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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尾狐——by天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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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你嘴巴流血了。”小小的皇子抱着他的双腿,抬着头努力看向他。

轩辕靳用食指抹过嘴角,才发觉竟是咬破了皮,不想刚一低头,却听到殿上轰地一声巨响,流金火铃印居然被揭开一角,露出了一丝缝隙。

金光骤然缩小,一道白一道玄黄两个身影蹿入场中,赤狐被轻轻一捞,几个起跃就跳出了城墙。

“不好,是那只虎妖和白狐妖”天隐握紧手里的剑,一脸肃杀。

到是天机和天悬并没有太多惊讶,收起流金火铃印后,一前一后跟着蹿出皇宫,消失在太和门外。

“怎么回事?”轩辕靳有些慌乱地看向天隐。

“回皇上,那虎妖不知从哪里弄来一柄斩仙剑,暂时抵住了流金火铃印的封印,才将那只九尾狐妖救了出去,不过有掌门和国师在,他们逃不远的。”

“真的?”轩辕靳的心猛得漏了一拍,一时也说不清想听到怎样的答案。

“皇上放心,斩仙剑是魔人所用,他们妖法有限使不出厉害的来,何况那只九尾狐妖已是重伤在身,要拿下他易如反掌。”

“恩。”轩辕靳藏在袖子里的手无所适从地微微发颤,好不容易镇定下来,他才缓缓吐出几个字来,“起驾御书房。”

一个时辰过去,御书房的门终于被从外推开,小雀子走进来朝着桌案下跪礼道:“皇上,国师和天悬道长回来了,正在门口等皇上传召。”

“宣。”轩辕靳不自禁地挺直腰板,一双眼死死盯着被打开的两道雕花木门。

走在前面的是国师天机,天悬在他身后一个手臂的距离,双手捧着一个小叶檀木做成的雕花木盒。乍一看,这木盒并不大,走近了一瞧,才发觉长方形的盒子其实很深,而且显得沈甸甸的。

轩辕靳的目光落在木盒上,一时竟是呆了,连天机和天悬请安都未听见,直到小雀子偷偷凑上前唤了他一声,才缓过神来,随口道:“平身吧”。

天机若有所思地看着轩辕靳,咳嗽了一声后,才禀告道:“皇上,九尾狐妖的皮毛在此,请过目。”

他话说着,一边的天悬配合着打开了木盒的盖子,顿时,满室都是扑鼻的血腥气。

“小叶檀木有木质清香,所以能暂时压制住这皮毛的腥臊味。皇上看一眼就罢,若真要将它做成皮裘,得先让下面奴才们将它洗干血迹刮净油脂,而后悬挂在阴凉处风干了才行。”

天机面无表情地说着,可一抬眼,却见到案前的当今天子已站起身,双掌撑在桌面上,一张僵硬的脸上毫无血色。

“皇上?”天机死板板的五官终于动了动,眉间拧起一个不悦的神色。

“他死了?”轩辕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发出声音的,他只愣愣地看着那张带着血的狐狸皮,红的血、红的皮毛,连带着他的双眼都变成了红色。

“谁?”天机明知顾问,惹来天悬无意地一瞥。

“云小惑!”轩辕靳只觉得这三个字在心里撕下一大片血肉。

“皇上,这天下本就没有云小惑这个人。”这次回话的到是天悬,“他是两千五百年的九尾狐妖,是玉隐山上众妖眼中的的妖王‘惑’。”

“他死了?”

“是,这是刚从他身上剥下的皮。”

“剥皮……”轩辕靳清楚地知道这个命令是自己下的,可当真看到那层狐狸皮,再想到先前还一脸冷傲地站在自己面前的云小惑,他突地觉得一切都是场梦,一定是哪里搞错了,才会真的让那生灵活现的一个人变成了一张狐狸皮。

“若皇上没有别的吩咐,臣与天悬掌门就先下去了。”天机刚要转身,却听轩辕靳突兀地喊了一声:“放下!”

