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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度几回幽——by萧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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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五忍不住跟着林大夫上前几步,他想,住在这样一间屋里的人,该是什么样的神仙人品呢?要知道,以少年出身的穷乡僻壤,今天看到的无论是奢华还是古朴都是不能想象的。

床上的人初一入眼,脸色苍白,满是病容,仿佛是夏末的最后一支白莲,阳光下即将消逝的融雪,脆弱不堪偏偏又难掩满身光华。再细看下,眉眼轮廓疏朗俊逸,翩翩出尘,因病又透出些清秀文弱来,整个人说不出的好看,仲五甚至觉得所有曾经自己认为好看的人都加起来也及不上他一半。而再三望过去的时候,仲五的脑子里嗡嗡的响,他没读过多少书,想不出什么富丽的辞藻,只觉得,这人看着这样近,却又像是不能触摸的远,像是云?还是……还是云上的散仙?他摇摇头,竟是找不出个合适的形容来。

林大夫是江都城远近闻名的神医,诊完脉却也眉头紧蹙,只道是气血不足,先天体弱,肺气虚弱,脾胃不调,加之感染了风寒这才如此。开了药方,却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在靳先生的再三恳求下,老大夫终是长叹了一声:“既然先生坚持,老朽便不得不坦言相告了,小公子……恐怕活不过三十岁。”

在场之人都如同被这晴天霹雳劈中一般动弹不得,事后都如同是约好了一般,谁都不再提起这件事。仲五自打那日起就总挂念着那个只见过一次的少年,打听知道少年的病虽然有了些起色,但脸色依然苍白的厉害,吃的也很少,胃口一直不好。这天刚好厨房不太忙,仲五就包了些鲜肉虾仁馄饨,肉和虾仁都是拿靳先生发给伙计的月钱买的,手艺还是最近跟师傅新学的。出了锅撒上些煮好的新鲜芥菜,加上葱花,鲜香诱人,馋坏了厨房打杂的伙计厨娘。仲五拿食盒盛了,提到东北角的阁楼下,听闻小童说少爷午睡刚醒,却又踌躇起来要不要送上去。自己跟少年连认识都算不上,少年更是见都没见过自己,这样上去未免突兀,何况少年喜不喜欢吃馄饨自己都不知道……最后还是小童实在看不过去仲五犹犹豫豫的窝囊样子,毅然拉着他上了楼。

楼上传来若有似无的琴声,低低的细吟,像是一声声的哀叹。

琴案旁坐着的人披一件月白色的衫子,长发随意的拿带子束了,鬓角随着风微微飘动。一双手修长挺秀,好看的连最完美的艺术品都比之不如。仲五并不懂音律,然而那一双手流淌出来的琴音如同是涓涓的细流,清冽甘美,缓缓,缓缓流进他的心里面去,最终汇成一片浩瀚深静的海。

一曲完毕,少年抬起眼。西斜日光下清秀疏逸的容颜,如同江南的一蓑烟雨,春水凝碧远山重,芦影轻舟雨朦胧,缱绻温润里带些透骨生香的凉意。那双眼不悲不喜,无嗔无怒,沉静如幽谷碧涧,空灵如松下流泉,落落的仿佛是在俯瞰这一片与他无关的红尘往事。这样一双眸子映着粗布麻衣的仲五,仲五只觉得自惭形秽。

“我……我是厨房新来的伙计,听说……听说少爷胃口不好,做了……馄饨,不知道少爷……”仲五一句话说的颠三倒四,磕磕绊绊,听得小童无比着急:“少爷中午吃得少,饿了吧,馄饨再不吃要冷了。”说完拿过依然呆愣在那边的仲五手上的食盒,端出了那碗馄饨来。

少年坐到桌前,用汤匙舀了一只送到嘴边,吃的很慢,仲五的一颗心也悬在汤匙里的那只馄饨上。少年咽下,眼睛里有些笑意:“很好吃,谢谢你。”

仿佛是空山行路,水流花开,喜悦得难以言表。

期年回首,往事如昨。他知道,自己的一颗心,从那时起,也就再没有变过。

第三章

“阿徽,阿徽……”约莫三十上下的青年人一身上好的锦袍,走到茶楼里便叫。还是早上,没什么食客,打扫大堂的阿喻阿澈对望一眼,皱皱眉上前拦下:“表少爷,少爷病着呢,昨晚半夜才睡安稳的,有什么事晚些再说吧。”

