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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得认真+番外篇——by风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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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燃保持沉默,心里却微微刺痛。范其铮看了他一眼,长舒一口气道:“十岁的时候我爸脑溢血死的,医生说没救了。我害怕,就去找我妈,可是我看见她穿着超短裙,化着妆,坐在夜店里陪男人喝酒,她还让那个男人把手伸进她的衣服里。后来开始有人来家里要账,说是我妈在外头欠的赌债,还不出来就要把她卖到泰国去。没办法,就退了学,出去打工干活,可是童工违法,杯水车薪得很。好几次都想不管她了,但是她跪在我脚底下求我,我没办法,除了我妈,没有别的亲人了。我只能去借高利贷。那时候还没碰上舒云,就在上岛漂着,赚钱,赚钱,再赚钱,每天脑子里想的都是钱。”

这些阴私李燃并不陌生,却很遥远。他微蹙着眉,静静的看着范其铮平淡如死水的神色,听着他轻描淡写的剖白。

“高利贷是利滚利的玩意,我赚的永远赶不上涨的钱,最后被债主找到,把我带到唐柔那去。他让好几个人按着我,给我抽迷幻剂。然后去高级会馆当侍应,我本来还很高兴,他没有让我伺候他,因为他挑了东君。可是在会馆变态也不少,有好多和唐柔一样恋童的,被拽着做过第一次,疼得死去活来。第二次就遇见了舒云,他问我,要不要和他走,我可以不用每天都在琢磨钱,也不用被人凌辱,只是,要付出一些辛苦。然后,就去了凤凰山,他说他从没见过骨架子那么好的模特,也没见过那么有天赋的模特,他要把我捧成国际超模。”

命如草芥,生若浮萍。李燃知道,自己正在窥探他内心最柔软的最后一道防线。他不忍心,但不想停。

范其铮蓦然露出了一个笑容,那种虚幻而幸福的笑容,“那些日子,现在回想起来还是很舒服的,走台,休息,学习知识,循环往复。舒云在的时候,我不怕唐柔会找到我,事实上,也许他已经把我忘了。后来十八岁首秀,成名成家,有一段时间甚至不知道为什么记者总要追着我跑。再往后,我成为了ZR的股东,广告多,秀多,行政的事更多,一天忙起来就是颠倒黑白,没有时间陪舒云,也有很多事情是违逆他的,感情也就淡了,直到他遇到古琛。古琛和我一样容易引起别人的改造欲,很快,相同的过程,复制出了第二个亚模巨星。唯一不同的是,舒云很爱他,甘为人妻的那种爱。可是古琛背着他做了什么?他给我下药,在我的胳膊里注射迷幻剂,我已经戒了,我拼命戒了,无奈,又被他勾起来。不止如此,他威胁我离开舒云,网上的照片和丑闻当然也是出自一个人的手。”

后面的话,范其铮没有再说下去,只微垂着头,神色淡淡的看不出悲喜。后面的就很好猜了,就在最狼狈的时候遇到了李燃,又因为不甘心和没有安全感重新夺回他想要的东西,紧接着,舒云殁,古琛疯了,他独自苦苦支撑,李燃离开上岛去西塘,范其铮被唐柔找到,受制于人。

范其铮缓缓站起身,走近李燃,伸手揽住他的脖子,仰起头吻了一下他的唇,很轻,似一片羽毛,见李燃只是看着他,不曾反抗。他莞尔,轻声道:“我承认,我不干净。这条路走到今天,卑劣的不少。包括拿到ZR的手段,是我对你,很抱歉。”

他没有等李燃的答复,转身离开。昏黄的壁灯下那剪影和来时一样孤寂,纤弱。

“半夜两点你来找我,只是为了道歉?”身后李燃声音不大,但如同一把剑,冻透了范其铮的四肢百骸。

“是。”范其铮一只手插进裤兜,拿出一根Seven-mention,微微一笑,道:“仅此而已。”

他没有走的很快,至少还坐在车上抽了一根烟,最后扔掉烟头,发动引擎,不禁嗤笑一声,低声道:“脑子进水了么?找他来干什么。”