天机疑惑地看向轩辕靳,又看了看天悬。

“国师,你们把它……留给朕……都退下吧,朕想静一静。”

天悬闻言后并无迟疑,到是很爽快地将手里的小叶檀木盒递给了上前来取的小雀子。

“你们走吧。”轩辕靳看着小雀子将木盒放到面前,呼吸一滞,只觉得浑身无力。

天机见他魂不守舍的样,眉间的皱纹更深了,刚想动嘴,却被身后的天悬拉住衣袖制止。

“贫道告退。”天悬率先转身朝门外走去,天机心里暗叹了口气,也跟着准备踏出门槛,一只脚刚跨到外面,却听轩辕靳又叫住了他。

“国师,剥皮的时候,他疼吗?”

“不疼。”天机几乎没有考虑就直接回道:“那时候他已经死了,连三魂六魄都被打散。”

“死了?哈哈!好!死了!”轩辕靳猛地仰天大笑,刺耳尖锐的笑声一声声回荡在御书房中,伴着一地瓷器碎落的声响,让人听着心惊肉跳,“云小惑你死了!哈!朕再也不用等你了!”

轩辕靳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梦,梦里他依旧生活在凤凰山脚下的小茅屋里。

这一日,他如往常般踩着夕阳西下的余辉,嘴里叼着狗尾巴草,哼着从镇上学来的扬州小调,高高兴兴地一推门,看到坐在屋里一边捣着手里的药杵子一边斜着眼瞟他的云小惑。

“怎么这么晚?”云小惑“叩叩叩”得捣弄着草药,就没正眼瞧上他一眼。

“给你弄果子酒去了!”轩辕靳将手里提着的酒坛子朝桌上一搁,讨好着凑上前。

“你身上哪来的胭脂味?”云小惑簇起鼻翼闻着。

“还不是酒窖那个老板娘身上的味道,都叫她别凑我那么近的。”轩辕靳摸了摸头发,有些不自在。

“呦,说明人家喜欢你啊,听说那老板娘姿色不错,想来你艳福不浅,怎么不好好把握?”云小惑放下手里的药碗,抹着一边半湿的棉布擦手。

“娘子,你这是吃醋吗?”轩辕靳笑地贼溜溜的,从后一把抱住了云小惑,“放心吧,我这心里头可全是你,别人我都看不上!”

“姑且信着。”云小惑放松身体靠在轩辕靳怀里,任他肌肤相贴,摩蹭着彼此的脸颊。

“什么姑且不姑且的,你可得一直信着!”轩辕靳收紧手臂,生怕怀里的人会飞了似的,“我轩辕靳只爱你云小惑一个!”

“我是男的!”

“我知道。”

“我是妖!”

“我也知道!”

“你不是说要立淑妃为后吗?”

“乱说,我的皇后是你!”

“轩辕靳,你骗谁呢?”云小惑的声音突然变得凄厉尖锐。

“我……”

轩辕靳的声音卡在喉咙间,一股血腥气钻进他的鼻息,他只能瞪大眼看着怀里依旧笑意吟吟的云小惑在瞬间萎靡枯败,再一眨眼,怀里只剩下一张带血的赤红色狐狸皮。

“不!小惑!”

轩辕靳挣扎着张开眼,一片昏黄的烛光将铜镜里的人影映入眼帘。

再无第二人的御书房里,只呆呆坐着一个抱着一身狐狸皮的男人,散乱的发髻、皱折累累的锦服,衬上一双疲惫不堪的双眼。

只听他喃喃着不停重复“小惑”“小惑”“小惑”……

直到终于落出两行清泪,伴着抽搐的五官,一声声一叠叠,沉重而绝望的声音几乎压得人透不气来。

“朕的妻啊……”他哭着抱住怀里的狐狸皮,突然觉得就算他是高高在上的一国之君,可没有了云小惑,他就什么都不是了。

第九回[下]

轩辕靳将自己关在御书房内,由着梦碎后回到现实,转念又放任地从现实坠入梦中,如此恍惚着从夜半熬到清晨,又从清晨渐入黄昏。

没有人敢踏入房内一步,悄无声息的御书房里蕴藏着一股诡异的凝重,也只有小雀子和隐身在黑暗中的影卫们才知道轩辕靳心中那份疯狂抑制着的哀伤。

没有人能轻易接受自己爱人的死亡,更何况,这样的结局是由自己一手造成的。

轩辕靳如此,轩辕澈亦是如此,这个同样失去爱人的当朝二王爷,此刻正疾疾冲入皇宫,朝着御书房奔来。

“本王要见皇上,别挡路!”

