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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欲孽下——by红萝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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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祯上永和宫请安,刚绕过前院正殿永和宫,就望到后院主屋同顺斋廊下,候着几个嬷嬷与宫女,她们原本是应该在屋里伺候的,可现在都站到了屋外,她们背对着胤祯,连胤祯走近也不知道,引胤祯进来的太监,本想提醒她们,被胤祯一个眼神止住,太监也就不敢再吭声。

屋里说话的人声音并不小,所以就连胤祯也能听得一清二楚,听过几句以后,胤祯不觉苦笑,怪不得奴才们都听得入神,屋里的母妃竟在为他拒婚一事,在教训哥哥胤禛,原是他的过错,却叫哥哥代他受过。

不管母妃如何说,哥哥胤禛竟一句都不辩解,直到母妃说够,胤禛才以还要过承乾宫为由退出。胤禛一出门,抬头就见到胤祯错愕的脸,也不等胤祯招呼,快步就朝外走。

胤祯顾不得入屋请安,跟在胤禛身后就追了出去。胤禛走得很快,胤祯追在后面,快追到永和门才追上他。

相对于胤禛的一言不发,胤祯就单刀直入问道:“四哥,你为何不辩解?”

胤禛原就一肚子气,现在见弟弟还如此不懂事,竟问自己为何不辩解,在母妃面前辩解,母妃听进去那自然叫辩解,可要听得不顺耳,那不就成了忤逆!

“我辩解?我该辩解些什么?弟弟不学好,自然是我这个哥哥的错!”胤禛黑着脸说。

胤祯听了,不觉往后连退两步才勉强站定说:“我的确不愿成亲,可这难道就叫做不学好?”他不想拖累无辜的人,即便不能呆在四哥身边一辈子,他也只愿孤独终老,这难道也有错?

胤禛这时心里已经有了胤祯,所以之前知道胤祯拒婚,也不再像从前那样抵触,只是出于为弟弟的利益考虑,并且不愿弟弟异于其他兄弟,胤禛亦希望胤祯能有个美满的家庭,日后能儿孙绕膝。

如果这是在自己府里,或者在三所,他们兄弟关起门来说话,胤禛很想和胤祯开心见诚的好好谈一谈,可现在在永远宫里,周遭的奴才虽不敢探头,可谁不是竖起耳朵,在偷听他们兄弟说话,弟弟刚才连‘的确不愿成亲’这话都说出口了,自己做兄长的要再不训示弟弟,让弟弟知道悔改,弟弟方才那话给传了出去,必定遭人非议。

“夫妇为人伦之始,你读了这些多年的圣言书,难道全都白读了?”胤禛每一字每一句,都叫胤祯听得心头滴血。其实答应成亲,接受指婚,对他胤祯来说,并没有任何损失,并且他甚至能得到个小家庭,可明知道给不了妻儿全心全意的爱护,并借着这些亲人来掩饰自己污秽的欲、望,胤祯觉得这样做实在太过肮脏,他可以在朝堂为了利益,不择手段,与人拼个你死我活,可让他把那些虚情假意,用到与自己同床共褥,血脉相连的家人身上,他实在是不愿意这样做,两世为人,这是他最后的坚持。

“我知道,可是,我还是办不到。”胤祯说话时,面上那痛苦的神色,叫胤禛看得惊心,就想走到胤祯身前,搂着胤祯好好安慰,可未等胤禛举步,几个嬷嬷并宫女簇拥着的德妃,已经由同顺斋方向来到。

德妃一见胤祯的样子,也不问缘由,执起胤祯犹在发抖的手就问:“阿哥你哪里不舒服?快告诉额娘,阿哥你别怕,这还有额娘在,谁都欺负不了阿哥!”

自己母妃这近乎指桑骂槐的话,叫胤禛听了血脉倒流,方才要他教训弟弟的人是母妃,如今说自己欺负弟弟的人也是母妃,似乎无论他怎样个做法,在他们母妃眼里永远都是他这个做哥哥做错。

胤禛还想开口分辨,可德妃根本没给他这个机会,抬头像刚发现胤禛也在场一般,诧异道:“四阿哥你怎么还在这,承乾宫那头怕是都等急了,这几日皇贵妃身子不爽,这边也没什么事了,你还是快些过去吧。”

“额娘,哥哥他……”胤祯还想开口为胤禛辩解,却德妃的示意下,被奴才们拥着往同顺斋走,将胤禛孤独地留在殿前的空地上。

一进同顺斋,德妃就忙命奴才添置火盆,又为胤祯揉手关切地问:“阿哥可还觉得冷?”

