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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欲孽上——by红萝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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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抚远大将军王胤祯重生回康熙朝,是披荆斩棘再争大位,还是谨小慎微做个富贵闲王,又或是倾力一博,通局翻盘,只为圆心中那分痴念?

蝴蝶效应,再历今生,是福是祸,但求无憾一生。

文中主线是兄弟情,父子情,也有爱情,谢谢。

内容标签:重生 强强 宫廷侯爵

搜索关键字:主角:允禵(胤祯)、胤禛(雍正帝)、胤祥、玄烨(康熙帝) ┃ 配角:胤礽、胤禩、胤禟等兄弟、满朝文武、一众后宫 ┃ 其它:重生

第一卷:缘定前生

楔子

张廷玉将自己刚写的条陈,移近灯下反复看了数遍,又逐句润色,直到最后觉得满意,这才恭笔再又誊写一份,待写完,人已很是疲惫,双目更是干涩不已,他放下手中的笔管,合眼揉了下太阳穴,歇了会这才觉得好些。

再睁眼,他边看到书案上点那大红烛,此时已经烧去了大半,看着这根已经所剩无几的蜡烛,张廷玉觉得似乎是看到了他自己。他张廷玉康熙十一年生人,如今已是年过六旬,康熙三十九年中进士,历任礼部尚书、户部尚书,到如今已是保和殿大学士兼吏部尚书,更入值军机处,被君父视作股肱大臣,鄂尔泰未回京前,他更是驾前第一宣力者,一生功业虽不能亘古铄金,却也必然青史留名,想到这里,他不禁有些快慰。

想到这里,他顿觉通身爽利,不禁站了起来,走到窗边,窗外月朗星稀,这时候中秋才过去没多久,酷暑已经尽褪,秋高起爽的天气,让人格外舒畅。晚风佛过耳捎,他不住回头又朝那小半截蜡烛看去,想当今皇上不过比自己小三岁,精力却不知要比自己好多少,白日与群臣共商国事,到了夜里仍旧孜孜不倦的批阅奏折,从未尝有言累时。前些年皇帝更曾与他们这些近臣说过,夜里批阅奏折,他非但不会觉得累,反倒是越批越发精神来着,想想自己还真不及这位主子之万一。

想到这位离自己不到半里外的主子,张廷玉心中泛起阵莫名的浮躁,今早还没进园他就听到,皇上不豫的传闻,等到叫起,他领班进殿,君臣相见,一身便服的皇帝,神色看似如常,但他仍能从皇帝身上闻到那淡淡的中药味,看来传闻并非不实。对谈中,他几次见到皇帝放在身侧引枕上的手,抓了放,放了抓,看似忍耐着不小的痛苦,他很想叫停那些不知体恤君父的朝臣们,却又知道皇帝心中,政事永远是第一位,也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皇帝受苦。

跪安散出后不久,苏培盛来找了自己,原来是皇帝让他捎话来给自己,说是并不是什么大病,让他不用挂心,他这才把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张廷玉正想得入神,只听到门外响起下敲门声,接着是书童福安的声音说:“老爷,时候不早了,是不是该安置了?”

这是他的夫人,担心自己随驾在圆明园,整日只知道朝务,不知将养生息,特命福安盯着自己的,他看了眼已经锁着条陈的柜子,问门外:“什么时辰了?”

“回老爷,已经漏将二鼓。”

张廷玉躺下床,许久才有了睡意,这些年年纪大了,已经很难入睡,才熬到有点迷糊要睡着,门外突然响起阵凌乱的敲门声。挣扎了许久才有睡意的张廷玉,心里一阵无名火起骂道:“哪个混帐东西!”

门外立时传进福安惶恐不安的声音:“老爷,您睡下没。”

张廷玉仍躺在床上,心里很是恼怒,但他毕竟已不是那毛头小子,知道若无紧要之事,这会是福安万万不敢来打扰的,也就按耐下不悦,开口要问出了何事。外头竟等不耐烦,再又“咚咚”的用力敲门,更有把尖锐声音道:“张大人、张大人……”

