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进去了。”伊凡的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妒忌着这么优秀的思文，虽然作为他的恋人，他该为他的成长高兴，但同时思文的这些进步也化作了无形的压力挤迫着他的心脏，不管是学习方面也好，还是赚钱的能力方面，他都不如思文。
思文注意到了伊凡的神情黯淡，他和雷诺因为语言的魔力很快就成了好朋友，两人一同走进舞厅，昏暗的灯光遮掩了台下人的脸，舞台上一群女人正在跳大腿舞，台下男人有的吹口哨，有的大声叫嚷，他们脸上的淫邪表情即使隐藏在黑暗中，也能隐隐地传到他们两人心中。
“这就是大腿舞吗？”思文依旧用法语说，他只听说过这个，但是从来没看过。
“嗯！”雷诺邀他入座，“比起这个，我更喜欢看伊凡唱的戏。”思文听到雷诺对伊凡的夸奖，得意洋洋地说“那是当然，我老公比谁都强。”
“现在怎么又变成你老公了？”
“反正我们是夫妻关系，你就别妄想插一脚进来。”思文转过脸，期待地盯着台上——不过一个学生出入这种风月场所，好像不太好。今天唱完，就叫伊凡别唱了，得告诉他出入舞厅的厉害关系，到时候被学校抓到，肯定做退学处分。
跳大腿舞的女人下去，伊凡踩着锣鼓声从幕后走出来，一袭白纱罩在他身上，里面的曼妙身段若隐若现，所有男人都松开了旁边的女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轻盈甩袖的人。
“混蛋，这是谁设计的衣服，根本不是戏服。”思文恼怒地望着伊凡，恨不得当场就把他拉下舞台。
“我觉得很好看啊！”雷诺瞪大了眼睛，丝毫不肯遗漏一点点细枝末节。
座中一个男人忽然趁着酒意大吼一声“那唱花旦的，到底是男是女！老子今天倒要脱光了检查检查。”他说完跑上舞台拉住错愕的伊凡，粗暴地撕裂了他身上的白色纱巾，动作迅速的往他的身下捞去。站在幕后的凌天、坐在台下的思文和雷诺全都跑到台上，将疯疯癫癫发酒疯的男人踢下了台。凌天正要去扶伊凡，却被思文一把推开，他抱住瑟瑟发抖之人，安抚道“没事了。”
“他是个男人。”台下的人趁着酒意，依旧嚷嚷着，凌天叫来几个手下将他痛打了一顿后丢出了舞厅大门。思文毫不理睬台下人的诧异目光，抱起伊凡就往舞厅大门外走。
“我送你们回去。”凌天跟上思文。
“不用，我们不会再来了。”思文冷冷地说，“你为什么不告诉他，这里不是一个学生该来的地方，你难道就这么找不到演花旦的人吗？”凌天没说话，他这么做也是因为自己的私心。而他的这点私心似乎被眼前这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看穿了，他可是堂堂青龙班的班主，而这个情敌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旁边的一干兄弟凶狠地扭头甩胳膊，四周响起一阵“咯咯咯”关节磨合的声音，他们摆出一副打人的架势。思文见状，丝毫没有畏惧之色，他声色俱厉地说“堂堂大老板，难道要和我这个小毛孩计较吗？”凌天摆摆手，示意兄弟们下去，现在最主要得是安抚伊凡的情绪，而此刻他最需要的人肯定不会是他。他只有在伊凡的情绪平复后，才能去看他，他不想因为雇佣关系的结束而终止和伊凡的关系，他要得到他，不只是身体上的。凌天走到思文身边，脱下衣服盖上伊凡的身体“还是让我送你们回去吧！现在不好叫车，难道你要伊凡穿成这样和你一起坐车吗？”
第二十章
伊凡空白的头脑恢复了些许颜色，他看见坐在旁边的思文，不禁撇开了脸，他真的很没用，什么都要靠他的保护，他作为男人的尊严已经消失殆尽，他不想再这样下去。
