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李燃微微一怔,侧目看向评委组,正对上李绮绿若有所思地眼神,没说什么,点点头打了个招呼。
“接下来……”朱婷顿了顿,笑道:“我知道大家都期待着这一刻,在正式开始比赛之前请欣赏T台常青树,天王级人物,国际顶尖超模,东南亚首席名模的首秀,有请,Kingson and Wing!”
舞台又一次暗了下来,主持人退场后,沉寂几秒,无数莹白的雪从天而降,雪花所到之处瞬间凝成了一根根流金的灯柱。排出了一条坦途之后T台背后的大幕墙‘腾’的一声点亮。
一声声清脆的脚步声从远处慢慢走近,在场观众一颗心都吊了起来,等了一会,脚步声变成了两个人的,音乐突然变奏,两个人同时出现在T台两个方向。
左手是范其铮,右手是古琛。
那一刻,观众沸腾了,他们已经全然不顾比赛场合尖叫起来。
就算范其铮早已不同往日,但不可否认,范其铮这三个字的魔力依然没有消失,依然能让人们几乎本能一样的为他沉迷。
而古琛风头正劲,不必多说。
古琛刚硬的神色不变,微微勾起唇角,缓步向前走。
古琛的风格就像夏天的新西兰森林,热烈,奔放,自然,坚强,充满了现在这个社会缺少的一切,拿着原子笔的记者们已经都情不自禁的放下了笔,他们注视着古琛,他每一步都想踩在人心上,那种震撼人心,不可逼视的存在感,那种睥睨间苍茫云海的博大宽广。他的举手投足,一颦一簇都像是在告诉世人,现在,是我古琛时代,Wing时代。
Jina的眼神已经在看到古琛的那一刻变得深沉,他穿了一套Hogo西服,领带部分采用了卡尔.拉格斐酷爱的Dior吸血鬼款式,纤细,锐利,妖艳,混搭的皮靴有一种工业颓废的味道,这套服饰充分显示出了古琛漂亮的肌肉线条,标准的倒三角身材让在场的观看者窒息了。他很美,那种曜日一样的美,他很神秘,似笑非笑的眼睛里似乎带着大不列颠的浓雾,他是古琛。
古琛微笑转身,没有走回程,摆了一个Pose停了下来,然后聚光灯打在了出口的范其铮身上。
范其铮穿着一身Prada首席设计师特意为他设计的定制西服走了出来,随意但无可挑剔的技术,安静却优雅绝伦的步伐,似不经意间的一侧头,一个斜挑的眼神,都让在场的沸腾的人瞬间沉默起来。
很显然,他们想起了很多年前的范其铮,当年红透巴黎的他,在那个全世界顶尖名模的汇聚一堂的盛会上,在那个设计界的加冕之盛会上,在那个有拉格菲,安娜 温图尔 出席的时尚界最重量盛会上,他的出现震惊了全球,他无疑登顶巴黎时装周,他成为了亚洲的骄傲,他成为了国民有勇气和欧美模特叫板的后盾!
那一天,Kingson范其铮这个名字,已为传奇和王者。不管今日如何,他们都应向他表示尊重和感激。
T台上的范其铮很少笑,那双狭长犀利的黑眸点尘不惊的滑过台下,微微勾起唇,这微微的神色在那张雪白的脸上显现出一种属于范其铮的生动和妖艳。
妖艳不等于媚俗,范其铮的妖艳不会让你产生猥亵欲,只会让你的眼睛只为他一人而动,注视着他的一颦一簇,他的一扶胯,一撤腿,他唇畔那似嘲讽似迷茫的三分弧度。
脑中只有几个字——王者归来,无人敢撄!
