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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玩家下——by小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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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此之外,还有没有别的?”南烛感觉喉咙像被人卡住了,每吐一个字都极为困难。

江怀柔摇头,“我不想再欠你什么,之前你救过我,对我的诸多好,这两年……我也算是一分不少的还了你,我们如今两清了。”

南烛替他掖了掖被角,“好,我答应你。”

江怀柔听脚步声在耳边渐渐远去,眼角却忍不住一片湿热。

哭什么,没出息!他在心里狠狠骂自己,你又在渴望期待着些什么,想听他的解释还是道歉呢?又不是第一次认识南烛,他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

南烛跟江怀柔性格不同却又相同,江怀柔为了自己想要的可以牺牲一切,自知生命有限所以只为贪图快乐随意。

南烛亦是如此,不过他想要的要更实际一些,为了到达目的他可以牺牲掉一切,包括所有快乐。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没有谁能肯定他们追求的是对是错。

待过了年后,江怀柔才可以尝试着慢慢下床。

外面天气似乎暖和了一些,屋檐上冰雪融化着往下滴答滴答的流淌着,花园泥土里似乎也长了些绿意。

夏天他曾跟束青在这里拾花酿酒,放风筝。

园子里青藤下,他正午时常揣本书坐在这里休息。

廊亭下,符离对他言笑晏晏……打量着四周熟悉的一切,他突然泛出些许不舍。

这感觉来的离奇,在离开生他养他的月华时似乎都没有这么牵挂过。

束青拉住他的手道:“公子大病初愈,还是要记得多注意休息。”

江怀柔道:“没关系,这几年承蒙青姐照顾,我也没有什么好给你的……日后你若有缘去到月华,上安王府或者信王府,报出我的名字自然会有人替我招待。”

“公子……”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我们就此别过吧!”

束青对着他哽咽,将怀包袱递过来,“这是公子的东西,皇上派人送过来的。”

江怀柔打开看,原来是那日宴席上丢下的各种药瓶。这些药全是他在夜池宫中研制出来的,如今大都失了药效,而他再也没什么精力和心情去做这些东西了。

“带着也没什么用,麻烦青姐给扔了。”

束青点头,“我把这些药瓶拿走,其余这些财物,公子一定带在身上,出了宫后用得着。”

江怀柔轻笑,“青姐心意我领了,不过他给的东西,我是一点都不想再要。”说罢坐上马车,放下布帘,冲前面的车夫道:“我们走吧。”

马车慢慢驶过去把宫殿抛在身后,江怀柔如释重负的同时,也感到难以明状的寂寞失落。

从此,那个总是笑的居心叵测、在床上戏弄他、说是要宠他一世对他一辈子好、又辜负了自己信任的人,再也与自己不相干了。

74.天上人间

江怀柔来到同纪定约定好的客栈,遣送走秦江海,对他道:“你是个人才,不应该跟着我被埋没。我知道你妹妹尚在宫中,回去找她吧,依南烛为人应该不会为难你。”秦江海面色沉重的告辞而去。

这些日子纪宁因为担心江怀柔,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圆脸活生生变出一个尖下巴来,兴高采烈的询问道:“公子,我们离开京城,接下来准备去哪里啊?”

江怀柔沉思片刻,道:“去瑶兰吧,那里好歹还有个落脚的地方,说不准能碰上符离跟杜英呢。”

两人雇了个车夫跟辆马车,连夜离开京城。

纪宁路上只喝水极少吃东西,如此这样过了两日,江怀柔才渐渐察觉出不对来,便问:“你到底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手伸过来我看看。”

纪宁老实伸出手,“没什么,只是胃口很差,近来都不怎么想吃东西,闻到气味就想吐。”

江怀柔只觉他手心潮热,替他把了脉后忧心冲冲道:“还有哪里不舒服?舌头伸出来给我看看……”

“啊,有时觉得胸口很闷,晚上睡觉会出很多汗。”

“这里,疼不疼?”江怀柔用手指点着他胸口处。

“好像……疼,又好像不疼。”

“这种情况多久了?”