“额娘,我没事,我没事。”胤祯不忍叫生母为自己担心道。

德妃接过宫女递上的热茶,送到胤祯嘴边说:“来喝口茶,和还说没事,你自己是没瞧见,自己刚才那脸色。”

胤祯喝过口茶,身子暖了些才说:“额娘您把哥哥往承乾宫那边赶”。这句话说得很是无礼,可德妃原就格外疼爱胤祯小儿子,只当胤祯是在撒娇,也未怪他,只回头摆手,让屋里伺候的人全退出去,才感叹说:“我知道的,四阿哥打心眼里看不上我这额娘,这也不能怪他,他从小在皇贵妃身边长大,比起出身望族的皇贵妃,我这个生母真的没有给到他多少庇护与荣光。”

相比起自己那无望的单恋,今生胤祯更渴望能令额娘与兄长不再相互误解,所以胤祯执着德妃的手就解释说:“额娘不是的,哥哥从未看轻过额娘。之前额娘千秋,刚巧撞上敏妃百日未过,哥哥为了额娘的寿礼,还煞费了好一番思量。”

“不就是抄了本经嘛,其他嫔妃千秋,好歹能收到儿子们送来的珍玩,而你那哥哥倒省事,随便抄了本经就敷衍过去了。”德妃不以为意道。

“哥哥抄的是《地藏王菩萨本愿经》,为额娘您祈求多福多寿。那段日子,我正好住在哥哥府上,见哥哥日日斋戒,不进后院,抄经时无不是先行沐浴,于佛前上香后,再工笔抄经,其心之诚,必定感天。”

德妃听了大为惊讶就问:“那为何不曾听四阿哥提起?”

“哥哥不是个爱张扬的人,而且平白无故给额娘您说这些,那不就想是在刻意讨赏嘛,哥哥最不喜这般做作。”胤祯小声为胤禛抱屈道。

听到小儿子这样一说,德妃也想起,自己那大儿子虽不是个闷葫芦,可自夸自擂的话,倒真不曾说在她面前说过。想到之前没体会到儿子一片用心,德妃不觉有些愧疚说:“这倒是我这个做额娘的不是,差点枉费了四阿哥的一番心思。”

“额娘如今知道了,那不哥哥的心思也就没有白费了,只是额娘您千万别让哥哥知道,是我在额娘面前说了他是如何抄经那事,要不是哥哥肯定怪我在额娘面前鼓唇弄舌。”胤祯不忘提醒自己额娘道,毕竟额娘发自内心地对哥哥好,与听了他这个做弟弟的话后才对哥哥好,这是有着本质的区别。

“好,额娘还没老得如此糊涂。”德妃一口应允,然后又叹息说:“你刚才给他这个哥哥训得直哆嗦,如今就为他说起好话来,能有你这样一个弟弟,四阿哥此生何其有幸。”

“小时候若没有哥哥,我怕早已踏上了黄泉路,有他这个哥哥,也是我这个做弟弟之幸啊。”胤祯的感叹,让德妃听得动容,不觉道:“其实若没有他这个儿子,我如今未必就能跻身四妃之列,他从小就是个聪慧的孩子,所以我对他有期望,待他也格外严厉,只盼着他日后,能学得他伯王几分,那我就放心了。”说完这话,德妃突然意识到自己这话,已涉及朝堂之事,不禁担心地朝门外望了眼,当见到门户紧闭时,这才放心下来。

胤祯望着自己额娘,不知道该如何告诉她,她的四阿哥,他的兄长,他日将会比额娘心中盼望的更为出色。

德妃见小儿子没吭声,只看着自己看得出神,不觉有些不好意思笑道:“怎么,觉得额娘贪心?额娘也知道,希望四阿哥能得到裕亲王一样的地位不容易,可你也别小瞧了自己哥哥。而你,你自小体弱,额娘只求你能平安长大,你只要能平平安安的在额娘身边,对额娘来说也就足够了。”