“好点了吗？以后不用再去舞厅了。”思文关切地说。坐在前面开车的凌天，透过后视镜注视着他们。伊凡摇摇头，满脸通红地说“我还要去。”他还是第一次反驳思文，他鼓足了勇气再次说，“我不能只让你一个人赚钱养家。”
“伊凡，你为什么这么在意呢？我的就是你的啊……”
“不是的，我自己想要这么做。”伊凡裹紧了凌天的衣服，却被思文拿了下来，然后他脱下自己的中山装披在他身上，“你不用老是对我这么好。”伊凡颤抖着身体，他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也要有自己的空间，我不是你养的金丝鸟。”
“原来你是这么想的。”思文无力地靠到椅背。凌天饶有兴致地望着他们，只见思文望向车窗外，嘴巴翘得老高，毕竟是个孩子，一生气什么表情都写在脸上。伊凡依旧低着头，长长的刘海遮住眼睛，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既然舞厅不能进，伊凡不如去我开的西餐厅打工，只是工钱比原先要少点，那里经常有外国人出入，或许你可以学一门外语。”
“真的？”伊凡抬起头，满脸尽是兴奋，他要学习，他一定要赶上思文，可是自己这样的心情思文了解吗？
“我会经常去餐厅照应你。不会出现像今天这样的事情。”
伊凡摇摇头，“今天的事情不算什么！我本来就是男人，被男人摸一下又算得了什么，是我自己太介意……”他没敢说出口，……是他自己太介意思文的想法。思文马上读懂了他后面的意思，他懊恼地没吭气，他现在不想理伊凡，没想到来这里才一个星期，他就无法理解伊凡心里的想法。一路来，只有伊凡和凌天在商讨工作的事，思文拉长了脸什么都没说。一到租住地，思文自己率先下车，伊凡向凌天道了声别后才从车里出来，他的下身还穿着戏服，被撕破的褴褛下露出白皙的大腿。
思文洗漱后率先躺下，伊凡站在床边，既想跟他说话，又因为心里堵着一口气，竟然没跟他道歉，今天似乎是自己做得太过分了，但是他真的不想让思文再为他的事情分心。他脱下衣服，关灯后躺进床，两个人就这样背对着背一直睡到天亮。
当伊凡醒来时，思文竟然已经先去了学校，他无奈地叹口气，这种闷得发慌的心情真不好受，里面像是堵了个东西，好像要窒息一样，但是这种局面是他自己造成的。他走进教室，晴川和朱丹好奇地盯着他们两个。“你们俩，连体人终于分开了。”晴川笑着说。
“我跟他才不是连体人。”思文赌气地说。
伊凡刚刚走到位置旁坐下，正好听到他这句话，他装作没听见，笑着问晴川“今天怎么这么多人没来？”
“前天去刘昌盛家的那些人全部因为呕吐进了医院，听说是因为板栗和牛肉混在一起吃的缘故，消息传到学校里，都被人笑死了，大家都叫他们贪吃鬼。”朱丹幸灾乐祸地说，“还是思文有办法，替我们出了一口气。”
“哦！”伊凡低下头，为什么思文总给人一种信赖的感觉，而自己却做不到像他那样。思文打开书本没有搭言，只要伊凡开口他就不说话。伊凡偷偷觑了一眼他看的书，居然是关于内科手术的。他上课从来不听老师讲课，却能完美地回答出老师的提问，因此老师们对他上课看课外书的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思文察觉到注视着他的视线，刚转头却看见伊凡迅速低头翻书。伊凡翻的正好是数学书，他一看到上面的符号，就开始头脑发昏，以前都是思文帮着他才可以逃过老师的提问。
数学老师走上讲台，先讲了一些不要乱吃东西的大道理，然后才开始讲课。晴川和朱丹在下面嗤嗤地笑。这个数学老师最喜欢在黑板上写出题目，然后叫学生们上前解答，每次伊凡都怕得要死，他总是把头压得低低的，他这幅心虚的模样，被叫到的几率反而比别人更大。果不其然，老师点了他的名字，还有其他三位同学上讲台解答，他的粉笔在黑板上停留了半天硬是写不出一个字。
