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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欲孽上——by红萝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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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觉见允禵主意已定,只能长叹了一声问:“那施主可有心愿未了?老衲愿为施主达成。”

允禵实在不知,文觉今天是怎么了,为何硬拉着自己,一定要为自己办件事。他这时无意中低头,才看见自己手中竟拿着那盘六道木念珠,可能是这十来年里,他一直念珠不离手,已经拿得习惯了,所以刚才一直没发现,应该已经交到儿子手上的念珠,竟还在自己手中。看见这盘念珠,允禵倒是想起六年前那心愿,只怕这只是非分之想。

文觉其实也一直留意着那念珠,心里还不禁暗暗感慨,世宗啊,您的兄弟,可真是个个如你,都是块难啃的硬骨头,文觉一生修为,怕就要尽赔您兄弟几人之手。

原本还是万里无云的蓝天,突然一堆乌云从天边飘来,乌云来得很快,黑压压的布满天际,呼啸而过的寒风,卷得地上尘土飞扬,允禵抬头望着天空不觉道:“看来快下雪了。”

一旁的,文觉看着允禵,叹息的摇了摇头,随即双手结印,一道明黄的光芒从文觉手心中泛出,等允禵注意到自己被黄光包围,还没来得及问文觉,这是要做什么,周围事物就已经开始扭曲模糊。

失去知觉前,他听到文觉远处道:“痴儿,既然这是你唯一的念想,那你就去好好的问个清楚,免得他……背负污名……只是这次你切误……再误己……误人……让他……”让他这两字后,文觉的声音开始变得模糊,但允禵心里隐隐想到,文觉是要说‘伤心’这二字。

一片朦胧中,允禵只听到把妇人慌张的声音道:“快,快去传太医来。”

“嬷……嬷嬷……小阿哥……他怎么了?”一把疲惫不堪的女人声音从旁边不远处传来。这个声音听起来并不陌生。

“娘娘……娘娘节哀,小阿哥他……他没气了。”

“放肆!本宫的小阿哥才降生,一眼都还没来得及看看这个世间,怎么会就这样去了!”女人说完后,呜呜的便哭了起来,允禵感觉到自己被人双手抱进怀里,无数温热的液体,落到自己脸上。那个抱着自己哭的女人,边哭边不断的念着:“都是额娘不好,是额娘的错,额娘再小心些,没有动了胎气,小阿哥你就不会提前一个月降生。老天爷啊!要本宫有什么错处,您惩罚本宫,罚我,罚我!您不能把本宫的孩子,再夺走一个啊!”

“还傻愣着做什么,赶紧将小阿哥抱出去啊!”旁边一把年老的声音道。

抱着自己的女人顿时哀号道:“不!”

听了这些话,允禵已经猜到自己,再又降生回宫闱当中,听到女人的哀鸣,他想起自己的母妃,就睁眼安慰这女人,但自己的眼皮感觉竟有千斤重,怎么也睁不开,他试着想举起手,但同样的手也是重得无法动,就如同全身都被灌了铅一般,连张嘴想叫都叫不出声。

才生下孩子的女人,怎么争得过旁边伺候的嬷嬷,这些原本是拨来照顾皇子公主的嬷嬷,这会抱着刚出生就没了的小主子,离开女人所居的后殿,走到抱厦一间临时收拾出来的屋子。

允禵觉得被人粗鲁的丢到处硬梆梆的地方,接着个老女人小声嘀咕道:“使了老娘那么多吊钱,还以为摊上装好差事,谁知道竟是个倒霉货!”

旁边有把胆怯的声音说:“嬷嬷,您就这样将小阿哥放在桌上?这……这要是给主子们知道……”

“阿哥?你以为他还是龙子龙孙啊!他不过就是个那草席卷一下,送出去东直门外烧掉的倒霉鬼!(1)”

刚才被嬷嬷抱走过来时,允禵还没觉得怎么,想着也就这辈子身子骨弱了些,刚生下来气息微弱,等他歇够了,叫两声,这些人自然知道,他还活着,但现在听这嬷嬷一说,才意识到事态严重。

要一会,这些人不做分辨,随便将自己用草席一包,便送出东直门去烧掉,自己岂不是在短短一日间,死了两回?虽然死不可怕,但这样糊涂死,就不但可怕,还可笑!而且若真如此,那自己不就成嬷嬷嘴里那实打实的倒霉鬼!