李燃坐在椅子上看着璀璨灯光下的他,缓缓闭上了眼睛,十八岁的时候,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比现在更美,他征服了安娜,征服了拉格菲,他就像怒放的撒旦,堕天时的路西法,踏着优雅步伐走出黑棺的该隐。
范其铮漂亮的转身,也没有走回程,最后那个Pose以一个微妙的角度和古琛对视,现场沉默几秒,顿时响起了雷鸣一样的掌声,不少人已经站了起来,有人已经泣不成声,有人深深的沉默着。
只听这个声响,后台的众多模特们已经心如明镜,所谓的一直被模仿,从未被超越就是指这两位吧。这个伸展台,从一开始就不属于别人。
他们无法预见未来,很多年后在范其铮早已不再做模特的时候,他的徒弟因为牢记了他今天的风采而成为了登顶巴黎时装周的第三位东南亚超模。
第一回合各有千秋,实在无法评定谁优谁劣。
古琛和范其铮同时转身,分别从左右两边回到了原点。
第九章:天王论战(3)
除却高潮迭起的开场之外,接下来的比赛几乎没有什么太大的看头。这话并不是说其他的模特水平不够,而是因为场上全然变成了一场模仿秀。
一半是小范其铮,一半是小古琛。
按照大众口味塑造自己没有错,可人们往往忘记了一个道理。真品是不能和赝品同时出现的。
李燃却一直都看得很认真,在他看来,每一个模特都有他存在的价值,也许他们一辈子也不能活得红火,但是一旦站到T台上,他们就都是一个具有专业素养的模特,也只是一个模特。
直到手机上传来了署名‘三姐’的短讯。李燃方才错开眼看了一眼李绮绿。
她发来的短信内容很随意:‘晚上赌一局怎样,我让你大哥来接。’
李燃想了想,还没来得及回复,又有人传来了一条短信:‘下台要吃小笼包,开一瓶拉斐。’
小笼包配拉斐?糟践东西是次要,怕你把舌头毁了。李燃腹诽着,不用说,那是范其铮发来的。
又一个模特从眼前走过,李燃删掉了范其铮的短信,回复李绮绿道:‘回本宅赌,我要见赵青术。’
看到短信,李三姑娘红唇微勾,眼中光华流转,是似笑非笑的模样。
李燃明白,自己十八岁那年离开家,今年已经二十六了,八年已过,按照家规,必须回家接手大哥的事务。但是,目前这样做着自己喜欢的工作,住着自己习惯的房子,按照自己的方式好好活着,他一点也不想放弃。
范其铮只穿着内衣,双腿交迭,静静地坐在休息室的椅子上,他在等一个人。
助理已经来来回回走了十几圈,他看了他一眼,淡道:“停下,我眼晕。”
助理跑过来,很是焦急得看着他道:“怎么办怎么办,天王Sama,午夜十二点上场,现在都五十了,连衣服还没见着,活不活了。”
无声的笑了一下,范其铮转过头望着镜子里妆容精致的自己,微微勾起红唇,淡道:“如果云茵来不了,这就是我生命里的最后一场秀。”
似乎全然没看到助理目瞪口呆的表情一样,他自顾自的道:“今天上了场才发现,离开T台那么久,回来的感觉,竟然是陌生而疲惫的。”
就像……自己从未属于这个舞台一样。半生缘分,早就做好死在台上的准备,却没想到,是自己先厌了。只有看着台下那个人的眼睛,才能感到安全,稳定,从第一步稳稳的走到最后一步。
突然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第一次去巴黎,台下也有那么一个人,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眼里没有太多的估量和惊艳,只有像深水一样的宽容。
那个人的脸,似乎早就模糊不清了。
当年,一直记着下台以后一定要找到这个人说一声谢谢,可是,却找不到了,在一片流光溢彩里,在一片浮华喧嚣里,在香榭大街的浪漫璀璨里,那个人,渐渐流散。
那时候的范其铮,尚不担负一丝罪业。
11:55,两轮抽签比赛过后,T台上模特退场的声音远远传来,主持人出场。
11:56,古琛准备就绪,从个人通道去前台候场。
朱婷一身雪白的裸肩礼服,静静站在黑曜水晶台上,微笑道:“前面白热化的比赛此时此刻已经稳定了下来。相信来宾们早已对我们今天的主题有了深刻的了解,模特们需要演绎诠释的是‘立体摩登’Jina大师出的题目,摩登是一种态度,也是一种时尚,是所有时尚人前仆后继一代又一代的追求,从夏奈尔到拉格菲,每一个设计师都对时尚有自己的解读。而立体,影射的是这个时代,是一个已臻化境的模特用自己的身体给设计师的最好诠释。”
“接下来。”朱婷顿了顿,道:“在午夜钟声即将敲响之际,让我们屏气等待他们的出现。有请,Kingson范其铮!”
