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干什么？”
言笑语穿着睡衣，站在门口疑惑的看着LANKESTER。
LANKESTER顶着一对黑眼圈，他一夜没睡。
LANKESTER目瞪口呆，愣了一下才想起用毯子把他裹起来，言笑语目前的免疫系统很差，感冒的话会很严重，可能引起肺部感染。
言笑语别扭的被毯子裹着，像个礼物似的被LANKESTER抱在怀里。
他抬头看着LANKESTER，“打电话给苏修吗？为什么要找封晴云？”
LANKESTER不知道要回答什么，实际上他宁可什么都不想说。但言笑语是不可能被谎言糊弄过去的。
“让唐卿之告诉你，好吗？”
他把这个难题提给了唐卿之。
言笑语看着他，眼睛里有着淡淡的笑意。
“ALEX……其实，我知道我的造血功能出了问题。你们在找适合的骨髓。”他淡淡的说，“不用瞒我。”
LANKESTER一惊，脱口而出，“什么时候知道的？”
“比你们知道的晚一天。听护士说的，她们以为我睡着了。”言笑语耸肩，“本来想告诉你的，但是看着你总是傻傻的紧张我很有趣，所以一直没说。”
LANKESTER无奈的苦笑，女人的闲聊果然很可怕，他摸摸言笑语柔软的黑发。“然后呢？”
“昨天我在装睡。”他指指LANKESTER房间写字台上的手机，“我在里面贴了窃听器，耳机就放在枕头下，距离很近，效果相当好，还有录音功能，你要不要听一听？”
LANKESTER只剩下扶额叹气的份儿了。
言笑语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在LANKESTER怀里，他骨骼纤细，窝在LANKESTER宽阔强壮的怀抱里恰好。“嗯……刚开始听到是很震惊。但后来想想就顺了。”
他顿了一下，“先找到封晴云，他要是肯做骨髓移植，配型能配上，我就好好活着……要是找不到他，我也不治了，你在海边给我盖座房子，能活多久就多久吧。我是烦透了医院了。”
LANKESTER搂着他，心痛如绞。他紧紧的闭着嘴，生怕自己开口就会哭出来。
眼眶发酸……LANKESTER硬撑着平静，抱着他进浴室，热水已经放好了。言笑语懒懒的坐在墙边，看LANKESTER弯腰试了试水温，然后又像剥粽子似的小心翼翼的把他剥干净。
他放了些玫瑰香味的浴盐，LANKESTER最喜欢玫瑰花，尤其是红玫瑰。他在瑞士的寓所里就种着一大片红玫瑰，他亲手插枝种的，也是亲手打理，绽放的时候像火焰一般。
言笑语瘦了许多，他本来就挑食不好好吃东西，现在胃口更是不好。食物做精致了他才肯吃一点，以前养起来的一点肉这么一折腾又没了。
LANKESTER心疼的不行，把他放在水里，从上到下细细的洗干净了，又蹲在浴缸边给他一点点的按摩。言笑语一直闹腰疼骨头酸，被按的舒服了，就仰着头眯着眼，猫咪一般，只恨不能发出舒服的咕噜咕噜声。
水凉的快，LANKESTER怕他着凉，言笑语现在抵抗力差。他拿着毛巾给他一点点擦干，擦到皮肤上没有一点水的地步。
这期间言笑语乖乖的配合，只是嘴里嘟囔着“这样就不凉快了啊……好闷啊好无聊啊……”
LANKESTER只笑着不管他，又拿浴巾把他细细裹好。然后才打横抱着他到床边。言笑语的一头黑发湿淋淋的，他头发修理的很有层次，前面齐耳打薄，清爽又秀气。后面的部分一直没有剪过，现在已经长到超过肩膀的长度了。
LANKESTER拿着毛巾一点点擦干，又用电吹风吹了一遍。柔软的黑发就如同绢丝一般，漂亮的散着了。
