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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未歇——by慕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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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苏白淡淡地应了声,而后两人都沉默了,晏沫静静地喝着茶,也不知是有心事还是怎么,竟是一声不吭。

苏白本想说些什么,后又怕打搅了晏沫的思绪,便也不再开口。天快亮的时候,晏沫伏在茶几上,面前杯中还剩一半没喝完的茶,只是早已凉透,他也不愿再尝。

再之后,天渐渐亮了,他靠在窗边往底下张望,直到远远瞧见剪湖的身影,这才回过头对上苏白的眼。

苏白亦是一宿未合眼,如今更是紧张得很,晏沫向他投去一个安抚的微笑,继而道:“他回来了。”

明明先前还拘谨得很,这会儿得知剪湖归来,苏白却反倒释怀了,“我准备好了,随时都可以开始。”

晏沫取出匕首,一步步走向苏白,“我最后问你一句,你会不会后悔?”

苏白笑,“没什么好后悔的,不过是挨一刀,又不是要我的命。”

晏沫微微颔首,终于将刀尖抵在了苏白心口偏右的位置,“这一刀我会取你离心脏很近的位置,苏公子,你定要撑住,若真疼得厉害了,就想想你自己说过的话,你说过,你要照顾他一辈子的。”

“是,我说过,并且……”苏白握住了晏沫那只握匕首的手,继而稍稍一使劲,匕首便刺入了胸口,难得的是他竟没有叫痛,更是艰难地将没有说完的话说了,“并且,决、不、食、言。”

最后的四个字,从吐字都能听出苏白的吃力,紧接着,他整个人都堪堪倒下,晏沫赶紧扶了一把,有那么一瞬间,他只感觉自己的眼眶都湿润了,而后他贴着对方的耳畔柔声细语,“不必担心,我向你保证,他爱你。”

就在那句话后,剪湖突然推门而入,可当看到这一幕时,他又着实愣了很久,直到晏沫冲他喊起来,他才连忙跑过来,“怎么回事?”

晏沫眼里含着泪光,配上他此刻的语气,越发显出了心急,“刚才从窗外飞进一把匕首,苏公子为了救我……”说到这里,他的眼泪真的就那样掉了下来。

剪湖面上表现得很冷静,他仔细地查看了下苏白的伤势,继而让晏沫立刻去打热水。

扶着苏白到床上躺下,剪湖小心地撕开他的衣服,他不敢忙着将匕首拔出,只能先传一股内力给他,随后凑着其耳畔轻声道:“没事的,子矽,你忍着点,不会有事的。”他虽刻意将语气放得轻柔,可仔细听也不难听出紧张。

晏沫再回来时,手里端着一盆热水,另外手弯处还挂着一条干净的毛巾。剪湖道了声谢,接过毛巾在水里沾湿,又回到床边替苏白清理了一下伤口边缘,之后他点了苏白几处大穴,又扶着他坐起,最后自己则坐到了他身后。

晏沫注意到,那一刻剪湖虽然瞧着冷静,可他的双手分明是在颤抖。

“晏沫,拜托你,替我帮子矽将匕首拔出来。”伴着剪湖的吩咐,晏沫微微颔首,尔后伸出了手。

同时,剪湖的双手已贴上了苏白的背脊,一股内力正通过掌心慢慢流入对方体内。

苏白虽疼得厉害,可意识却十分清晰,他知道剪湖在救他,甚至能够感觉到那双贴着他后背的手此刻全是汗。

匕首被拔出的一刹那仍是流了很多的血,尽管剪湖已经尽可能地在稳住血脉,好在先前封住了穴道,才不至于血流得太夸张。

不过到底是伤在很接近心脏的地方,该庆幸的是苏白本是练武之人,这身子骨早就练了出来,总不会太脆弱。

剪湖为他运功疗伤完后,又在晏沫的协助下为苏白的伤口上了药,并仔仔细细地包扎好,等全都处理完了,他才细心地替苏白盖上被子。

站在床边,剪湖安静地注视着苏白那张过分苍白的脸,良久后,他又俯身,在子矽的唇上轻轻落下一吻。

晏沫见到那一幕后,唇角微微勾起一个很浅的弧度,终于,他背过身,默默地退了出去。

卷拾 浮生未歇

苏白再睁开眼时,剪湖正伏在他的床边,手里紧紧握着他的手,那种十指相扣的感动,让他一时之间竟有些鼻尖泛酸。

剪湖本就睡得浅,苏白那厢略微动了动,他便已醒来。揉了揉双眼,他抬眸望去,见子矽正朝他眨眼,剪湖先是一阵惊喜,而后专注地与之凝视,那目光何其温柔,苏白瞧着眼前的这对眸子,只觉得水润润的,仿佛下一刻就会滴出水来。

