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EN的手动了动,攀上卫明的手臂,想掰开他。
真是想掰开他吗?
放开我。他想说。
“卫明。”他却说。
卫明火热的,沾了泪水的唇紧紧覆盖在KEN冰冷的唇上。
KEN背靠着墙,身前压着卫明。
……妈的,这个家伙的皮肤比女人的还好。
……你看他那两瓣唇,跟鲜嫩的花瓣似的。
……他妈的,我才不要去操男人!要不你们上?
……哥只喜欢女人。
“卫明……”KEN微微喘息着,探出的舌头绞缠在一起。他正回吻着卫明。
这把卫明吓了一跳。
“KEN……?”有点迷惑,有点喜悦。
“你不是想上我吗?”KEN眼神中弥漫着茫然,“那就上吧。”
卫明松开了手。他感觉气氛不太对。
“你怎么了……”
“男人爽吧。”淡淡的声音。
“你怎么了……”卫明退开点距离。
“不上你就走吧。”KEN低着头,抬手,摸上门把手,用力,门开了。秋季冷风夹着着尘埃铺天盖地地席卷过来,冲刷着两人间的距离。
卫明望着KEN,努力想看穿他眼里那份迷茫,他企图透过那层雾气,摸索到某种核心的东西。KEN的视线对上他。那份茫然就像一片平静的大海,链接着天空,模糊了地平线。卫明在岸的这一边,他望不到地平线的尽头,望不穿天空的高度,也望不穿海的深度。
KEN收回开门的手,垂落在身侧,靠着墙,移开了视线。
卫明的身影停顿着。
某一刻,地面上的行李被提了起来。
脚步声近了,一步两步。
两个男人的身影重叠了,交错成一点,又各自延续着,分开着,往着各自的方向继续前行着。
脚步声远了,一步,两步。
吧嗒,门被卫明轻轻关上了。
隔着厚厚的门,再也无法听见那人的脚步声。
他可能在下楼梯,一阶,一阶。
他可能到了楼梯拐角。
他可能转了个弯,继续下楼。
他可能到一楼了吧。
他可能走出大楼了吧。
KEN双手紧紧捂着脸,他卷曲起身子,无力地贴着冰冷的墙坐了下来。
终于,他忍受不了这种寂静,哭出了声。
平淡的过了一个星期后,某一天,卫明下班的时候,走在分岔的小路上,突然看见远处,隔着树木和花卉,KEN牵着一个女孩的手,静静地走着。
他们两人亲密地并肩着,往科技园大门走去。
他们正走在一条所有人都走过的道路上,走向一个所有人都会到达的方向。
二十八岁的KEN,终于有了一个女朋友。
互联网是一个强大的工具。隔着屏幕,细细的一条网线牵引出千百万种机遇,连接着千百万个可能性。那天KEN注册了一个交友网,在这千百万个可能性中,一个女孩儿找上了他。
同一个城,同一个区。
线上聊了一会。感觉都不错。
“我们出来见见好吗?”女孩很主动。
“好。”KEN回复。
静儿在咖啡厅里,第一眼见到KEN的时候,就喜欢上他了。
静儿今年二十七岁,有过一个男朋友,五年前分了,由于忙碌着工作,单身到现在。家里人一直催促着,着急着,跟她说,女人不能等,拖到三十多岁,四十多岁,好的老公就不好找,高龄产妇生孩子,危险太大了。她的家人唠唠叨叨了五年,她不厌其烦地听了五年。
再过三年,她就迈入三十。她也觉得,不能再等了,应该主动去接触一下,挑个好男人嫁过去。
她心里面的好男人,应该是温柔的,体贴的,有固定工作的,其实帅不帅也没什么关系。
咖啡端了上来,包间里满满的都是咖啡的醇香。他们相对而坐,喝着咖啡。KEN是老板,周旋过各种客户,口才很好,又会带动气氛。不过这种滔滔不绝在卫明面前,却全都哑了口。
他们聊了很多,例如工作,例如未来的计划,例如饮食爱好,例如一些其他琐碎的新闻八卦等等,唯独家庭情况,只有静儿一个人在说,等她问起的时候,KEN回避着用其他话题带了过去。静儿沉浸在幸福里,没有留意这细微的情况。
她觉得,她遇上了正确的人。
KEN觉得,自己终于开始像个正常的男人了。
他牵着静儿,亲昵地走在路上。静儿矮了他一个头,说话的时候她抬着头,他低着头。那个温柔又礼貌的女孩,黑珍珠一样的眼睛忽闪着,像小猫一样乖巧。笑的时候会露出小小的虎牙。
他觉得,他遇上了正确的人,他应该去好好爱惜她。
卫明开始按时上下班。
早上九点,晚上六点。他不再特地等着谁。那个人,身边已经有个女孩,每天下午六点半左右就特地坐车过来公司等着他。
卫明算计着,六点下班,有三十分钟,整整一千八百秒的空白。他把时间揉碎了,又拼凑着。下班走过去打卡需要耗费一分钟,若是前面有人在,他还需要排队等待,这个不确定时间大概是三分钟。从办公室下楼出公司门,等电梯,或者走楼梯,都最少需要耗费五分钟。公司门出去,离科技园大门,有着十几分钟的路程。
他要在这三十分钟的空缺里,快速地逃离这个地方。
路上,他们那牵手的身影,像揭开灯罩的光,刺痛着卫明,让他有种落泪的冲动。
那个人,终于还是走上了一个所有人都会踏上的路。
所有,正常的人,都会踏上的路。
那正常的路。
在这巨大的洪流里,卫明细挑选着,小心翼翼地走错了一个方向。他独自站在分岔路里,望着主干道上的人来人往,这一刻,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继续走下去。
KEN在厨房忙碌的时候,静儿从玻璃茶几的底层,拿出个相框仔细端详着。
“阿剀!阿剀!”静儿嚷道。
“怎么了?”他探出身子。
“过来呀。”她轻轻挥了挥相框。
“等把菜做好再说吧。”KEN没动。
“一会我来弄,我很快的,你不让我下厨,我还憋着呢!”她笑着,“一会尝尝我的手艺!”