面对母妃的这番愿望,胤祯知道自己是注定要愧对。这日胤祯虽开解了德妃,可自己仍是闷闷不乐,一想到胤禛一而再,再而三地逼他娶妻,胤祯就满腹哀怨,可又总不能发泄在胤禛身上,惟有出宫去指桑骂槐。

对于胤祯接连到访,齐白是既惊又喜,等到胤祯说要听他唱霸王,他也欢欢喜喜地去找出从前那身行头。胤祯站在屋檐下,仰头望着灰蒙蒙的天,叹了口气说:“快要下雪了吧。”这次出来得匆忙,护送他前来的侍卫并不是玉柱,所以即使明明看出即将大雪,也不敢劝胤祯别在宫外久留。

这几日宫里,在些干杂活的宫女太监间,流传着个骇人听闻的传言,没有人知道是从哪里传出来,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传,就好象是在一夜间,突然所有人都听说了,据说皇太后之所以一直没有为十四阿哥指婚,是因为十四阿哥有龙阳之癖,太后对这个阿哥厌恶之极,才不与指婚。

第一百一十三章:哥哥抓人

由西六宫翊坤宫退出的胤禔,老大不愿意地瞧了眼胤禩说:“是不是你在额娘面前嘀咕了些什么?”

胤禩似乎早就料到胤禔会有这样说,低头就辩解道:“胤禩怎敢。”

“哼,我谅你也不敢,不要以为你那贵妻,帮你生母讨了个封,你就以为羽翼已丰,宫里人都知道,要不是那贵人瓜尔佳氏得蒙圣宠,皇父想要加恩于她,你生母是不会有机会被捎带封嫔的。”胤禔恶毒的言语,叫胤禩备感受辱,可又不敢公然顶撞胤禔,只能生生忍住心中的怒火。

等他们兄弟出了西六宫的范围,就见内大臣明珠与九阿哥胤禟在闲谈,似乎是退值的明珠偶遇胤禟,原本皇子不能私交外臣,不过这明珠格外不同,他既娶了已革亲王阿济格的幼女,又与翊坤宫惠妃的生父同支,胤禔尊称明珠为舅舅,这些年与太子的争斗,也多是明珠在后出谋划策。

胤禩一见明珠与胤禟一道,就猜到这哪会是偶遇,明珠带着他们去到神武门内,一处侍卫歇息的围屋,明珠关上房门说:“这里可以放心说话。”

“舅舅你急着找我们,可是有要紧之事?”胤禔不解问道。

明珠摸下胡须才说:“大阿哥你不要怪舅舅直白,阿哥你命人在宫里散播十四阿哥的谣言,此事做得实在是损人不利己。”

胤禔听了明珠这指责,不以为意摆手就说:“刚才额娘莫名其妙的把我说了顿,难不成也是为了这事,舅舅你这实在是小题大做,再说了,我可没有指使谁去找小十四的谣,是三弟家的太监在外城,无意中撞见十四弟,据说十四弟在外头养了个男宠,这些道听途说的话,我可没有让谁去传扬,只是那些奴才们听了,爱出去说道说道,可就不关我这做主子的事了。”

胤禔一直看胤祯这弟弟不顺眼,这次无意中听说胤祯养男宠的事,也未深究过是否属实,就任由揣度了他心意的奴才肆意散播。明珠见到胤禔这轻描淡写的态度,就知这侄子显然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当下敛起脸色说:“大阿哥且不说远,就说若皇上也听了这流言,您觉得皇上会怎么个想法?”

听明珠提到他们那严厉的皇父,胤禔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开始放低声说:“皇父他最讨厌这类人,怕是会把十四传去训示一轮吧。”

“不,皇上只会命梁九功去查,谣言的出处,然后处置那造谣传谣者!”明珠的话让胤禔开始有些慌了,问:“那……那我们该怎么办?”

“大阿哥你这是在慌些什么,你刚才不是也说了,是三阿哥府上的太监看见的,这事查起来自然该是三阿哥头痛。”明珠气定神闲道。

“对,要烦也是该三弟烦。”胤禔跟着道,旁边听着的胤禩见站身边的胤禟,眼神中隐隐透出分不满,忙私下拍了下胤禟的手,示意他不要多管闲事。

明珠望着松下口气的胤禔,心里难免有些失望,侄儿这般品性,也难怪自己苦心经营这么多年,还是斗不垮太子,虽然心里有所不满,可仍不忘叮嘱胤禔:“往后不要惹十四阿哥。”

“舅舅你这是什么话,他那样个小阿哥,我这做大哥难道还要怕了他不成。”胤禔脸色大坏道。

“阿哥可记得先前索额图被迫致仕一事?”