现场一片寂静,迟了十秒钟,在朱婷几乎以为出现了主持事故的时候,那个人出现了。而后,全场震惊。
雨声淅淅沥沥的敲打在房檐上,那个人从小巷深处走来,从一片幽蓝黑暗的薄雾里慢慢走进大家的视野。
范其铮穿了一件旗袍,子夜一样的墨发,若隐若现的遮着一只眼睛,红唇轻挑,化境,已至了。优雅,高挑,妩媚,和他一贯的锐利冷艳交织在一起,很多人已经陪他一起入戏。
那件衣服很奇特,繁复瑰丽的龙纹朱丹从肩延伸到腿际,腰侧是渐染效果的青,后摆长长的拖到地面上。他没有扶胯,双手只是优雅的交合,也没有露腿,但下摆的弧度完美的勾出了立体效果。
范其铮微微扬头,眼里蓦然现出了颓圮的艳色,就像一个谢幕后的欢场戏子寂寞的坐在月下,喝一杯酒,抽一口旱烟。
缓步走到T台最前端,然后他微妙的转了一个身,背后竟然又是另一番风景,素白的长衣,上面零散的掉了几抹淡蓝,犹如出岫流云。腰两侧的渐染色也逐见端倪,是一上一下两朵雪梅。
他的背,他的腰,他的身体,会说话。
Jina几次下意识的想站起,又按捺得坐了下去,仰头喃喃道:“立体……太美了……不再是照片的衣饰,不再是照片一样的模特……”
范其铮拖着那长长的雪衣走到原点,就在观众都以为他要就此退场的时候,他蓦然停下,一条腿跨上台阶,缓缓转过头,垂下眼,睥睨。
那一瞬间,眼中的艳早已褪了个干干净净,苍白的脸上一双冷寂迷茫的眸,隐隐透着幽恨,红唇含笑,但笑得漠然。
李燃突然像心里被针扎了一样。很久没有回过神来。
那一刻太美,他真怕上天为了定格这种美丽,会让他也就此定格在这个黑曜水晶台上。他真怕,那眼里的幽恨,并非做戏。
这是范其铮的天赋,还是范其铮的悲哀,不得而知了。
等到他退场,四周才响起整齐的鼓掌声。评委席上的人更是神态各异,舒云似是哭过一样眼瞳泛着水光,Jina激动得快跳脚,莫杰烦躁的用手敲击着膝盖,李绮绿垂着头,看不清她的神情。
至此,在朱婷为古琛报过幕之后,海森突然拽过话筒说了一句:“我个人本来是古天王的NC粉,可是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Kingson可以当了整整十年的审美标准。他不仅可以模糊Prada和Armani的品牌形象,也可以用身体说出无名设计师要说的故事。”
模特,就是穿名牌么?至少,绝不仅仅是。
这话插得是很不合时宜的,但在场观众却很默契的没有提出任何异议。
听说古琛掀起了当场最后一个高潮,他以一身拼接皮革的混搭赢得了评委的一致好评。不过,李燃没有看下去,他走出了上岛之星。
果不其然,范其铮也没有好好待着等颁奖礼,他卸了妆,穿着早晨来的那身衣服无比潇洒的离开了。
当李燃在地下车库找到他时,他已经靠在车窗上昏昏欲睡了。李燃看了一眼他家坐骑的车标,兰博基尼……还真是范其铮的风格。
李燃打开车门坐进去,伸手揽过范其铮,他睡觉轻,挣扎两下睁开了眼睛,看到李燃,惯例说不清道不明的三分笑,凑到他耳边道:“我在想,你刚才是不是光盯着我的腰了。”
闻言,李燃的手慢慢婆娑他腰侧,没搭腔,垂头吻了一下他的唇,低声道:“唇彩没有擦干净。”
“嗯……”范其铮走了一声鼻音,伸手搂住他的脖颈,再次贴上了他的唇,李燃一手搂着他的腰慢慢让他躺到了后座上。吮够了柔软的嘴唇,轻轻挑开唇片,舌尖相接之时,李燃俯下身彻底压了上去,两人毫无顾忌的深吻着,发出明显的水声。
如胶似漆,相濡以沫。李燃缓缓离开,带起他唇角一丝银线。
“你没有参加颁奖礼。”
两人呼吸可闻,暧昧不清到了淫靡的地步,可李燃啃着他的锁骨还能说出这种话。范其铮闭着眼,冷笑道:“莫杰坐在那,结果还能怎样,换言之,从一开始我就没有冲着那个去。嗯……你轻点。”
范其铮衣裳半散,露出了一截纤细柔韧的腰,李燃看了一会,像是受了什么诱惑一样垂下头吻上他的腰。
范其铮猛然抽了一口气,抱着他的头道:“你……你个腰控。阅……人无数吧你。”
李燃把他这一圈腰都吻了一遍,抬手将他抱进怀里,用手疏解着他的欲望,听着耳边细腻的喘息声,柔声道:“我一会有点事,你先回去睡,别等我。”
“啊……”范其铮脱力一样的靠进他怀里,半合着眼道:“你知道现在几点么?”