纪宁想了想,道:“也就这大半月时间,公子,我应该没事吧?”

“没,没事。”江怀柔有些恍神,把身上的狐裘脱下来给他披上,“不过还要找个大夫看看,开些药吃,这样总饿着可不行。”

纪宁推托道:“还是不用了吧。”

江怀柔态度坚决道:“不能讳疾忌医,有病一定要及时去看,以免给耽误了最侍治疗时机。”

“可是公子,”纪宁吞吞吐吐道:“咱们带的钱不多了,还要留着路上用呢。”

他连夜收拾行李,一时情急居然忘记了带钱,两人此行费用还是秦江海掏出来的。江怀柔没有什么金钱观念,再加上出宫时恨不得与南烛一刀两断,哪里会再拿他的钱?

也是到了现在,江怀柔才体会道什么叫做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咬了咬牙道:“身体要紧,先看病再说。”

纪宁小声道:“这荒村野外的,看病又贵又难……咱们这点钱,一路上吃烧饼馒头或许还能抗到瑶兰,若是看病,恐怕连出诊钱都不够。”

竟然已经窘迫到如此境地了么?江怀柔问他,“咱们还剩下多少钱?”

“十五两。”

这么少啊,江怀柔沉默了下来。

晚上在一座小镇歇脚,江怀柔下车便去找了当铺,将自己一块贴身玉佩当了。

老板看他脸生,再加上又要的死当,本来价值连城的东西却只给了他五十两。

江怀柔问:“这些钱够请大夫么?”

老板笑道:“瞧公子这话问的,倘若是头疼脑热之类小病,够您请十个八个的了。”

“这便好。”江怀柔自语着走出去,就近找了间客栈住下,让小二去了个大夫过来。

却不准大夫当着纪宁面说病情,待他看诊完后两人走到院子里轻声详谈。

江怀柔送完大夫回来,纪宁眼巴巴的望着他,问:“公子,我是不是得了什么大病?要不您为什么要跟大夫背着我说话呢?这两天我这心里总是堵的慌……”

“大夫说的都是术语,就是怕你听不懂胡思乱想才到外面去说的。别担心,只是受了些风寒而已,小二已经跟过去拿药了,我让厨房做了几个好菜,你待会儿多吃些,这样才能好的更快。”

纪宁点点头,愧疚道:“对不起公子,我又给你添麻烦了。”

江怀柔道:“没什么,往常都是你照顾我,现在颠倒过来照顾你一次也是应该的。”

待晚饭送过来后,纪宁在江怀柔反复劝慰下吃了一些,喝过药后陷入沉睡之中。

江怀柔在他床上坐了一会儿,听小二在外面敲门,便走出去问:“有事么?”

小二眺望一眼房内,拿着碎银递给过来,压着声音道:“公子,这是您的房钱,我家掌柜说……明天一早,就请两位尽早离开。”

江怀柔料是他跟去医馆拿药时向大夫问过了纪宁病情,便道:“来之前我打听过,附近只有贵店这么一处客栈,而且这两天化雪,路上泥泞难走……麻烦小哥行行好,让我们多住两天。”

这一生他都未用过如此低三下四肯求语气同人说话,是以说的断断续续情感真诚。

小二见他衣着不凡又生的清雅俊秀,也不忍口出恶言,面露为难道:“不瞒公子说,我家掌柜的并不是什么良善之人,一心只往钱眼里钻。他既然吩咐了我来,便是铁了贴了心的要赶人,再加上里面那位公子的病,万一传染给了别的客人该怎么办……”

江怀柔连忙掏出身上的银子,“我会小心照顾他,一定不会给店家带来麻烦,就让我们在此多住三五日,待他病情稳定了住再上路,行么?”

