烈起伏,迅速从地上翻身而起,又以更快的速度跪了下去,字字和着血水道:“谢夫人教诲,是卑职魔怔了。”

母亲虚理了下自己丝毫不乱的鬓发,才轻笑:“知错就好,下去吧。”

李教习才慢慢起身告退,摇晃着走开了。

母亲回眸对我笑道:“我儿,我已为你寻了师父。”

她怜爱地抬手抚摸我的脸颊,我却意识到,那正是她扇飞李教习的手。

“我儿……既醉心武艺,为娘……自当为你寻个世上最强的师父。”她嫣然而笑,面上带着莫名的狂热,眼睛看着我,又仿佛透过我看到了某种希望、通往她渴求的理想。

母亲的手纤细而柔腻。

我把这只美好的手拉下来,细细察看:“父亲那里——”

“我儿多虑,”母亲分外轻柔地说道,“此事与常梦影何干?”

父亲果真对此事未执一词。

有茶却显得忿忿。

“若我师从明光宫,我也可纵横天下!”他对母亲说道。

母亲却斥道:“你去学了武,置你哥哥于何地?置常家家业于何地?”

有茶脸涨得通红,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姑娘。

他不甘心地瞥了我一眼,气呼呼地出去了。

——他竟然信了。

Part2 雪国

北地苦寒。

自北地向北,再疾行十日,就是纵横捭阖、高耸入云的巍巍雪山。

在这庞大山脉极高峻的山峰上,明光宫坐拥雪国。

远远已经能望见屋宇,在风卷的雪粉之中,显得朦朦胧胧。

四个抬舆的侍女似是十分喜悦,加快了脚步,不过几息时间,就到达了明光宫门口——这大门实是十分简陋,至少远不能与明光宫的威名相较。

“请公子下轿。”一个侍女柔声说。

我跳下肩舆,雪花落在额上,并不化开,反射着太阳光线,灿然生辉。

我伸手笨拙地把它捉了下来,可更多的雪片掉落,在黑色的皮裘上星星点点,闪闪发光。

“咱们这里终年飘雪,没几日你也会习惯的。”侍女巧笑着对我说道,她轻盈地立着,并未在雪地上留下任何痕迹。

我点点头。

母亲真是好大的面子,单说这个侍女,在江湖上也必是超一流高手,明光宫为迎我上山,一口气派来八个。

我深吸了口气。

……真冷。

明光宫并没有苛待我的意思。

这点,在长达数十天的行程中我早就了解,论武功和阅历,我也才十三岁,哪有值得称道的地方呢?

这些侍女却处处显出对我的尊重——不,应该说是顺从,且顺从得心甘情愿,并无半点勉强之色。

我几乎受宠若惊;但我向来不惮以最坏的恶意去揣测别人,又何况我的母亲、我亲爱的母亲,并无掩饰一二的意思呢?

她的恶意,就像纯白的雪原里怒放了一树绝艳的桃花,那样鲜明。

——我是母亲送给东烈风的一件礼物。

——纵然东烈风已经死了。

“宫主便在殿里等候。”领头的侍女带我到达一处大屋——高大而坚固,简朴得可以称为简陋,我实在没办法违心地把它叫做宫殿。她稍稍地向我点了下头,领着其他侍女悄然走开。

雪静静地下着。

风声却渐小了。

阳光烂漫,和雪地的反光交映,几乎是刺眼的。

我用力闭上眼睛。

——我恨东烈风。

……

东烈风是明光宫先代宫主。

而我的母亲,李星罗,曾经是她的侍女。

李星罗,名门李氏惟一的大小姐,身份贵重、天生娇纵,却被迫抛下繁华风物、锦绣青春,去高山之巅、苦寒之地,给东烈风当侍女。

可笑。

可笑之极。

尔后过了数年,李星罗的未婚夫常梦影为解救未婚妻于水火之中,独身前往明光宫,适逢东烈风不在宫中,一番斗智斗勇之后,救出未婚妻;又广邀武林英豪,以求臂助。

东宫主不过偶尔外出一次,结果贴身侍女就被抢走了,自然大怒,她奔袭千里,凡敢阻拦者,新秀也好、名宿也罢,一概斩落剑下,未有一合之敌。

她是何等强大的女人。

她是何等骄傲的女人。

当着满堂宾客、数百双眼睛,她手中剑光如雪,笑问母亲:“你是自愿的吗?”

母亲也笑答:“是的,我实是自愿。”

“那就好。”东烈风索然而潇洒地说,拎着剑转身就走。

这场传奇的婚礼,人们口口相传。

前观百年,未有如东烈风者。

后推百年,也未必能出第二个东烈风。

她本是神仙人物,因而一生中唯一一次失败,才尤其让人津津乐道。

不过呢,在我看来,事实绝非如此。

譬如说——

我确凿地知道,母亲宁愿一辈子当她的侍女,也不愿嫁作常门妇;我还知道,如果她需要,母亲绝不吝抛下父亲,抛下有茶,抛下我,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现在,母亲也那么做了。

