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欲言又止，但他很勇敢地一仰头，“没事！我做好心理准备了！”
卓士奇陪着他走向实验室，一路上都沉默着没有开口，直到大门缓缓开启时，才语气凝重地最后问他：“你真的决定
了？不再考虑一下？”
“嗯。我相信你不会害我，也相信我有那个潜力。白泽那么强，我应该不会比他差？我想要变强，那样才能真正配得
上你！”
他情绪亢奋地说到最后几个字，才红了脸纠正道：“呃……我是说，够格做你的搭档！”
卓士奇压抑的脸色总算轻松了些，眯起眼微笑着点点头，“嗯，我明白，你不用多做解释。”
“……那我进去了！你在外面等我？”方焱看着门内众多的金属仪器，终于感受到迟来的怯意。
“我会在外面的控制室跟你对话，你有任何不舒服或者特别的感觉，都可以跟我说，我会做出相应的调整和安排。”
“好。”方焱定下心来，转身走进那间空无一人的大实验室。
实验室里面一片纯白，除了些不认识的仪器就是一排排的金属柜。他正在好奇地东张西望，卓士奇的声音从顶端响起
，“方焱，打开工作台上的物品箱。”
“嗯。”他看看那个大到离谱的工作台，上面果然放着一个物品箱，跟他之前提进龙城的一样。他试着寻找拨动开箱
的按钮，用再大力气都没用，于是大声回话：“不行啊！”
“你上次是怎么打开的？像上次那样再试试。集中精力，调整心跳和呼吸。”
“你们又是怎么打开的？”他集中精力了半天还是不行。
“这种物品箱是古人们留下来的，只有基因返祖者或者嫡系后裔才能直接打开。我们这类普通人，必须注射一种血清
才能控制它，每次注射后的有效期大概是三个月。”
方焱绕着工作台跑了两圈，心跳和呼吸都快了许多，但那种感觉还是回不来。想起上次自己是被吓成那样的，他提高
声音做出建议，“不如你吓吓我？给我讲点鬼故事什么的？”
“这样啊……”卓士奇声音一顿，“坐到工作台前的椅子上，带上那个头盔，它能够自动探测你的脑部活动，从数据
库里找到相关资料予以不同强度的刺激。我先给你调到最轻度，你适应一下。”
他乖乖听话，带上了那个奇形怪状，上面连着很多根细线的头盔。仅仅几分钟后，他就整个人缩在椅子上发出大叫声
，眼前所见的影像实在非常恐怖——不但是个鬼片，而且效果逼真，血腥残忍。
“怎么样？”在他发出叫声的同时，那些恐怖的画面立刻消失，卓士奇关切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还可以承受吗？
”
“……功亏一篑！你太快了，我才刚开始怕呢！”他沮丧地回答，“士奇，换个人来吧！我知道你在这里，就没办法
完成实验……你在这里我太有安全感了。”
“……”卓士奇笑了两声，随后声音变得感性，“方焱，其他感情的力量比恐惧更大。我知道了，我们换个方法来。
”
眼前出现了新的画面，这次的主角换成卓士奇，对方被一只狰狞的怪兽追赶着，一路闪躲逃进狭窄的小巷。那条小巷
非常眼熟，正是之前他误伤卓士奇的地方。方焱呼吸急促地喘息起来，巨大的内疚感和紧张感让他心跳骤然加快。
他一方面知道这是假的，有点怨恨卓士奇用这个桥段来试验他，但另一方面那些虚拟的脑内影像实在太过身临其境，
就像正在发生着的真实，他都忍不住站起身来往前扑去。
那只怪兽猛然回头，对着他张开了血盆大口和满嘴的獠牙，他吓得“嗷”了一声，出于本能扬手还击。全身上下一瞬
间变得灼热难耐，某种力量随着他的手掌喷涌而出，然后耳边听到大声的呼唤。
他茫然收回了手，眼前的影像已经全部消失，他把发烫的头盔拿下来一看，顿时吓了一跳——它在冒烟，还发出一阵
难闻的焦糊味，上面连着的那些细线也都烧断了。
“方焱！你没事吧？回答我！”卓士奇的声音很是焦急。
“呃……我没事。”他极力压抑着胸中那股躁动的毁坏欲，往工作台上一看就高兴了，“我打开了！它们都跑出来了
！”
物品箱敞开了，里面放置的几件东西自动浮起，并逐渐漂移，移向他所在的这一边。
“嗯，你刚才完成了对物品箱的暴力开启，而且暴力激活了物品能量。”
卓士奇的声音很平稳，但他仿佛从中听出了一丝调侃，不禁翻了个白眼，“什么叫暴力开启？暴力激活？我就只会暴
力？我是坏人吗？”
“呵呵，这是一个中性客观的说法。方焱，你自身并不具有任何能量，只是能够激活和转化古人留下的这些物品。也
