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你是男是女，就是像林黛玉。”
“你说像就像吧！”伊凡顺着他的意说。
“伊凡，等我长大了，娶你做老婆，怎样？”思文字斟句酌地说，他的表情里盛满了认真和谨慎。伊凡脸上现出一抹红晕，笑着说“少爷，你怎么喜欢开这种玩笑，哪里有两个男人结婚的。”
“是哦，两个男人结婚好像没听说过。”思文摸摸头，这时一个下人进屋走到他们身边，递过一个橡木箱子，恭谨地说“少爷，这是杨晟班送来的行李。”思文挥挥手示意他退下，伊凡见是自己的行李箱，忙跳下床榻，打开箱子拿出一件白色长衫，转身对思文说“我想洗澡。”
“我们一起去洗。”
浴房内，烟雾缭绕，两个少年兴奋地在硕大的浴桶内玩闹，弄得一地湿滑。下人们早就被思文赶到了外面，他摸着伊凡光滑的肌肤，口无遮拦地说“你的皮肤好滑，好想亲一下。”
“不行，”伊凡抱住自己的身体，“少爷，你好奇怪。”
“不亲就不亲吗！这么小气干吗。”思文鼓起腮帮子，气呼呼地走出浴桶，“回去睡觉了。”
“哦！”伊凡跟着他走出浴桶，替思文擦净身体披上衣服。然后才给自己擦身子穿衣服。思文盯着他完成手中的一切，叮嘱道“以后除了我，不许让任何人看到你的身体，记住了吗？”
“是，少爷。”伊凡垂首答应。
翌日，伊凡醒来时，熟睡着的思文，一手伸进他的衣服，一手抱着他的脖子，整个人紧紧贴在他身上，他长长的睫毛正在颤动，不知正在做什么样的美梦。
“少爷，起来念书了。”一个下人在外面叫唤。
思文恼怒地抱紧了怀中人，小小脑袋一直往伊凡的怀里钻。“少爷，起床了。”伊凡在旁边轻声叫唤，他拍了拍思文圆嘟嘟的脸。思文终于睁开双眼，伊凡迅速替他穿衣戴帽，然后开门看见一张惊讶的脸——平时不是都要叫上半天的吗？下人慌忙替思文端上脸盆，洗漱完毕后，朝书斋走去。
和思文一同听课的有董家大老爷的儿子董觉生和董觉民，分别是十七岁和十六岁，他们仗着自己的年纪大，老是刁难欺负思文，可是每次都被思文耍得团团转，此外还有二老爷的儿子董凌云和女儿董月娥，分别为十三岁和十一岁，以及杭城与董家素有交情的周姓大户的几个子女：十五岁的周兴民，十四岁的周兴业，和十四岁的周玉梅。伊凡跟在思文身后，面带羞涩地进入书斋，书斋中的几个人盯着伊凡上下打量，特别是董觉生和董觉民，走到伊凡跟前调侃道“你虽然是个男人，却比女人还美，不如跟了我吧！我一定不亏待你。”
“滚开。”思文恶狠狠地推开他，领着伊凡在窗前坐下。
“先生就快来了。”一旁的周玉梅轻声说，她的话稍稍安抚了觉生和觉民愤怒的心，他们狠瞪了思文几眼，然后气呼呼地坐到书桌前。
先生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他有着新兴的思想和超越时代的理念，思文在听课时总能轻易被他提起兴致，一般的先生讲课时，都会避开《红楼梦》，可是他却偏要拿起这本书，讲授封建体制对中国社会的侵袭和毒害。
先生讲完课，大家自由讨论时间，觉生起哄地叫嚷道“我是贾宝玉，谁愿当我的林黛玉。”大家都像看戏般望着他，只见他走到窗边，插进正在聊得起劲的思文和伊凡之间，对伊凡说“不如你当我的林黛玉。”
思文恼怒地瞪了觉生几眼，冷冷地说“癞蛤蟆也想吃天鹅肉！”
“你说谁是癞蛤蟆？”觉生举起了拳头。
“它不正在叽里呱啦乱叫吗？”思文脸上丝毫没有畏惧之色。觉生挥挥手，撂下一句威胁的话“等下课了，有你好看。”