解下来的红绳言笑语绕在自己的腕子上，最后还用单手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LANKESTER把他揽在怀里，实在没看清他是怎么用单手打结的。他拿下巴摩挲着言笑语的发顶。
忽然间一个恍惚。
如果能够永远这样，该多好。
第四十二章
忽然间一个恍惚。
如果能够永远这样，该多好。
当天，最令人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言笑语的病情急转直下，他吃过了早饭，LANKESTER陪着他看电视好好的，突然就昏倒了。
LANKESTER无能为力的看着他被推进急诊，方言远医生进去的时候对他淡淡的说了一句，“要有足够的心理准备。”
不到十个字，险些把LANKESTER震倒。
他呆呆的站在急诊室外，茫然无措。
仿佛天塌下来一般，心脏疼的喘不过气来。
唐卿之匆匆赶到，脸色很不好看。看到直挺挺的在走廊中间站着的LANKESTER，也只得叹口气。
他本就知道这个鼎鼎大名的北欧公爵，风流而多情。此刻看来，应该是多情也专情。
一向绅士优雅的他，天蓝色的眼睛黯淡的，没有一丝神采。
他拍拍LANKESTER肩膀，只能无声的安慰和鼓励。
也是鼓励自己。
急诊室门打开的时候，唐卿之和LANKESTER腾的站起来。
先出来的是方医生，摘下口罩，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并发症来的凶险，但是目前暂时没事了。”
言笑语躺在病床上被推出来，眼睛紧紧的闭着，小扇子一般浓密的睫毛。脸色病态的白。
他被送进ICU，需要24小时观察。朱砂和巫怨过去布置，方言远医生留下唐卿之和LANKESTER说话。
他扶了扶无框眼睛，严肃的开口，“虽然病人目前没事，但是病情加重了。如果没有合适的配型，他会很危险。”
LANKESTER站在ICU的监护窗外看着言笑语。他瘦弱的身体陷在雪白的被子里，身上连着管子，身边拥挤的围着仪器。
他几乎不忍心去看，又舍不得少看一眼。
唐卿之站在走廊的拐角，重重的叹气。LANKESTER这个状态已经有两天了，说话也听不进去，做什么都慢半拍的样子，整个人都恍惚了。
他也无能为力，找不到封晴云的下落，这个人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有时候，唐卿之甚至会想，封晴云是不是早就死在两年前的那一场家变里？
他虽然不愿相信，但是目前线索的指向，就是如此。
唐卿之疲惫的倚在墙上。
空旷的走廊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个声音传来，“唐先生，你怎么在这里？”
唐卿之张开眼，穿着白袍的方言远医生抱着一个资料夹，带着一点惊讶站在他面前。
唐卿之摆摆手，“没事，心里闷。”
方言远反而笑起来，他本来是个严肃的人，这么一笑竟然格外的孩子气。“不必闷了。言笑语的配型找到了。”
那一瞬间，唐卿之几乎以为自己幻听了。
方言远显然十分熟悉这种反映，他缓慢而清晰的重复了一遍，“言笑语的配型找到了。”
然后方医生微笑着，指指自己手里的资料夹，“刚刚得到的传真资料，对方28岁，男，AB型血，身体健康，只是有中度哮喘。而配型完全适合。”
唐卿之立刻转身，他几乎想向LANKESTER跑去。但是他的腿不允许，一个踉跄，他几乎跌倒。
方言远想扶住他，但是有人比他快了一步。朱砂清秀的脸上带着客气疏离的微笑，“医生，我觉得您还是快些通知公爵，比较好。”
唐卿之的办公室里，再度坐满了人。