听到这样把不男不女的声音,张廷玉就知道外面来竟是个太监,他不由一惊,慌忙从床上爬起,连鞋都顾不上穿,光着脚丫子,就走去开门,门刚打开便看见两名太监,一个提着盏灯笼,另一个站得后些,一见张廷玉出来,马上清了下喉咙说:“传万岁爷口谕,着吏部尚书张廷玉即刻进园。”这里说的园,指的是半里之外的圆明园,但这半夜三更的此刻宣见,真是大异寻常,但来的太监根本没给他时间想,催促着他随便整了下衣,便往圆明园赶去。

等张廷玉下了马车,朝圆明园西南门走去时,门内数名太监疾步迎了出来,等走近太监又一下停了下来,想来这些太监怕是把他误认成了别的人,等走近看清楚,才知道是认错了,迎出来那群太监里,一个领头的大太监不停探头,朝路那头看了又看急得跺脚说:“怎么,怎么他们还没回来!”

看这样子今夜被宣入的人,并不止他一个,而能让这些内侍如此着急的人,又会是谁?张廷玉暗暗朝顺大太监的目光望了眼,那是京中的方向。给张廷玉传旨那两名太监,引着他经西南门绕过山高水长,经过四宜书房,再过长春仙馆,才到九洲青晏。一路走来,张廷玉已经发现园子内外守卫的护军,似松实紧,层层戒备,整个圆明园笼罩在一片莫名的恐慌当中。

今夜的九洲青晏灯火通明,云台下还跪有两人,张廷玉经过时,朝他们微微扫眼,发现跪在那的竟是,园中的炼丹道士张太虚和王定乾,张廷玉向来对他们不以为然,这时候见他们跪在这里,心中大骇,难道……

上了云台引着他来的太监,转身将他拦下说:“大人在此候传吧。”

这时云台上除了他,角落边还站着两名小太监,张廷玉认得他们,他们是伺候宝亲王与和亲王的贴身太监,看来两位皇子人已经在里面,到这时已经容不得张廷玉再想其他,他张嘴就想问那两名太监,但话到嘴边,只说了个皇字,喉咙竟就沙哑得说不出话来。

灯影下那两个太监看了看彼此,想是知道张廷玉要问什么,他们并没说话,只朝张廷玉点了点头,便转身走开了。难道真的是皇上大渐?但明明今早他们君臣间才见过,皇上还特别命苏培盛告诉自己,他只是小病,并无大碍,怎么才几个时辰,竟演变成如此境地,这对张廷玉来说,无异是晴天霹雳,他顿觉自己连站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呆呆的望着自己脚跟。

他到以后,陆续又来了庄亲王允禄、果亲王允礼、大学士鄂尔泰、公丰盛额、纳亲、内大臣海望等人,每个人看起来都是一幅惊恐不安的样子,最不知所措的当数果亲王允礼,他来到的时候,竟是幅衣冠不整的样子,还是比他先到了的庄亲王允禄,连忙将他拉到一边,为他仔细整理好衣袍。

一直紧闭的殿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拉开少许,一个人从门缝中蹑手蹑的钻了出来,出来的是总管太监苏培盛,他乃是当今皇帝跟前,第一得宠的内侍,云台上的亲王与一众大臣,全都把目光集中到了他身上。

只见他一脸焦色,目光在人群中来回穿插,似乎是在找着谁,但很快他便把目光收回,稍微把身子站直了些道:“宣庄亲王允禄、果亲王允礼、大学士鄂尔泰、吏布尚书张廷玉晋见。”说完他便侧身将位置让开,由庄亲王允禄带头,其他几人鱼序走进九洲青晏,张廷玉跟在最后,所以也只有他看见,苏培盛双眼通红,咬牙切齿的瞪着首领太监王守贵问:“人呢?戌时就去接的人,怎么还没给到!万……万……不……不能等了……”苏培盛说到最后,已是哽咽得不成声。

张廷玉回头望了眼云台上的众人,满朝亲贵皇上跟前的人,几乎皆已尽集于此,两位皇子应该也早已在内侍奉,他不禁疑惑,这戌时就去接的人,仍留在京中,皇帝大行前,非要见上一见的人,他到底是谁?