“林伊凡，你平时不是都能很快解答的吗？今天怎么回事？”老师和蔼地说，“先下去吧！”
“是，先生。”伊凡满脸通红地放下粉笔，他娇羞的模样反而惹得下面男生全盯着他看，每个人都在心里暗自赞叹世上竟然有这么美丽的男人。思文依旧低头看书，他的心思全系在伊凡身上，但是他又不愿就这样向伊凡低头，这次是伊凡的错，是他先惹恼他的。
中午吃饭时间，晴川和朱丹拉着他们两个一起去吃饭，两人依旧沉默不语，压抑的气氛影响到了对面的晴川和朱丹。
“你们两个这样，都吃不下饭了。”晴川不满地说。
“我到那桌去吃。”思文端起饭碗朝其他同学打招呼。
“这样不是更吃不下。”朱丹无奈地伏上晴川的肩膀，“你们两个到底怎么回事？”
伊凡摇摇头，对面的两个人又不好再多问，晴川忽然想到求他帮忙的事“伊凡，你知道有打工的地方吗？”
“诶？你们两个也想打工吗？”
“嗯！光花钱没有收入，又不好意思向家里要。”
“有是有，只是不知道老板答应不答应？”伊凡为难地说，他看见他们失落的样子，很快补充道，“今天我可以带你们去看看！”
“伊凡太棒了。”餐桌上的气氛终于开始好转。思文看到他们有说有笑的样子，把嘴里的肉骨头咬得“咯嘣，咯嘣”的响。
第二十一章
咖啡厅座落于玫瑰舞厅附近，三人小心谨慎地走入安静优雅的环境，好奇地打量着四周蓝眼睛高鼻子的外国人。凌天听到服务生的禀报后，下楼坐到他们前面，他看到伊凡身边的两个人，立刻明白了他们的来意。
“韩老板，这是我的同学。”他用手指指两边的人，介绍道，“他叫晴川，他叫朱丹，他们都很勤快的。”
“我知道，你介绍的人，我放心。”凌天笑着说。他招了招手，过来一个穿衬衫马甲的侍应生：“给他们一人来一杯咖啡，再一人一份牛排。”
“是，韩先生。”
“不用了，我们是来打工的。”朱丹和晴川慌忙摇手，伊凡早已习惯韩老板的热忱，他只是有些羞涩地低下头，却并没有拒绝，反正拒绝对他来说没有任何用处。侍应生端上几杯咖啡后退下。三人望着前面热气腾腾的咖啡，不禁咽了咽口水：“好香。”晴川率先捧起杯子呷了一口，却被咖啡的苦味呛得说不出话。“怎么了？”伊凡看见他痛苦的表情，好奇地问。“好苦。”晴川瘪瘪嘴巴，不敢再喝第二口。
“稍微放点糖和牛奶。”凌天笑着解释，伊凡和朱丹按照凌天的嘱咐把糖和牛奶混入咖啡后喝了一口，果然味道特别甜美。
“好喝吗？”晴川小心翼翼地问。
“很好喝。”伊凡和朱丹异口同声地说。晴川依样画葫芦，然后咕噜一下喝得精光。不多久，四份滋滋叫的牛排送到了他们面前，他们拿着刀叉面面相觑，这到底该怎么吃啊？凌天并没有说话，他左手拿叉右手拿刀，一边切一边把肉放到嘴里，三人看了之后心领神会，学着他的动作切割牛肉。
四人一面吃饭一面聊天，不知不觉竟过了一个小时。凌天叫人发给他们一人一套制服，嘱咐道：“你们三个星期六和星期天过来上班吧，薪水当天会付给你们，这制服放到专门的柜子里，然后把上面的钥匙拔下来带在身边就可以了。”
“谢谢韩老板。”三人鞠躬谢礼，兴高采烈地走出咖啡厅。
“没想到韩老板人这么好。”
“嗯！刚开始见到他时还以为是个很凶的人。”伊凡看到现在和蔼可亲的凌天，就无法想象第一次见到他时那张冷峻的脸。朱丹拍拍他的肩膀：“你和韩老板怎么认识的？”
“以前在他的剧院唱过戏。”
“说起来，这个星期五不是有迎新生晚会吗？你和思文排练过没有？对了，你为什么没有叫思文来？”晴川深思了一阵，拍拍脑袋说，“思文家有的是钱，不需要打工。”经过晴川提醒，伊凡才想起晚会的事，现在自己和思文闹得这么僵，还怎么一起演——今天晚上还是向他道歉算了。两个人都闹了一天的别扭，心里真是堵得发慌。