居于高位的人常常会有一种高处不胜寒的感觉。范其铮经常会感到孤独。是那种忙忙碌碌找不到方向,也没有对手的孤独。他突然有些后悔,有些疲惫。

功名利禄,真的攥到了手,却不快乐。范其铮在一片黑暗的高速上行驶,心里隐隐的产生了一个念头。关于李燃,如果退出这个名利场就可以得到李燃的话……

第二十章:走向‘死亡’

全球四大时装周,已全部向他发出了邀约,按往年旧例范其铮早就满世界乱飞去了,但他今年已经推了三个,只答应巴黎时装周的秀。他一直不太喜欢米兰和伦敦,排外性太强,且抱残守缺,纽约铜臭味太重。而且如果说米兰意味着技术,纽约意味着商业,伦敦意味着胆色,巴黎就意味着梦想。那是曾经实现他梦想的地方。

巴黎每年有两个时段举办,春夏装在3月份左右,秋冬季在九月左右。每次在大约一个月内相继会举办300余场时装发布会。全球的设计师都在此时摩拳擦掌,血脉沸腾。

凭借法国时装协会的影响,卢浮宫卡鲁塞勒大厅和杜乐丽花园被开放成为官方秀场。他们向全球的媒体与买手,推介时装周上将会露面的每一位设计师。在仿货横行的今日,更是有盗版灭盗版,全力为“法国制造”保驾护航。

范其铮一只手握着方向盘,一只手给杨柏文打电话,对方一晚上被人吵醒两次,还是同一个人,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压低了声音道:“你如果没说出什么有含金量的话来,爷明天早晨就把你分尸之后扔到乱葬岗去。”

他面色不变,一双细长的眸里却似藏了冷剑,冰凉,犀利,孤注一掷。

“今年巴黎时装周哪个牌子的发布会不是在平地上举行的?”

“啊?”杨柏文怔愣了一下,翻身下床去调机密文件,“我说你问这个干什么,以前你是Cussi的御用模特,今年他一……就有大批的著名设计师来约你,随便挑几个不就完了。”

“有了有了……Cannel怎么样,拉格菲老佛爷今年把巴黎大皇宫装扮成“水晶岩洞”……”

“我说,让你找不在平地上举行的男装发布会。”范其铮开口打断他,换档提速,跑车的速度越发可怖。

“嗯……”杨柏文用最快的速度翻阅着晦涩难辨的文件,他的法文还没好到这个程度,“W&LT, Gianfranco Ferre, Christian Dior……不行,太少了。你知道,巴黎时装周的男装发布会几乎没有高展T台,你又不喜欢川久保玲的风格。你最爱的Armani也是平地伸展台。Jil Sander和Roberto前几天竟然同时给我打电话,问你是不是能上Dior Homme和Prada的秀。”

范其铮笑了一声,可称和颜悦色,“我记得Sander的御用模特是Clement,全球男模排行榜位列第三,那是个优雅的让男人都动心的法国人,我尚且落了他一名。”

杨柏文正色道:“别那么说话,时尚界谁不知道,你是被老佛爷亲口肯定过的。我经常回忆起他那夸张的口气,真的,‘Kingson,Kingson!你是这世上最适合Dior Homme和Cussi品牌的男模,我真爱你。’”

Cussi……范其铮心头一颤,他早看过了百年孤独的设计稿,舒云说的一点都没错,那将会是不二的传世经典,那会掀起明年的生产热潮,到时候,不管是川久保玲的COMMEdes GARCONS 还是奥斯华?宝顿 的Givenchy都再难望其项背。

但是,百年孤独的设计理念,却是‘死亡’。死于孤寂,生于孤寂,置之死地而后生。这个系列带着一种引人迈向死亡和生存悖论的魔力。

舒云已殁,他对他仅剩的期待就是把百年孤独发扬光大。

舒云,你到底还是了解我的。这是我等了十几年的作品,也是我向李燃宣战的武器。我要演绎出最极致而盛大的‘死亡’,替你向整个设计界证明,Cussi,哪怕再过十年,二十年,依然是不能泯灭的东方之神。

他蓦然奇异的微笑了一下,柔声道:“找不到就不找了,今年我只走Cussi一个人的秀。且ZR只用三个模特。我,孟弗之,杨筝。把现场设计成高展T台。”

“别逗了。”杨柏文只当他在开玩笑,懒洋洋的道:“那两个初出茅庐的小子不是去丢脸的就是去找死的,还有,老佛爷的邀请函已经送来了,只走一个人的秀,就意味着违抗凯撒大帝,还活不活了?”