李燃没说话,他知道范其铮累了,想睡了。微微叹了口气,一只手抚摸他的头发,一只手像对他家幼儿时期的小九一样轻轻拍打。
李燃已经半勃起了,但他亦没有理会。某些时候,他比柳下惠还柳下惠。等到把人哄着了,李燃扶着他躺下,脱了风衣盖着,自己走到驾驶座,驱车向外环李氏本宅而去。
第十章:谁爱过谁
午夜的上岛市并不冷清,斑斓的霓虹、志号灯滑过车窗,形成一片令人靡醉得光影。
李燃一只手扶着方向盘,面无表情的注视着似没有尽头的高架桥,想起了一首歌,昨天随手播到的电视剧里面的插曲,歌词大概是这样的:是,我没什么勇气;是,选择了逃避;是,你穿着我送的新衣;是,我离不开你……
四十分钟之后车子驶进了一个杳无人烟的风景区,路两旁盛开着一树又一树的红枫,长路尽头是一座掩映着的贵族别墅区,说是别墅区却也不大合理,因为风格凌乱,主宅是欧式的,两旁也有和风,后面还有一个大花园。
李燃熄火停在铁门前面,发现李绮绿的车也停在旁边没有进园,他下车敲了敲李三姑娘的车窗道:“三姐。”
李绮绿慢悠悠的开门下车,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那辆兰博基尼,道:“我在这等了你十分钟了。”
李燃抬眼看着她精致的妆容,笑了一下,然后伸臂将她搂进了怀里,淡道:“对不起,让你们担心。”
李绮绿微微一怔,双眼一眨几乎落下泪来,“灼然,八年了……”
“我知道。”李燃淡淡的应,摸了摸她的头发,“我明白。”
李绮绿沉默,推开他,‘啪’一声戴上了墨镜,微笑道:“过来,赌桌上有仇报仇有冤报冤。”
李燃无奈的叹了口气,回去把范其铮从车里抱出来,李绮绿看了一眼,没说什么,伸手按了门铃。
没过多久,一个双鬓雪白的老人拿着一根拐杖走了过来,笑咪咪的,精神很矍铄,看到李燃,笑道:“七爷,别来无恙。”
李燃道:“花叔叔,如果你能先把门打开再寒暄的话。”
花左渊笑了笑,伸手从衣袋里摸出一沓纸牌道:“七爷,你离开太久,连家规都忘了。李氏子孙牌桌上定胜负,你赢,我让你进门,你输,委屈七爷今天晚上门外屈就了。”
“哦……我忘了。”李燃垂目看了看自己怀里那人,侧头道:“姐,你来吧,我腾不开手。”
李绮绿挑起长眉,微笑道:“花管家,尽管上。”
空气里恍惚就多了一种值得人玩味的气氛,花左渊铺开一手纸牌,一只手缓缓松开拐杖,随着拐杖落地的那一声响起,两人同时指尖一动,疾速从中抽了一张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