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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阳春——by白日梦0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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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黝黝沉香木制成的书桌上堆着小山般一摞奏折,怀乾坐于桌后,抽出最上面一本凌空扔过来。

「你先看看这个。」

怀乾身为储君,一举一动无不受人瞩目,举手投足间都得加着分小心,日复一日让宫中规矩压得喘不过气,也只得在这兄弟面前方能丢下太子身份放肆些许,露出骨子里一份不羁。

怀舟手一伸,稳稳接住折子展开细看,越看越是疑惑。

那折子是御史台五品言官陈文铎月前奏上来的,言道安王病重,已不堪据守边关之任,安王世子雍怀舟以年少初履军务,唯因宗室之故而获重权,岂能服众,日久恐有不测之虞,望圣上明察,另择良将委以重用云云。

「御史之责在于纠察百官,军国之事向非其所能议,这陈文铎不过一介小小言官,如何敢言涉兵权一事?」

怀乾冷笑,「你可莫小看这陈文铎,官职虽小,靠山却大,你可知他正室夫人的表姐是谁?」

见怀舟茫然,伸手向北一指。

怀舟一愕之下低叫出声,「许贵妃?」

「可不就是北辰宫中的那位贵妃娘娘。」

怀舟霎时悟出其中缘由,当下怒气上涌,目中露出一丝厌恶之色。

景帝共育有十二子十一女,十二个皇子中只活了八个,其中三名尚在稚龄,年长些的皇子中除却太子,便是二皇子、四皇子、五皇子及八皇子。老四怀谷生母卑微,本人也不大得宠,老五怀广是皇后亲生,怀乾一母同胞的亲弟弟,老二怀熙同老八怀琛却均是许贵妃所出,面上同怀乾一团和气,暗里却盯着储君之位心怀叵测。许贵妃当年与皇后一道入宫,因貌美,年轻时圣眷还在皇后之上,却因比皇后晚了半月生儿子,未能入主中宫,心中积着团火,老早已是人尽皆知,偏怀乾天资聪颖,小小年纪时已显出副明君之资,圣眷日隆,七岁便立为太子,老二怀熙不过差了几天,却已是君臣有分,许贵妃心高气傲,如何能忍,眼看圣上年岁渐高,不日便是怀乾登基为帝,自然心急起来,只想着如何削弱怀乾羽翼,令怀熙取而代之,如此一来,自然是先从太子掌中兵权下手。镇北军虽是皇帝亲辖,但安王病重,若等怀舟为帅,这十余万精兵便是太子囊中之物,一旦宫中有变,十万铁骑不日便可勤王护驾,许贵妃纵有天大能耐亦只能望帝位而兴叹。

怀舟沉吟片刻,忽地冷笑,「这位娘娘敢情是昏了头了,以为夺了你兵权便可拉你下马是怎的,她也不想想老二那德行,除了张脸蛋算是漂亮,余下哪一样及得上你,皇上但有一分清明,亦绝不会废你立他,再说,后宫不得干政,指使陈文铎上这种折子,如此明目张胆,她便不怕惹祸上身吗。」

说完,良久不见回应,好一会儿才听太子低低道:「父皇或许不会废我,但却不能不防我。」

这句一出,犹如三九天当头浇下一桶冰水,冻得怀舟浑身一个激灵,不敢置信地望着太子做不得声。

「做什么这般瞪着我。」

怀乾摇头轻笑,笑声中却带了几不可闻的一丝苦闷。

「这次面上看是许贵妃发难,但准了折子的却是父皇,自古一国不可有二主,父皇年事渐高,但身子康健,说是春秋鼎盛并不为过,眼见我成年后渐掌大权,怎能不防,历朝历代,父子相疑之事还少吗,你这般惊奇做什么。」

无情最是帝王家,怀舟自然知道,可一旦身临其中,目之所见,耳之所闻,无不惊心,只觉心里一阵憋闷。

「皇上对你……」

「莫慌,眼前还未到你担心的那样。」

明白怀舟欲言又止下隐藏的担忧,怀乾倒先笑起来,安慰道:「说相疑或是有些重了,毕竟父皇对我这太子还算满意。依我看,这次削我兵权,倒也未必全是为了防我势大,亦或是为稳住许氏一族也未可知。不然,怎的不封许平钰为帅,倒让陈英暂掌军权。」

许氏一族乃开国将军之后,代代子孙中皆有从戎之人,许贵妃从弟许平钰为人干练,统军有方,现下已是三品辅国将军,论资历声望亦仅次于安王,且曾镇守西北边陲十余年,若令此人接掌镇北军,倒确是当之不二的人选。