范其铮没有把车开回家,而是拐向了去凤凰山的路,道:“给我半年时间。九月的秋冬展上,我会为ZR带来超过一个亿的收益。至于老佛爷,他看到秀自然会明白我为什么会推了他的邀约。”

半年,七个月。把两个初出茅庐的嫩模改造成可以登上四大时装周魁首的名模,何其艰难!何其传奇!就算是他自己,也是花了七年时间,整整七年的春夏秋冬。老实说,当时,没有人相信范其铮可以做到。

杨柏文震惊着死机了。范其铮微微一笑,淡道:“柏文,接下来的半年,ZR交给你了。帮我看好它,那座楼里曾经有舒云和古琛毕生的心血。”

还有我的爱情……这是不曾说出口的话。

这七个月,有很多事做。云茵要亲手把百年孤独做出来,杨筝和孟弗之要像海绵一样把范其铮十几年的经验知识全部吸收,杨柏文要一个人独撑起ZR的大局,范其铮肩负着舒云的使命,古琛延续下来的传奇。

ZR的精英们彻底忙疯了。时尚界,是个会令人无法自拔的世界。

再次回到凤凰山上的别墅,范其铮几欲泫然。他这半年明白了很多事,恨这种心情突然走的很远,就像以往的不公和屈辱现在来看都不那么鲜明,留下的,只是宽容和懊丧。对那一死一疯的两人,也对自己。

好像舒云还在对他笑一样。那种纤细而温暖的笑容,雨化万物。

“你说,你都不在了,如果我累了,谁让我休息,如果我迷路了,谁来带我回家,如果我不知道怎么演绎你亲手创造的牌子,谁帮我答疑解惑……”

他恍若失神的嗫嚅着,坐在陡峭的山路上,微眯着眸,在夜色中点燃了一根烟,Seven-Mention,淡淡烟草香味。

日出的时候,天际一片血红,撒在他身上,留下大片的阴影。范其铮花了一夜的时间来做出这个决定。关于半年后,他该如何华丽的在时尚界谢幕。他热爱模特业,很早就做好了这个准备,生在万众瞩目的T台上,光影里,就算是死,也要死于此。

不想死,但也不想再那么漂泊孤独下去。

孟弗之早晨四点半接到了范总的电话,整个人快抓狂了,因为电话里,那个人用掉冰碴子的语气说,40分钟之内和杨筝赶到凤凰山。

他打着哈欠,迷迷糊糊地去车站坐通往远郊的大巴。在车上翻到了杨筝的电话,许久才接通,那人无疑也是疲惫的。

“喂,阿筝哪,师父让我带着你去凤凰山,40分钟之内,快出家门吧,哎哟喂,这太他妈不是人过得了啊。”

阿筝?已经熟到这个程度了?杨筝微微蹙眉,从床头摸到眼镜戴上,淡道:“只有40分钟,现在?”

然后,他听到了白狐的鼾声……

事实上,读者们,把孟弗之变成白狐远远比改造杨筝困难,是吧?不过,通过李燃和范其铮的例子我们充分可以看出,忠犬淡定攻还是比狠毒女王受有前途的。

两人风尘仆仆的赶到远郊的时候又收到了范其铮的电话,说是上山的时候不许走台阶,用爬的。

距离四十分钟的时限只剩下不到十五分钟。孟弗之按着太阳穴朗声号了两声,却见杨筝已经开始顺着山路往上爬了。

“我说,你倒是等等我啊你!”他两步追上去,翻山越岭。

凤凰山并不陡,没有安全问题,但是曲折,爬起来要很费体力,从胳膊到腿,甚至是腰无一不要费尽全力。只是,此刻两个人都很困,爬起来负担更重了。

杨筝细白的手指都被湿泥铺满,身上深深浅浅的污渍,额上汗水淋漓。仍是咬紧了下唇用劲扒住有棱角的地方。反观孟弗之,跟泥猴子一样噌噌噌的窜,都快到顶了。

十五分钟之后,接近顶端,但力已用尽,孟弗之趴在山顶,一双亮晶晶的黑眸朝下看,向他伸出了自己的手,傻笑道:“阿筝,来,我拽着你,再坚持一下。”

