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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阳春——by白日梦0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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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番动作亲昵温柔中不见半分情欲掺杂,唤起怀风旧时情思,恍惚间似又回到兄弟二人相亲相爱之时,怒气登时消了大半,眉梢眼角徒留三分怅惘。

他神色陡然一变,自盛怒而至伤感,整个人都显得温柔和顺起来,比之以前的飞扬跳脱平添几分历经世事的沉静平和,怀舟从不曾见过他这幅神态,一怔之后,柔情满溢胸怀,轻轻抚摸他脸颊,微笑道:「粥快凉了,我端来给你。」

怀舟乃亲王之尊,做起这等仆役之事却驾轻就熟,自是拜怀风所赐,天长日久习练出来,他两人说了这一会儿话,那粥已不甚烫,怀舟端在手上,调羹舀起一勺,仍是吹了吹才送到怀风嘴边,生恐他烫了舌头。

怀风腰也酸屁股也疼,一双手却是好端端没半点不适,被怀舟这样当成个残废对待,不禁眉头大皱,「我自己来。」

抢过粥碗自己吃起来。

他这一日体力耗费甚巨,又接连错过了早饭午饭,刚醒来还不觉得,几口粥下肚倒觉出饿来,风卷残云,几下将一碗白粥并一小碟酱菜吃得干干净净,吃完了摸一摸肚子,还不觉饱,再看桌上,仅只一盆粥并几样清淡菜肴,唯一的肉菜乃是盘黄瓜拌鸡丝,余下便不见半点荤腥,嘴巴不自觉地微微撇起来,想怀舟出门在外必然带了不少银子,却拿这样清汤寡菜打发自己,不免大是腹诽,眼神中明明白白透出几分不屑来。

怀舟见他瞅着那菜一脸嫌弃,任性挑剔的神态一如从前,赫然还是王府中那个无忧无虑没心没肺的小侯爷一般,不自禁的微笑,目光中千般温柔万般宠溺。

「你昨晚累得昏睡过去,下面那地儿便不曾好生清洗,今儿一早我看了看,里外竟都有些肿,需得好生将养几日,这几天里那些油腻辛辣之物一概不能吃,免得脾胃受了激,带累你下面一起受罪,等过了这几日,你想吃什么我便叫人做什么,好不好?」

男子承欢不同于女子,房事后需清洗干净方是保养之道,怀舟昨夜一时忘情,在谷道中泻了不知几次,完事后又不舍从怀风身子里出来,就这般抱着睡了过去,今儿个见怀风那里红肿不堪,知是自己做过了头,想起胡太医叮嘱过的房事中诸般禁忌,恐怀风肠道有甚不妥,特地吩咐做了清淡饭菜来,便是怕他吃了油腻之物泄肚跑稀,到时不免更增难受,却不想怀风饿甚,这几个菜没一个中意,不由大感歉疚,低声下气地陪着小心。

第七十章

怀风本就因身子不适心下不快,听他一提,蓦地回忆起昨夜交欢时的情形,肠道中数次灼热,也不知吞了多少精水,现下里面还是一片火辣辣刺痛,似有淋漓汁水自穴丵口泌出,一张脸腾地烧成块红布,既臊得无地自容,又气得七窍生烟。

他自小叫众长辈们宠着长大,生性中便有几分骄纵任性,只在太子与怀舟面前还稍稍收敛着些,这几年独自过活,更学得谦抑圆融,压住了本性,这时气恼至极,骨子里那点脾性蓦地发作出来,冲怀舟嚷道:「都怪你!」

拉起被子蒙住头脸躺下,翻身向里,饭也不吃了。

怀舟一愕,便见床上转眼多出个大茧子,好笑之余竟觉甜蜜异常,又有些微无奈,过去拽那被子,「这大热天,你头脸全蒙住了不闷得慌吗?」

无奈怀风拽得死紧,扯之不动,索性连人带被子一齐抱了起来。

「是我不好,你莫生气。」

哄了半天,见怀风理也不理,无奈苦笑,松开了手。

怀风躺下时身子一扭,腰骨便是一阵酸疼,险些痛叫出声,咬紧牙关方才忍下,待到被抱起来,任凭怀舟闻言软语地赔不是,就是不肯搭理,过了半晌,听见房门吱呀一声,屋中便只剩了一片寂静,等了好一会儿,不见怀舟回来,憋不住气,扯开被子露出头脸,翻身一看,房门紧闭,桌上菜肴也都不见。