“谁叫你们拦着我的,我有急事,要他快些出来。”锦袍青年说着就要往后院走,还是被硬生生拦下了。

“表少爷稍安勿躁,我这就去问问少爷,阿喻先伺候表少爷喝杯茶吧。”还是年长些的阿澈圆滑些,说着向锦衣青年一揖,疾步向后院走去。

阿喻对于哥哥阿澈给自己安排的差事很是不乐意,悻悻地往茶壶里倒了些茶叶,拿水泡了,滤了茶末,将茶水倒进茶杯里放在青年面前。

青年喝了一口,接着就全数吐了出来,剑眉倒竖怒道:“这是去年的陈茶吧,这是什么待客之道!”说完重重把杯子往桌上一摔,拂袖站起身就往后院去:“阿徽,阿徽……”阿喻要上前拦,却被大力推到了一边。

阿喻拍拍身上的土,颇为不屑的哼了一声。什么重要的事,不过是去赌场输光了,去妓院嫖空了口袋,要请客钱袋又空了——说到底就是没钱了要找弟弟帮忙。靳荣是靳徽伯伯的儿子,靳荣的父亲死得早,靳荣可以说是靳先生一手带大的。兄弟俩自小一同长大,除了长相略有些相似,性子简直称得上是千差万别。靳徽爱静,书桌琴案前可以静静地坐一整天;靳荣爱闹,哪儿热闹就往哪儿凑。靳先生在两人幼时就送他们去城里的江南名家祝炳元处学琴,靳徽刚一摸琴就爱不释手,甚至于废寝忘食,靳荣却总想着溜到街上去玩,搞各种恶作剧惹得祝先生不住的跺脚叹气。后来靳荣大了,更是不像样,赌场妓院酒肆处处可见,吃喝嫖赌样样全能,靳先生几次祭出家法来也是事后照旧,一点长进都没有。七年前,靳荣看上了勾栏院里颇有姿色的一个小娘皮,一掷千金去捧去追,茶楼因此几个月入不敷出。最后竟还偷了银子赎了那女子出来,买了屋子养了起来。后来靳先生查出来的时候,俩人的孩子已经快出生了。这下折腾的靳先生大病了一场,病了没多久就过世了。死前立下遗嘱:茶楼归靳徽所有,靳荣搬出茶楼。每月只得给靳荣五两的银子花销,多的没有。

话虽如此,靳荣却总是旁敲侧击变着法儿找靳徽支银子给他不说,以前的种种恶劣行径更是一点没改。就差日日咒着多病的弟弟早些死,好将茶楼的产业据为己有了。

“阿徽,身子可好些了吗?”靳荣径直冲上阁楼,看见穿着一件粗布衣服的青年正在吃早饭,一碗菜粥,两碟清淡的小菜,相比他的挥霍,靳徽实在是十分的朴素节俭。

“嗯,多谢大哥挂怀。”不冷不热中透着些许疏离的语气。自从父亲过世,兄弟分家,每次靳荣来找他,最多的事就是要他写张条子交给账房的杜先生支银子,急切恳求之色溢于言表。今日却是一反常态主动先关心起他的身子来,神态也与往日大相径庭,实在是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嗯……阿徽,最近琴弹得怎么样了?”锦衣青年亲切温和的笑意,倒是有几分兄长姿态。

“还行,”靳徽用茶水漱了漱口,便示意等在一边的小童撤走饭菜。说起来,有“元音雅韵”之称的祝炳元先生一生之中只收了靳徽一个弟子,并且在早年已经故去。而靳徽是完完全全学得了祝先生的精髓,加上本身资质过人,这手琴艺若是展露于人前,必然是独步江南的。说得更自负点,睥睨天下也并无不可。

“阿徽,你……琴弹得那么好,却从未想着走出去的吗?比如,像叔父那样?”靳荣似乎是建议,又似乎是试探。

“琴为娱己,并非娱人,但为知音而弹。”靳徽这些年可以说是谨遵师门教诲,除了练习,是从未在人前弹过的——除了那次初学成归来,遵父亲的意思于众人前弹的那首《离骚》。

何况靳徽自小多病,鲜少出门,也没有像父亲那般的精力去与人品茶论诗,更谈不上结交知音了。因此,如果非要说的话,也只在无聊时弹给不通音律仲五听听,不过是催生瞌睡虫的蚊子哼而已了。