KEN走到她身边坐下了。
“阿剀,你父母在这个城市里吗?”静儿拿着相框凑了过来。
KEN垂下眼,伸手搂住静儿的肩膀。静儿就像小猫一样偎依在他强壮的胸膛里。
“跟我谈谈他们好吗?”静儿柔柔的声音。
“这不重要吧?”KEN微笑。暖暖的。看得静儿一阵心醉。
“你爱我吗?”静儿嘟起嘴,挣脱他的怀抱,直直坐着望着他,眼里闪闪的,可爱的样子。
“爱。”KEN伸手拂了拂她耳边的长发。
“说说嘛。”静儿握住他的手,“我想了解你的全部。”
“好吧……”
我跟你说吧……
“我父母现在在南方的一个小城市里,经营着一家小店。”
……我父亲在我五岁的时候病逝了。
“对的,小时候住一起。”
……父亲病逝后,母亲只照顾了我三年。
“是啊,她看起来很年轻。”
……母亲十九岁生了我。
“我啊,大学时候才来到这个城市里,哦,对,就是那个大学。是啊,学业繁重,只有过年过节才有时间回去一趟。”
……我从小学就一直住在学校里,高中开始打散工。过节我也没回去,我不知道该回哪里去。
“是的,他们会很想念我,常常给我打电话。”
……亲戚一开始还轮流照顾着我,但是渐渐的,母亲离去后某个时间,他们开始与我疏远了起来。
“嗯,我也很想念他们。”
……我不知道该想念谁。
“是的,他们的感情很好。”
……母亲好像找上了黑道的人。
“我大学啊……是啊,有好些朋友,有些有趣的事情,例如……”
……大学里我的真心朋友只有一个。
“毕业后,有个哥们找上我,问我要不要一起出去闯。后来我跟他,一起开了这家公司。”
……他走了,还带走了我的团队。
“真好。”静儿叹了口气,偎依在KEN怀里。
“是啊,真好。”KEN垂下眼。
……这些事情你要我怎么说得出来呢?
“乖,下次再谈吧,我饿了。”KEN温柔地拍拍她的头:“你不是说要下厨的吗,去吧。”
静儿笑着,凑上去亲了KEN一口,起身往厨房走去。
KEN等她的身影进了厨房,把相框往沙发的暗格里丢去,拿过几本杂志,堆叠着盖在相框上,又整理了一下,才悄悄地关上了暗格。
卫明抚摸着右边胳膊上的伤,深深的一个凹陷,弹孔的痕迹。他本以为很快就会好,结果完整的手臂,就是硬生生地缺了一块。那儿的肉似乎再也长不出来了。
他独自在宿舍里,给伤口涂药。
这个宿舍他一住就是三年,一个小小的单间,离公司一小时左右的路程。没有什么特殊的含义,房租便宜而已。他曾经有段时间,下班的时候去那个人的公寓里为他煮吃的,再带过去医院,等他吃完,清洗完碗筷,才搭车回来。
KEN第一次的刀伤,住了两个星期院,他就这样来回跑着,两个星期。
KEN第二次受伤,住了十八天的院。算上提前去公寓入住的十六天,自己的宿舍就空了整整三十四天。
他翻了翻背包,意外地掏出一把钥匙。
哎呀,他公寓的备用钥匙,找个时间还回去吧。
细小的尘埃落到了地面上。
三十四天的空缺。
八百一十六个小时。
四万八千多分钟。
他忽然开始注意到,这儿离上班的地方有点远。
KEN吃着女朋友煮的菜,淡淡的。
“多放点盐吧。”他说。
“不好!太咸了吃坏身体呢!”静儿往他碗里夹了点菜。
淡淡的味道。KEN觉得没什么胃口。
聊着天,吃完饭,KEN把静儿送到公交车站,看着她上了车,他才转身离去。
不管是多晚,KEN没有留静儿过夜的意思。静儿在车里,朝他挥手,他也笑着回应。车辆启动,她转头,望着KEN远去的背影,叹了口气。心里虽然有点失落,但又有着一些喜悦。
她确实遇上了个正直又可靠的男人。
KEN回到公寓里,躺在床上发呆。
在过去的一段日子里,曾经有个男人,在寂静的夜里陪着他一起沉默。
热情的温柔的口才很好的。冷漠的别扭的沉默不语的。哪个才是真实的自己?