一想到这里,允禵便再也按耐不住,拼命想把眼睁开,想开口喊出几声,但任凭他如何努力,他的身体就是不听使唤,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传进阵慌乱的脚步声,有太监尖锐的声音道:“刘太医,您可来了,来这边,小主子在这边屋里呢。”

吱的一下开门声,就听见两个脚步声走进屋里,允禵知道是太医进来给自己请脉,当下松了口气,刚才那嬷嬷不靠谱,没察觉自己还有气息,现在轮到太医,应该能把出自己的脉搏了吧。他的心才放下一半,就听到那刘太医踌躇道:“这可如何是好,皇上年前才突逢大变,现在还不到半月,小阿哥又离去,那时尤在病中的大行太皇太后,曾一再叮咛奴才,要好好照料娘娘,如今竟生如此变故,奴才还有何面目……”

允禵想要自己能开口,必定要大骂这庸医,怪不得先前他那四哥一直说,太医全是堆庸医,他明明就没有死,这庸医到底是怎么把的脉!

“奴才没什么见识,不过想,这小阿哥会不会是不舍老祖宗独自上路,替万岁爷随在老祖宗身边,去尽孝道了。”太监道。

允禵听他们对话知道,这刘太医会那样说,不过是在害怕,他们说的皇帝,年前遇了场大变故,如今是伤心欲绝,要这会再让皇帝知道,宫里又没了位阿哥,只怕当这趟差的人,没一个能逃过责罚,现在惟有想一个借口,一个能触及皇帝哀思的借口,好给他们这些人开脱。

只是他们这些小九九,允禵根本不想管,他着急的是,怎么能让这些人知道,自己还活着,他不要被一卷草席包着,被火活活烧死。那刘太医和太监很快就离开了屋子,一下屋子里就剩下允禵一人,不,应该说是一个半死不活的婴孩。

他知道现在已经再没任何指望,一切只能靠他自己,他把前世吃奶的力都拿了出来,但身体仍旧是动也不动,就像已经完全麻痹。门再次被打开,允禵听到开门声时,不禁绝望的想,只但愿这会,不要再遇到文觉大和尚,要不是自己这般窝囊的死法,真是贻笑大方。

这次进来的人脚步放得很轻,等那人走到桌边看了许久,才自言自语道:“这就是弟弟?真丑,比起六弟可丑多了,本阿哥才不要你这般丑的弟!本阿哥只想要个好象十三弟那样可人的弟!”听那稚嫩的嗓音,说话这人自己也还是个孩子,顶多不过十岁左右。

允禵也不知该如何,向这自称是哥哥的孩子解释,小孩儿出生的时候,就是幅皱巴巴的模样,的确比较像猴子,但等长开了,模样就不同了,更何况这兄弟就是兄弟,那里能因为他丑,就不认他这个弟弟啊。

“额娘让我来给母妃问安,额娘还说母妃再给我生了个同胞弟弟,要六弟还在就好了,他爱做哥哥,要他知道我们又添了个同胞弟弟,一定会很欢喜的。算了,虽然你很丑,但看在六弟的份上,我就认了你这个弟弟。”那孩子说完,用手戳了下允禵的脸。

接着允禵觉得一双温热的手,放到了自己脸上,孩子惊讶的贴在自己耳边问:“弟你是不是冷?你的脸怎么那么冰?对了,外面正在下大雪,那些不尽心的奴才,真该死!不怕,哥给你找被子来。”

允禵听到孩子,把屋里翻了圈,估计是什么都没找着,回到自己身时,用充满歉的声音说:“弟,哥是偷偷进来瞧你的,不能传奴才,也没给找到什么盖的,不过别怕,哥想到怎样给你取暖了。”

孩子说着,伸手就去解自己夹袄上的纽扣,然后小心翼翼的将允禵抱起,将他放进自己衣服里,让允禵贴在他胸前,允禵觉得自己一下进了处暖洋洋的地方,暖意慢慢从他的四肢汇入。