“好，我正想吃蛤蟆肉呢，没想到主动送上门来了。”
第四章
先生在书斋外听到里面的动静，进来看见张牙舞爪的觉生，训斥道“觉生，回自己的位置去。”
“是，先生！”觉生耷拉着脑袋回到觉民旁边，附在他耳边嘀咕了一阵，直到先生再次狠瞪了他们一眼，才端正了身子把视线放在了书本上。下课时间一到，几个孩子欢快地跑到花园玩，周兴民一听伊凡是个戏子，非要他唱上一段，大家都拍手鼓着劲要他唱。伊凡大大方方地走到众人中间，一人饰两角唱了一段《天仙配》，大家如痴如醉地沉浸在他的戏中。一旁走过的董老爷聚精会神地盯着眼前拥有班姬续史之姿、谢庭咏雪之态的伊凡，不禁扼腕叹息如此美人为何身为男儿身。
“我越看伊凡，越中意，你考虑考虑我刚才提的。”觉生又提起刚才的那一茬事。伊凡转身向觉生鞠躬道“谢谢觉生少爷美意，我已经有思文少爷了。”思文听到伊凡状似表白的话，乐滋滋地拉着他走出人群，一边走一边问伊凡“伊凡，你长大了准备做什么？”
“当医生，替世人治病。”伊凡忽然想起被庸医害死的父母，不禁悲从中来，眼里泛出一抹湿润。思文见状忙抱住他，在他怀里呢喃道“等我长大了，会保护你的，而且我们以后一起去读大学，出来当医生。”
“嗯，”伊凡点点头，脸上露出一抹粲然的笑容，“少爷，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真的？”思文抬起头，喜悦和惊讶参杂在同一张脸上，“我以为你会逃走。”
“你怎么知道？”两人又手牵着手往思文别院走去。
“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了。”
“你才十岁啊！就学会察言观色。”伊凡调侃道。
“嘿嘿……”思文不好意思地摸摸头，然后试探着说，“以后我可以亲你吗？”伊凡踌躇了一阵，最终答应道“可以！”
“诶？”思文没想到他会答应，“这次为什么？”
“因为我只属于少爷啊！”伊凡羞涩地说。
“太棒了，我们待会就去洗澡吧！”思文蹦跳着朝前跑。
“少爷，现在才中午时间！”
浴室里，赤身裸体坐在浴盆里的两个人面面相觑，思文望着眼前的白皙肌肤，不知从何下手，第一次见到伊凡就生出这样的依恋，是不是一种不正常，他不知道，他也不想追究。伊凡别过脸，不敢再看思文，他的身体颤抖的厉害，刚才庭院里的那番话是他的肺腑之言。年纪小小的他们并不知道这叫作爱情，只知道这是与生俱来对某个人产生的依恋感，或许，爱情首先产生于对彼此的依恋！
思文抬起细致的手，水黏贴在手指上化作千万滴水珠，重新掉落在水面上，淹没于下面的动荡水波。手掌贴上伊凡凝脂一般的肌肤，紧接着湿润的唇落在他身上，痒痒的，又带有一种舒畅的感觉。伊凡颤抖的身体终于停了下来，他转过脸看着眼前认真吻着他的思文，情不自禁地抱紧了他。
“今天就先到这里吧！”思文抬起头，视线探入伊凡深邃的眼眸里，“我要一点点品尝。”
“少爷！觉生少爷他们在外面等你们，说是要去周老爷家玩。”浴房外传来下人恭敬的声音。
“知道了。”思文答应着，和伊凡一同走出浴盆穿好衣服。
四辆黄包车拉了思文他们往杭城周家赶，觉生和兴民拿了一把花生米不断往跑在前面的车夫身上扔，四个车夫暗暗在心里大叹可惜。终于有个车夫忍不住开口道“我的大老爷们，这一把花生米可以解我们好几天馋了。”
“你想吃吗？”觉生停止手上的动作，对正在拉思文那车子的车夫说。