他闭上眼。
他觉得,自己终于走出了那个人的世界。
寂寞的夜里酝酿了一种欲望,他把手伸进了胯间。
这是卫明离开后,他第二次自·慰。
尿道受了异物刺激,好转后,他总有点安奈不住,毕竟他几乎忍耐了差不多一个月。那次,他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强烈刺激,好像打开了身体的某个闸,他意外的发现,自己可以射出来了。
终于不必靠那个男人了。
手在半挺的肉棒上撸动着,裤子已经脱下了,衬衣被他解开了扣子,袒露着上半身,赤裸着下半身。
扑哧扑哧的水迹声掺杂了墙上挂钟的滴答声。好像窗外有树叶的唦唦声,阳台衣架轻轻的磕碰声,床单纤维移动折叠声。
终于脱离那个男人了。
他闭着眼,享受着,微微喘息着,脸上开始红润起来。他按摩着玉囊,抚弄着高耸的肉棒,手指攀上柱体,揉弄着顶端的小口。膨胀着的分身挺立在他胯间,直直朝上指着,随着手部的动作越来越大,小口上分泌出的体液一部分顺着柱体淌了下来打湿了一手,一部分飞溅开,滴落到大腿和小腹上。
……妈的,真恶心!猫哥套弄着他的肉棒时候狠狠啐了一口。
是啊,哪个男人会喜欢摸另一个男人呢?
……呸,还是女人的好。大牛舔过他的泪水后狠狠啐了一口。
正常的男人应该喜欢女人才对。
一个身影从记忆深处走来。
那个人他抚弄过自己的肉棒。用过手,用过口。
他深邃的眼睛像幽深的井水。他的手很热,身子很烫。接吻的时候,他口腔里有一股淡淡的烟草味。他的气息炽热地吹在自己脸上,曾经心痛地亲吻着自己满是泪痕的脸。
有哪个正常的男人,会爱上另一个男人呢?
肉棒在套弄下,开始抽搐了起来。身子迎接高潮的到来,不自觉地颤动着,张开的双腿用力蹭着床单。
“啊……啊……”KEN浑身是汗地痉挛着,加重手里的动作。终于,高耸的肉棒喷发出一股粘稠的精液,一片片白白的挂在手上,大腿上,溅落在小腹上,结实的胸膛上。
他喘息着,回味着高潮的余韵。
他又开始感觉到体内血液流动的声音。肩膀的刀伤,手腕的擦伤,头发被拉扯,后背撞到墙,内脏被挤压,明明已经恢复了的地方,说不清哪个位置,他觉得自己疼了起来。
脸上有点湿,有微咸的东西悄悄淌进嘴角。
用手背蹭了下脸。
满手的泪。
卫明辞职了。
连同辞职书一起送上的,是一把钥匙。
赵秘书把文件和钥匙放到KEN台面上。KEN收起了钥匙,拿起笔在文件上签了字。
零碎的三年时光。一千零九百多天。两万六千多个小时。
干净利落的几秒。
卫明走出了他的世界。
两把相同钥匙在兜里,被布料挤压着,再也碰不出什么响动。
落地窗前,老人依旧俯视着夜景。
他身后,黄色卷发的女人倒在血泊中,头上有个细小的枪洞,血液淌过左眉毛上的黑痣,糊了一脸。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已经被无声无息地射穿了。她倒下的时候不可置信地睁着眼,甚至不知道哪里来的子弹。
老人的语调不温不火:“带走,处理。”
几个强壮的男人拖着个蛇皮袋走过来,把女人装了进去,又拖着蛇皮袋走了。
“他们失败了。”老人叹了口气,转过身,“大鹏,去处理掉。三个。”
穿着警服的大鹏,用食指推了推银边眼镜,点点了头。
老人挥了下手,秘书从包里掏出同一张照片,和一叠资料,放在在大桌上。
老人也走了过来,把手里的一个小东西抛了过去:“三发子弹,利落点。”
大鹏应着,收拾好东西,退出了房间。
女秘书也退出了房间。
这位年过七旬的老人坐到沙发上。
服务生进来默默地打扫,同时跟来一个年轻的女孩。
“干爹。”她凑过去搂住他。
“嘿,宝贝儿。”老人伸过满是皱纹的脸亲着她。
卫明在酒吧里喝着酒。
他失业了。
从辞职开始,差不多过了一个星期。
他没有继续找工作。他觉得太累了,想好好休息一下。
仅仅在半年前,这个热闹的酒吧还坐着五个人:健哥,小萧,KEN,石子,卫明。
健哥爱讲女人,说到动情处经常爽朗地大笑。石子爱讲黄色小笑话。小萧谈到工作就滔滔不绝。唯独卫明,没有什么特别的话题,只好时不时插一句,陪着一起笑。
他希望能像个正常的伙伴那样,融入他们的圈子。
为了谁呢?