小二摇头,将银子推了回来,“抱歉小人只是给人打工帮忙,实在做不了这主,公子就别再为难我了。”

看江怀柔一脸无助便动了些许恻隐之心,劝道:“说句老实话公子莫见怪,这得了痨病的人,哪里还能再治得好?就算人参仙草山珍海味供着,也不大可能活得下来。公子还是省些钱,留着用来办后事吧。还有件事要跟公子说……您雇的那个车夫,已经连夜逃回家去了,好在不是没良心的人,把马车给留下来了。小人刚去喂过饲料,明天您可以放心的赶路……公子您接着歇息,小人这就不打扰了。”说罢摇头而去。

江怀柔神色黯然关上房门,桌上蜡烛被窗户隙风吹的扑簌扑簌直淌眼泪,丁点火焰最终挣扎着被黑暗吞噬,视野里伸手不见五指。

他摸索着走到床前坐了,只觉周围寒气浸袭而来,将他身上最后一丝残存温暖也夺了去。

纪宁睡的并不踏实,极重的喘息声中偶尔夹杂着几句梦语,“娘,娘……别不要我……我好难受……公子……”

江怀柔将他伸出来的手轻轻放回被窝里去,以袖子拭着他额头的冷汗自语道:“你娘不要你没关系,我是不会不要你的。”

夜深了,江怀柔伸了伸快要坐麻的腿,小心掀开棉被坐了进去,贴着纪宁身上传来的一点点热气,慢慢合上了眼睛。

次日吃完饭就要上路,纪宁奇道:“公子不是说要再住几天的么?”

江怀柔笑道:“昨夜我想通了,咱们还是早些赶到瑶兰,到时再替你找个更好的大夫看一看。”

纪宁狐疑着问:“怎么不见那马夫?莫非也生病了还没起床?”

“不是,他家里人昨晚追过来,说有人生了重病唤他回去照顾,所以只剩下我们两个啦。”

“真的么?”

江怀柔一本正经的扬着鞭子,道:“骗你做什么?之前跟杜英一起瑶兰的时候,路上都是我在赶车。你就好好休息吧,有事就叫我一声。”

他把狐裘脱下来垫在马车上,好让纪宁坐的舒服一些,又将周围布帘围的密不透风,自己戴了斗笠坐在前面赶车。

路上冰雪融化,道路坎坷泥泞,遇到车轮隐入低洼之中,江怀柔便不得不下来推车。

湿透的靴子被寒风一吹,整个人都像是从冰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虽然已经到了二月,野外空气却依旧冷峭如冬,几个时辰下来,他感觉自己像是置身在寒池里不着片缕,从头到尾都被风吹了个透,一双白净的手已经冻肿麻木,鞭子都无法在寒风里挥舞开来。

他不觉得疼痛,也不觉得心酸苦楚,曾经那个被人宠着疼着的江怀柔于他仿佛是场光鲜的梦,距离现今已经越来越远了。

孤注一掷抛弃帝王身份选择斩断情丝过往,容许自己掉进南烛的温柔陷阱,他心甘情愿,亦不后悔。

然而江怀柔并不知道,这仅仅只是他跌下云端的一个小小开始。从他离开夜池皇宫起,一双报复的眼睛便紧紧盯住了这主仆两人。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抛弃了奢华与安乐的江怀柔到了此时,才像个蹒跚学步的孩子一样,强迫自己去学许多之前不曾接触过的生存之道。

譬如怎么在野外结冰的池塘里捉鱼,站在闹市上面不改色的讨价还价,怎么去无微不至的照顾一个人,如何忍辱负重看别人脸色去说最合适的话……

纪宁病情始终没有转好的迹象,尽管被江怀柔尽心照顾着,身体却一天天衰弱下去。

这几年来,江怀柔的变化点点滴滴都被他记在心里,但是直到离开夜池,才察觉他仿佛脱胎换骨,除去华服仪表和架子,乌亮的眉目之中充满坚毅,他开始活的像个真正的男人。

江怀柔呵气暖着手,听到车内传来纪宁压抑的咳嗽声,便道:“阿宁,你如果感不到舒服,就先拿片甘草含着,待会儿到了镇上歇息一晚,明天就进瑶兰地界了。”

纪宁收起掩在唇边的手帕,闭着眼听窗外呼啸的风声,道:“知道了,公子,你现在冷不冷?”