他静静地躺了小半个时辰,总不见怀舟回来,那天色渐渐暗了,屋里终于漆黑一片。

桌上蜡烛火石一应俱全,怀风懒怠下床去点,这么一动不动躺着,仿佛睡着了般,可一颗心却始终静不下来,满脑子尽是昨晚那一场欢爱,想到自己那样央求,怀舟也不肯停下,终是尽了兴方肯罢休,今日轮到他央求自己,却才哄了几句便不耐烦地撂开手出去,越想越是恼恨,越恼恨越是伤心,不禁一阵气苦,可便是这样伤心气恼中,一双眼睛也始终看向房门,里面竟是自己也不曾察觉的隐秘渴盼。

又过了片刻,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极是轻微,若非怀风这几年习练内功后耳目灵敏许多,几要听不出来。

他一听之下便知是怀舟回来,忙转头向里,被子重又盖在了头上。

怀舟推门进来,见屋中伸手不见五指,先去桌边点起蜡烛,荧荧烛光映出室内情形,见怀风仍是蒙头不动,担心起来,伸手去揭那被子。

他既怕怀风闷坏,又恐他当真睡了,因此动作小心翼翼,甚是轻柔,揭开被子一看,怀风双目紧闭,甫一接触光线,睫毛颤了几颤,便知他并未睡着,于是放心坐到床边,笑道:「有才出锅的包子,吃几个好不好?」

一面说,一面捡了个热腾腾喧呼呼的包子放到怀风嘴边。

「这南边的店家不会做面食,好容易才叫人做了这个出来,嫩韭菜混了点子瘦肉,你以前最爱吃的。」

他方才出去半天便是让人做这个去,怀风一旦明了,心下忽地明朗起来,那怒气噗地就烟消云散,也不装睡了,睁开眼翻过身,看了看桌上,果然放着一碟雪白热乎的包子,便在床上也闻得到那股子香气,忍不住咽下一口口水,奇道:「南方人一向吃米,连白面也少见,你哪里找人做了这个来?」

他一开口说话,怀舟便是一喜,将手中包子撕下半块喂到他嘴里,「这里镇上有家米行,存了些北边运来的白面,倒不难找,巧的是我手下那些亲卫里有一个家中是开点心铺的,倒也跟着爹娘学了点子手艺,只是不精,捣鼓半天才做了这一屉出来。」

他怕怀风躺着吃噎到,只喂了一口便抱他起来坐好,将那一碟都端来放到怀风膝上。

那包子馅调得不咸不淡,韭菜混着瘦肉鲜味十足,只是包子个头有大有小,倒无损其美味。怀风本就没有吃饱,这下更是胃口大开,也不跟怀舟置气了,就着怀舟手上吃完那剩的半个包子,余下便自己捡起来往嘴里送。

怀舟笑眯眯坐在一边,见他吃得香甜,比自己吃了仙丹还高兴。

这一碟包子吃完,怀风方觉出饱来,登时心也平气也顺,连脸色也不那么别扭了,猫似的盘在床上,任由怀舟抚着后背顺毛。

两人自同睡一榻后,怀舟便极少见他这般乖顺,更难得这样安安静静地躺在一边让自己碰触,一时竟有些受宠若惊,恍惚似在梦中,怔忡一阵儿后,唇角不由咧得更开了些。

他平日板着脸时居多,是以面容虽英俊,但总觉冷肃非常,便微笑时,也有一分冷静严峻在里头,令人难以亲近,这时忽然笑得温暖和煦如晴空朗日,映得整张面孔都轻扬开阔起来,越发显得俊美难言。

怀风一瞥间瞧见,心跳顿时快了几拍,暗道:以前怎么不见他这么笑?

忽地又似悟了什么,眼中掠过一丝羞涩,不由转了脸,将面孔埋进枕头里。

他扭着身子躺着,一副昏昏欲睡之态,怀舟只当他饱食后犯困,恐他这副姿势睡得不舒服,轻手轻脚给他调换,才抱起怀风上半身要给他摆正,不想碰到他腰,登时便听一声低低呻吟。

「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见怀风双眉一蹙,怀舟跟着一急,笑容也敛了,又是板着的一副面孔,只不过眉宇间多添了几分惶急担心。

「……腰疼。」

嘴巴嘟了好一阵儿才嘟哝出这两个字,怀风已然红了一张脸。

怀舟一怔,随即了然,轻轻翻过怀风身子令他侧卧,一只手按在他后腰上轻轻揉按。

怀风只觉一只大掌伸进内衫,火热掌心按在腰椎处,五根指头在周遭穴位或按或捏,不多时便觉酸痛纾解,轻松许多,不由舒服的一声长叹。

怀舟按了一阵儿,但觉掌心下肌肤滑腻细嫩,不禁便有些心猿意马,却也知昨夜折腾得怀风够呛,今日再做于怀风身子实是勉强,因此只得暗叹一记,收敛了心神,饶是如此,手上却免不了趁机大吃豆腐。