久之,剪湖才出声,嗓音中带了些许的哽咽,“你终于醒来了。”这么多日来,他昼夜相守,寸步不离,只盼着这人早日苏醒,其间他不曾掉过一滴眼泪,是日晏沫见他面色苍白,亦觉得心疼不已,劝他休息他也不愿,说什么都定要陪着子矽直到他睁开双眼。

昨儿晏沫还说:“若是想哭,不妨痛哭一场,憋心里也是难受。”而剪湖却道:“他还没死,我为何要哭?”如此一句,却是问得晏沫哑口无言。

而晏沫心里却是明白的,剪湖的固执不过是在逞强,事实证明,再坚强的人,也总有脆弱的时候,所以先前即便满手沾着苏白的血却还能镇定自若的凤剪湖,如今在面对着正朝他微笑的苏白时,眼泪再也抑制不住,冲破了眼眶。

剪湖一直哭一直哭,好像要把连日来憋在心头的苦全都释放出来,苏白知他伤心了许久,这会儿也不劝他,只是撑着床板坐起身,一把将剪湖揽入怀里。贴着其耳畔,苏白说:“傻瓜,你看,我这不没事儿了吗?”

“嗯。”带着浓重鼻音的一声轻应,伴着剪湖坚定地颔首,可泪水还是止不住地往外涌。

苏白笑起来,伸手轻抚着剪湖的背脊,帮着他顺气,“瞧你,那么大人了,竟然还和小孩子似的哭鼻子,真是丢脸死了。”

剪湖一听这话,旋即抱怨道:“还不是因为担心你……”话至此,他突然反应过来自己似乎中了苏白下的套,本就哭得微红的小脸越发的泛起羞涩。

苏白的笑意更浓,“哦——担心我啊,剪湖,那你老实告诉我,在我快要死掉的时候,你的心里,可曾为我感到一丝疼痛。”他始终记得剪湖曾经说:“当你会为了一个人心痛,那就说明你爱上了他。”所以此刻,他迫切地想要知道当时剪湖的心情。

而剪湖却并未立即回答,他浅抿着唇角低着头,眼睫仍挂着一滴泪珠,苏白瞧见了,用指腹为他拭去,剪湖略惊,抬眼时恰巧撞上他的视线,只见其眸中期待甚浓,那种热切的目光如同一团火,能融化一切冰冷的事物,甚至包括一颗因受过伤而冻结起来的心。

四目相对良久,剪湖终是启口,他的回答很简单,只一个字而已,但对苏白而言已经足够。

剪湖说:“有。”他当然有为子矽感到心痛,那时看着匕首下那一片殷红的血,将厚厚的衣服全都染红,他的感受又何止心痛,简直是撕心裂肺。

他是多么沉着冷静的一个人,可是那日在为子矽处理伤口时,双手却忍不住的颤抖,当时他特别害怕子矽熬不过去。

苏白望着剪湖的神情很是痴迷,原本以为守得云开见月明的喜悦能让他欢呼,却不料当得到剪湖肯定的回答时,自己只是如此平静地看着他,看着这个让他心心念念牵肠挂肚了十年的男子。

记忆中,剪湖还是与初见时一般,仍是那个会送他杏子吃的剪湖哥哥。

苏白又抱紧了剪湖,这一回他的力道很大,就像要将剪湖生生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似的。剪湖却也不叫疼,只任由他这样搂着,半晌忽闻耳边传来子矽的话语,淡淡的,可每个词儿的吐字都分外清晰,“剪湖,我爱你。”