就是说，如果你身边没有任何物品，你就失去了用武之地。”
方焱又愣住了，“啊，搞了半天，我还是一个屁用没有的废柴？龙城的规矩不是不能使用物品吗？那我能干嘛？”
“你能探测……在你多加练习，可以控制自己的能力以后，你就是一个活体物品探测器。龙城的监控中心有一个大型
物品探测仪，但是耗费的能源非常多，那种特殊的矿石已经快要用光了。”
方焱这下明白了，“哦！原来是要我做猎犬啊……”
卓士奇忍俊不禁地笑了，“你把自己当狗？那我没意见。但是有一点，方焱，你的转化能力不稳定并且很霸道，物品
才会在你面前自动关闭，如果不好好控制住，你会被动的使用甚至毁坏物品，造成极大的能量波动。”
“嗯，我了解，我要怎么控制？”
“……我们目前也没有完善的办法，只能在你身体里植入一个小模块。”卓士奇的声音又变得低沉，还带着几分犹豫
，“工作台上有一支注射器，你看到了吗？方焱，你还是可以拒绝，或者……”
方焱的视线转向工作台，那支枪型金属注射器闪耀着冰冷的光泽，似乎预示着极大的危险和束缚。
他考虑了几十秒，抬起头对着面前那片不透明的玻璃墙微笑，“我要让你来做这一步。可以吗？”
“……可以。”
“那就来吧！”
等待了一会儿，实验室的大门缓缓敞开，卓士奇步伐极慢地走进来，脸上仍然是那种复杂而脆弱的神情。
方焱拿起注射器递给他，“跟打针一样？疼不疼？”
卓士奇接过它笑得有点艰难，“不怎么疼……但是，你真的考虑好了？你还没问我，如果你一旦失控，它会对你造成
怎样的伤害，而且它是第一代产品，以前也从没有用在返祖者身上过，只通过了动物和普通的人体测试。”
“人体测试是在谁身上试验的？你？”方焱此刻敏感得有些反常，几乎出于直觉问出了这句话。
“……是的。”
“那就没有问题了。即使会有什么意外，也是我自愿的。你可以在我之前接受这个试验，已经代替我承担过一次危险
。”
方焱心底的恐惧随着嘴里说出的话迅速淡化，那种微醺的醉意又从身体里不断上升，仿佛充盈到每寸肌肤和神经的末
梢。这种感觉虽然虚浮飘渺，但也浪漫美妙，他人生的前二十多年从没体验过。
卓士奇看着他的眼睛，执起那支注射器从他背后一路滑上，直到抵在他的后颈上才顿住不动，这亲密又危险的动作竟
令他浑身战栗。
“害怕吗？你在发抖。”
“没有……我哪有那么胆小，你太看不起我了……”他确实不是因为害怕，也试着调整自己紧绷的情绪，但是没有用
，有什么东西像狂猛的野兽般，在心里横冲直撞、呼之欲出。
他只好闭上了眼睛任由它冲出来，颤抖的声音含混到几乎听不清楚，“你……看了短信吗？”
后颈部位遭遇一个快速而猛烈的冲击，只感觉到刺刺的一凉，整个过程就结束了。他愣了一下，有点不敢置信它这么
快，快到他来不及细细体会。
“嗯……看了。”卓士奇贴着他的耳朵，以低沉却清晰的声音给了他想要的答案。
“那……你怎么想？”
“再试试吧，集中思维和意志力来控制它，感知它。”卓士奇捏住一个悬在他手边的物品送到他眼前，试图转移话题
的同时，眼角却在微微泛红。
“呵呵，我心跳变慢了，需要一点动力才能继续配合实验。”
他笑着主动伸出双臂，紧紧抱住卓士奇宽厚的背脊，让对方能够了解他其实正在说谎，并且感应到那颗砰砰乱跳的心
脏，而他也能感应到对方呼吸急切起伏的频率。
在这么贴近的拥抱里，谎言和逃避都无所遁形，只剩下真实的心跳和颤栗的身体。
26.龙城—7搭档的默契
在只有卓士奇和方焱两人彼此相对的实验室里，格调偏冷的环境都被他们营造出几分温暖。努力了差不多一周之后，
方焱已经能够控制自己体内的那股力量，这期间毁掉了实验室里不少东西，还差点又误伤到卓士奇。
也正是因为卓士奇亲自守在他的身边，他才能拼命控制住体内狂猛的躁动。每一次探测和转化物品能量时，他都会产
生自己正在异化的恐惧感，情绪波动更让那股力量极不稳定，动辄出错失手。
那个植入他后颈的微型晶片也是他恐惧的来源之一，因为它确实带来了极大的痛苦。他第一次能量失控错手打穿了墙
壁时，就感受到传说中紧箍咒的滋味，剧烈的头痛瞬间侵袭，他四肢无力地跪坐下去，全靠卓士奇紧紧的拥抱才能熬
过那一波。
卓士奇眉头紧皱，抱着他的双臂也在发颤，甚至在他耳边轻声问他，要不要中止实验，退出龙城。
他痛得全身冷汗狂流，却还是坚持着摇头，“不……我要留下……我这样……出去也会害到别人……”