方言远翻看着资料夹里的内容，对病人家属报告着会诊结果，“我们建议一周后做手术。一是为了病人的基础康复，因为手术后病人的抵抗力几乎等同没有，所以最好身体恢复一个较好的水平，照病人目前的身体状况而言，一周后会比较合适。二是供体需要体检和术前准备。”
LANKESTER和唐卿之自然是说好。
等到其他医生散去，唐卿之才开口，“方医生，我能问问供体是谁吗？我们能和他见面吗？”
方医生明显的迟疑了一下，“应该不会见面……供体的骨髓会在异地采集后搭飞机过来，这期间我院会派专门的医生护送。唐先生必不担心。”他停下一会儿，才仿佛下定决心的说，“我和您直说了吧，供体的全部配型和体检结果，都是我的一个研究所的同学传真过来的，他送过来的资料只有这些，没有供体任何的姓名和身份描述。虽然这违反了规定，但是一，我很信任我的同学，他是一家极有名望的私人医院的院长。二，言笑语的病情不容耽误了。”
唐卿之微微点点头，方言远接着说，“所有的配型资料经过验证了，这中间不会出任何问题，两位放心。如果事后有疑问和顾虑，尽可以去投诉我。”
唐卿之这才开口，“不会的，医生放心。只是我想问问，医生的那位同学，叫什么名字？”
方言远似乎对这个问题早有准备，“他叫唐眠，主攻胸外科。对方要求他匿名，并且保密处理，所以我能说的只有这么多了。供体的取样和术前准备都会由他主持，他的医院有一流的技术和一流的设备。”
剩下的，就只有祈祷……和等待。
第四十三章
剩下的，就只有祈祷……和等待。
时光总是匆匆而过。
LANKESTER身着墨蓝色阿曼尼，雍容而儒雅，他低头看着病床上的言笑语，带着微弱的笑。
供体的骨髓已经取来，放在特殊的保存装置内，一个小时前由朱砂、巫怨和医院的专门人员送来，现在已经送入实验室进行最后的检验和处理。
再过半小时，言笑语就会被推入手术室。
他现在还笑嘻嘻的坐在病床上，脸色比一周前好了许多。
LANKESTER深邃的蓝眼睛注视着他，然后他慢慢的俯下身，用自己温柔灼热的嘴唇吻上他的。
只是蜻蜓点水的一个吻。
言笑语在那双蓝色的眼睛里看到了缩小的自己。
瞳人——最珍贵的宝贝。
LANKESTER的笑意很浓，他的眼睛里有最真挚的深情，左眼的晶体略有浑浊，但这并不妨碍他表达爱意。
“我等着你……海边的小房子已经开始动工。我亲手绘制的设计图，等着给你惊喜。”
言笑语微微歪着头，雪白的脸颊上深紫色的花纹翩跹蜿蜒，所有线条一致的围绕着小小的花体“L”。
“好。”他轻轻地说，一双漂亮的长眼睛，眼角微微上挑，带着阴郁而妖娆的媚意狷狂。
经过两周的修养治疗，言笑语已经从ICU病房转出普通病房。他恢复的非常好，体内造血机能正常，目前需要的仅是后期的辅助治疗和休养。
体内的化学毒素已经完全排出，早上方言远医生过来查房的时候非常愉快的宣布了这个消息。这意味着言笑语已经可以出院了休养了。
“只需要隔一段时间进行一次复查。”方言远早上的时候微笑着说，“手术非常成功，应该说这个配型很合适，目前没有任何排斥反应。”
这自然是个非常好的消息。LANKESTER的海边小房子早已经准备好了，他在澳洲东海岸买了三公里沙滩的使用权，在那里建起一栋白色的小房子，风景美丽如画，十分适合休养。又不会太远离闹市，而且是言笑语小时候住过很久的地方。
但是言笑语现在还不能做长途旅行，而唐卿之在香港有建在山上的别院，计划的是出院后就搬到那里。
LANKESTER整理着出院要用的东西，唐卿之已经先去了别院收拾整理。言笑语倚在床上百无聊赖的看着LANKESTER忙忙碌碌，他身边堆了很多东西，昨天苏修来医院探视，捎带着把言笑语公寓里的东西都送来了，言笑语看到自己的两台笔记本电脑欢呼一声，可是医生说他目前还不应该太费精力，于是连碰都不能碰。