如此揉了好一会儿,再一看怀风,竟已是睡着了,望着那一张睡颜,怀舟不禁失笑,轻声笑骂一句「怎么就困成这样」,转念一想,必是因累过了劲儿,尚未歇过来得缘故,却是自己的不是了,便即释然,拉过被子给怀风盖上,熄了蜡烛,也自上床躺下。

两人清清静静睡了一宿,精神恢复如初,翌日早起,怀舟便下令启程上路。

怀风精神头是足了,只是那腰上的难受一时半会儿仍好不了,又兼那等尴尬难言之处也有些不得劲儿,自出了屋门便皱着眉绷着脸,上车时因迈不开腿,叫怀舟当着众侍卫的面半扶半抱了上去,一张脸更是拉得老长。

那些个侍卫多是老人儿,只三四个是怀风走后才提拔起来做亲卫的,不明白怀风是何身份,见自家主子上赶着殷勤服侍,这位爷还一副爱答不理的款儿,又是惊讶又是好奇,不免私下里向同袍打听。

那些老人儿虽知道旧事,可一想到主子性情,掂量其中厉害,哪儿敢将这冒充宗室的武阳侯诈死还生一事说出来,便都支支唔唔顾左右而言他,被问得急了,便反骂道:「主子的事也是能拿来说的。」

好歹噤了几个新人的嘴。

株洲距离荆州路程不远,虽因怀风身子不适,路上耽搁了两日,之后紧赶慢赶,有半月功夫也就到了。

沿途中,凡怀舟眼睛不见之处,怀风均伺机留了不少暗记标识,只是因卧床那两日没能出门,又时刻在怀舟眼皮子底下,到底漏了段路程没能留下讯息,之后陆陆续续又做了标记,却也不知厉冤阁中人能不能发现了。

进了株洲之日已是暑末,白日里犹自热得要命,早晚却已有了一丝凉风,怀舟一行人并未进城,径直住到了距株洲城二三十里外的一个庄子上去。

这庄子平日无人居住,只有一对管事的老夫妇,两人均上了年纪,头发花白皱纹满脸,倒是步履间轻盈矫健,竟不逊于一众亲卫,看样子竟是有武功在身。

他两人见了一行人前来投宿,很是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待怀舟拿出块檀木雕成的腰牌与他俩过目,方卸下戒备,将一行人放进庄里。

那木牌怀风曾在怀舟房中见过,两寸宽窄三寸高矮,上面既不雕龙也不刻凤,只简简单单一个小篆雕成的「兵」字,乃是神兵谷弟子所佩信物,这时见一行人凭了它方能进门,已猜到此处应是神兵谷门下产业,待进了庄子,便向怀舟悄声询问。

「这是神兵谷在此地的一处歇脚之所,你倒机灵,猜得一丝不错。」他这一路上少有主动说话的时候,这时忍不住好奇,不耻下问,怀舟满心愿他多与自己说些才好,笑吟吟道:「我师父年轻时到此游玩,喜爱这里清幽,便结草为庐,住了三载有余,许多武学上的顿悟便在此间完成,他老人家接掌神兵谷后在此修筑了这座庄院,每隔两三年仍是要来住上几天。」

见怀风眼睛不住瞄向那对老夫妇,又道:「这男的姓荆,叫荆无涯,女的叫佘三娘,两人原是江湖上有名的一对强盗,后来败在师父手下,因当日比武时赌了下半辈子做彩头,便给师父罚来这里看守门户。」

这地方离株洲城不远也不近,快马半日便可来回,打探消息亦或逃命遁隐皆是方便不过,又兼是神兵谷暗中置下的别业,可说隐秘非常,料广阳王也查不到这里,怀风略一思忖,已明白怀舟因何选了这里落脚,于他孤军涉险的隐忧便消了几分,颇有余裕地打量起庄子来。

第七十一章

这庄子不大,小小巧巧,但胜在内里屋舍精洁,庄外环山绕水,门前更有修竹千竿婆娑成林,竹露清香鸟雀欢鸣,颇有陶渊明悠然田舍之境,怀风一见,心下已生三分欢喜。待进了院子,便迫不及待要去四处转上一转。