拉回跑出去的思绪,靳徽回答的不温不火:“我自小多病,身子受不得寒暑舟车劳顿,只自娱便好。”

“若是……若是有机会让你在人前展露才华,也不用受多少车马劳顿,你可愿去?”不等靳徽回答,靳荣就忍不住上前几步,眼中光芒难掩:“刑部侍郎曾大人七天后五十岁寿宴,且是叔父故交,心念阿徽你的琴艺已久,你……你可愿去?”

靳徽垂下头,似乎在思考,有几分心动,也有几分犹豫。琴人自有琴人的骄傲,不畏权贵,不慕名利,不贪钱财,曲调只为知音和,弦弦写吾心。这样朝中权贵的寿宴,自是有许多官场中人来祝寿的,以自己的身份家世,本不该去掺和的。但是,这样孤高地只躲在阁楼里日日只对着自己的影子来弹,不是太寂寞些了吗……何况……

“去吧,阿徽……”靳荣捕捉住青年眼中的犹豫之色,进一步加紧了攻势;“曾家的大公子说寿宴办在江都的曾家府第,只有江都与曾大人交好的故人前来,不用担心太多人会为难。到那天会有曾府的马车接送,一切都会安排妥当的。”

“是……曾家公子请你来的吗?”靳徽听到这里不禁问道。

“嗯……曾大人向他们提起过你,大公子当年也随父亲一起到茶楼听过你的琴音,一直念念不忘……所以……”靳荣解释道。

靳徽想了很久很久,久到靳荣的耐心都快要耗尽了,才似乎从一场天人交战中缓过劲来,沉沉的说:“好吧。”

靳荣闻此言,一直蹙着的眉头似一阵春风吹过,倏地就开了,忍不住抚掌而笑:“好,那天要穿的鲜亮些,我同曾家的马车一道来接你。”

黑暗的不透一丝光的屋子里,只点了一盏昏黄暗淡的油灯,连坐在桌旁的两人的脸都照不清楚,半明半晦的隐在令人感到窒息的昏暗里。两个人只是静静地坐着,却无端地散发出凌厉冷酷的气息来,像是蛰伏中伺机而动的野兽。

“梅君,”说话的人似乎是有些上了年纪了,声音浑厚而沙哑,却有着不可抗拒的威势和压力。

“学生在,”冷锐干净的声线,是年轻人的声音。

“新近派到江都来的几个朝中命官,似乎不只是为了加强江都的守卫而来。不知是不是有消息指向”寒衣组“的本部可能在江都,来的几个人都在朝中担任命案调查和城中守卫的要职。这几日我就着手安排转移本部的位置。因此,下手要快,计划也要更周密。派”蓝衣部“的人协助你,去吧。”

“是,学生告退。”年轻人无声无息的退去,似乎早就与黑暗融为一体。

“禀告大人,这是验尸报告,请您过目。”

“大人,京城送来的急件!”

“大人……”

夏侯翎坐在桌案旁,一件接一件地接过属下递来的各种急件,忙的焦头烂额,从昨晚到现在正是正午,竟是连眼都没合过。

——而一切的缘由是,与他一道被派来江都驻守的金吾卫长史李骁,昨夜死在了自己的房间。一刀毙命,连挣扎的痕迹都没有,下手的人干脆利落至极。

最重要的是,浓烈的血腥气中混着几分若有似无的梅花香气,清幽淡雅得格格不入。尸体旁的地上,是用血绘着一朵红梅,鲜艳而妖冶。

是“梅兰竹菊”中的梅君无疑。

虽然是同僚,但是有些消息算得上是大理寺内的机要,夏侯翎亦不会透漏给宋烽曾逸群等人。经调查,肆虐的刺客组织名为“寒衣组”,几乎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暗杀高手。刺杀对象有朝廷官员,地方大户,富商镖师,不一而足,但是几乎都是对南夏有些许影响力人物。组织以小组为单位,玄紫蓝青赤五个分部,从搜集情报到制定计划再到暗杀行动甚至是善后事宜都有井井有条的安排。其中的翘楚即是“玄衣”部的“梅兰竹菊”四人了,独自行动,不受他人干涉,下手无比干净,一击必杀,全身而退。只有尸体旁以血绘就的植物图样表明自己的身份,无一画工不精致,几笔尽显风韵,是宣告,也是挑衅。