朝阳在他身后,一片温暖的光影。杨筝不觉指尖一颤,冷冷道:“你别管我,范总等着呢。”

“唉,师父不就是拿来撒娇耍赖的嘛,我就不信晚几分钟他会把我谋杀了。”孟弗之笑声朗朗,坚持端着手。

杨筝沉默,往上攀爬几步,却避过了他的手,从另外一侧上去。孟弗之愣了,但是见到杨筝足下一软,几乎要摔下去的时候神色一变,嘻皮笑脸的模样转眼是凝重冷定,伸手一捞,死命攥住了他的手,怒道:“我靠!你傻不傻,跟小媳妇上轿一样别扭,你以为为啥师父让我带着你来,因为我上得来,你上不来!”

闻言,杨筝血气上涌,又气愤又羞恼,稳住自己的身体,竭尽全力往上送,借着孟弗之的力道,很快上了山顶。

那种感觉不太好。两只都是湿泥的手死命纠缠在一起,谁也不肯放开谁,掌心都是汗。但是安全,稳定,温暖。

待他一上山,孟弗之立刻甩开了自己的手,冷笑道:“不碰你了还不行么?”

他的面部是比较深轮廓的,有点像欧洲人的样子,刻意沈下脸的时候就显得冷漠而谨重。他没看到杨筝垂下眼时一闪即逝的无措。

转过眼,没有走几步,就见一人静静的站在面前。黑衣黑发,凤目红唇,神色淡漠如同一尊大理石雕塑。

但是,这尊雕塑手里却拿着一根藤条和一把量尺。

范其铮看了一眼两人,淡道:“白狐,绕着凤凰山跑六圈。慢匀速跑,一个小时之后回来。杨筝,跟我来,洗澡吃饭。”

“我……他……不是,凭什么呢!”孟弗之瞪大了眼睛,愤恨且幽怨。

范其铮仍旧没什么表情,把量尺往他腿上一拍,淡道:“凭你还需要把腿部肌肉练厚两厘米。”

他没有时间了。塑形,调理肤色,教台步,教表情掌控,教基本知识,带他们结识设计师,教谈吐礼仪,默契配合……哪一样不用时间,可是,必须全部缩减在七个月内完成。

为了那场死亡盛宴,今年的春夏展他连面都没露,每一环,都绝不能出差错。

杨筝跟着他走进别墅,先洗掉一身的污泥,发现浴室里早就有一套放好的换洗衣服。一件桔色范思哲高级定制成衣,一条墨绿色手工休闲裤。

早餐是范其铮亲自做的,两份沙律炭烤牛排,两杯脱脂牛乳,一份蔬菜沙拉,两块蒜茸面包。

杨筝有些惊异的坐在餐桌边,范其铮正侧坐在沙发上钻研一份设计图,淡道:“把这个表情收回去,如果在Dior Homme秀场Clement露出你现在这个神色,所有的设计师都会重新考虑自己的邀约。因为专业模特在很多人眼里是自信,优雅,天使脸孔魔鬼身材的代名词,老佛爷也没法免俗。”

大约一个小时之后,孟弗之气喘如牛脸色苍白的跑了进来,直接半跪在了地上,一句话也说不出。

范其铮缓步走来,黑色的意大利手工皮鞋发出清脆的响声,他居高临下,冷冷道:“你没有匀慢速跑。现在去洗澡,休息半个小时之后再吃饭,一个小时之后再去跑一遍。”

不可否认,那个孩子的眼神是怨恨的。甚至连杨筝都觉得他太狠了。但是,很多年后,白狐回忆起来,只是怀念一笑,淡淡道:“其铮教给我的,改变了我的命运。有的时候,还是想回凤凰山过这种简单的日子,其铮却说,他能教的早在我二十岁的那年教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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