“想！”车夫点点头。
“那我扔来，你嘴巴接住。”觉生露出一抹坏笑。
思文心里本来就压着一股气，见觉生又闹到自己这边来，对前面的车夫吩咐道“待会到了周家，我多赏你几个钱，给你买花生米吃。”
“谢少爷。”这车夫听说有赏，拉得比别儿几个更加卖力，只见他加快脚力，将觉生他们远远地撂在了身后，没一会功夫就到了周家大门前。思文拉着伊凡下车，赏了车夫几个钱，正要进门，却见伊凡跑到一个中年男子和八九岁女童跟前。他好奇地走上前，却见女童扑进伊凡怀里，声音哽咽地喊着“哥哥，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伊凡，你现在还好吗？”赵大叔慈爱地询问道。
“少爷他对我很好！”伊凡拉过思文向两位介绍道，“这就是我的少爷。”然后又转身对思文介绍，“这是我妹妹小雪，这是赵大叔，他把我们从北平带到了杭州。”
“谢谢少爷对我们家伊凡的照顾。”赵大叔拘礼道。思文不好意思地摸摸头，忙摇手说“我才要谢谢你一直以来对我的伊凡的照顾。”
“我的伊凡？”赵大叔疑惑地盯着思文，站在一旁的伊凡羞涩地别过脸。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转头问他们“你们怎么在这里？怎么不和杨晟班的在一起。”
“哥哥，”小雪忽然哭了起来，“鲁班主说我们留在班中也没什么用处，就把我们给赶出来了。”
“什么？”伊凡握紧了拳头，原以为自己不吵不闹，就可以让小雪和赵大叔安然待在班中，殊不知一切都是自己太单纯。思文见状，安抚他们道“如果你们没有去处，不如到我们董家帮佣。”
“戏子就是戏子，自己赖在董家不说，还要拖家带口的来。”刚刚到周家大门前的觉生讥讽道。思文隐忍了很久的愤怒终于喷泄而出，他转身朝觉生脸上揍了一拳，两人很快扭打到一处，赵大叔想去阻拦，却被旁边的周兴民和周兴业叫来下人拦了下来。
“打啊，打啊！”几个小孩子在一旁起哄，玉梅和月娥不安地望着前面的一片混乱，不知所措。思文最终抵不过觉生的高壮身材，被揍得鼻青脸肿，伊凡见状忙扑到思文身上，替他挡住如雨点般落下的拳脚。
“疼吗？”伊凡抱着思文询问。
“不疼，因为伊凡在我身边。”思文看着眼前的笑容，询问道，“你疼吗？”
“不疼，因为少爷在我身边。”
第五章
董夫人一边替思文治理伤口，一边数落伊凡的不是“叫你好好照顾少爷，怎么让人打成这样。老爷，我听觉生说，他们是因为伊凡才大打出手，这个戏子来之前，思文从来不会做这种事情。”董老爷坐在一旁不说话，他刚从铺子里回来，就看见了儿子惨不忍睹的模样。伊凡、小雪和赵大叔低头站在一旁，不敢出半点声音。
“娘，我和觉生打架，跟伊凡无关。”思文受不了母亲的唠叨，他看见伊凡头上的鲜血滴下来，滑入他的眼睛，然后一只肮脏的小手轻轻一捋，血水浸染了他的半边脸。思文忍不住叫道“娘，叫人给伊凡包扎一下。”
“他这是活该。”董夫人正要继续数落，却听见董老爷叫来一个下人，替伊凡包扎伤口。“老爷，你这是？”董夫人不满地望着眼前面无表情的董老爷，最近的他变得越来越陌生，他所有的心情都隐藏在那张没有多少表情的面皮下，她忽然觉得有些害怕，害怕她会和其他女人一样受丈夫的冷落，当他向她提出要娶伊凡的那天，她就觉得自己的地位正在被一个戏子动摇，幸亏后来发现伊凡是个男人，可是男人又怎样，似乎也迷住了坐在那里沉思着的男人。“旁边这两个又是什么人？”董夫人想到这里，越看他越不顺眼，明明是个男人，却长着魅惑男人的脸。