我恨东烈风。

我当然恨她。

我恨她的武功盖世、我恨她的言笑无忌、我恨她的飞扬恣肆,我最恨她……对母亲无与伦比的影响力。

我有多么恋慕母亲。

我有多么可怜父亲。

我有多么疼爱有茶。

我有多么希冀一个和美的家。

我有多么……渴望去追逐我的理想。

叠加起来——

我对她就有多么仇恨。

结果她死了。

可惜她死了。

……

我漠然地睁开眼睛。

——当代明光宫之主,是东烈风的儿子。

母债子偿。

总是如此。

母亲自己无法完成愿望,我只得代替她去完成。

我对东烈风的仇恨,自然也当回报给她的儿子。

风静止下来,雪也暂时停了,万籁俱寂。

我推开眼前的门。

完全、忍不住、笑容。

Part3 北地之主

屋里和外面几乎一样冷。

这屋子采光并不好——根本没有窗子,屋顶很高,更显空旷,大则大矣,却未免给人以“家徒四壁”的观感。

四周缭绕着焚香。

两根黑色的圆柱间垂荡着白色的布幔,后面高高的长案上层层摆放着牌位,我在上面找到了东烈风的名字——最新的那个。

我多少带点不快地让视线在她的灵位上多停留了片刻,才转移目光去看长案边站立的少年。

——玉环乌发,深瞳薄唇,细瘦的手腕伸出衣袖,纤长的五指提一盏风灯。

我怔怔地看他,甚至觉得自己第一眼没看他都是一种罪过。更是一种浪费。

我有点惋惜、有点遗憾、也有点不情不愿向他行跪礼。

地上很冷,冷进骨头里。

“见过宫主。”

“我乃常幽,时常的常,幽州的幽。”

真是傻话。

我暗中嘲笑自己,仰头看他。

他微微露出惊异的神色,随手把风灯放在案台上,向我走了几步,在我面前跪坐下来,姜黄色的衣摆垂委于地,如同黑暗中陡然吹开了一朵花。

“我名为东苍灵,东谓之方向,苍形以林木,灵意指精神。”

他直视我说道,面色洁白,晕染柔光,简直漂亮极了。

“……以后毋需向我行礼。”他低声补充,“若你愿意叫我师兄,我就很高兴了。”

师兄?

有那么一瞬间,我有些呆愣。

东苍灵站起来,在神案上柱了一支香,灰白的烟气悠悠冲向天顶。

他正对牌位跪下,一丝不苟地行了大礼,然后挺直身躯——

“东苍灵今日代师收徒,将常幽师弟收入门下。”

“请历代祖师为鉴!”

他的声音十分清亮,无论高声或低语,都让人感觉十分舒服。而我几乎是陶醉的。

所以,心甘情愿地,我向东烈风的牌位低下头。

明光宫的建筑陋则陋已,规模却很庞大,数以百计的房屋以祭殿为中心,组成环状向外分布,雪覆盖着屋顶,阳光沉静挥洒,我不由为这雄壮而倾倒。

东苍灵不远不近地走在我身侧,半臂的距离。

庭院里积着雪,白色作底,再无其他。

实是凄寒。

我不禁打了个寒战。

“冷吗?”东苍灵柔声问,伸手将我往他那侧带过,我顿感春风拂面,一下子温暖了起来——且并非错觉。

我挨着东苍灵的手臂,低头看他纤长有力的手,那样白皙,几乎能与雪争辉,融化于光芒之中。

他依然柔声说:“这里地势极高,天气又这样冷,植物罕有,与江南相较,难免凄怆……”

我听出他的言下之意——此天意也,非是人为,你不必害怕。

我想,换了其他人,必然不解他说了什么;同样,换了其他人,也必然察觉不到我的畏惧、以及因何畏惧。

雪那么厚。

也那么静。

声音从我的头顶掠了过去,很快就消散无踪,我惋惜着,拉下厚重的手套,试探着拉住东苍灵的手。

他似乎微笑了,轻轻地合拢手心。

那段路好像很长,又好像很短。

东苍灵把我送到房间——对此,我已经不止受宠若惊,而是感到怪异,那些侍女在哪儿呢?竟要他亲自引路?

房间里很热。

角落里燃着炭盆,能听见火星炸开的劈啪声,雕花的窗户上镶嵌以白琉璃,窗下放着紫檀书桌,书桌上的白玉净瓶里,斜插一株老枝,矮几上的铜鼎里熏香袅袅。

房间另一侧——

是一座拔步床。

我回头去看东苍灵,他并不走进来,只是站在门口,手扶着门框。

或是木料色泽太深的缘故,他的手显得分外苍白。

“车马劳顿,师弟今日且安置吧。”他说,迟疑了片刻,“我并不住在春秋阁左近……师弟若有需要,当可……吩咐侍女。”

“诺!”

待东苍灵转过廊下,我才收回目光。

——隔着衣服,能清晰地看到他的肩膀、两片肩胛骨嶙峋突出的形状,我觉得可怜,意图伸手去触摸。

我攥紧半伸的手掌。

那些侍女都是踏雪无痕的超一流高手。

作为明光宫之主,他又该有多强?

我要练上多少年的武功,才能追上他、然后向他报仇呢?

我确然于武艺颇有秉赋,但在我前进的时候,他也在前进啊。

这样一想,岂非遥遥无期?

最要紧的是——到那个时候,我真的还想报仇吗?我真的下得去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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