轩辕澈的声音将轩辕靳从浑浑噩噩中拉了回来,他转动了下僵硬的脖子,面向着御书房的门,静静听着外头的一切。

“皇上,让臣弟进来!”

“皇上!皇上!皇兄!算华颐求你了!”

轩辕澈的一个“求”字让轩辕靳的心颤了一下,他有些迷惘地摸着手里的狐狸皮毛,脑海中浮现出那条巨大的青蛇。

“血影,让华颐进来!”他沙哑着声音开口。

轩辕澈有些踉跄着走进御书房,轩辕靳只是微微抬起下巴看着他。怀里的狐狸皮已被放下,在地面上伸展着无骨的四肢,乍一看竟有些阴森可怕。

“求皇上下旨,命通天山释放冷青。”

轩辕澈扑通一下就跪到了他的跟前,膝盖差点压到狐狸皮的尾巴,轩辕靳忍不住皱眉。

“冷青?那只妖蛇?”轩辕靳想到了云小惑死前还在为那只蛇妖求情,不禁冷声道,“朕不准!”

“皇兄,臣弟打小就没求过您什么,只这一次,还请皇兄开恩。青儿毕竟是我的人,不管他是人是妖,我都不能让他被压在百妖塔下受苦。求皇兄成全。”

轩辕澈的哀求并没有打动轩辕靳,人妖怎个成全法?他不懂,他只知道自己向来骄傲的弟弟为了一只妖竟会如此低声下气,一想到这他就觉得心里阵阵刺痛。

为什么他们兄弟都要为了一个妖而苦苦折磨自己?

“华颐,他是妖。朕不会下这道旨的!”

轩辕靳别过脸,不忍去看轩辕澈,因为那张与他七分相象的面容上满是哀泣,仿佛轻轻一碰就会支离破碎。

“不!皇兄,救救青儿吧,只有您能救他了!”轩辕澈跪着上前,抓着他脚边的龙袍求着。

“血夜,将二王爷拖走!”

轩辕靳低头看着抓着自己衣角的那只手,突然有些羡慕,轩辕澈还能为了心爱的人去求人,那自己呢?这份恨怨发泄后的绝望,又该去求谁?

他的眼神落回一边的狐狸皮上,突然间胃里泛起阵阵恶心,就在轩辕澈被血影架出去的一瞬间,他歪过身体、双手撑住地面呕吐不止,可是一日未进食,空虚的胃根本倒不出任何东西,到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给扯出来才罢休似的。

吐上一阵才停歇,他再度维持着先前的姿势,不燃香、不开门,只死死看着眼前的“云小惑”,听着自己的心脏一下又一下缓慢的跳动。

“皇上,您救救青儿吧,千错万错,都是臣弟的错!”

“是臣弟负他在先,不愿信他,责怪他争宠,还一次次伤他的心。就连他闯入喜堂以死相逼,臣弟都只当他是在胡闹,却不明白他心里有多痛……皇兄,你知道青儿对臣弟有多重要的!可臣弟却连求他原谅的机会都没有,难道现在就连救他的机会都要被皇兄扼杀么?”

轩辕澈哽咽的声音从门外断断续续传来,轩辕靳在门内听着,双手攥成拳,指甲掐进掌心刻出月牙型的血痕,却没能让他感觉到丝毫的痛意。

“一直以来是我不懂得珍惜,我明明那么爱他、我明明最舍不得他难过,可是一刀一刀伤他的人却是我啊!皇兄,爱一个人的心,您是明白的!臣弟现在除了青儿,别无他愿,求皇上成全!”