“弟你怎么那么冰?那时候六弟也是这样,弟弟你要答应哥哥,绝不走在哥哥前头……”孩子说着说着声音一下小了,允禵只觉得他将自己搂得更紧。孩子的温热怀抱,让允禵觉得格外舒服,不知不觉间竟睡了过去,直到一阵强烈的摇晃,把他给摇醒,他习惯性的睁眼,就看见道刺眼的烛光,等他习惯光亮,只看见一个嬷嬷带着几个太监,把他和抱着他的那个孩子围在中间,而自己仍旧在那个温暖的怀抱中。

“阿哥,奴才求您了,您放下小阿哥吧。侍卫们都候着了,要送小阿哥最后一程。”一个太监哀求道。

“混帐的狗奴才!什么最后一程,你们若是吵醒本阿哥的弟弟,看本阿哥怎么治你们!”孩子虽然年纪还小,但已经充满威严。

那嬷嬷气急败坏的看着这孩子,明明他怀里抱着的就是个死婴,就连万岁爷都已经下旨,要将气绝的小阿哥送出去,却偏偏遇到这个做哥哥的阻止,这真是叫他们这些奴才为难,嬷嬷气极的瞪向被孩子抱在怀里那死婴,谁知道对上的就竟是双亮晶晶的眸子,她开始还不信,伸手揉了下自己的眼睛,定晴再一看,还是双明亮的眼睛。

她不知道,允禵可是撑足了劲来瞪回她,谁叫她刚才说自己死了,现在就要让她好好看看,本大爷可活得好好的!

“啊……鬼啊!”嬷嬷指着允禵惊叫道。

随着她的一声惊叫,屋里所有人都朝允禵看去,允禵得意洋洋的朝他们一一看回去,叫你们以为本大爷已经死了!

屋里唯一没有惊讶的,当数抱着允禵那个孩子,只见他笑眯眯的低下头对允禵说:“弟,你醒了。”

允禵将目光移上一看,当下哇的一声,惊叫了出来。怎么能不叫他惊讶,现在抱着自己的,竟是世宗宪皇帝,不应该说是世宗宪皇帝小时候,这时候虽然宪皇帝的脸还没长开,但已经隐隐能看出,将来那张不怒而威的脸,难道说他这次投胎,重新再又做回了他自己?

康熙二十七年正月初九,日沉时分,在一片惊叫声与自己的啼哭声中,他爱新觉罗允禵,重生为圣祖仁皇帝,也就是康熙帝的第十四子,爱新觉罗胤祯。

第四章:团子日记

春眠原就不知晓,允禵现在的身体,又是个刚出生没多久的婴孩,加上这生早产,所以生下以后便整日沉睡,每日吃喝拉撒大半也在梦中,虽然他那已六旬有余的魂魄,对这样的日子极为唾弃,但唾弃也没有用,他的身体还是该干什么干什么。

这天他也是睡得迷迷糊糊,合着眼睛就觉得有人将自己抱起,他不觉心头一震,难道自己又做了那档子,叫人害臊之事?他当下脸颊发烫,害臊的睁眼眯开条缝隙,偷偷的往外一瞧,还没等他把抱起自己的人看清楚,就听见把稚嫩而又熟悉的声音道:“弟弟,你醒了?”

允禵当下放松,原来自己并没有濑尿,只是他的四哥来看弟弟了。见他睁眼,胤禛将串盘数珠凑到他面前:“弟弟,你看哥这盘数珠?”

看见自己弟弟朝数珠看去,胤禛眉目间的得意之色意于言表,允禵想起这段日子,自己陆续有听到照顾自己奴才,悄悄的念叨过,当日四哥将自己暖醒后,为沉浸在悲伤中的皇父,带来不少安慰,皇父不但在众阿哥面前夸奖了四哥胤禛,还赏了盘自用的六道木数珠给四哥。

现在胤禛拿给他看的,怕就是那盘数珠。说起来前世时,皇父也曾赏过盘六道木数珠给四哥,那是在二废太子之后,皇父以众兄弟中,以他们两兄弟,始终兄友弟恭,备感快慰,所以赏做哥哥的胤禛一盘数珠,那时皇父并不知道,不是他们两兄弟,就真的与别的兄弟不同,只是他们两兄弟最会做戏罢了。

到雍正元年,母妃大行,他因大臣阻挠,无法为母妃送终,本就悲痛万分,却在灵前得知,自己的皇帝四哥,竟为此事,夸该大臣实心用事,更赏白银千两,当时他就和自己这皇帝哥哥吵了起来,争执间更把四哥手中那盘数珠扯断。他当时冲出大殿后,随手就把自己手扯着那半盘数珠,扔在慈宁宫的后花院。后来苏培盛曾哭丧了脸来找自己,问自己那半盘数珠是不是全扔在花园里了,因为他们几乎将整个花园都翻遍了,仍旧找不全那半盘数珠。