第一章:简在帝心

跨进九洲青晏殿门后,无论是庄果两王,还是鄂尔泰、张廷玉,都放轻了脚步。张廷玉看见东暖阁门前,躬身候着数名内侍,他们一动不动,就像自己只是具木偶,门的右侧跪着扈从在园的全班太医。

张廷玉恨不得马上奔进东暖阁,好好的看看他的君父,到底是怎样个光景,明明他们分开不过数个时辰,怎么会突然就说大渐。他内心忍不住在想,会不会是太医院那些庸医误诊,皇上的病情根本还不至如此。但他不得不忍住步伐,缓缓的跟在前面三人之后,走在他前面的鄂尔泰,步子走得很稳,看来已经把之前的惊恐收拾起来。

走进东暖阁,里面再没内侍,隔着帘幔隐约可以看见,御榻上躺着个背对着他们的人,宝亲王坐在榻边上为他顺背,而和亲王则坐在脚踏上为他揉大腿,他们四人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惟有止步于帘幔之外候着。

还是宝亲王轻声道:“回皇父,十六叔、十七叔、鄂尔泰、张廷玉他们来了。”

接着把几乎细不可闻的声音说:“来了啊。”说完,接着就是阵急速的抽气声,张廷玉听着便已经双眼发红。等四人磕过头,皇帝硬撑着病骨,转身给坐了起来。皇帝不过起个身,就已气喘吁吁,靠在宝亲王怀里冷汗淋漓,张廷玉见此真是心如刀割。

皇帝抬起浑浊的双眼,目光涣散,望着他们道:“你们……来了……”

直到这时,他们四人才真的相信,皇帝大渐了,虽然此时每人心中都是惊骇欲绝,但他们都知道,已经没有时间给他们惊慌了。眼前要办的事,数不胜数,而头一桩,当数哪位阿哥继位,谁才是嗣皇帝。

而关于这头等大事,皇帝是在登基之初便已做好了安排,写着嗣皇帝名讳的传位遗召,它被放在宫中,就在乾清宫正大光明牌匾后,现在是不是需特简王公大臣各一,火速去取遗召?当庄王委婉的提出这点时,皇帝疲惫的合上双眼说:“朕已命人取来。”

一直站着没说话的张廷玉注意到,皇帝说的是命人取来,而不是命人去取,这是不是说去取遗召的人,其实一直在京里,并未扈从来圆明园,那这人会不会就是,苏培盛他们等得发急那人呢?只是传位遗召,关系重大,皇帝必然是让心腹之人去取,而如今朝廷上除了他们几人,还有谁能担此大任?

庄王听到,已经有人去取遗召,忍不住朝果王露出个惊讶的表情,靠在儿子怀中的皇帝,睁眼时将这位弟弟的表情尽收眼底,心中闪过阵了然。不过说了这么几句话,皇帝已经备感吃力,便让他们先退出去,也不要走开,一会还要叫的。

刚退出殿外,张廷玉他们就看见,不远处一行十数人匆匆朝这边走来,这些人走在最外面的,是赏穿黄马褂的内廷侍卫,往里是数名内侍,而被簇拥在最里的是个素服男子,云台上其他人也已经注意到这行人,纷纷交头接耳,宫廷当中,竟见个素服无品之人,世属罕见。

等他们再走近些,张廷玉听到身后果王倒吸了口冷气小声惊道:“是他!”

其实这时云台上也已经有其他人认出来者,等张廷玉也把那人看清,心里的惊讶绝不比在场的其他人少,谁都没有料到,皇帝在大渐之时,竟会将被圈禁了近十年之久的同胞弟弟宣来。张廷玉这时明白,刚才东暖阁里,庄王会对果王露出个惊讶的表情。

原本庄果两王,即使没有临受末命,就以皇叔尊亲,嗣皇帝也得让上几分,他们向来又都同气连声,若是皇帝大行,庄果两王的兄长,有封的仅剩履郡王允祹,允祹根本没办法压制这两个弟弟。余下的就是同样幽禁的允礻我和允禵二人,允礻我和允禵又不同,本身允礻我就不是什么干练之人,与曾是大将军王允禵不同。康熙末年允禵曾被封为抚远大将军,用正黄旗之纛,照依亲王体制出征,而更重要的一点是,允禵他乃是当今皇帝的同胞弟弟。若要论亲中之亲,允禵这位叔,当然比庄果两王,与嗣皇帝来得更亲。有允禵压在庄果两人之上,他们那眼看着就要到手的绝顶权势,似乎就要被大打折扣了。