苏修的身份敏感，不合适把东西送到唐卿之的别院，于是就先送到医院来了。其实也没有太特别的东西，只是言笑语用顺手的，比如那两台电脑，配置已经落伍，苏修还是让洛锋特地升级了配置才送过来。还有一些言笑语的书籍，以及他最珍惜的小收藏——一大盒子袖扣。
苏修对这个研究不大，但是莫简凡看着那些袖扣两眼冒光的样子，也能知道言笑语是费了心思。
于是现在，言笑语只能倚在床上，看着LANKESTER忙忙碌碌，他却百无聊赖。
LANKESTER停下手头的活，过来低头给他一个亲昵温柔的吻，两个人分开之后，言笑语恋恋不舍的舔舔嘴唇。LANKESTER只能用笑容含混过去。
“等去了别院，就不会这么无聊了。你还需要休息。”
“我这些天听到的最多的话就是休息，休息，休息。”言笑语撇撇嘴，无聊的划拉着摆的整整齐齐的小盒子们。“无聊的要长毛。”
LANKESTER笑出声来，“长毛怪啊……很稀有的物种。嗯，我不会歧视你的。”
言笑语怒目而视，他长胖了一点点，但是还依然没有到达标准体重，瞪眼的表情很像血统高贵的猫咪，让人忍不住的再去招惹。
这一场大病没有改变什么，他还是以前的言笑语，阴冷狠毒，眉梢眼角三分阴郁三分孤寂，但是和LANKESTER在一起时，却是十分的明朗开怀。
两个人笑成一团，敲门声响起来，卫凉站在门口，对着言笑语恭恭敬敬的弯腰，“少主，有人想要见您。”
LANKESTER和言笑语相对而视，早些时候方言远医生就曾经不找痕迹的说了一声，“今天会有位很特殊的客人。”
“请他进来。”
出乎意料的，进来的是一个妙龄少女，一身妥帖优雅的范思哲套装，妆容精致，气质干练。
“您好，”她微笑着打招呼，“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秦宁希。”
言笑语皱着眉打量着她，并不开口。
“看到您安好我很高兴。”秦宁希无视言笑语的目光，依然微笑着，“您可能不认识我，但是我想您会认识她。”
她从自己的手提包抽出一张照片。上面是一个笑容恬美的少女，对着镜头开怀的笑。
言笑语看着那张照片，皱着眉回忆，突然他脑中灵光一闪，“她还好吗？”
秦宁希收起照片，摇了摇头，“抢救无效……虽然您的急救很有效，但是她病的太严重了。”
“现在，”秦宁希开口，“我来取回她的东西。”
言笑语勾着嘴角，手指节轻轻的敲着桌子，颇有深意的笑了，“我为什么要给你？”
秦宁希骄傲的笑了，“我想，您一定知道那是什么。”
言笑语不置可否。
“您一定会给我的。”秦宁希说，“我奉家主的命令而来。如果没有他，您现在不会如此。”
言笑语闻言眉头一皱，一瞬间他有了个大胆的猜想，言笑语眨着眼睛，思索着，犹豫着开口，“难道……”
秦宁希阻止了他说出口，“如您所想。”
言笑语精致的眉眼还带着惊讶，然后又慢慢恢复了往日的阴郁狷狂，“他身体好吗？”
“家主目前还在修养身体，他身体状况还不允许来这里探望您，不过，得知您安好，他一定会很欣慰的。”
言笑语的手指一下一下的扣着床头，“那么，那东西……”
秦宁希露出一个苦笑，“是家主故意让人送到您手上，只不过过程出了些差错。那么……现在可以给我了吗？”
言笑语慢慢的露出一个舒缓的微笑，他打开身边的箱子，里面摆满了各种颜色的丝绒小盒，LANKESTER知道那是言笑语多年的收藏，半个小时前言笑语还曾经一一打开翻看欣赏。言笑语抽出一个，打开，里面并不是成对的袖扣，而是孤零零的一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