之所以能得到如此多的情报,是因为前几日抓住了一个“寒衣组”失手的刺客。动作快,没能让他顺利自杀,严刑拷打将近一个月,才问出这么一点东西来。

还有,“寒衣组”的本部在江都。梅君,在江都。

夏侯翎眼中露出几分跃跃欲试的表情来,他倒要看看,这样一个狠戾而又不失风雅的暗杀天才,能否逃得过这次的天罗地网。

第四章

有钱人尤其是朝中显贵世家大族的寿宴,自然是一番奢华气象,大家风范远非常人可比。虽然曾逸群再三表示要从简,然而今日曾府无论是门前宝马雕车香满路派头气势,还是玉盘珍羞直万钱的奢华铺张,那都是江都其他人家拍马也赶不上的水平。何况主人家满门儒士,寿宴自然也要体现出读书人的风雅精神来。宴席选在一方水阁,阁中墙上点着壁灯,映着窗外的水波盈盈,月色朗朗,直似仙境一般。水阁正对着前方的戏台,有人依依呀呀的唱着曲儿,袅袅娜娜的跳着舞,吹着曲笛,拨着琵琶,众人就在这仙乐中饮酒赋诗,主客尽欢,一派其乐融融的富丽之景。

今日的寿星曾大人穿一身深红色的茱萸云纹的软瑞锦袍,腰间悬着一块玉玦,一看便知价值连城。脸上端肃威严中带着几分笑意,气度十足不凡。

靳徽自打进了水阁,就坐在自己在角落里的位置,喝一点淡酒,吃几筷子菜,一言不发地看着,听着。周围的人见他眼生,也不招他,吃着平日吃不到的山珍海味,喝着平日不能喝的琼浆玉液,倒也自得其乐。

待祝寿酒喝过几轮,主客兴致渐浓之时,坐在曾逸群下首的曾家三子中的大哥曾释黎抱拳起身,朗声道:“今日是家父生辰,这里释黎再次谢过各位赏光。我们为人子的无论送什么寿礼都难以回报父亲的养育教导之恩,唯愿耕读传家,为国效力,方能够不负父亲的一片苦心。”说罢,再次拉着两个弟弟拜在父亲跟前,一派长子忠孝的风范。

“孩儿不才,常听起父亲夸赞衡一琴茶靳家的折人高义与绝世琴艺,知道父亲喜欢,今日便是请来了衡一琴茶的靳老板来为父亲贺寿一曲,略表孝心。”

一语落下,众人的眼睛随之在偌大水阁中逡巡。江都人没有不知道衡一琴茶的,然而不要说见识靳家父子的琴艺,连现任茶楼的老板的模样都没有几人见过。如今此话一出,显然靳老板就在众人之中,试问谁能不好奇?

只见曾释黎走到角落一张桌前,晦暗的光线下连那人的脸都看不真切,但见侧影清癯,脊背挺得笔直,第一眼便给人以高傲疏离之感。

“靳先生,劳驾了,释黎不胜感激。”深深一揖,大方而洒脱,风采斐然。

只见坐在桌旁的人站了起来,拿过立在墙边的紫色锦囊,走到搬来堂中的琴案前,利落地拿出琴来,摆好,席地而坐,一系列的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透着几分潇洒,几分淡然,全然不理会众人的目光。

“曾大人抬爱,晚辈献丑了。”一句话说的不卑不亢,说完,靳徽伸出匿在大袖中的手,放在琴弦上做了个起手式。

琴声响起。

清风明月,淡淡星辉,月明星稀,良宵独坐。

而之前瘦削病弱毫不起眼的一个人,此时却仿佛是活了。清郁的一双眼,盛着被秋风吹落的月色;瘦的骨节突出的一双手,揽下漫天熠熠的星辉;湖蓝色的一身衣,染尽夜里微凉的霜尘。濯濯若春日柳,盈盈若水中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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