以前是允禵辜负皇恩,才落圈禁的下场,现在要皇帝认为这位弟弟,已洗心革面,大行之前要原谅这位弟弟,命他匡助嗣皇帝,也不是什么值得奇怪的事情,毕竟切肉不离皮,允禵从小在皇帝跟前长大。雍正四年时,诸王大臣一再提请,同阿、塞之例处置允禵,皇帝一再坚拒,张廷玉知道以皇帝的性子,要不是对允禵存有情分,始终顾念,也不会这样坚持。

张廷玉想着间,允禵一行人已经来到云台之上,靠近以后,张廷玉见到,始终被人簇拥在中间的允禵,双手捧着个扁平的红木小盒,盒子上还锁着把金锁,这估计就是装有遗召的木盒了。很快苏培盛就出来传旨,传允禵与张廷玉晋见。

几乎和刚才一样进到东暖阁里,只是这会当允禵在帘幔外磕过头后,御榻上靠在背枕上坐起的皇帝说:“进来。”

听到这话,张廷玉随即就想往里举步走去,步子刚跨出,发现站自己身边的允禵并没有动,非但没动,反倒跪倒在地上。

“怎么,无颜再见朕了?”皇帝沉声问。

允禵仍是没答话,只将头也磕到地上,整个人匍匐在地。皇帝这时冷笑道:“尔往时性质狂悖,昏愚狂妄,悖理不经,这些年,尔于皇考皇妣灵前忏悔,可是知道悔改了?”

“臣知错。”这话虽然只有三个字,允禵却说得很慢,就像刚学说话的孩子,每说一个字,还得想一想。

“进来吧。”皇帝再一次说道。

跪在地上的允禵并没有起身,而是就这样跪着,挪进帘幔,张廷玉难以置信看着允禵的背影,这真是那个当年狂妄无比的十四阿哥吗?

宝亲王与和亲王这时都垂手站在御榻边上,皇帝放在引枕上的右手,指头轻轻动了下,叹息了口气,合眼道:“衡臣把扶他过来吧。”

张廷玉伸手就要去扶允禵,地上的允禵起得更快,步履蹒跚的朝御榻走去,允禵就要走到榻边,原本合眼的皇帝突然睁眼看着允禵,张廷玉看见皇帝原本浑浊的双眼,这时竟逐渐澄清起来,被皇帝望着的允禵,将自己从宫中带来的木盒,双手举高送到皇帝面前。

皇帝扫了眼那木盒,目光仍回到允禵脸上说:“你老了许多。”

允禵缓缓点了下头,低眉顺目道:“老了。”

听到允禵附和自己的话,皇帝眉目舒展,脸上竟露出淡淡的笑意感叹道:“朕也老了。”

这话才说完,皇帝突然面容扭曲,一旁的宝亲王想扬声宣太医,皇帝却半抬手把他拦下,嘴里口齿不清:“庸……”想是要说那些都是庸医。

等皇帝痛过,没等宝亲王这些做儿子的动作,离皇帝最近的允禵,把捧着的木盒放在引枕头上,拿起榻边的丝帕,仔细的将皇帝额上的冷汗印干。张廷玉在允禵眼里,看见想藏也藏不住的心痛与悲伤,张廷玉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懂这对兄弟。

以前他与其他朝臣一样,以为皇帝与允禵早已恩断义绝。允禵早已不把皇帝当作兄长,皇帝对允禵虽有眷顾,但也不过是最后一点情分了。可今夜所见把之前的都推翻了。他们这对兄弟以前到底经历过什么,明明彼此心中有对方,为何会闹出之前那么多事。

靠在背枕上歇了好一会的皇帝,连眼睛都没睁开说:“弘历你们先跪安,出去传庄果两王、鄂尔泰与你们一同晋见。”

东暖阁很快便只剩下胤禛与允禵,胤禛淡淡开口道:“这几日朕总觉得在梦里,又回到了过去,乾东五所的日子。”

胤禛说着,将冰冷的指尖,放到允禵还拿着丝帕的手上,允禵看着那消瘦得葱指,摇了摇头说:“回不去,再也回不去了。”

胤禛眯开眼,瞪了允禵一眼,不悦道:“你果然不如他。”

“在皇上心中,我从来都不如他。”允禵惨笑着说。

胤禛一下正色道:“朕这已是最后光景,尔既是我爱新觉罗的子孙,当为宗室社稷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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