「许平钰倒也罢了,又焉知陈英不是许家安插进镇北军的。」

回想边关所见所闻,怀舟犹自不安,「我去边关转了一趟才知,陈英面上同许家无甚干系,他儿女亲家卢有道却是许家门生,不可不防着些。」

怀乾微笑不语,过一会儿,淡淡道:「陈英这人我心中有数。」

怀舟晓得太子为人沉稳谨慎,既如此说,那便是已有盘算,也就不再啰嗦。

第八章

「你这镇北军元帅是做不成了,眼下另有一件差事,官儿不大,事不少,不知你想不想做?」

怀乾端起茶,一面拿盖碗去拨浮叶,一面悠悠问道。

怀舟盯着他唇间浮起的一抹诡笑,心知这位皇兄不定又有了什么主意,偏好跟自己卖关子,真是从小到大改不了的脾性,不免起了促狭心思,装模作样皱起眉头,「父王病重,怀风年少又不谙理家,府中诸事少不得要我照料,实是分身无术,皇兄这差事若是琐碎,不如叫东宫官里哪个老成些的人做吧。」

说完,垂了眼帘低头喝茶。

怀乾眨眨眼,干笑几声,「这差事是要带兵的,我手下多是些文官,哪个做得。」

见怀舟兀自不搭茬儿,关子也不卖了,径直道:「九门提督关允文半个月前殁了,吏部上了折子荐人,叫我压了下来,只等着你来坐这位子。怎样,当真不愿?」

听见「九门提督」这几个字,怀舟眼睛霎时一亮,心里明镜儿般,暗道怀乾心计了得。

熙朝祖制,太子摄政后,四品以下京官儿升黜一律决于东宫,这九门提督是统领九城巡防司的管事头儿,不过五品大小,却管着平京内外九道城门并京城防务,官儿不大,权却不小,手底下一营兵马往多了说不过万把人,但胜在天子脚下,拱卫京城,凭这些人把平京内外看住了,任谁有甚小动静都如在眼皮子底下,真到了风起云涌之际,提督一声令下城门即关,凭你十万大军兵临城下也一时不得便进,拖个一时三刻,宫中一应事务早料理停当了。

怀舟许久没同这皇兄玩笑,见怀乾眼巴巴地瞅着自己,特特地撇了撇嘴,「也罢,好歹是个带兵的差事,我将就些也就是了。」

怀乾让他抻得一口气紧了又松,恨恨道:「我亲自安排的差事也不放在眼里,也就你敢这般放肆。」

怀舟斜了眼睨他,「我若是变成那些东宫官唯唯诺诺对你,你便高兴了?」

「罢罢,还是莫变的好。」

怀乾苦笑,「天下至尊又至孤者莫过于帝王,想找个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何等凄凉,我还只是太子,已没人敢忤逆于我,各个争相谄媚,老五是我亲弟弟,见了我都不敢有半分逾越,想起来真是没意思透了,咱们这一辈数过来,唯有你和怀风没拿我当太子,只当我是兄长,当笑则笑,当闹则闹,若连你们两个都变了,我可真成了孤家寡人了。」

这一番话说完,房中一下沉寂下来,两人均心有所触,一时默然不语。

其实要论起血脉之亲,怀舟怀风自然比不上正统皇子,可妙就妙在这隔了一层。两人既是皇室宗亲中最显贵亲近的一支,却又不会觊觎皇位,怀乾自然放心不过,比起自己那一干盯着储君之位的亲兄弟还要厚爱几分,存了真个儿手足之情在里头。怀舟也明白其中道理,晓得这哥哥难言之痛,待怀干的情分也自不同,三分敬他是太子,倒有七分当他是兄弟。

「你是晓得我的,这么多年,在外头的时日比在宫里还长,性子野了,于天家规矩不大理会,说句大不敬的话,你现下是太子也好,日后登基为皇也罢,我总先当你是兄长,然后才是其他。」

这一席话淡淡的,不见半分慷慨激昂,怀乾却觉一股酸气直冲鼻翼,赶忙将脸挡在茶碗后面,遮住湿了的眼眶,过得片刻才抬起头来,清了清嗓子,转了话头。

「我见你同怀风处得挺好,怎样,这孩子没招你厌烦吧?」

「没有。」

提起怀风,怀舟脸上露出一抹微笑,「他很好。」

「我先前还担心你不待见他,如今看来,倒是我多虑了。」

怀乾眯起眼来看他,确定说的是真心话,也笑起来,「怀风这孩子乍一看娇纵任性,其实骨子里随和温厚,极是难得的。王叔只得两个儿子,见你们兄弟和睦,必是老怀宽慰得很。」

笑到一半,欣慰之中又夹杂了无奈,「不过怀风让父皇太后宠过了头,行事率性无忌,往往出人意表,着实让人头疼,日后闯祸捣蛋的事少不了,我是无暇管教他了,你便多费些心吧。」