胤禔不明白明珠为何突然提起此事,不过还是不免得意道:“那还不是全靠舅舅你神机妙算,先前四弟风行雷厉,户部上下无不胆战心惊,可到底不及索老三老谋深算,要不是最后舅舅你棋高一着,那索老三怕是到现在还在朝中横行。”

明珠对这番恭维,不过笑了笑说:“你们怕是都以为,整垮索额图的人是我……”明珠话说到这里,无论是胤禔还是胤禩、胤禟趋是一惊,明珠这样说,难道他背后还有人?

“那时候我听说索额图求了太子,太子出面为难四贝勒,我觉得这是个可乘之机,即便拉拢不了四贝勒,也要叫四贝勒与太子心生缝隙,当时我拖了九阿哥您帮我,不知阿哥可还记得。”明珠说着就转头看着胤禟。

胤禟当然记得,当时他蒙骗胤禌,说宫外琉璃厂街上有处古董店,里面有卖远从漠北而来物件,听说阿奴的小格格钟其海十分喜欢,胤禌自己无法出宫,但可以请托在宫外的胤祯代为买来,一听说钟其海喜欢,胤禌也没深究就当即给宫外的胤祯去信,听说胤祯但是也的确去买了那物件,胤禌事后还欢欢喜喜的谢了他。胤禟当时还以为是胤祯这弟弟太蠢,没有看出这其实是个局,可等他知道连收到礼物的钟其海,也没戳出他这个谎言时,他就已经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这时候再听明珠提起,心中不觉一惊。

胤禔被心头隐隐浮起的念头,弄到烦躁不安就问明珠:“舅舅你到底想说什么?”

“索额图被迫致仕的确是出于我的布置,可看准时机,教我以退为进,将索额图拖入死局的人是十四阿哥!”明珠一口气说完,胤禔三兄弟面面相觑。

明珠望了圈,面上带着不同程度怀疑的胤禔等人说:“我知道你们不会轻易相信,可是那日不过两局残棋,便叫索额图半生经营付之东流,而直到今日索额图还茫然不知,他到底为何败在我这样一个不复柄用的人手上,我当时问十四阿哥为何帮我,他说不能容忍他人欺辱他的兄长,索额图是招了他的大忌,我开始对十四阿哥还是半信半疑,直到索额图被迫致仕,不怕阿哥们笑话,我那几日辗转难眠,担心的不是太子的报复,而是他十四阿哥。”

“舅舅此事你为何之前一直不说?”胤禔质问道。

“说了你就会去招惹他,我后来仔细查过十四阿哥,无论是当年随军送粮漠北,还是后来插手科举弊案,他不曾主动去招惹过谁,甚至没为自己筹谋过,只要我们不去碰四贝勒,十四阿哥不会插手我们的事。”明珠语音刚落,站在一旁的胤禩已经苦笑道:“大人,这可能吗?如果十四弟真有如此才华,太子会放着他不用?再说我们与四哥迟早还是会碰上的。”

“短期内不碰上就可以了,十四阿哥能有如此手段,又怎会真是个清心寡欲的人,他在宫中一忍再忍,必定有他必须忍耐的理由,而太子应该比我更早把他看穿,并且太子手上必定握有十四阿哥的把柄,因此太子才会对十四阿哥如此放心,我们只要把十四阿哥的弱点找出来,自然也就不必怕他了。”明珠分析道。

“弱点,弱点,他有什么弱点?一个毫无权势可言的阿哥,他还能有什么弱点,老四、十三他们护他就像护着个易碎的瓷娃娃,十四全身都是弱点,可没有一样是致命的,从小到大,除了小时候是个哑巴,闹得最出格的不就是这次养男宠吗?难道……难道他真的是有龙阳之癖?”胤禔烦躁道。

“不对,如果十四弟真的是有龙阳之癖,那他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婉拒指婚,他若真是性好分桃,又如大人说的般聪颖,那他就应该答应指婚,不单要答应,还要广纳妻妾,这样才能瞒得过众人,反而十四弟现在做的,根本是反其道而行之。”胤禩反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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