“我妹妹和照顾我的赵大叔。”伊凡隐忍着疼痛回答道。
“到这来干嘛？”董夫人包扎完思文，看见眼前包的像粽子一样的脸，不禁心疼道，“哎哟，我的心肝宝贝，居然被打成这样。”
“娘，我没事。”思文跳下椅子，跑到董老爷面前，扶着他的膝盖请求道，“爹，我们家不是正缺佣人么？不如把小雪和赵大叔留下吧！”
“好！”董老爷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
“老爷，你……，真是越来越离谱了，一个戏子玩玩也就够了，干嘛要为他做这么多事。”董夫人的话刺痛了董老爷的伤口，他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示意她闭嘴。说实话，他还不知道怎么玩一个男人，她的一席话竟让他认真考虑起这个问题来。
“太好了。”思文转过身走到伊凡身边，看下人为他包扎完头上的伤口。然后拉起他往客厅外跑，他忽然想起什么，又回转身拉过小雪，询问道“愿意和我们一起玩么？”
“嗯！”小雪露齿一笑，跟着他们一起跑出去。
董老爷见他们出去了，吩咐赵大叔道“你就过去服侍他们几个吧，以后不要再出现像今天这样的事情。”赵大叔点头应了一声，低着头退出了客厅。
“老爷，咱们也回房歇息吧！”董夫人露出一个娇媚的笑容，她为了今晚特意做了一个香薰，可是董老爷却丝毫没有注意到她的暗示，摇摇头说，“我今天要在书房休息。”
客厅里，只留下一张凄苦的脸。
思文和伊凡坐在床榻上玩围棋，小雪在一旁盯着他们摆弄那无聊的黑白世界。半晌，思文忽然叹息道“哎！今天不能洗澡了。”
“咱们中午不是才洗过吗？”伊凡忽然想起两人在浴盆里做的事情，不禁红了脸。幸亏头上包的密密实实的，只留了一双眼睛和一个鼻子在外面。
“少爷，吃饭吧！”赵大叔端上饭菜摆到他们跟前，“刚才回来都没吃半点东西！”
“好，搁桌子上就行。”思文忽然高兴地拍手嚷道，“我赢了，今天你要脱光衣服陪我睡。”他张开的嘴因为拉动了伤口，忍不住闷哼出声。
“小心点。”伊凡嗔怪道。
“吃饭了。”赵大叔见状收拾好围棋，把饭菜放上桌子。四人一边吃饭一边瞎聊天。思文一改往日挑食的毛病，甚至吃下了平时最讨厌的青菜，因为他要快点长大，这样才可以保护心爱的伊凡。
“明天我要好好教训觉生一次。”思文恶狠狠地说，他咽不下这口被揍的气。
“少爷，等伤口养好了再说吧。”赵大叔劝道。
“是啊！”伊凡接上赵大叔的话，他忽然想起一件事“赵叔，小雪你俩晚上睡佣人房吗？”他有些不好意思，因为只有自己睡在少爷的房里。
“嗯！伊凡，我们跟着你，已经沾很多光了，所以你不必放在心上。”赵大叔看穿了他的心事，安抚道，“再说这里的佣人房，也很宽敞很舒服。”
“嗯！”伊凡点点头，思文已经为他做了很多事，他不能再得寸进尺，他们一边唠嗑，一边吃完饭。收拾完毕后，下人端来脸盆洗漱完毕，几个人才上床休憩。
几天后，思文和伊凡头上的伤渐渐退去，打架留下的阴影就像伤口一样，很快消失的无影无踪——这种年纪的小孩子最能在“伤痛”中复原，甚至连“疤痕”也不会留下。
思文依旧趁着两人洗澡的时候品尝伊凡的身体，他们珍惜着这种肌肤相亲的感觉，仿佛偷尝禁果的亚当和夏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