怀舟挑起一边眉峰,「说怀风行事率性我倒信几分,捣蛋闯祸却未必,这孩子乖巧懂事得很。」

怀乾一怔之下哈哈大笑,「你不晓得,怀风实是个鬼精灵,初初同你亲近,自然乖觉万分,待熟起来,摸准你脾气,晓得你疼他,便要恃宠生骄,可着劲儿折腾,直将人磨得烦不胜烦,就怕你到时打也舍不得,骂也舍不得,白白让他气个半死。」

怀舟犹自不信,「未免言过其实。」

怀乾嗤地一声冷哼,「现下你自然不信,我再怎样说也是白搭,等过些日子你自然明白。」

停一停,口气又温柔起来,「这孩子性子属猫的,最是通晓人心,知道哪个待他是真心,哪个又是假意,谁疼他,对他好,怀风分的再清楚不过,他肯亲近你,听你的话,我心中欢喜的很。」

怀舟静静听着,待怀乾说完,缓缓道,「我晓得你担心什么,放心,我娘虽是因他被圈禁,说到底是咎由自取。倒是苦了怀风,这一生注定尝不得人伦之乐,我心中只有歉疚怜惜,自然会加倍疼他,断不致兄弟阋墙的。」

「如此便好,如此便好。」

怀乾素知这兄弟一诺千金,既是如此说了,那便再无可虑,登时放下心中压了数年的一块大石,喜笑颜开。

兄弟俩一番家常闲话后又议起朝政,不觉说了直有个多时辰。

冬日天短,才寅时过半,书房中已暗淡得需点上烛火。待宫女进来剪烛,一个小内侍亦弓着腰进来禀道:「太后着奴才过来瞧瞧两位殿下可还忙着,若是没甚事要办了,还请大世子去仁寿宫接了小世子回府。」

怀舟正同怀乾说起江南漕运,讲到要紧处被人打断,微微皱了皱眉头,「且再等等。」

怀乾眼尖,瞅见那内侍一脸为难之色,叫住了问道:「太后许久不见孙儿,怎会急着叫两位世子回府?可是怀风又闯出祸来?」

那内侍正进退不得,见太子问,忙跪下回话,也亏的他口齿伶俐,连比带讲,绘声绘色道:「回太子话,小世子本来在仁寿宫陪太后下棋,下了几局嫌闷,太后便让人将一只交趾国新贡上来的白鹦鹉拿给小世子取乐。小世子兴致高,教那鹦鹉学舌,冲着太后喊『标致』,逗得太后高兴得很。后来小世子嫌那鹦鹉毛色太素净,说不喜庆,便拿作画用的颜料给鸟儿上色,涂了个鹅黄顶子绿翅膀儿,满身五颜六色。可巧儿二皇子进来给太后请安,见了那鸟儿新鲜,上前逗弄,谁料那鹦鹉身上颜色未干透,翅膀儿一扑棱,溅了二皇子一脸,跟开了水粉铺子似的,那鹦鹉还不消停,嘴里直嚷『标致、标致』,气得二皇子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差点儿没揪住小世子揍屁股,太后给拦了,两边训斥一顿,打发二皇子走了,现下叫大世子接了小世子走呢,说是怕晚了皇上留二位世子用膳,到时跟二皇子坐一块儿,不定又生出什么事儿呢。」

怀舟怀乾听完,登时面面相觑哭笑不得。

「罢罢,你快去吧,莫让他再出什么幺蛾子来折腾一番。」

怀乾一面笑一面催促,怀舟只得告退出来,一路紧赶到仁寿宫,进殿一看,怀风正蹲地上逗弄一只蓝眼珠的长毛波斯猫,肩上还站着花里胡哨一只傻鸟,玩得正欢,太后倚桌而坐,笑眯眯看着孙儿玩闹。

怀舟不敢耽搁,拉了怀风恭恭敬敬告退。

太后心中不舍,却也不好留人,一个劲儿地叮咛,要怀舟看顾好弟弟,莫要伤势未痊便四处溜达,好歹再跟府中养些日子才好出门,只说得怀风撅起嘴来,让怀舟狠狠瞪了一眼才没敢吱声,唯唯诺诺应了,一起出了宫去。