他这些时日被拘着不能脱身,所去之处均需怀舟视线所及,这时在院中溜达,怀舟亦是亦步亦趋跟着,稍见怀风不悦,便抢先道:「我也是头一次来,不知这庄子是怎生个情形,你既要赏玩,咱两个一起就是。」

倒堵得怀风无话可说,只得任他牵了,前后左右转了一遭。

这庄子前后只有两进,那老夫妇住了头一进靠大门的一间东厢房,余下三间正房并四五间东西厢房用来安置十余名侍卫,住得满满当当。

后一进院子里的一间正房是哥舒仲离所居,怀舟感念师恩,心存敬畏,自是不敢擅入,便挑了隔壁住下。怀风素日里也曾听父亲讲起神兵谷主一生行事为人,于这位武林第一人大是敬仰,此刻站在房门口,见屋内陈设简洁朴拙,遥想一代奇人风采,不禁悠然神往。

他站在门口向里观望,却是一步也不敢踏进,唯恐有所冒犯,脸上又满是钦敬之色,怀舟见他如此敬重师父,心下甚是欢喜,走到怀风身后,轻轻道:「待这里事了,回程途中咱们绕行神兵谷,我带你进谷去瞧瞧,你这般聪明伶俐,师父他老人家见了必定喜欢。」

怀风一喜,回头看他,「真的?」

欢喜雀跃溢于言表。

怀舟一笑,轻抚他脸颊,「答应你的是,我什么时候食言过。」

怀风一呆,脑海中瞬间掠过无数过往,竟当真找不出一次,一时怔忡无语,竟没有躲避这一亲昵之举。

怀舟见他肯让自己亲近,暗暗欢喜,眼见跟前一张俊颜里自己如此之近,心下蓦地一热,身子前倾,便要吻了上去,口唇甫一贴上面颊,怀风倏地惊醒,双手猛然一推,「大白天的,你做什么。」

他一急之下全力推出,虽无内力,也推得怀舟踉跄一步方才站定,两人间霎时甚为尴尬。

此刻才是戌时初刻,日头正盛,这后进院子里虽清静无人,也保不准武城等人随时进来,怀舟一时忘情,这会儿省起,也觉方才一吻甚是唐突,见怀风脸色阵青阵红,心下歉疚,柔声道:「是我的不是,你莫生气。」

说完这句,两人间又是一阵沉寂。

过了一会儿,怀风脸色渐渐缓了过来,怀舟见他气似消了,这才重又靠近,笑道:「这庄子前那片竹林生得甚好,咱们去逛上一逛,可好?」

等了片刻,见怀风面无喜怒,既不说好也不说不好,想他怒气还没消得干净,便有些忐忑,正要再赔几句不是,却听怀风低低嗯了一声,迈步便走。

怀舟怔了一怔,露出一丝微笑,急忙跟了上去。

到了晚间,两人回到屋中用饭,那菜是老夫妇中的妻子所做,只有一碟炒空心菜,一碟凉拌笋干,一碟辣豆腐,一点荤腥不见。

怀舟这一路上也没吃过如此简陋的饭菜,不觉皱眉,武城急忙上前禀道:「今日仓促,来这儿之前竟忘了采买米面菜蔬,那两个老仆说这庄子里的菜不够咱们这些人吃,因此只能凑合这一顿,属下明日便叫人去采买。」

这一对老夫妇本是武林中的耆宿,论年纪做怀舟怀风的爷爷奶奶也够了,此刻被迫做了神兵谷下仆,那却也只卖哥舒仲离一人的面子,于旁人便不大理会得。傍晚武城叫这两人做饭给众人吃,两个老的先是推说无菜,只是这院子又明明有个菜园子,两人却不过,最后便糊弄了这几样菜出来,见武城来端时略有微词,嫌太过素淡,老两口恼羞成怒,竟先白眼一翻,骂道:「什么阿物,也来使唤咱们,不愿吃只管倒了。」

只将武城气了个干瞪眼。

怀舟曾听师父说起这两人脾气古怪,原也没指望能得两人服侍,既听了武城这么说,也就罢了,夹起一筷笋干送到怀风碗里。

「你下午才说那竹林里笋长得不错,可巧晚上就有了,尝一尝滋味如何。」

自己也夹了一筷炒青菜送入口中,略一咀嚼,一股又咸又涩的味道已从舌尖直入喉咙,登时住了筷,再看怀风,嘴里含着一坨东西,也不嚼,看来似是想吐,又怕失态,因此拧着眉犹豫不决,那副样子要多古怪有多古怪。

两人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神态上觉出些端倪,眼下既没外人在,也顾不得失仪了,噗噗两下,一道将嘴里的菜吐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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