被他打穿的墙壁、烧坏的控制器、还有两个小物品也耗尽了能量彻底粉碎，跟那只夜光杯的下场一样。这样的自己怎
么能够回到外界社会，正常的生活在人群中间？
这一周实验锻炼出了他的忍耐力，在卓士奇的陪伴和对自己逐渐深入的了解当中，他变了很多。用卓士奇的话说，他
变得更成熟也更男人了。
他那时候刚痛完一阵，正喘得跟条小狗似的，听到这话张嘴就咬住卓士奇的手，给对方留下好大一个牙印，才放开嘴
咬牙切齿地说，“我让你……也更男人点！”
卓士奇夸张地叫痛，随后跟他一起笑了起来，最终却轻轻叹口气，把他的脑袋埋在自己胸前，“对不起，让你吃这么
大的苦……”
“呵呵，没事。我又不是为了你，是为了我自己。”方焱抬起头来直视对方的眼睛，“你不要把自己看太高了。”
“呵呵，好。今天的实验到此为止，我们去检查吧。”
每天的身体检查是最后一个步骤，医疗小组会根据方焱的身体健康状况调整后面的实验强度。卓士奇也跟他一样要做
全套检查，以此分析实验过程里待在方焱身边有没有受到伤害。
方焱对卓士奇的情况比对自己的还要在意，总是忧心忡忡，那是上次失手留下的后遗症之一。卓士奇对此也很无奈，
反复强调说自己不会有事，但方焱一追问起他为什么这么笃定，他自己也不太清楚，只说这是邵正松告诉他的，他也
确实从小到大很少病痛，受过几次重伤都有惊无险，很快就能痊愈。
虽然方焱并不太想跟邵正松单独相处，总觉得对方的亲切有点超出正常范围，但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又一次趁卓士
奇不在的时候去了邵正松的办公室。
邵正松还是那样和蔼的微笑着，对他吐露了一点新内容，“士奇很小的时候曾经重病过，我和他的父母用了一个比较
激进的治疗方案，他因祸得福，之后就对大部分病痛都免疫了，而且自愈能力非常强。”
他还想问清楚，到底是什么治疗方案，对方就站起来抚着他的肩膀，“我就没有必要说得太细了，那些专业名词我都
不懂，你更不可能懂。”
方焱对人情事故也知道了一些，到这地步就知道对方不会再说下去了，只得笑了笑，“好，谢谢您。”
“这件事士奇一直都不知道，你也不要跟他说，免得他又想念父母。唉，时间过得真快，他都三十岁了，我也这么老
了。我真想早点退休，让他赶紧接班呢。”
“嗯，我不会的，谢谢您。”这一句“谢谢”说得真心多了，看来邵正松确实当卓士奇是儿子一样毫无保留。这也就
够了，即使邵正松对他的亲切并不那么真诚，有着明确的目的性，但那都是为了卓士奇和整个龙城，也很合乎情理。
在卓士奇尽心的陪伴和指导下，实验又继续了一个礼拜，他基本上已经能够控制自己的意念和身体，随时探测和吸取
转化物品能量。真正的难关在于如何做到只探测，不吸取，这就跟天性爱吃肉的人看着肉食摆在眼前，也要自控着不
能下筷一样。
只要一接近物品，他就本能地想要吸取能量，身体会先于大脑做出强烈的反应。但只要能量波动超过一定的数值，他
的身体就会被那个微型晶片攻击，被迫中断所有活动委顿在地，失去大部分行动力和攻击力。
他对这个情况也很担心，如果出任务时被人攻击，他不但不能帮手卓士奇的忙，反而会成为一个负担，卓士奇却认真
地做出承诺，“方焱，你要相信我有保护你的能力。上次我没有能保护好你，我很自责，我一直在想这件事……绝不
能会让它发生。”
方焱苦笑，“我就是怕你受人威胁软下来啊，那我们俩都完蛋了。你还像上次那样的话，我们顶多折一个，也不会亏
。”
“下次再那样……我会提议交换人质。”卓士奇郑重地点头，“嗯，这是最好的。我反正命大死不了，你又没什么危
险性，能够降低敌人的警惕心。”
“……我就这么孬种？不，下次遇到危险，我忍着头痛先制服敌人！”方焱瞪着卓士奇反驳道。
“你就算能忍痛，强行对抗晶片控制也会带来其他损伤，不要以为它只是让你头疼而已。”卓士奇的眼神变得极其严
厉，摁住他再三强调，“对我保证，不会铤而走险！”
“那如果你有生命危险，或者你已经受伤了，敌人还要来杀我？”他不服气地低吼起来，对方的逻辑实在不怎么通，
这个可不能让步。
“……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相信我。”卓士奇只得再一次说出自己的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