“嗯。”虽然没有“我也爱你”这样的回应,但如此附和亦能让苏白感动,至少这一回,剪湖没有再对他摇头。

苏白又说:“别再把我推开了。”

“嗯。”剪湖仍是那么一个字。

苏白握住了剪湖的双肩,深情凝视着,最终在其唇瓣落下一吻,很浅,如蜻蜓点水,不过是轻轻地碰触,却恍若能勾画出世间最为缠绵悱恻的眷恋。

苏白笑了,他的笑总是如冬日暖阳一般和煦,“剪湖,跟我在一起吧,让我陪你度过以后的岁月。”言下,他将手摊在剪湖面前,意为要他把一生交付。

剪湖沉默着犹豫了片刻,而苏白却感到有些紧张,约莫过了半柱香的时候,剪湖才将手伸了过去,很轻地放入了子矽的掌中,他说:“好。”依旧是一个字,也依旧令人感动。说完后他便扬起唇角,苏白觉得,那是他此生见过的最美的笑容,足以让他往后的数十年都牢牢记着。

那日以后,苏白的身体日渐康复,剪湖总算能安心睡上好觉,晏沫瞧他俩终于在一块儿了,也为他们感到高兴,然而就在这时候却发生了一桩事儿。

都说纸包不住火,所以当初苏白与晏沫的小伎俩终究还是被戳破了。那个午后剪湖去药店抓药,馆里白天没什么生意,于是晏沫就窝在房里与苏白聊天,他俩年纪相仿,倒也聊得来。

晏沫虽为小倌,但对养身之道颇有了解,是时他俩坐在桌旁,沏上一壶好茶,一边品茗一边聊侃,说着说着竟是忘了时间。

后来说到了剪湖,晏沫笑道:“他那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而且那么把年纪的人了,居然还害羞得像个小伙儿似的,我早看出他对你动了心,就他嘴硬不肯承认。”

苏白闻之,哈哈大笑起来,浅抿上一口茶,他说:“多亏了你给我出的这苦肉计,不然恐怕到现在我与剪湖都难修成正果。”

晏沫摆摆手,又笑了起来,“不必跟我客气,我这回给你出主意,一是看在我与剪湖多年的交情上,再来也是被你的真情打动,追了十年,也算你有毅力,我相信剪湖跟了你定然不会受到委屈。”

被晏沫如此一夸,苏白却有些不好意思了,脸颊旋即泛起两朵红晕,“我……我喜欢他很久了,从初见他的那一年起,我就下定决心以后长大了一定娶他过门。”话至此处,他越发显得羞涩,“那时候什么都不懂,也没有考虑过两个男人怎么嫁娶,只是一心想着要和他过一辈子,如今大了,却也不念着要讨他当夫人,只要能陪在他边上就已满足。”

苏白这番话说得情深意切,晏沫听后亦觉得心动,莞尔一笑,他说:“好在苦肉计奏效了,你与剪湖终于能在一起,也不枉费当日痛下狠手对自己插的那一刀。”

他话音刚落,门外却传来一阵响声,苏白略惊,与晏沫对视一眼,继而连忙起身闪至门前。

门外没有人,地上落了个包裹,很显然是包好的药,看到此物,苏白又岂会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此时晏沫走到他身边,从其手中接过那包药,“去安慰两句吧。”苏白对着晏沫重重地点了点头,随后飞快地追出了院落。

剪湖没有跑,他只是一个劲地往前走,苏白出了翦水榭就瞧见了他的身影。

“剪湖!剪湖,你等一等!”苏白在其身后唤着,可剪湖竟是连头都不肯回一下。

见此情形,苏白顿然着急,又加快了步子追了上去,好不容易赶到剪湖身旁,他伸出手,使劲攥着了对方的腕,焦急地启口,“剪湖,你听我解释。”

剪湖心里憋了一口气,这会儿见着苏白,便再也忍不住了,提着嗓子对他吼了起来,“你知不知道我当时有多么担心,看你流了那么多血,我的手都抖了,我怕自己救不了你,怕你会死,害怕得不得了!”说着,眼泪又流了下来,“可你倒好,你把自己的命当什么了?明明都不是小孩子了,怎么却还这样不懂事,万一你死了,万一你死了……”说到这里,他再也说不下去。

苏白将剪湖揽入了怀中,紧紧地抱着他,“没有万一,你看,我没有死,还好好的不是吗?我答应要照顾你一辈子的,怎么可能死呢?”