这盘数珠那时开始便一直不全,直到他们恭送皇妣灵柩到遵化,他再看见皇帝手里盘着那似曾相识的六道木数珠。面对数珠,他对之前的争执已隐隐有些懊恼,这时却让他在其他哥哥口中得知,皇帝手上那盘六道木数珠早已经不是之前那盘,而是他们争执过后,怡亲王允祥不知从何处找来献上的,更可笑的是,皇帝还拿着这盘数珠数落自己,不知何为人弟,他当时是怎么顶回的?

对了,他说‘皇上与怡王爷才堪称兄友弟恭,我这等愚昧狂妄之徒,当然不配当皇上的弟弟。’这句话一直让自己那四哥记恨到最后,要不是也不会在驾崩前,将数珠留与自己,还颁下遗旨,百年以后,要自己带数珠下葬。

抱着弟弟的胤禛,并不知道怀里的弟弟想起的前尘往事,只看见弟弟定晴的望着数珠,似乎对数珠极其中爱,忙把拿着数珠的手收回说:“弟弟,这了只是给弟弟你看看的。”

话声刚落,胤禛就见弟弟把目光移到自己脸上,胤禛这时还是个不足十岁的孩童,天真烂漫,脸皮子也薄,而合宫上下,就连阿哥所里照顾他的精奇嬷嬷们都说,这个弟弟必定是舍不得他这哥,才给活了过来,他听多了,不觉得就产生了种母鸡认崽的认知,认为这个为自己活过来的弟弟,就他胤禛的人了,这样一来,弟弟的一切,自然是他胤禛的,他这个做哥哥有的,断然也少不了弟弟一份。

而现在弟弟看起来好象很喜欢这盘数珠,他犹豫了下,再将拿数珠的手递到允禵面前说:“好吧,之前额娘也说,皇父虽把数珠赏给了我,但这份赏里也有弟弟你的一份,要不这样,若弟弟日后的确中爱这盘数珠,哥可以借你玩几日……”

胤禛说着说着,就见望着自己的弟弟,那还没自己巴掌大的小脸,竟一下憋红起来,胤禛当下急了,也就顾不得计较改道:“弟弟你别急,别急,要不这样,哥哥再让一步,若往后哥不在,那这盘数珠便归你。”说完,胤禛灵光一闪,不觉想通,忙抱紧弟弟,坐到半新不旧的妆缎坐褥上,将头凑到弟弟,碰了下弟弟的鼻子说:“对,就这样办,这主意妙极了,日后要哥不能再在弟弟你身边,你就拿着这盘数珠想念哥吧。”

等说过后,他怀里的允禵,两只小手已握成拳,全身绷紧,露在小僧衣外的脖子,也开始绯红一片,咛咛的哭了起来,胤禛急得抬头问地下伺候的两个嬷嬷:“弟弟这是怎么了?”

刚才胤禛唠叨的那些话,允禵其实根本没力气听,他憋红了脸只为了一件事,人既然吃喝了,自然要拉撒,允禵被胤禛抱到怀里后,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抱得太紧,竟内急起来,他不好意思直说‘哥,弟弟内急。’便只能忍着,忍到最后,身子开始受不了,惟有羞答答的小声道:“内……内急了。”

可他还不过是个刚出生的婴孩,张嘴无论说什么,别人耳里听到的都只是些哭声,这下无法交流,可让允禵抓狂了,他绷紧了脸瞪着那猜前猜后,就是没猜到重点的精奇嬷嬷,试图让对方明白自己想要的,不是吃奶,不是冷也不是被他哥抱得不舒服,他只是内急啊!

那两个嬷嬷并四名宫女,围在炕前转了一圈,允禵仍旧哭个不停,胤禛在旁看得大为恼火:“你们这些奴才到底会不会伺候,弟弟若有哪处不适,本阿哥唯你们是问!”

吵嚷中,宫女扶着个宫装丽人,走进东暖阁,见奴才们手忙脚乱的样子,丽人眉目轻皱道:“慌慌张张的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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