怀风玩闹一天,并不觉如何疲累,坐上马车犹不消停,取下腰间系着的一块玉佩递到怀舟跟前显摆。

「回鹘新贡上来的和田白玉,皇上才赏的。」

荷包大小的玉佩颜色乳白,如羊油凝腻,触手温润,雕着只云中蟠龙,便是在宫中,也是等闲难得一见的精致物件儿。

「既是皇上赏的,那便好好收着,莫弄丢了。」

怀舟才嘱咐到一半,便见弟弟将玉佩往自己腰间挂,不由奇道:「这是做什么?」

「这上面雕的龙太过威猛,不合我性子,戴了也显不出气派,倒是佩在哥哥身上好看的多。」

怀舟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皇上赏赐的东西也是能随便给人的?仔细宗人府知道了按规矩治你。」

「既是赏了给我,那便是我的,我愿给谁就给谁,便是宗人府也管不着,且哥哥又不是外人,戴你身上同戴我身上又有什么不一样。」

怀风嘴一撇,不屑说道,随即又笑,「再说我身上已戴着一块,再挂一件岂不累赘。」

说着,伸手自襟口里掏出脖子上挂着的一块玉来。

那玉色如凝碧,乍一看如一汪碧水,寸许大小,雕成只蝙蝠形状,蝠嘴处衔着块黑色斑痕,巧雕成一枚铜钱,取的是「福在眼前」的彩头,玉质极好,雕得也精细,只是少了几分宫廷中的凝重大气,其灵动飘逸之处,倒似是民间玉匠高人的手笔。

怀舟掂在手中细看一番,不免好奇,「不像是宫里的东西。」

怀风眨一眨眼,赞道:「哥哥眼睛忒厉了些。我娘说这是外祖家传的宝贝,从小便让我戴着不准离身的。」

怀舟点点头,把那玉塞回怀风衣襟里,系上襟扣,再看腰上挂着的玉佩,想到弟弟一番心意,一丝笑意忍不住浮上眼睛。

第九章

过不几日便是年关,安王府中首次合家团圆,雍祁钧心下欢喜无限,虽在病中,仍传令张灯结彩,一干琐碎差事自有管家筹备周全。

怀舟怀风此次回来后暂且无职,每日里给父亲请过安便各去寻事消遣。一个端坐书房翻阅邸报,间或进宫面见太子,一个却因太后懿旨不敢出门,只得在府中寻些乐子玩儿。

到得年下,父子三人进宫吃过年夜饭,回府后又放起烟花,满天焰火斑斓璀璨,映出三张笑脸。

过了除夕没几日,旨意下来,任了怀舟为九门提督,统领京城防务。

怀舟知晓职责深重,年节还未过完便走马上任,接掌了九城巡防司,日日清早往司里去,领了大小兵将,自皇城朱雀门直巡到外城崇胜门,转过一圈回来,吃罢午饭又往设在城外武家坡的兵营里去,操兵练马,一刻不停。

他这边忙得无暇喘气,怀风却是闲得险些发霉,因被太后勒令好生于府中养伤,整个年节里便是吃了睡睡了吃,跟个猪仔无甚两样,好容易熬到出了正月十五,便撒着欢儿地往外跑,今儿个到瓦子市听说书,后儿个又去城外打猎,偏还不喜家将跟着,雍祁钧生怕他有甚闪失,自己又没精力辖制,只得叫了怀舟过来,命这大儿子费心管教。

怀舟自家公事繁忙,如何分神看顾,却又不能违抗父命,只得每日带了怀风去巡防司,想着放在眼皮子底下,总该平安无事,不承想这怀风实是个不安分的,开头两日倒还收敛,乖乖巧巧跟在怀舟后面巡视练兵,日子久了便原形毕露,枯燥平常的差事偏也能让他找出乐子来。今儿个自西街捡回一只瘸了腿的土狗治伤,明儿又在南市买上几只毛茸茸鸡仔喂养,将个巡防司变作鸡飞狗走之场,便隔着巡防司那朱漆大门也能听见里头鸡鸣犬吠叫得热闹。

怀舟再想不到堂堂司衙让怀风祸害成这样,一进门先踩上泡狗屎,公文还未翻看里面已先夹了两根鸡毛。这且不算,短短月余,一众兵士已同怀风打得火热,上至校尉下至杂役,人人喜这安王小世子性子率直又无架子,无不同他交好,闲暇时猜枚赌酒也不避忌,带了怀风一同嬉闹,只都瞒着不让怀舟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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