他这话不说倒好,一说剪湖哭得更猛了,苏白不知该如何劝,只是轻轻地吻去他脸上的泪,这画面被来往的行人瞧见,羞得剪湖只想挖个洞把自己埋了。

苏白却是洒脱得很,对于旁人异样的眼光全然不以为意,后来他带着剪湖去了一座小亭子,亭挨着小溪,他俩坐在亭中调情。

剪湖的脸还是红红的,苏白盯着他看了许久,忽然拿食指戳了戳他的脸蛋,笑说:“你的脸好红呀!”

剪湖捂了捂自己的双颊,发现脸烫得很,则又抱怨道:“都怪你,当着街上那么多人亲我,我以后不要见人了。”

苏白笑笑,觉得剪湖这模样可爱得紧,便又捏捏他的小脸,“照你这么说,我也不用见人了。”言下,他将脸又凑近了剪湖些,两人的鼻尖眼看着就要碰上,“剪湖,我们俩都见不得人了,干脆一块儿去那深山老林中隐居起来得了,然后每天都能过甜蜜的二人世界。”

“我才不要,那样实在太无趣了。”剪湖当即否决。

继而苏白又问:“那你说说,你想过怎样的生活,只要是你希望的,我一定满足你的心愿。”

剪湖想了很久,最终竟是因为无意中瞥见苏白腰间的一块玉佩而有了主意。玉佩色泽清透,面上似是刻了一只鹤,他握起那美玉,问道:“这是哪来的?”

苏白看着那块玉佩,老实地回答:“是位大侠给的,说若是他日有需要,让我带着玉佩去鹤唳山庄找他。”

便是在苏白此话之后,剪湖的眼中瞬间升起一片期许,“子矽,你不知道鹤唳山庄吗?”

苏白摇摇头,“我出师没多久,与鹤唳山庄那位大侠也是偶遇,这些时日,我四处寻你,并不怎么关心江湖之事。”

“那你想不想跟我一起闯荡江湖?”剪湖忽然这般问道。

苏白略微一怔,旋即眸中泛起激动,“当然想,对了剪湖,你功夫那么好,我武功也不差,要是我们俩一块儿闯荡江湖,定能闯出一番名堂来。”

“当然。”说话间,剪湖手上一使力,将苏白腰间的玉佩扯了下来,“这玉可珍贵了,你真是不识货。”

苏白看剪湖盯着那块玉眼睛发亮,只当剪湖是喜欢美玉,便说:“你喜欢就送你好了。”

剪湖笑起来,望着苏白无奈地摇了摇头,“之前你问我想过怎样的生活,我想好了。”他握起苏白的一只手,坚定地启口,“我要和你一起秉三尺剑锋,行侠义之事。”

“真的?”苏白是个侠士,剪湖口中的生活一直也是他所向往的,如今闻得剪湖的话,他内心的激动简直无以言喻,见剪湖微微颔首,他又问道:“那么咱们何时启程?”

“即刻。”拉着苏白站起身,剪湖顺手将那玉佩收入了自己怀中,“这玉我替你收着,你这人毛毛躁躁的,指不准就把这引荐石给弄丢了。”

“引荐石?”苏白不太明白剪湖何以称此玉为引荐石,而剪湖瞧他一脸茫然,便好心地解释道:“鹤唳山庄乃武林第一庄,庄主贺千明年纪轻轻,却已当上武林盟主。”他扭过头看向苏白,果然见其露出一副惊讶的神色。

剪湖抿嘴笑了笑,复又说道:“也不知你上辈子积了多少德,据我所知,贺千明身上是有一块玉,而且还是祖传的,他将玉送给你,可见对你甚为器重,所以下一站,咱们就去鹤唳山庄吧,托你的福,我也想见见那位盟主大人。”

苏白伸出臂膀,搂住的剪湖的肩膀,两人并肩往回走,“原来那人是武林盟主啊!不过剪湖,你就不怕那贺千明对我的器重是因为他看上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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