“你今天别提思文。”朱丹小声提点晴川，但是他们的话还是一字不差的落入伊凡耳中，伊凡转头笑着说：“我们之间没什么，很快就好了。”
“现在没公交车，我们就这么走回去吗？叫黄包车很贵诶！”晴川嘟嚷着，他们听到后面汽车喇叭声，全都转过头。凌天探出头：“上来吧，我送你们回去。”
三人坐进车子，晴川和朱丹东张西望：“哇，第一次坐小车。”伊凡没说话，他心里紧紧挂着思文，不知道待会回去该用什么表情面对他。
到达租住地，思文果然没有站在门口等候。车子里只剩伊凡和凌天两个人，朱丹和晴川早已在学校附近下车。
“和他吵架还没好吗？”
“嗯！我走了，你小心。”伊凡刚想下车，却被凌天拉了回来，“这是你留在舞厅的衣服。”伊凡接过衣服，感觉到衣服袋子的沉重，从里面掏出十个银圆：“这？”
“你那天的工钱。”
“可是我那天并没有唱完，而且还给你惹了大麻烦。”
凌天摇摇头，“你让我赚了不少钱，这一点又算得了什么。”伊凡不好意思再推却，拿了衣服和钱往家里跑，他想快点见到思文，快点跟他道歉，他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他开门进屋，看见思文正躺在床上看书，今天他既没煮饭也没起身迎接他。他还在为昨天的事闹别扭。一看到他这个样子，伊凡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应该还没吃饭吧，该怎么开口问他呢？
思文佯装看书的样子，眼角却偷偷地瞄了一眼伊凡，坐在桌子旁的人一会皱皱眉头，一会撇撇嘴，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第二十二章
屋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似乎还能听到冰块破裂的声音。伊凡正要说话，却被门口的敲门声给打断了。他懊恼地起身开门，却看见凌天拿着几本书站在外面：“知道你想学医，给你买了几本医科的书！刚才忘记给你了。”
“这怎么好意思？”伊凡有些不知所措，但是他知道韩凌天留下医书也不会有什么用处，于是从口袋里掏出五个大洋递过去，“给，不知道够不够？”他最近钱紧，思文又和他闹翻了，他就没好意思向他要钱，今天的中饭还是晴川付的。十个大洋确实解了他的燃眉之急。可是他不能再受凌天的恩惠了，他对他的好，似乎已经超出了老板和员工之间的关系。
凌天笑着没说话，他看见躺在床上的思文正狠狠地瞪着他们，视线和他对视了一阵，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下楼梯。
“韩老板！钱没拿。”伊凡刚要追出去，却听见后面摔书的声音。
“走吧，走了就不要回来，反正他什么都可以买给你。”伊凡装作没听见他的抱怨，依旧跑出去追凌天，却发现车子早已经开走了。他有些沮丧地回到房间，看到床上人寂寞的背影，难道这次又是自己的错吗？思文肯定认为自己是个随便的人，哪个男人有钱就跟着哪个！他把书放到桌子上，坐上床沿：“我们可以谈谈吗？”
“谈什么？谈分手吗？你不是想跟那个男人走了吗？”思文腾地一下坐起身，却迎上了伊凡突如其来的吻。等他回过神，便听到了伊凡炽热的表白：“思文，我爱你，除非你不爱我了，我才会离开你！”他的脸上满是泪水，声音哽咽地询问：“你现在——不爱我了吗？”思文一把抱住伊凡，吻上的唇，吻上他咸湿的脸：“爱！爱到没办法控制自己的心情；爱到想把你毁掉，想把你栓在身边。”他将伊凡抱上床，转了一个身将他压在身下，“可是，你别再和姓韩的在一起，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