轩辕靳刚站起身,却在听到后半句话的时候脚下一顿,倾斜的身体撞上桌案边缘,铺在桌面上的圣旨刹时呈于眼底。

那道圣旨是由翰林院庶吉士代为撰写的封后旨书,摆在案头已有两三日。

轩辕靳几次将卷轴拉开合上、合上又拉开,却迟迟未能盖上玺印,偏在这节骨眼上突地看到那句“封淑妃吕氏为皇后,赐号德仁,宜令所司,择日册命”,一回头再看着地上血淋淋的狐狸皮,竟是悲怒同时而起,右臂一挥,!铛一声扫落一桌笔墨砚台。

门口的小雀子听到响动,膝盖一软赶紧跪在门边喊道:“皇上恕罪!”

轩辕靳嘎吱一声拉开门,依靠着门槛站立,皎洁的月光映射在他苍白的脸容上,反衬着一身斑斑血迹,而那双在朝堂上熠熠闪耀着威严与肃静的眼眸里,只剩下一片仓皇寂寥。

“你知道那张狐狸皮是谁吗?”他问轩辕澈,却不待他回答又径直道:“那狐狸皮就是在你大婚之日现身救走青蛇的妖王,他的名字叫云小惑。”

深吸一口气后,轩辕靳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吐出后面的话:“他就是那个与朕拜过天地,誓言白头的朕的男妻‘云小惑!可是他竟然是妖,他骗了朕这么年多!让朕找了这么多年!”

惊悚尖锐的笑声颤动黑夜,穿过高耸的门墙一道道回响,缓慢冗长地拖拉成哀泣,让人不忍侧听,“所以朕亲自下旨!杀妖剥皮!”轩辕靳抽搐的笑容变得僵硬、扭曲,张开的双臂明明是君临天下的风范,却带着孤寂无依的单薄。

“可朕杀了他又有何用?”轩辕靳只觉得仿佛有人正掐着他的头颈,就快让他窒息,他只能一手扶着小雀子,一手狠狠抓着雕花门柱,盯着跪在地上的轩辕澈急喘着气息道:“朕在他心里到底算什么东西?!”

“皇上,别说了,先回宫歇歇吧。”小雀子从小就跟在轩辕靳身边,何曾见过他这副模样?急得他只能轻拍着轩辕靳的背劝着。

“皇兄……”轩辕澈猛得双手俯地,额头狠狠朝青石板上磕去,“求皇兄成全!”

咚咚咚,是轩辕澈的额头撞击地面所发出来的闷响,一下下落在轩辕靳心里。

一抹苦涩爬上轩辕靳的嘴角,看着眼前将额头磕出血的轩辕澈,他想到了那只青蛇在喜堂上流下的血泪。人妖虽有别,但至少他们对待彼此该是真心的,不然蛇妖流不下泪,而轩辕澈也绝对不会豁出自己的尊严。

那云小惑和自己呢?他可曾会为他流下一滴泪?自己可又会为了他赔上君王的一切?

有些事情,越是想要明白越是糊涂,就如同现在的轩辕靳,恍惚无措间竟无法去分辨自己的真心了。

“好好好,朕就成全了你。朕倒要看看你们一人一妖怎么个白头偕老,朕要瞧瞧这妖他到底有没有心!”

轩辕靳终于松了口,他舍不得对这样悲戚着哀求他的弟弟说一个“不”字,他更想知道,若他成全,这一人一妖可真会有个好结果?

别像他和云小惑这般,非要一个不死不休!

想到这,他隐隐又闻到了血腥味,而眼前轩辕澈的身影逐渐变得涣散,然后叠出好几个人影摇摇晃晃个不停,身边小雀子的呼叫也似乎更远了,一声声朦朦胧胧飘进耳里,突地如烟四散。

闭上眼的刹那,他看到了云小惑,一身浓烈的红衣,撑着一把伞站在西湖的断桥上看着平静的湖水。

“我叫云小惑。”云小惑从伞下露出一张小巧白皙的脸,嘴角下点着浅浅的酒窝,平静似水的眼神轻轻扫过他的面颊。

若是那一刻就知道这样的结局,是不是他会选择不再去断桥等待一个第二次的相遇?

小惑,或许我是你千百年修炼中无法度过的劫数,可你又何尝不是我这短短一生中唯一爱过的劫难?

第十回[上]

十年青鸟音尘断,

往事不甚思。

云小惑整整昏睡了七天七夜方才转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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