“不冷,在外面活动着,都快要出汗了呢。阿宁你坐好,前面的路有些簸……”

“嗯。”真的不冷么?纪宁的眼角不由有些潮湿。感觉空气里都渗着冰渣子,光是听耳边风声嘶吼都觉得肉疼,他那个娇生惯养的公子,把狐裘留了自己,居然还在马车外说他不冷……

马车嗄吱嗄吱行过小道,最终停在一家镇上的小客栈里。

江怀柔扶着纪宁走下马车,不小心车辕碰到手,不由咝的抽了口凉气。

纪宁拉过他的手一看,只见被冻伤的地方又龟裂开了,血红嫩肉触目惊心的外翻着,十根手指竟然无一处完好。

江怀柔看他哽咽,笑着用袖子给他擦眼泪,“又哭又哭,先前是杜英,现在是你,全都是水做的一样,动不动就掉金豆子,眼泪真不值钱。”

“公子,您的手……”

江怀柔的眼睛乌黑细长,很亮的仿佛闪烁着流光,嘴角却微微翘着说:“没什么,一点冻伤而已,不疼。别哭了,让别人看到笑话,还以为是我欺负了你……”

两人在客栈住下,用过饭后早早休息,为方便互相照顾两人路上都是睡在一起。

到了半夜,江怀柔隐约察觉床前有人走动,眼皮却沉重的一条缝隙都睁不开。

待天亮睁开眼,才错愕的发现行李全都消失无踪,包括供纪宁盖在被子上的狐裘。

两人将房间找了个遍,确定是被贼人偷盗,而且连后院的马车都不见了。

江怀柔找了小二来问话,对方却死活都不肯承认,反借口以两人无钱付房钱将人给赶了出来。

屋漏偏逢下雨,两人清早便孤零零的立在大街上,均感觉前所未有的落寞无措。

纪宁咬着嘴唇道:“我觉得这事蹊跷,那么多人,为什么只有我们丢了东西?一辆马车,又不是几串钱,怎么可能说偷就被偷呢,店家肯定跟那贼人串通好的。”

江怀柔叹气,“就算如此,咱们也没有证据,还是另想办法好了。”

两人对视皆双手空空,非本地人氏而且都没有什么谋生技能,哪里还有别的办法好想?

江怀柔两手在身上摸了个遍,目光最终放在手腕那串红珠子上,这是李瑞当时送他的贡品,应该值得几个钱。

这算是朋友心意,无论如何都不敢轻易当掉,可是到了如今的境地……

等过两个时辰,两人步行找了家当铺,将串珠拿下来询价,店家还算忠厚,看他们主仆落魄便开了二十两银子。

纪宁辩解道:“您再看看,这可是采自西山的天然红玉,颗颗圆润饱满价值连城,怎么可能只值十两?”

“东西不可否认是好东西,但是……”店家打量了四周后小声道:“这可是贡品,不好销出去而且还有杀头的危险,这是偏远小镇才敢接纳,您换别的地方看谁敢收留?”

江怀柔咬牙道:“二十两就二十两,当了吧。”

结了钱后,两人添置了几件棉衣,剩下的钱再买辆马车是绝无可能了。

可徒步去瑶兰京都,怕是要走到猴年马月去,无疑是在痴人说梦。说话间两人都有些饿了,找了路边小摊要了两碗面。

纪宁问:“公子,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江怀柔沉默半晌后,道:“你放心,我有办法去弄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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